“啊,阿尔维托·曼古埃尔?他是只为书籍写书的作家。”我在普伦茨劳贝格的圣乔治书店向店员订购阿尔维托·曼古埃尔的书时,店员如此说道。自《阅读史》(A History of Reading)出版以来,“阿尔维托·曼古埃尔”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一个与阅读密不可分的概念。这本书于1996年出版,我迫不及待地将它读完;一本为阅读而写的书,我仿佛等待已久。这种感受并非我独有:凭借此书,阿根廷裔加拿大人、世界居民阿尔维托·曼古埃尔一夜成名,《阅读史》成为当年畅销书并被翻译成三十五种语言。
阿尔维托·曼古埃尔可能是世界上“最多产”的读者:1980年,他和詹尼·瓜达卢皮共同出版了《想象地名私人词典》(The Dictionary of Imaginary Places),一部为虚构文学而写的导读作品。以此为起点,曼古埃尔编撰的多部文集、大量有关文学及阅读的书写,以及五部长篇小说陆续面世。他在自己的许多作品中讲述了人与书的偶遇,包括讲述他如何失去图书馆的《封存图书馆》(Packing My Library, 2018),关于但丁《神曲》的《好奇心》(Curiosity, 2015),还有关于阅读隐喻的《游客、塔、蠕虫:读者隐喻》(The Traveler, the Tower, and the Worm:the Reader as Metaphor,2013)。
他的书写绝不是充斥着理论的文艺批评,而是人与书籍之间绵延不绝的对话,往往跨越数十年。2016年至2018年,阿尔维托·曼古埃尔就任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这个职位在数十年前属于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20世纪60年代,少年曼古埃尔曾为博尔赫斯朗读。
为了完成这本对话集,阿尔维托·曼古埃尔最初与我约定在2020年5月于苏黎世见面,然而疫情使得所有出行计划搁浅。于是,从那年4月起,我们开启了线上交谈。纽约,上午九点,阿尔维托在他的办公桌前;另一头是我,下午三点,在柏林。对话的推进过程中,阿尔维托两度迁居。纽约成为一个危险的城市,阿尔维托患有基础疾病,如果留在纽约就诊,感染风险很高。于是在夏季到来之前,他和克雷格·斯蒂芬森前往蒙特利尔,接着,9月又前往里斯本。里斯本市市长为曼古埃尔传奇般的图书馆提供了新的家园。至此,2015年之后一直保存在蒙特利尔的四万册图书,得以藏入里斯本旧城一处古殿中,俨然“阅读史研究中心”文献精华所在。
如果我们二人对坐面谈,对话将会呈现出另一种面貌吗?阿尔维托·曼古埃尔认为“虚拟的当下不等于物理的当下”,他说,“在《神曲》中,但丁在试图拥抱灵魂的时候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二人还从未在物理世界里相遇,却已经在日复一日屏幕前的线上对话里,建立起令人欣喜的相互信任。
如果我们二人对坐面谈,我们的问答内容将会完全不同吗?无人知晓。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因为这种无法选择的慢,我们的交流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从容,仿佛是动荡混乱中,难能可贵又不可缺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