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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温暖却也*无能为力的事,是每当听别人谈起爱情,我*能想到的就是你的名字。
他是没有学历的温州小镇裁缝,杂乱的裁缝铺孕育了他和她全部的青春。后来她闯出小镇漂泊于大都市,而他,成了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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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深受高考制度影响的学霸沈木星高考落榜后被迫复读,生活枯燥而冗长。那年夏天小镇发洪水,让她认识了刚刚搬来的新邻居严熙光。
严熙光在小镇开了一间裁缝铺,是远近闻名的手艺少年。两人在青涩的年华中互生好感,渐渐产生了爱情。一次意外让这对深爱的年轻男女被迫分开,沈木星考上了国内著名的学府,而严熙光则历经磨难偷渡去了意大利学习裁缝。
几年后严熙光回国,两人在深圳相遇,这时的他已经是国内知名的裁缝大师。
而她,依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白领
他们是否还为彼此保留着那颗初心?
当两人重新靠近彼此,沈木星才知道当年他执意离开原来另有隐情
鲸鱼的尸体烂在深海里,需要分解十五年。忘掉一个人,需要多久?严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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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盛世爱
青春言情作家,已出版《陈,你心可有我姓名》《风油精小姐和香奈儿先生》《我们在一起等于全世界》等多部作品。
笔下最爱角色是沉稳内敛的严熙光,希望你能读到这段小镇上平淡温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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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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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章 你不在我预料
第二章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第三章 怕爱了找苦恼
第四章 怕不爱睡不着
第五章 他来时躲不掉
第六章 就一次,痛快燃烧
第七章 他走得静悄悄
第八章 风停了云知道
第九章 爱多一秒,恨不会少
第十章 若不计较
第十一章 承诺是煎熬
第十二章 梦醒了,天晴了
尾声 飘摇
番外一 爱是你给我的力量
番外二 一息尚存,无冬无夏
番外三 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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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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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01
当沈木星犹豫到第三次的时候,还是决定把P家的那件风衣买下来,可是拿着钱去商场的时候,那件两千块的风衣已经缺货了。
该死的假洋品牌。
沈木星恨恨地想。
从专卖店出来,一个拿着小本子的女孩子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她好像在做问卷调查。
小姐您好,我是YS服装定制的工作人员,我想做个问卷调查,请问可以耽误您一分钟的时间吗?可以送您一个大白哦!
女孩的笑容很阳光,透着一股新员工积极向上的朝气,一贯反感做调查问卷的沈木星停了下来,看向女孩手里的大白挂件,手插进旧风衣口袋,微微笑答:
可以。
好的。刚才看您进了P家,没有买衣服出来,是因为没有货了吗?
沈木星和气地笑笑,中分的刘海挡在她的颧骨处,显得有些惆怅:
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割肉一样决定买下那件价格不菲的衣服时,可惜已经没货了。
女孩玩笑道:就像一段追悔莫及的感情呀!
沈木星没言语,目光无意识地望向四周。
女孩怕她走掉,赶紧收起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那请问,如果现在有一家女装定制品牌门店可以专门为您这样的都市女白领量身定做风衣,价格是P家的一半,您会尝试吗?
沈木星点头:可以尝试。
女孩把笔递给她,调皮地眨眨眼:那可不可以拜托您给我留个姓名和电话?我们老板就在那儿,他说如果我们实习生今天能留够100个客户电话,就会请我们吃晚饭。
沈木星仿佛看到了刚毕业时的自己,接过纸笔随口问:你是哪个大学的?
中山大学。女孩答。
沈木星的笔一顿,抬头看她,笑了:校友。
姐姐也是中山大学的?哇!哪个校区?在深圳工作应该是东校的吧?
嗯,中东。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
既是校友,心底也多了几分亲切,沈木星一边填表格,一边随口问:你在哪里实习?你们老板?谁?
女孩立刻一脸崇拜,指了指同一楼层的咖啡店,沈木星下意识地朝那边的落地窗看去,只见茶色的玻璃后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背对着她的方向,穿着GUCCI的休闲装,LOGO大得夸张,正转过身朝这边的女孩子笑着做加油的手势,那笑容里带着精明和市侩,有些俗气,让这些做问卷调查的小女生更加卖力地推销自己的品牌。
我们老板叫史磊,学姐大概听说过吧,很有名气的。
沈木星并不感兴趣,目光刚要收回来,却被坐在史磊对面的那个人吸去了目光
那人刚好坐在正对着她的方向,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搅着一杯咖啡,也不喝,不时地点点头,听着对面的人滔滔不绝。
沈木星本就是下意识地一瞥,却霎时愣住了,她的目光锁定在那个人的脸上,就再也移不开。
是他
沈木星觉得,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对西服如此热衷,也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够将西服穿得如此精致挺括,仿佛是一尊形状优美的花瓶,披上了最一流的釉。
此时已是深秋,他穿着一件意大利面料的深蓝色双排扣西服,外面罩着开司米大衣,暗扣,兜斜斜的,很有设计感。他的头发并没有刻意造型过,然而他黑硬的发丝与这一身考究的服装相得益彰,平添了几分国际范儿。
严熙光
若不是他做了一个熟悉的摸袖扣的动作,沈木星几乎不敢认。她对他所有的印象和记忆,都还停留在那间十几平方米的狭小裁缝铺里。
那段记忆是暗黄色的,就像印在发黄的牛皮纸上的影像。
他的手掌按在裁尺上画出的线条
缝纫机回荡在裁缝铺里的规律声响
架子上的新鲜布匹散发出来染料的味道
这就是开司米?天啊,好滑!好像二嬷家小婴儿的屁股蛋儿,严熙光,这料子一定很贵吧?
镇上的人从不叫他的大名,总是习惯叫他父亲为大裁,称呼他为小裁,只有在县里念书的沈木星这么叫他,并且她觉得这名字很好听,严熙光,熙光,熙光紫闼,青璅是凭。毖挹清露,沐浴凯风。
熙光,光辉灿烂的意思。
而他也从来都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总是习惯用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说出一串让沈木星这个大学苗子瞠目结舌的道理来。
他说
西藏高原的一只羊,一年的出绒量只有100克,一件开司米大衣需要30只羊。
沈木星听着新鲜:啊?这么奢侈?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穿这样的大衣啊?
他不再看她,低下头去,将那件开司米大衣罩上衣罩,精心挂好。
是个大老板。他回头说。
02
我们老板帅吧?做问卷调查的女孩见她有些出神,颇为得意地说。
谁?沈木星有些恍惚,接过她的小本子在第一栏上规规矩矩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手微颤。
女孩说:就是穿GUCCI的那个哦,谢谢您的配合!给,这个大白送给您。
沈木星接过那个大白挂件,大白的肚皮上印着YS定制服饰的LOGO字样。
当沈木星再次转身朝咖啡厅里看去,却突然看见那两个本来坐在里面的人已经从门口走了出来,系着闪闪发亮的GUCCI腰带的史磊走在前面,将严熙光的身子挡住了一半。
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她今天穿的这件风衣实在太旧,可能是商场玻璃棚顶照进来的阳光太刺眼,沈木星有一瞬间的目眩,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便转过身去,往反方向走!
站在商场的扶梯上,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托运的旅行箱,随着电梯慢慢下沉,在没被最后一节电梯边缘卡住脚之前,沈木星恢复了意识。
她刚才在电梯上的那段空白思绪,是在想什么?
想
想堆满布料的狭窄铺子里,一缕被栅板攥碎的光亮透进来,在他敞开衬衫的锁骨上照出一块柔亮,他按住皮尺的一头,指尖的温度仿佛将她浑身的血脉都定格住,唰,那皮尺掠过她隆起的线条,到达她的肚脐处。
那是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他本来颇为专业地在她的身体上量着尺寸,可能是因为她白皙的脖颈动了一下,那紧张的吞咽声太过清晰而感染了他,他抬起头,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的脸,仿佛在看一只刚刚破壳的蛋,目光由浅入深
停下来的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老旧的石英钟嘀嘀嗒嗒的声音越飘越远,代替它的是两颗年轻的心脏的跳动声。
他忽然上前一步,那栅板缝隙透过来的光亮停在他的唇上,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目光也探寻在他的唇上,他的左手撑在她背靠的墙壁上,气息慢慢靠近
她就这样背着手,穿着碎花布料的裙子,仰头看着他,想要躲避,却又期待,而他单手撑着墙,气息屏凝,目光中所有的迷雾悉数散开,赤裸裸地将那纯粹剥开给她看,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牵引着他的唇快要挨上了她的。
然而他和她并没有亲吻,但这却比那,还要惊心动魄。
唇是仅次于耳垂的轻薄敏感处,两个温度趋于接近,气息像是喷出的火焰,一把火烧穿了心房的禁地
那悬而未决的僵持和挣扎,仿佛两个孤独的生物彼此发出的奇异交流。直至多年以后,沈木星还能够清晰地记得,当年的那个已经成了形却没有诞生的吻,孕育了她全部的青春悸动,却又仿佛早已死在那个梅雨时节的温州小镇。
第一章 你不在我预料
03
沈木星的家乡在温州的水头镇,这个地方小到只有被洪水包围的时候,才会在《新闻联播》里被提上那么一嘴。
那一年,台风海棠将整个水头镇笼罩在瓢泼大雨之中。
平阳县的九注大溪汇成山洪,如同一条巨大的猛龙,气势汹汹地直奔下游的水头镇。
镇上八百多人被围困在洪水之中,等待解放军的救援。
雨小了,可洪水还在楼下奔腾,仿佛镇上所有的小楼都在水中漂浮,让人看了头晕目眩。被困的人多,武警支队的冲锋舟也快到了,人们并没有在灾难面前放任恐惧,而是努力搬运着东西,将损失降到最低。
家里条件好一点的,都把东西搬到了三楼、四楼,沈木星家是今年新盖的四层小楼,家具还没有来得及置办。
父亲是个极其擅长自我安慰的男人,一边搬东西,一边笑呵呵地念叨着幸亏没有买家具,否则买了也要被水淹,母亲永远是那个站在父亲对立面的人,不停地撇着嘴损他是贼头。
也有一些条件差一些的,家里的旧楼只有两层,面对越涨越高的洪水,不得不把东西都搬上了房顶。
沈木星透过窗子向下看,看见老裁缝和儿子小裁缝就被迫爬上了屋顶,父子俩披着黑色的雨衣,在楼顶上忙碌着,正在往缝纫器材和布料上盖塑料布。
他们刚从苍南搬到这里,买了一幢旧楼,虽没什么家具,但毕竟是开裁缝铺的,布料、扣子、成衣,等等,都是怕水的东西。
沈木星指着窗外,对母亲佘金凤说:妈,这水越涨越高,他们会不会被淹到啊?
自从她高考落榜之后,母亲说话就没有过好气,搬着水盆往楼上走,说:别人家的事你咋管得那么宽?快把我梳妆台搬到四楼去!
哦。沈木星应了一声,没有动。
母亲走后,父亲沈南平路过,顺着她担心的目光看下去,然后去楼上拿了几张巨大的塑料布,打开窗子对楼下的裁缝父子喊道:
老裁!你们家的塑料布够用吗?我们家用不完,给你扔下去!
哦,谢谢啊!老裁缝一口浓重的口音。
沈木星站在父亲身边,静静地拽了拽他的袖子,说了句什么,沈南平笑着对老裁缝喊道:你等等喔!我女儿让我把塑料布打好捆,绑上石头给你丢过去!不然会被大风刮跑的!
老裁缝在细雨中勉强睁开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仰头说:谢谢喔!丫头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状元苗子!考虑问题都是那么周全!
沈木星听见老裁缝在夸她,就把头伸出窗外去笑,以示礼貌,却突然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严熙光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仰头看向她家的窗子,他黑色的雨衣上不停地流淌着雨水,眼睛因为雨雾的入侵而微微眯起一个自我保护的弧度,他长得一点也不像温州人,五官立体,鼻梁挺直,下颌比起温州男人,更加瘦削尖细,他的半张脸都被遮挡在雨衣之中,有种说不出的神秘,然而沈木星很快就发现,他在看她。
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不知为什么,身体的某一处忽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人用精致的小锤轻轻地敲了一下,不知是脸蛋,还是喉间,又或者是心脏的位置。
母亲的冷笑声在身后响起:哼,状元苗子不照样没被重点大学录取,还要再复读一年?
父亲责怪地说:你少说两句,孩子已经够上火了。昨天我还看新闻说有个女孩子因为高考落榜跳楼了。
母亲似乎被父亲的话吓着了,语气立刻温柔了许多:不许瞎说!跳什么楼!我们木星可是老妈的命!
沈木星撇撇嘴,不高兴地低下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裁缝,扭头离开了,离去之前给老妈丢下了这样一句话:
我就是跳楼也要等到洪水走了再跳,要不然就成跳海了!
母亲一怔,看向父亲,父亲责怪地提醒道:孩子要复读本来就够难过的了,你还总是冷嘲热讽,催命呢!
04
十九岁的沈木星,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要给这些可恶的台风取那么好听的名字台风海棠。
夏成说:你也很可恶,名字不是也一样好听?
夏成是个脸庞清秀的少年,大眼睛双眼皮,是典型的南方男孩。那时的他才一米七的个子,还没迷上魔兽世界,更不知道苍井空。
沈木星和夏成一起长大,算是公认的青梅竹马,这样亲如手足的关系让一向以三好学生自居的沈木星,和夏成说起话来总是像个男孩,尤其是在她刚刚高考落榜、心情最差的时候,总爱拿夏成出气。
滚蛋,你才可恶!没事别总在我面前晃悠!我活了快二十年,没有一天不看见你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挨骂的夏成总是嘿嘿一笑。
我就要去上大学了,杭州可是人间天堂,听说啊,杭州的女孩子就像是西湖里现捞上来的一样水灵,聪明灵秀,脉脉温情你就留在这个小地方继续复读你的数理化吧!到时候,想见我一次可就要等到寒暑假了,你可别想我想到念不进去书,整天哭鼻子。
一提到复读一年,沈木星的小脸就耷拉下来了,嘴巴一歪,咬牙切齿。
从西湖里捞上来的那是水鬼!考个破二本嘚瑟什么!等一年后我沈木星凤凰涅槃!你来我们清华还要买门票呢!
夏成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连续几天的暴雨不能出门,可着实憋坏了夏成,沈木星家虽住对面,但也不如当面跟她斗嘴来得过瘾。
沈木星帮着爸妈将家里怕淹的家具往四楼搬,气喘吁吁地放下妈妈的梳妆台,靠在床边歇了一会儿,对面四楼的窗子被推开,寂寞的夏成正朝她招手,沈木星却没看见。
由于下雨,屋子里又潮又闷,沈木星文弱惯了,哪里干过这么重的体力活,此刻汗水已经浸透了T恤。
楼上是仓库,没人,沈木星便双手交叉拉住T恤的下摆,往头上一拉,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一件白色吊带,顿时,汗水蒸发,周身凉快多了。
试图引起沈木星注意的夏成突然僵住了动作。
他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清澈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
她圆润的肩膀,葱段一样的手臂,以及她抖动衣服时随着她的动作而跳跃的、已经可以和成熟女人相媲美的胸部曲线,都让夏成的心脏瞬间变成了一个灌满热水的气球,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爆裂开来。
沈木星一抬头,看向窗外肆虐的洪水。
夏成头皮一紧!惊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一瞬间,哗啦啦的声响回荡在四楼的房间中,纸箱上的圣斗士星矢手办和变形金刚的模型全部被他碰翻在地,他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呼吸,连最爱的大黄蜂手臂掉了一个零件都无动于衷。
那天晚上,夏成梦见了沈木星。
第二天早起,夏成妈发现儿子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洗洗涮涮,便敲了敲门。
夏成啊,床单不用你洗,妈给你洗就好了。
夏成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不用了妈我去上大学了,总要学会自己洗衣服的。
夏成妈妈欣慰地说:我儿子长大了。
05
沈木星没有想到,六年后再次见到严熙光,依旧是在一个下雨天,与水头镇那样的地方相比,深圳这座城市不似她家的小县城,已经高调到连气温高了低了都要上《新闻联播》露露脸。
这里的人们经常充满江湖气地说:我们北上广不相信眼泪。每到这个时候,沈木星也会自豪地带上自己的家乡吹嘘道:我们江浙沪不相信邮费。
从商场里出来,沈木星的精神有些恍惚,恍惚到细雨落在头上都没有察觉,头脑如同一台失控的放映机,不断地回放着那些早已被她尘封起来的过往。
在红绿灯路口,她买了一包槟榔,在嘴里嚼了一颗,才觉得精神了许多,绿灯亮了,她正要迈步,就听见身旁有争吵的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一个衣着凌乱的女人被一个穿着土气的男人拉扯着,不得脱身。
臭女人!居然跑到深圳来了!背着我偷男人!还敢跑路!快点跟我回家!
不回!回家你们会打死我的!女人倔强地往地上坐,也不顾路人的眼光,说什么也不肯走。
附近路过的大部分都是白领,午休难得有空闲出来吃个饭,大都行色匆匆,没人愿意多管闲事,沈木星也是午休结束要回去打卡了,也没想看热闹。
何况,像这种夫妻打架的事多了去了,只要插手就是多管闲事。
绿灯亮起,沈木星欲迈步,就听见女人号哭一声,尖锐的嗓门不得不使她回过头去。
原来是男人拉不动女人,气急之下踹了她一脚!
你肚子里怀了野种,还敢撒泼!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个男人!
沈木星看不下去了,放弃了过马路的念头,喝止住男人!
喂!你干什么呢!
男人十分猖狂地说:我管教老婆,你没看见吗?你瞎啊!
沈木星看他就来气,抡起包朝他身上砸过去!
你骂谁瞎呢!骂谁呢!
你算男人吗!老婆怀孕了还动手!难怪人家会出轨!跟畜生过也不跟你过!
你再瞪我试试!
男人被她的PU包打得连连倒退!
那怀孕的女人一见男人被牵制住了,起身就跑!
别跑!你跟我回家!男人急了,推开沈木星,两个人就这样跑远了。
沈木星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气得直喘气,把包往胳膊上一挎正要走,身后突然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
你的东西掉了。
本以为是目睹这场闹剧的路人,沈木星回过头去,却不想一下子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里。
对面的男人也愣住了,他手里捏着她不小心从包里甩出的信封,失神地张了张唇,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眸里翻涌着的情绪如同台风过境。
沈木星向后退了一步,愣怔片刻,嘴角突然动了动,绽放出一个仓皇的笑容:严熙光?我说刚才在商场见到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啊!
相比于她的故作轻松,严熙光可并没有那般功力,他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沈木星走到他的面前来,将他手里的辞职信抽出来,微笑着说:真没想到能在深圳碰到你啊!
严熙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眼中的波澜已经被这车水马龙冲淡了,低头看着她。
我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
沈木星的心狠狠地抽痛着,嘴角却泛起一丝难以掩饰的冷笑。
是吗沈木星搓着手,突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了。
意料之中,气氛渐渐凝固成一团尴尬:那什么我还得回单位打卡,下午要上班,你你留个联系方式啊,以后可以常联系,老乡嘛!是吧?
严熙光没想到她会是这等平静的反应,愣了一下,二话没说,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然后又从她手里抽回那封辞职信,在背面写下了一串号码。
我的私人号码。
沈木星笑笑,故作市侩地看着他:不错,大老板都有私人号码!那我先走了啊,老乡!
严熙光抿了抿唇,看着她,来不及点头,她已转身。
沈木星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过了马路。
大学时代她曾因为喜欢陈坤而把他的所有作品都看了一遍,唯有一部叫作《云水谣》的片子没敢看,因为电影的一开头就将她问住了,那句台词大概是这么说的
我想知道,在人世间,把生者和死者隔开的是什么,把相爱的人隔开的,又是什么
06
记忆中的裁缝铺,和严熙光的眼眸一样复杂。
去小店帮二嬷买散装酱油的沈木星,只是从这里路过,就被吸引了。
她探头朝里面望去,二十平方米的铺子里摆了两张木案板,案板上摆满了硬的软的尺子、剪刀、彩色画粉、杂志图样以及花花绿绿的碎布头。
高处挂着每款只有一件的成衣,它们是缝纫机和锁边机的声音交织成的演奏会的忠实观众,缝纫机前坐着一个垂头的少年,是那个孤独的指挥家。
他穿着一件米色麻料休闲裤,上身穿着套着卡其色马甲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颈上戴着一根棕色皮绳,皮绳上拴着两枚小巧的金环当坠子,如果不是它的主人执着地戴着,它似乎并不会被称为一条项链。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把沈木星的影子拽进了铺子里,刚好投在他的缝纫机上。
小裁缝抬起头,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继而落在她的裙子上。
沈木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奇张望会引起他的注意,更没想到近处看他的眼睛竟然是那样的好看,尤其是在夕阳的直射下,有着近乎于透明的琥珀般的美丽。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她穿的是表姑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白色碎花连衣裙,裙子外面笼罩着一层纱,面料高档,裁剪精良,大概这镇上很难找出一件能与她的裙子相媲美的衣服。
小裁缝似乎真的被她的裙子吸引了,以至于停下手上的活计,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因为洪水的时候,他家向她家借过塑料布,所以也算是邻居了。沈木星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感觉,屏着呼吸,亲切而礼貌地问:你家新开的店吗?
他的手搭在缝纫机的布料上,很快回答:嗯。
沈木星站在门口没有动,大方地朝屋子里望了望。
小裁缝依旧盯着她的裙子看。
你的裙子有些大,要改吗?
确实大,改的话要多少钱?
十块钱。
那我得问我妈要。
你的裙子外面的布料是乔其纱吗?他问。
沈木星哪里懂这个纱还是那个纱。
我不晓得哎
你一会儿把裙子送来,我给你改改。他说。
我得问问我妈。
不要钱。
07
沈木星满头大汗地把二嬷的酱油送到她家里,又跑回家脱下了裙子,白色的吊带随着她手臂上扬而窜了上来,她伸手拽下去,白皙的肚脐一下子被盖住,夕阳的橘色光贪恋地笼罩在她的胸部曲线上,那是她一生之中最曼妙的体态。
她随便穿了一件白背心,牛仔短裤,蹬上帆布鞋,攥着那条宝贝连衣裙走出了自己的小房间。
妈妈在楼下摆碗筷,一群人围着表姑听她讲国外的事情,家里像过年一样热闹。
干什么去啊,心急火燎的,要吃饭了啊!
啊!我马上回来!
外婆也在饭桌上念叨:女孩子不要跑来跑去,不像话的,你表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见你说几句话。
说话说话!外婆,我去去就回!
她一边跑下楼,一边拆头上的麻花辫。
今天表姑从国外回来,外婆格外重视,一大早就把她从被窝里哄出来,非要给她编辫子,都什么年代了,外婆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用那双粗糙的手蘸着水给她梳了两条麻花辫,再穿上表姑买的外国裙子,当真是土不土洋不洋。
辫子拆了一半,半路在玻璃窗前一照,头发全变成了波浪型,沈木星懊恼地哎哟一声,又夹着衣服把头发编了回去。
站好。
哦
小裁缝抽出胸前挂着的皮尺,站在她面前。
他手里的皮尺灵活极了,快速地在她的身体上游动。
皮尺的一端被按在她的锁骨处,唰的一声下去,路过她的胸前,又往下延伸,而他的头也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动着。
唯一一个曾与她有过这样近距离接触的异性是夏成,小时候她曾穿着背心裤衩同他在河里一起游过泳,不分男女,可心里不是这样紧张。
沈木星屏住呼吸,低头看着他的尺子,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可是他从后面将皮尺横着在她的胸前勒一圈的时候,沈木星还是禁不住动了一下,脸唰地红了。
他的手臂又从后面伸到她的腰间,皮尺围成一个弧度,又很快散开,他用指甲捏着那数字,关于她身体的所有,仿佛都已经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转身回到木案前,在一个小本上写下了一串流畅的数字,中间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停顿,接着放下笔,那油笔倒在厚厚的本子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这就成啦?
成了。
那我啥时候来取衣服?
三天之后。
他说完,又俯身沉浸在裁裁剪剪当中。
沈木星觉得他并不太好相处,这么突兀地离开又显得很尴尬,于是就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背着手看着左右墙边的摆放布料的架子,这大概是铺子里最整齐的存在,所有布料都按照颜色的深浅递进整齐码放着,看起来舒服极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摞,那是帆布,手感粗糙踏实。
镇上没有不喜欢沈木星的,更没有她混不熟的人。
你还学过色彩学啊?她问。
我没上过学。他在百忙之中应付着她的自来熟。
你没读过高中吗?
没有。
那初中呢?
五年级就辍学了,和我爸学手艺。
哦
温州在以前是实行五年制小学教育的,五年级,也就是说他是小学文凭。
沈木星转回头去看他,就发现他正站在木案前,一只手托着另一只的手肘,正搓着下巴,看着她脱下来的连衣裙,那眼神,就像是她在解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题。
那我就不打扰你啦,沈木星走到门口,说,谢谢你免费给我改衣服,这个人情我一定还的。
小小年纪,总是喜欢学大人的办事口气。
感觉她要走,他这才抬起头来,往前送了一步,就像对待每一位客人一样,说:慢走。
夕阳已经落山了,出了裁缝铺,他那张因为长期不晒太阳而显得十分白皙的脸庞与铺子里的布料味道融合在了一起。
沈木星没说话,转头离开了。
08
高考复读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沈木星不得不又抓起书本挑灯夜读,为即将到来的一年的牢狱生活提前进入备战状态。
虽说只隔了短短两个月,但误以为自己彻底解放的她,再次看这些公式的时候,心已经收不回来了。
一行行字像是一辆辆小火车,从眼前呼啸而过。
对面的夏成家已经关灯了,这个幸运的家伙因为没有一个逼他考重点大学的妈妈而心安理得地考进了杭州的二本院校,即将成为一名上课睡觉、下课尿尿的大学生,而她,自小以水头镇小神童秒杀镇上男女老少的大学苗子,如今却因高考志愿没填好,而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成了加刑一年的可怜虫。
沈木星叹息一声,转着笔,手肘拄在书桌上,托腮望向窗外。
午夜将至,人们早已关灯入睡,沈木星却发现,小裁缝家二楼的灯还亮着。
不是五年级就辍学了吗?又不读书,这么晚在干吗?
沈木星望着那暖黄色的、如同一颗橘子瓣糖一样的窗子,神游太虚,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三天之后,沈木星去裁缝铺取裙子,铺子里有两个女人在选裙子,围着货架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沈木星发现她们拿着两条和她的裙子款式一样的连衣裙。
小裁缝用其他颜色的碎花布料做成了连衣裙,又在裙子的下摆罩上一层乔其纱,那时候尚未流行在布裙上罩上乔其纱这样的样式,也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雪纺裙。
你的裙子在这里。小裁缝从里间拿出一个精致的透明衣罩,里面是她的裙子,递到她的手中。
两个女人来他这里付款,如获至宝一般带走了两条连衣裙。
谢谢。沈木星第一次拿到用这种高级衣罩罩着的衣服。
楼上没有人,你可以去试衣服。他把钱放进抽屉里,低头继续裁剪,淡淡地说。
行。沈木星抱着裙子,上了楼。
这楼上大概是他的房间,有张单人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还有个小窗户,就是她晚上看着特别像橘子瓣糖的那扇小窗,其他的,除了旧家具和衣服就没什么了。
沈木星关好门反锁上,换上了连衣裙。
她推门出来,帆布鞋在老旧的楼梯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半晌,她出来,走到他面前来。
镜子在哪里?她问。
沈木星在他面前站着,有些扭捏地轻轻转了转身子。
他从忙碌中抬起头,目光本想从她身上掠过,却突然在她的身上停了下来。
像是一只盘旋的海鸟,落在了一块独特的礁石之上,如同她第一次路过他这里就忍不住停留一样。
他看看她的裙子,从上到下,最后视线汇集到她的脸上。
沈木星突然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转过身去假装找镜子。
你这里没有镜子吗?
身后的他静静地开口:不用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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