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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作者吴君已在市场上形成了鲜明的个人品牌,其形成的深圳系列影响广泛,不仅具有文学价值同时也具有社会学价值,有稳定的读者群。作品生动、新鲜,富有鲜明的时代气息。 ★原汁原味的深圳故事: 本书以深圳为背景,讲述了多个发生在不同地域、不同阶层人物之间的故事,真实反映了深圳这座城市在快速发展中,不同人群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以及他们对于生活、家庭和爱情的思考。 ★独特的人物塑造: 书中的人物形象鲜明,性格各异,从机关干部黄培业、出租车司机刘小海、幼儿园园长方小红到普通打工者曾海东,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追求,他们的选择和命运也展现了深圳这座城市的多元和包容。 ★深刻的社会洞察: 本书不仅关注人物的个体命运,更着眼于深圳这座城市的社会变迁和发展。从工业区的兴衰到城市格局的剧变,从传统文化的坚守到现代文明的冲击,作者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深圳这座城市在发展过程中所经历的阵痛和转型。 ★紧凑的故事节奏: 本书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从黄培业与曾海东之间的微妙关系,到刘小海与母亲刘谷雨之间的代沟,再到方小红与刘耀东、表姐之间的纷繁复杂的关系,每个故事都充满了悬念和冲突,让人欲罢不能。 ★ 精炼的语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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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从小户人家到城市精英,从打工仔到企业老板,每个人用自己的方式,标记这座城市,紧跟这个时代。
來源:香港大書城megBookStore,http://www.megbook.com.hk 六个故事,记录一座城市从破土而出到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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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吴君
代表作《亲爱的深圳》;出版专著13部,多部小说被改编为影视作品,作品被译为多种语言出版。曾获人民文学奖、中国小说双年奖、百花文学奖、《北京文学》奖、《小说选刊》年度大奖、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广东省“五个一工程”奖等。现居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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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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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001 小户人家
055 你好大圣
103 结婚记
165 万事如意
225 好百年
287 阿姐还在真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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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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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培业从市局被派到关外有段时间了,还是不适应,他觉得这个地方不是久留之地,最终他还是要回到市里。所以关外房价从两万涨到十万,他也无动于衷,好像这事和自己无关。为了方便工作,他和女儿在19区租了一套三房一厅,想不到一住便是十年,女儿已经大学毕业一段时间了,黄培业还是没有等到召他回去的消息。
黄培业愿意把我们深圳我们深圳挂在嘴上,这让站里的人很是反感,心想,深圳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深圳是全国人民的好吗?黄培业知道这样不好,却总是不自觉就溜出了口。从他下到箩岗管理站的第一天,就不认可关外人那种小富即安的样子,心想,得意什么呢,转成居民才几天啊?他认为特区内住的是全国各地来的精英,而关外都是那种小地方人,亲戚拉着亲戚,从各县、各镇的小地方过来,脚上还带着泥土的芳香,解决的是就业和生存问题,这样的人素质能高到哪儿去呢?黄培业对关外人的印象就是蹿,自以为是,好像全国人民都羡慕他们的生活,随时会向他们借钱一样。
蹿是广东话,傲慢、无礼、嘚瑟的意思,与黄培业所追求的低调、内敛完全相反。黄培业认为身边的人就有这个特点,代表人物便是曾海东。
站里有很多人都住在19区,也包括曾海东一家。神的是两个人从来没有在小区打过照面,有一两次黄培业预感可能会见到对方,特意提前了半小时上班,他就是不想跟这种人啰唆。
来饭堂工作之前,曾海东做过一段时间司机,有的人传他曾经跑过长途,而他也从不掩饰。当时曾海东站在说话人面前,说,我是开车的,这有什么问题吗?话里话外透着挑衅。这些话他是对着北佬,或是那些没有背景的员工说的,偶尔也会欺负那些离湖南比较近的韶关人,黄培业的老家便是韶关下面的南雄县,只是他进到城里已经有四十年了。
虽然曾海东从没有得罪过黄培业,甚至还非常尊重,可黄培业就是看不上对方,他认为曾海东天生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蹿用在这人身上非常准确。黄培业在近处打量过曾海东父子,同时存封了曾海东作自我介绍时的样子。当时的曾海东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很man,露出目空一切的眼神。只是当黄培业看见曾海东不停发抖的大腿时,还是忍不住对他产生了轻蔑,转过头冷笑,这点事便心虚气短,真是没见过世面。
黄培业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正是深圳的五月,荔枝快要熟了,杧果也结满了树,小区里的游泳池已经开始营业。呈呈用普通话对黄培业说,水是刚刚换的,你要深入生活,体恤民情,不要躲进小楼成一统啦。见黄培业没应,呈呈又换成粤语道,老豆你要出去晒下太阳,不要天天窝在房里,会生毛的。
黄培业听了,没回应,他的确不喜欢关外的太阳,没有高楼遮挡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看见什么都感觉惨淡。女儿这种说话方式还是自己教的。当时他雄心勃勃,想把书上看的东西都传授给女儿。可惜还没等施展,进步的机会就来了,所以陪女儿的时间并不多,导致后来两个人交流起来非常困难,甚至有段时间女儿说过要离家出走。
黄培业从车库进到电梯,总能见到一些穿着暴露的男女,肩上挂着条浴巾站在里面,害羞的反倒是黄培业,只有把眼睛对着植发广告上男人的额头,才感到了安全。想不到这额头上面有一排号码,号码后面跟着两个字:中介。黄培业心里暗笑,猜想这个人可能没有钱印名片了。
天是蓝的,水也是蓝的,就连那些没有什么情调的人都忍不住抬起头,虽然他们想不出具体该说点什么,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黄培业走到哪里,似乎都能看到笑脸,尤其是些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穿着白绸子红绸子做的衣服。他们穿成这个样子是去灵芝公园练剑,而不是去跳舞。这样一来,他们就感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同,至少有了某种文化的意味,所以他们愿意在一些单位的门前站那么一会儿,或是直接进到大厅,再穿过一条走廊,从后门回到他们各自的家。
黄培业所在的箩岗管理站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大摇大摆穿过箩岗站的走廊,然后来到让他们大放异彩的灵芝公园,那个让他们展示艺术细胞的地方。途中他们东张西望,或是故意高声讲话,有的则夸张地挥舞着双手,有的则用手做出嘘的动作,示意这个地方要细细声。黄培业每次看到,都会摁下按钮,让这些人顺利地通过玻璃门。
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被曾海东见了,情况就会完全不同。首先他会拉下一张脸,严厉地审问这些脸上还挂着笑意的老年人,然后逼他们原路返回,好像人家占了他什么便宜。
黄培业知道曾海东是故意的,心想,有什么好威风的,不就是个门嘛!他猜到曾海东是要借这个事情与自己搭讪,想对自己说这些人不守规矩,会打扰正常工作之类。整个站里只有黄培业不会主动找曾海东说话,并时刻与其保持距离。黄培业这种处理方式让曾海东涨满的威风不敢耍,也不敢惹。具体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曾海东对这个相貌堂堂的家伙比较忌惮,对方软硬不吃不说,偶尔还之乎者也丢给他一句文言文转身离去,态度凛然,令他心生敬畏。看见黄培业每天穿戴整齐,说话做事有板有眼,曾海东会感到心虚。有一次黄培业坐车去市里开会,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吓得曾海东心里发慌,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对方。
黄培业把想要说话的曾海东丢在大厅,直接走了一侧的楼梯,他就是不想跟这种人面对面,即使必须说话他也是礼貌、客气,绝不啰唆。黄培业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他就是要用这个方式让对方走远点。脚刚踩到第一个台阶,黄培业便摇头,心里骂了句肤浅、无知,连借个路的方便都不给人,实在太膨胀,小人得志。
黄培业这么想的时候,并不看四周,脑子里是曾海东装腔作势的嘴脸,这一刻他又开始在心里给这个人找名字。这是黄培业的秘密武器,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因为长得单薄,不敢打架,吃了亏只能在心里把对方想成某坏蛋的名字,这样心里才能平衡。比如他进新兵连的时候,被班长欺负,每天为对方洗袜子,被熏得快要吐,却只能忍着,只好在心里称对方为南霸天,他巧妙地用上了对方名字里的一个字。他认为曾海东比他那个班长好不了多少,一个不思进取、装腔作势的家伙,他相信自己这辈子都用不着跟这种人打交道。
再接到中介电话的时候,黄培业已经掌握了方法。他甚至连对方说什么都没有听,便不疾不徐对着话筒里说,你也好,谢谢你,辛苦了,不需要,再见。放下了电话,黄培业在心里笑,他觉得自己特别得体,客气礼貌然后又让对方一无所获。
话说深圳的二线关是一夜之间撤掉的,没等人反应过来,关外的楼市便火得一塌糊涂,大街小巷到处都可以见到身着黑西服红领带的中介,他们左手拿着广告和名片,右手拿着签字笔,不断地拦住行人说话。很多时候,坐在车里的黄培业会偷偷地看他们,他在想,到底是哪个给他打的电话呢,他们的房子卖掉了没有呢。
后来的情况是罗湖人都开始羡慕起关外了,他们常常酸溜溜地说,有钱人都跑宝安龙岗买房,谁还理我们这些老城区啊。倒是关外的人没有特别的感受,因为这些年他们的路面一直在挖,路名跟着换了几次,而楼房也在不停疯长,从开始最高的七层楼变成了六十九层楼。对于这种变化,他们早已经见惯不怪。有时出去玩一趟,再回到自家小区,树也变了品种,花坛也挪了地方,连楼的颜色也换了。让他们恍惚的事情太多了,只是他们不愿意大惊小怪。在他们眼里,那种沉不住气的,要么是外省人,要么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家伙。关外这些年的变化,他们19区的人好像无所谓,优哉游哉过着慢生活,并不知道很快会发生什么。包括单位附近的很多厂陆续搬走,整个城市都在搞腾笼换鸟,企业更新换代,三来一补、外来加工已被高新科技产业取代,创新科技园的牌子将要挂在工业区门口。这样的一些大事,19区的很多人竟然都没有特别地留意,他们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吃饭吃饭,该跳舞跳舞,家长里短。没有留意这些变化的人包括曾海东父子,他们都属于有房租收入的原住民。
在他们的心里,这种滋润的小日子会永远不变。这样想的时候,他们脑子里便浮现出美好生活的图景,比如,下班前便换好了软底布鞋,从单位的后门提早溜出去,走路到5区市场买四只牛蛙两只黄油蟹,再捎上几根小嫩葱,回去切几片生姜,晚上爆炒,全家人坐在散着香气的房里,手边是一杯五岭神酒,看着电视里面别人生活中的大起大落,真是非常惬意。等到几杯功夫茶也下肚之后,天也凉快了,看着小道上面的人开始多起来,曾海东的老豆才慢慢拎起沙发扶手上搭着的T恤,穿上人字拖,准备下楼散步,他把桌上残羹剩饭扔给了一旁的老婆。出了门,曾海东老豆看了左边再看右边,凭着感觉选了自己喜欢的方向慢慢迈开了八字步。
前面是灵芝派出所,后面是宝晖小学,中间便是揭西人、汤坑人组成的菜市场。当然,也不完全是菜和肉,左右两侧还开了档口卖衣服,都是些便宜货。黄培业很少光顾这种地方,主要不想遇见曾海东老豆这样的人。除了一张张饱暖思淫欲的脸他不愿意看,他还担心身上脚上沾了不干净的菜叶子或是其他,几年前他就踩过鸡肠并带回家,想起来至今还恶心。黄培业觉得关外人只关注感官享受,一天天饭啊菜啊老公老婆的,没有其他追求。黄培业觉得自己的余生如果与这些人为伍,那将是生不如死。想到这里,黄培业的脑子里掠过的仍然是曾海东父子,于是他狠狠甩了几下,却没有把这两张脸晃出脑外。
这个时间,19区的很多人都走出了家门,目的是通过散步,把肚子里积了一天的油腻消化掉。这些人里走得最欢的便是曾海东老豆。曾海东俯在陈旧的窗户上看到老豆出了楼栋的门,正犹豫着向哪个方向走,便耐心等了一会儿,他不想和老豆同时出门,就是避免走同一条路。老豆似乎思考了一下最终选择向左走,接着他颠颠地拖着肥肉散步去了。曾海东和老豆虽然从未交流,但同样认为这样的好日子是不会变的,甚至感觉每天出门时的太阳都挂在固定的位置。
黄培业用余光打量过曾海东,当时的曾海东故意腆着一个肚子,嘴里衔着根牙签,特有的八字脚平行散开,好像随时会把眼前人夹在其间任自己蹂躏一番。黄培业讨厌他那副神态,年纪不大,却摆出一副大佬的款,还有曾海东看人时冷冷的眼神,包括他盯住对方说话的样子。曾海东以为这是某种特点,在心里扬扬得意,哪怕对方是个副站长,他也如此对待。这样一来,有人便不愤地冒出一句他是不是真的有料啊,这么蹿。
当然了,此人绝对背景显赫,否则不会这么蹿。说话的是个东北人,到深圳近三十年,郁郁不得志,导致脾气超大,一句广东话也不学,很多时候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也是冷着脸道,请讲普通话,这不是你们家。很多来窗口办事的人听了,都要绕着他。逢到两会期间,此人便考虑要不要去上访,领导对他也没办法,只能摇头苦笑。有事相求的办事人不知如何称谓这位爷,干脆叫他股长省事,毕竟站长才是正科,其他人员称呼为股长也没有多大问题。想不到,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这位所谓股长,先是愣了半秒,紧接着便含糊地应了。这样一来,连同事也索性如此这般称呼起他。此刻见股长掐灭烟,夸张地仰起了头,又在半空中摇晃了两下。在众人的目光下,他把烟丢在地上,狠狠地蹍了两下后透出自己的发现,那便是曾海东有料。听他这么说,有个人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某种不服,说不像啊,他老豆不就是那个做饭的吗?偶尔也会跑跑市场,单位需要钉子了,就去买钉子,需要换灯泡了就买灯泡,只要不做饭,其他时间他都是坐在花坛边上晒太阳。这么个小地方,尽管没说过话,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谁,除非他老母帮他换了一个新老豆,说话的人笑着,仿佛自己抖了个包袱。
此人说话的时候,股长并不看他,可是最后一个字刚落下,股长便用刀子般的眼神迅速横扫了眼对方,显然股长在表达对此人的不满。随后,股长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这时,有好事之人弯身上前,双手敬上一支软中华,然后用一只手摸出裤袋里的火机恭敬地为其点上,并退后一步,如同大事前的某种仪式。
股长并不说谢,而是深吸一口,向着半空吐出一团雾,身体却维持着原有姿势。又过了一会儿,股长才缓缓抬起了头,眼睛望向办事大厅里乱糟糟的人群说,这么浅薄的话我不爱听!他对着天花板上落了灰的灯说,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简单,过于简单。真人不露相懂不懂?他们这种有料的人最喜欢把自己藏起来,然后放烟雾弹,目的是引导我们转移视线,让大家不要关注他的后台。像是被附了体,这一刻的股长如同电视里面那些政治家。有一个人听了,眼睛闪着光,身体向前倾着,哇!太厉害了,真是看不出,好棒啊!说话间脸上已经流露出崇拜的神情,这个人便是毛丽丽,她只是打开水路过这里。
股长因为态度坚定,并且言之凿凿,因此获得了某种身份一样,他发现有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这让他不禁在心里狂笑三声。当然,这样做并不代表心不虚,只是他需要强撑,此刻他的后背已经湿透,身处他乡,每次都要壮了胆子说话,谁让他无依无靠呢。这一次,他只是做个试验而已,曾海东不过是他临时想到的,他并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首先是几个人显得不自在,连眼神也不肯对上,只好说是啊是啊,随后离开了扎堆吸烟喝茶的露天阳台。这一次散开之后,大家没有像以往那样说着俏皮话,而是各自深沉着,似乎只有这样,才配得起这类重大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曾海东便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他无缘无故受到了很多的尊敬,所有的狂妄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在一个宽大的过道里,走在他对面的人,会马上贴着墙壁,让出一个可以横着走的地方给曾海东。上电梯之际,有人会快走几步,按住电梯等曾海东先上。再后来的日子里,除了没人敢小觑曾海东,更重要的,连背后的各种不满和非议也改为赞叹,似乎都在指望对方会把这种溢美之词传递到曾海东耳朵里。他们终于明白,原来曾海东化装成平民,又做出一切无所谓的假象,竟然是为了方便自己开展各项工作,同时在保护自己的后台,真是太有脑了,绝对绝对城府,小小年纪就如此成熟,前途不可限量,肯定会有大出息。
再聚的时候还是这个话题,人似乎又多了两位。有人喝完了茶,手拿杯子,像是醒悟过来,对,肯定来头不小,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他们把蹿这个词直接给置换了。
在深圳这个地方,蹿这个词就是谁都不在乎,可以胡来的意思,通常蹿的人都是有钱或有背景的人,显然站里的人觉得曾海东不具备蹿的条件和资格。眼下被这么一点拨,都开始想象他的后台是谁这个问题,因为个个都认识曾海东的老豆,并且跟他贫过嘴。
像是约好了,这之后,没有人再称呼他为曾司机或曾师傅,这也是曾海东最恨的两种叫法。站长身边那些做生意的朋友平时叫他东哥,叫的时候还故意把一只手亲热地搭在他肩上说,东哥,给你留了好茶,记得过来喝啊。东哥,公司又来了位靓妹,晚来的话会被人带走了呀。被称为东哥的曾海东听了,显出憨厚,说好的好的。在站长面前,他需要自己是一副木木的表情,以示忠诚和本分。对方称呼他的时候眼里手上还要透着爱护,拿捏好分寸,而曾海东更需要掌握好距离,不远不近,不轻不重,这样才可以让站长放心。当然,懂的人会明白那不过是掩饰尴尬。这些人个个老狐狸,心里一百个不服,我凭什么要爱着你,还替你打算?有妹子我会留给你吗?我自己还不够用呢!可是人都各有各的难处,看在他老板的面上就忍了吧,把自己当成长辈或兄弟是最好的方法,否则的话不知道他会吹什么风,使什么坏呢。单位一般小年轻多数在领导背后称呼他为老大,临聘人员则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为领导,还有一些人则故意用了司机的谐音称呼其为书记,是调侃,又像是恭维的。
而最最辛苦的是副站们,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称呼曾海东,毕竟曾海东只是个工勤人员,名副其实的部下。叫东哥显得没大没小,被其他人听了会没了面子,如果称呼其为领导,那就滑稽了,也显得自己没身份。关于这件事情纠结了很久而没有结果,他们便索性采取观望态度。在此期间他们尽量不与曾海东打交道,免得尴尬。毕竟与一个有背景的部下打交道是件有风险的事。再说了曾海东像是站长的门神,人家可以说没关系你用我吧,可你真的敢吩咐吗?你不要把人家的谦虚当成没料和无所谓啊。
当然不敢,司机班里即使只有他一个人,谁也不敢轻易找他开车,虽然没有下过文,可是人家可是被默认的队长,哪怕去的地方差半公里就到东莞了,也只能顶着烈日,自己开着蒸笼一样的汽车下乡。这样一来,还有谁愿意去呢?去了还要早点往回赶,不然到了晚上对面的大灯射过来,车还不知道会开到哪条道上去。前几年就发生过某领导被代驾拉到山上,剥光后抢走了车和值钱物品的事情。所以,说曾海东一度影响了单位的工作,一点也不为过。
最有气的是黄培业,他不仅是系统的老资格,还是从市局过来的。当年从部队转业到市局,然后又来到距离市区最远的箩岗站。这个职位让他很无奈,虽是正科,却不是实职。虽然大家都是黄站黄站的叫着他,但心里清楚他说了不算,只是个待遇而已,开会的时候把他排到边上,挨着普通工作人员。到了这个年纪,黄培业当然知道别人的心思,越发后悔自己的选择,不如早点下海办公司赚上一大笔,然后周游世界,免得看这些人的嘴脸。还有些老乡不识相,自来熟,不把自己当外人,看了眼他门前的牌子,张大了嘴巴直接嚷,主任科员是什么呀?有的人甚至还要讽刺他一番,说你已经到二线了?这么快啊!起初黄培业还故作谦虚说,二线怎么了?我还想早点退呢,好好享受人生。黄培业年轻时长得机灵,懂得人情世故,嘴又严实,深受领导欣赏,在部队转了干。回到地方后,职位也升到了正科。当然,在机关受过不少气,也学了不少东西。想起这些事他感到的确不容易,真是一把辛酸泪,所以他早早就对女儿说,好好读书,改变家族命运的担子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不要像我,走到这一步太苦了。有时黄培业与人回忆往事,会故意省掉某些段落,他庆幸自己扼住了命运的喉咙。黄培业的眼睛悄悄望向窗外,心中感谢老天对他不薄,像他这种起点的人太不容易了。如果再晚些时候,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所以每次听见曾海东在走廊上训人,黄培业便会冷笑一声,不知深浅!虽然声音很低,可还是被隔壁的毛丽丽听到了,马上跟过来,拖长了声音发着嗲,哎呀领导今天心情不靓呀!
不会啊,我还好吧。黄培业语调平稳,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他曾经有段时间迷过这个女人,甚至还同对方开过一些玩笑。在关外工作的人哪个不懂这种说话方式,分明是团结同事、亲民的体现。黄培业能放下架子开玩笑,也是为了这女人,否则他不知道两个人的故事从哪里开始。
黄培业最愿意听见对方伸着兰花指对着他娇喘微微地骂出那一声讨厌。
可现在不行了,因为有两件事让他不舒服。第一件是不久前她在会上驳过他的观点,还有一次是在他准备开着私家车去公务的时候,却见到毛丽丽坐进了单位的公车里。站在太阳下面,隔着玻璃,黄培业看着曾海东坐在驾驶位上眼望前方,像是没有看到他,便对两个人都生出了恨。黄培业非常清楚,这女人之所以能有如此待遇,关键在于曾海东帮忙。细究下来,原因是毛丽丽对曾海东的称谓,毛丽丽既不称他为东哥,也不叫曾海东为领导,而是叫他曾老师。这个称呼可是要了他小命,曾经让曾海东心头一震,激动得差点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从小到大有谁这么叫过他呀,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人对他如此好过。
几件事下来,黄培业后悔自己当初在毛丽丽提拔为股长的时候,举过手,讲过好话,于是他转过身对着空旷的走廊轻轻骂了句: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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