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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献给
中国原生文明的光荣与梦想
——孙皓晖
再现那波澜壮阔的强力竞争与强势生存的画卷
再现帝国先民们在粗粝简朴的生活方式中本色奋发的生命状态
再现大秦帝国艰难走出旧时代阴影,全力开创新文明的沧桑巨变
将那个时代的光荣与梦想,呈现给改革时代的中国人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一句流转千年的悲壮誓言
一个崛起于铁血竞争之中的泱泱大国
一部慷慨恢宏的史诗巨作
一首中华原生文明光荣与梦想的赞歌
作者孙皓晖重审原稿
剥弃历史赘肉,截取辉煌史段
推出全新精粹缩写本《大秦帝国》
启合一瞬间,帝国十五年
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
穿越时间迷雾,回归母体文明,道尽人间浩瀚,掩卷已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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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艺术地再现了大秦帝国时代,是从前十一卷本的浓缩,删去了不具有继承意义的历史元素,保留了主线故事情节。作者力图再现那波澜壮阔的强势竞争与强势生存的画卷,帝国先民在粗粝简朴的生活方式中本色奋发的生命状态,将那个时代的光荣与梦想,呈现给改革时代的中国人。愿此缩写本可做沧海之微木,补天之彩石,为我们的文明复兴尽匹夫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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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孙皓晖,1949年出生于陕西省三原县,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有与同时代人相同的基本经历与阶段归宿。曾任西北大学法律系教授,是获国务院首批特殊津贴的专家。1993—1997年,基于对中国原生文明的思考,完成136集《大秦帝国》文学剧本的创作,同期开始《大秦帝国》的案头准备。1998年后,辞职专事写作长篇历史小说《大秦帝国》,其中第一部《黑色裂变》入选中宣部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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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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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势生存:中国统一文明的生命力(代序)孙皓晖1
楔子1
第一部 黑色裂变
第一章六国谋秦7
第二章国耻昭昭18
第三章安邑风云45
第四章秦国求贤令66
第五章卫鞅入秦83
第六章栎阳潮生100
第七章瓦釜雷鸣134
第八章霹雳手段173
第九章蒹葭苍苍187
第十章收复河西206
第十一章万古国殇224
第二部国命纵横
第十二章铁腕平乱247
第十三章纵横初起257
第十四章苏张再造296
第十五章大成合纵312
第十六章连横奇对335
第十七章郢都纵横376
第十八章苏张余韵394
第三部金戈铁马
第十九章无妄九鼎423
第二十章艰危咸阳443
第二十一章鏖兵中原463
第二十二章冬战河内497
第二十三章江汉水战517
第二十四章远交近攻532
第二十五章对峙上党546
第二十六章长平大决572
第二十七章秦风低徊611
第四部阳谋春秋
第二十八章暮政维艰621
第二十九章子楚还国643
第三十章流火迷离670
第三十一章风雨如晦711
第三十二章吕氏新政724
第三十三章合纵回光771
第三十四章仲父当国786
第三十五章嬴政平乱829
第五部铁血文明
第三十六章初政飓风877
第三十七章大决泾水940
第三十八章大道群才993
第三十九章统一六国(上)1048
第四十章统一六国(下)1085
第四十一章统一文明1125
第四十二章盘整河山1172
第四十三章铁血板荡1196
第四十四章大帝流火1246
跋:历史辉煌段的截取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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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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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公元前三百六十二年秋,河西少梁山地,打了一场特异的恶战。
特异性之基本点,双方大军皆被对方斩首——秦军统帅秦献公嬴师隰,被魏武卒方阵一支剧毒冷箭射伤,性命岌岌可危;魏军统帅丞相公叔痤,被秦军轻兵突破中央奇袭俘获而去。两军同时失帅,一时僵持于山原战场,谁也不再攻杀,谁也不愿后退。
一夜乌云遮月,秋风萧瑟。秦军营垒军灯高挑,刁斗声声,严防魏军夜袭。魏军营垒篝火连绵,厉兵秣马,谋划在明日激战中夺回主帅。太阳初升时分,魏军埋锅造饭,饱餐后大举冲杀,秦军营地已经空荡荡一片。土灶埋了,帐篷拔了,只有枯黄的秋草和虚插的旗帜及一堆堆湿柴浓烟,在萧瑟秋风中摇曳。
秦军主力,已在入夜时分匆匆撤退了。由秦献公长子、大将嬴虔率领的一支断后骑兵,也在黎明时分悄无声息退出战场。太阳升起时,嬴虔五千铁骑已渡过洛水,向西南栎阳纵马疾驰。
一片悲怆激愤的栎阳宫室里,秦献公嬴师隰安排了身后大事。
秦献公的最后遗命是:当场册立次子嬴渠梁为太子,立即继任秦国国君;与急迫赶回的长子赢虔一场密谈,激励赢虔立下兄弟同心并终生辅助嬴渠梁的血誓。奋力安排完国政大事,五十岁刚过的秦献公,仅仅看了守候在榻侧的妻子与女儿一眼,一口鲜血喷出,双手扑在大枕上溘然逝去了。
当夜,在长公子赢虔的鼎力支持下,仲公子嬴渠梁就在粗简的仪式中仓促即位,做了秦国的新任国君,史称秦孝公。即位程式完毕,长公子嬴虔趋前一躬,请新任国君宣示国策。嬴渠梁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将几件目下最实际的事落定了下来:“诸位大臣,公父骤然崩逝,渠梁受命继任国君。当此危难之际,本公申明朝野:其一,国中大臣各司其职,一律不动;国政仍由上大夫甘龙统摄。其二,嬴虔将军有大功,升迁左庶长,总领秦国兵马。其三,由上大夫甘龙、长史公孙贾,合署主持公父国丧大礼。”
大臣们长长吁了一口气,齐声高呼:“臣等遵命!”
嬴渠梁又捧起了穆公镇秦剑,走到上大夫甘龙面前道:“上大夫年高事繁,兼领国丧大臣,渠梁深感不安。国丧期间,若有滋事生乱者,上大夫请行生杀予夺之权。”甘龙双手接过穆公镇秦剑,感动振奋高声答:“老臣受先君大恩,又蒙君上重托,敢不从命!”之后,嬴渠梁环视政事堂一眼高声道:“其余诸事,按既往成规办理。散朝。”
大臣们尚未散尽,嬴渠梁已经离开政事堂,匆匆赶赴骊山军营。
他要办一件大事。这件事,甚至比安定朝臣国人还重要。当他带着老侍卫黑伯和一支经年并肩作战的百人马队,风驰电掣赶到骊山时,天色已经暮黑了。前军主将子岸正在巡查军营,骤遇国君,惊讶莫名道:“君上刚刚即位,何能离开栎阳?”“子岸,公叔痤如何?”嬴渠梁没有理会子岸的惊疑。“老匹夫!一句话不说,一口饭不吃,牛顽。该拿他先君灵前祭旗!”子岸气狠狠禀报。
“走。带我见他。”嬴渠梁只简洁一句。
公叔痤被囚禁在骊山营地山根的一座石屋。他在强大的魏国做了二十多年丞相,也算得当世文武兼备的赫赫人物了。可偏偏在与秦国连年大战中两次惨败,这次少梁之战,竟莫名其妙做了秦军俘虏。六十余岁了,老公叔自感少梁之战一世英名付之流水,羞愤交加,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决意要饿死自己渴死自己,为战场无能赎罪。连续三天自我折磨,老公叔苍白干枯,在草席上气息奄奄。囚室石门隆隆推开时,老公叔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公叔丞相,嬴渠梁有礼了。”嬴渠梁深深一躬。
公叔痤既没坐起,也没应答。正是这个年青将军狂飙突袭生擒了他,他不愿意在如此场合说话。旁边子岸愤然吼道:“老公叔,这是秦国新君,你还敢牛顽!”公叔痤微微一动,还是没有睁眼,没有开口。嬴渠梁拱手道:“公叔丞相,请勿为少梁之战羞愧。这一战,谁也没有打赢。老丞相虽则被擒,我公父更被你军剧毒冷箭所伤,已经卒然崩逝。认真说,魏国还算略胜一筹。”
”你说甚?老秦公死也!”
蓦然之间,公叔痤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嬴师隰,这个令人生畏的劲敌死了?果真如此,自己连自杀的可能都没有了。秦人习俗,一定要在先君灵前杀掉仇人祭奠国君。心念及此,公叔痤冷冷一笑,“如此,公叔痤人头是你的了。”
“老丞相差矣。嬴渠梁不是杀你,是放你回安邑。”
公叔痤哈哈大笑:“嬴渠梁休得嘲弄老夫。士可杀,不可辱!”
嬴渠梁正色道:“渠梁何敢轻侮前辈。放老丞相归魏,嬴渠梁一片苦心也。秦魏激战多年,生民涂炭,死伤无算。嬴渠梁继任国君,图谋庶民安居耕牧,不想两国交恶。嬴渠梁素知老丞相深明大义,欲与老丞相共谋,两国休战歇兵。不知老丞相意下如何?”
“秦公不记杀父之仇?”公叔痤迷蒙的老眼明亮起来。
“父仇为私,和战为公。若非真心,甘受上天惩罚。”
公叔痤打量着面前这个神色肃然的青年君主。他有一种令人折服的真诚坦然与自信,一句话公私分明,已将大局料理清白。老公叔不禁暗暗赞赏。与秦国罢兵,实际是老公叔多年主张。无奈,秦献公疯子一般连年攻魏,发誓要夺回整个河西;魏国不想打,也得奉陪。在他这个魏国丞相看来,自魏武侯时期吴起统兵对秦作战开始,秦国已经被大大压缩,远非魏国威胁了;魏国的真正劲敌,是东方齐国及南方楚国;老是被秦国疯战缠住,不能脱身,实在是魏国很头疼一件事。每与秦国作战,老公叔都不赞同上将军庞涓领兵,深恐庞涓对秦国赶尽杀绝,与秦人血仇越结越深。老秦人剽悍顽强,曾在戎狄部族包围中拼杀几百年而愈加强大,如此族性,绝非轻易能够吞灭;能将秦人压缩到荒凉一隅之地,该当满足了。魏国目标是中原沃土,不是西陲蛮荒。如今老秦公死了,秦国新君主动罢兵休战,岂非天意哉!
“好!老夫信你,休战!”老公叔一时感慨中来。
“只是这疆界,不知秦公如何打算?”老公叔又补一句。
“以石门之战前疆界为定。河西之地,归魏国。”
“秦公不觉吃亏太多?”公叔痤大为惊讶,不禁靠墙坐起。
“二十年后,我会夺回来的。”嬴渠梁一字一板。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嬴渠梁微笑,“老丞相,该进食了。”
公叔痤豪爽大笑“然也!吃饱好上路。”
“不急。”嬴渠梁笑道:“老丞相徐徐将息。三日后,秦国派特使护送老丞相回安邑。不言俘获,老丞相是魏王特使。”公叔痤又一次惊讶,不禁挣扎起身道:“秦公,老公叔阅人多矣!以公之气量胸襟,数年之后必大出天下!”嬴渠梁恭敬做礼:“渠梁才疏学浅,不敢当老丞相嘉勉。”公叔痤仰天叹息道:“只可惜,老夫来日无多,不能和英杰并世争雄了!”一阵长笑昏倒在地。
三日后的清晨,嬴渠梁亲率三百铁骑,护送老公叔轺车出了函谷关。
函谷关外,老公叔和嬴渠梁殷殷道别,向魏国都城安邑急驰而去了。
秋霜白露,草木枯黄。嬴渠梁站在函谷关城头,凝望着远去的轺车。那面鲜红的魏字大旗,已经与天边原野溶在了一起。他依然伫立在关城山头,任凭寒凉的秋风吹拂着自己,额头直冒冷汗,肩上担子山一般沉重。
如果罢兵成功,这座函谷关,月内就要交割给魏国了。自从秦部族立为诸侯国,函谷关从来是秦人的国命之门。有函谷关在手,秦人就坦然自若。丢失函谷关,秦人就袒露胸口迎着敌人长矛利剑,举国紧张不安。如此一座函谷关,公父率秦人浴血疆场夺了回来,自己却主动交给了魏国。世族元老能答应么?朝野国人能答应么?虽然,嬴渠梁是深思熟虑的——惟其如此,才能使秦国修养恢复;才能使魏国不动刀兵而重占河西函谷关,在丰厚利市下放秦国一马;若要原地罢兵,根本不可能,强大的魏国绝不会在秦国濒临崩溃的时刻休战。
然则,朝野国人理会得此等险恶大势么?
上天啊上天,莫非秦国要灭亡在我嬴渠梁手里?
第一部黑色裂变
第一章 六国谋秦
一上将军庞涓的秘密使命
暮霭沉沉,大河上下一片苍茫。
在刀兵连绵的岁月,这正是晚号长鸣城堡关闭的时分。坐落在黄河北岸的魏国都城——安邑,却打开已经关闭的南门,又隆隆放下吊桥,放出了一队没有任何旗号的铁甲骑士和一辆青铜轺车。暮色苍茫中,这队人马越过山地,飞驰平原,在朦胧月色下从孟津渡口摆渡黄河,上得南岸,乘着月色星光,向苍茫大平原上的著名都会——大梁城飞驰而来。
庞涓和他的马队于四更时分到达大梁城外。
他断然拒绝了大梁守请求,不从正门入城,不接受万民拜迎。他命令打开城外秘密通道,隐蔽入城,直接进入事先准备好的上将军幕府。进入幕府第一件事,庞涓派人打探城中各种传言。他要知道,六国会盟秘密究竟泄露出去没有?各路密探在一个时辰后报齐,都说大梁人并不知情,社舞上街庆贺,是庆贺迁都消息。庞涓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却又疑惑不解。迁都大梁是何等重大国事,他身为上将军竟能一无所知?谁提出迁都?魏王何时赞同?为何他未预闻?一时理不出头绪,他也不再纠缠。他相信,如此重大国事总是绕不过手握重兵的上将军,迟早一切都会明白;目下最要紧的,是准备六国会盟。
五鼓时分,庞涓已经在大铜镜前梳洗完毕。装束停当,庞涓摘下剑架上的金鞘长剑,低声威严的下令:“护卫十名,随我从小街出南门。三千铁骑走大街,午时赶到逢泽。”走出大帐,三马轺车已经轻快驶到幕府辕门口,十名铁甲骑士也已经整装上马,立于车后。庞涓走到车前,右手一搭车轼,利落跃上轺车,挺立于六尺青铜车盖下,剑鞘轻轻一点,轺车辚辚驶出幕府。
清晨卯时,庞涓到达逢泽。
轺车直驶魏国营区的上将军幕府。庞涓匆匆吃下一鼎逢泽黄羊肉,到会盟行辕区做最后一遍视察。明日,六大战国国王将陆续到达,一切差错都要消灭在今日。本来,会盟营区的兴建是都司徒府督察,大梁守具体实施建造,应该没有差错。但庞涓还是不放心。六国会盟是他谋划的,总体方略是他制订的,会盟地点时间也都是他确定的。魏王对他的一连串谋划,几乎全盘接受。如果成功实行,庞涓就是魏国霸业的奠定者。近说,他至少将成为魏国的丞相兼领上将军,名副其实的出将入相,将一改与公叔痤将相分权的局面。远说,他将超过名将吴起在魏国勋业,若再率魏军统一天下,毫无疑问他将名垂千古。为此,庞涓绝不允许六国会盟出一丝一毫差错。正因如此,他禀明魏王,自领三千铁骑星夜奔赴大梁做最后的督察。
一整天巡查的结果,有几处小纰漏,总算没有大的差错,还算满意。巡查完毕,庞涓以上将军名义,赏赐给大梁守三名技击武士。大梁守诚惶诚恐接受了,立即向上将军献上十名大梁美女,十桶大梁美酒。庞涓坚决回绝,严厉斥责了大梁守私自动用会盟舞女和会盟王酒。大梁守慌得打躬不迭,连连辩解说舞女美酒绝非官品,只是受大梁父老重托,表示一番敬谢。
“既非官品,即刻返还大梁父老。”庞涓没有一点表情。
大梁守一看庞涓冷若冰霜,忙不迭擦着汗退出大帐。
庞涓没有因为这件小事影响谋划。吃完晚餐,他将上将军府掌管文书的三名大主书及掌管杂务的八名少庶子全部召来,秘密下令:全数以会盟执事的身份,分别加入到五国君主的侍从行列,探听五国君主的动态。庞涓特别严厉的叮嘱,任何重大消息,只能向他单独禀报,否则杀无赦!分派完毕,大主书立即发下执事吉服和出入令牌,各人匆忙出帐,分头准备去了。
二接风小宴公开了会盟密策
这日,五国君主如约抵达逢泽,庞涓终于松了第一口气。
夜晚的逢泽,分外美丽。六大行辕区的各色灯火,在浩淼的逢泽水面倒映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灿烂世界。军旗猎猎,刁斗声声,有军营之壮美,却无战场之杀气。初夏尚有凉意的微风中,逢泽弥漫出一片华贵的侈糜。六国会盟总幕府,设在逢泽北面依山傍水的山腰草地上,地势略高于其他五国行辕驻地。五国行辕对盟主行辕的总幕府,恰好形成五星捧月之势。目下,盟主行辕所在的山地岗哨林立,山腰幕府内灯火通明。
大厅内没有乐舞侍卫。先到的五国君主,默默坐在各自案前目不斜视,等待庞涓的开场白。庞涓座案设在平地上,背后是暂时空置的魏王盟主的长案。庞涓刚刚走进来,没有落座,肃立案前,向君主们所在的三个方向分别深深一躬,拱手朗声道:“六国会盟特使、魏国上将军庞涓,参见楚王、齐王、燕公、赵侯、韩侯。各位国君,安然到达逢泽。盟主魏王,委派庞涓代为五君接风洗尘。庞涓不善饮酒,然六国精诚会盟以安定天下,庞涓愿以卑微之身,敬五国君主一爵!”说罢双手捧起案上青铜大爵,“请受庞涓敬意。”说完一饮而尽,满脸通红,连连咳嗽。庞涓丝毫没有慌乱,白巾拭去嘴角酒水,又真诚一躬,“庞涓失态,敬请见谅。”
赵成侯爽朗大笑:“上将军破例饮酒,赵种奉陪!”举爵豪饮而尽。
“上将军当世名将,田因齐奉陪!”齐威王一饮而尽。
“奉陪。”韩昭侯面无表情的举爵饮尽。
“本公循例了。”燕文公矜持的徐徐饮下。
楚宣王一拍长案:“魏王为我等接风,盛情难却,本王饮啦!”
“上将军,请入座。”韩昭侯向庞涓做了个手势,淡淡漠漠开口,“上将军,天下皆知三晋一家。然本次会盟,魏王密简只说了安定天下四个字。本侯愚昧,尚请上将军明告,如何安定法?”
“韩侯所言极是。”赵成侯笑道,“会盟所约,究竟何事啊?”
年轻的齐威王,炯炯有神的双眼扫视全场,脸上一片微笑。他心中有数,齐国远处海滨,除了南部和楚国交界外,和中原战国很少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他应邀而来,看中的是魏国提出的“六国定天下”的大方略,想明确的是齐国在其中的地位;至于实际利益,他目下没有奢求,而只是静观待变。所以他只是冷静观察,决不会主动询问什么。
矜持的燕文公,对庞涓华贵逼人的装束直皱眉头,内心暗骂。表面懦弱实则坚刚的韩昭侯先行发难,他感到欣喜,对赵种的呼应却感到腻歪。自韩赵魏三家分晋,燕国和韩魏两国一直保持着友善,偏偏和相邻赵国龌龊不断。燕国忍受不了赵国这个后起强国的逼人气势,却又无可奈何。中山国本来是燕国附属国。可自从赵氏立国,中山就倒向了赵国。羞脑之下,燕国想吞灭中山,却又啃不动这块带肉骨头,只有秘密请魏国向赵国施压。三番五次,就和赵国结下了难分难解的敌意,双方都恨得牙根发痒。这次会盟,燕文公有个铁定的主见要拿出来,但必须等待最好的时机,而且必须和魏王密谈。目下,他想耐住性子看看这个魏国新贵上将军如何处置眼前的棘手题目。
楚宣王芈良夫内心很是冲动,极想质询庞涓几件事情。但他颇有大国地位感,但凡开口,必须在列国之后,不能说一言九鼎,也须昭彰楚国尊严。楚国实际利益很清楚,东北和齐国交界,正北和魏国、韩国接壤,西北和秦国相邻。对于秦国,楚国觊觎之心由来已久。秦国西南部和楚国西北部,均是层峦叠嶂山重水复,道路崎岖,易守难攻。秦国一个武关卡在西南要冲,楚国无法向西北伸展。这一片广袤山区,隐藏着几块丰饶的绿色盆地,都是肥美山水。一旦拿下这一带,顺利越过南山,进入渭水平原,秦国可一鼓而下。以楚国实力,挑战其他大国力不从心,但对付秦国这个日益萎缩的西部诸侯,还是有力量。但必得一个先决条件,其他大国不干预,尤其魏国不干预。要实现这个心愿,六国会盟正是最好的时机。楚宣王打定主意,只要魏国赞同或默许楚国对秦开战,楚国就在盟约上盖印,否则不承认任何盟约。魏王给楚国的密简上有“六国会盟,楚有大利”八个字,似乎比对韩赵实在了许多。楚宣王没急于开口,他要看庞涓如何拆解这个谜团。
庞涓拱手道:“敢问齐王、燕公、楚王,有何指教?”
三人神色各异,默默摇头。齐威王微笑,燕文公矜持,楚宣王冷漠。
庞涓早料到五国君主急不可待,对由自己亲自揭开会盟主题,并代魏王进行先期磋商,更是感到骄傲。他清清嗓子,再次向五座拱手道:“五位国君,庞涓既蒙魏王任为六国会盟特使,自当代魏王向五国之君阐释此次会盟主旨,并行先期磋商。魏王以为,方今天下,周室衰微,诸侯纷争,弱肉强食。春秋一百多个大小诸侯,已经减少到三十余个,实由七大战国主宰乾坤。魏王体恤天下苍生,谋划天下和平之道。道在何方?在六大战国会盟定天下!”
对五双震慑天下的目光,庞涓并没在意,继续从容道来:“六国定天下,如何定法?大要有三:其一,六国盟誓,互不为敌,永不犯界;其二,将其余三十余个诸侯邦国,划定大国势力圈,圈内小邦,由宗主大国统属或吞并,他国不得干预;若大宗主国三年内无力吞并,则任他国吞灭;其三,肢解秦国,将这个西部蛮夷,从战国抹掉!此乃本次会盟要害所在。如此三条实施,可保天下纳入王道,永久息战。”庞涓嘎然而止。
“魏王之意,诸位以为如何?”有顷,庞涓四顾笑问。
大帐中安静得唯闻喘息之声,良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矜持沉默的表面下,五大战国君主的头脑里都在车轮飞转,权衡利弊得失。对第一条,没有一个人当真。盟誓罢兵,那只是得到些许喘息时间,缓过神来照打不误。关键是,后两条非同小可。非但瓜分所有小国,而且还要瓜分大大一个秦国,这可是任何一个战国都从来没有过的大胃口,大谋划。乍一听,这个谋划非但宏大,而且各方得益。然仔细一想,文章多得一下子理不出头绪。作为争雄天下的战国君主,谁都在波涛汹涌中沉浮过几回,一旦涉及根本,他们绝非易与之辈。没有理清,就不置可否,决不会在节骨眼上轻率说话。
庞涓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僵局。按照他设想,谋划一端出,会立即引起争吵,如同狗对骨头的争夺一样。如今看来,他们在细加揣摩,并没有急吼吼争抢。庞涓略一思忖,向楚王遥遥拱手,恭敬微笑道:“敢问楚王,魏王欲将秦国西南交楚国处置,不知楚王肯纳否?”
脑子里车轮飞转,楚宣王一时忘记了“王言必于后”的尊严铁则,不由脱口道:“秦国西南,自当楚国接纳。然则,秦国腹地在渭水平川,沃土八百里,难道不分一勺羹与我大楚啦?”
庞涓淡淡一笑:“兹事体大,敢请楚王与魏王面商。”
韩昭侯冷冷道:“韩国四周没有小邦可并,秦国渭水腹地,理当全部由韩国接纳。”齐威王啪的一拍长案道:“齐国距秦千里之遥,无意分秦寸土之地。然则,鲁、宋、薛三国,须得全境交齐国处置,魏楚不得染指!”这是公然向两个最强的大国要价,举座不禁侧目而视。
楚宣王大皱眉头,摇着头拉长声调:“齐王,胃口太大了。鲁薛两国,姑且不说。宋国,可是楚魏之间地盘噢。”齐威王田因齐面色狞厉的笑着,啪的一拍长案:“楚王所言差矣!百年以来,楚国吞灭小诸侯二十一国,晋国吞灭十二国,齐灭四国,秦灭三国,越灭两国。数一数,哪国胃口最大?楚国!”
楚宣王唰的冒出一头大汗,一时噎得反不上话来。
半日沉默的燕文公悠然开口:“齐王这笔账算得甚好。春秋三百年,恪守王制,未灭一国者,唯我燕国也。今日会盟,不知列位何以报偿?”赵成侯厌恶的向身旁铜盆中啪的吐了一口,冷冷一笑:“三百年寸土未得,酒囊饭袋乎?战国乎?”燕文公恼羞成怒,拍案而起:“赵种休得欺人太甚!天下九州,唯有道者居之。燕国不堪,也是五百年安如泰山。赵国如何,区区五十年诸侯,有何颜面对本公恶语相加!”赵种一阵哈哈大笑:“姬凡,别泛酸。赵氏子孙素来不吃祖上功劳,赤手空拳打天下。有本事别找靠山,燕赵两国堂堂正正摆战场,看谁个安如泰山?”
庞涓期望这种争吵。没有五大战国相互争夺,魏国衡平天下的霸主地位,就无从谈起。他一直微笑着面对争吵,对他们开始的沉默感到好笑。见赵成侯话锋向他,庞涓拱手笑道:“赵侯笑谈。六国会盟,亲如手足。天下未定,自相酣斗,岂不惹天下笑话。庞涓以为,今日大计以分秦为要。蕞尔小国之存亡,可另行商定。庞涓所言,实乃魏王之意。诸位高见?”
又是一阵沉默。庞涓所言的确有理,要在一次会盟中商定对三十多个中小诸侯的分割,牵扯出的数百年恩怨纠葛,未免太过复杂,几乎不可能人皆认可。然则,五国君主默认庞涓的更深理由,还不在于惧怕发生恩怨纠葛。更为深广的理由是:战国势力范围的划分,吞灭中小诸侯的权力确定,仅靠一张羊皮盟约根本不可能实现;谁灭谁,能不能,完全要靠实力。此时口头争吵,最多出出气,远远落不到实处。
矜持尊贵的燕文公先开口:“列位,上将军所言甚是。分秦大计,除却心腹大患。吞灭中小诸侯,毛发之疾也。本公以为,秦国北部与林胡、楼烦相接的三百余里,当归燕国所有。”
赵成侯大手一挥:“赵国力薄,得秦河水以西二百里足矣!”
韩昭侯愁眉苦脸:“韩只求秦国腹心,渭水平川,其余不计。”
楚宣王大摇其头:“如何如何,只给我剩穷山恶水啦!不可不可,我要渭水平川之东半,函谷关至骊山二百里啦!”
韩昭侯淡笑:“楚王何其健忘。函谷关至华山,早已经是魏国土地。”
“啊啊啊?讲了半日,分得不是老秦国?”楚宣王一脸惊讶。
满座轰笑。赵成侯高声道:“哈哈,莫非楚王想分穆公秦国么?”
庞涓拱手笑道:“楚王,本次六国分秦,以秦国现有土地为限。”
楚王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好好,大楚再让几分。秦国西部,泾水河谷三百里。楚国养马,得个地方噢。”
齐威王始终沉默,面色冷漠,一言不发。对此,庞涓成竹在胸,站起来环座拱手道:“诸位国君,分秦大计,六国有份,不能使齐国无所得益。魏王之意,齐国本当得秦二百里土地。然,齐秦相距遥远,有地难立。为今之计,其余五国各自割地四十里归齐。赵韩魏与齐国不交界,由楚国燕国各割一百里归齐,再由赵韩魏三国补足楚燕两国土地。如此转补,地利均得,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齐威王顿感宽慰,大眼扫瞄全场,只看国君们应对。
沉默有顷,楚宣王耸耸肥硕的肩膀,干声笑道:“好好好,楚齐两国手足睦邻,割地一百里,情理之中啦。”实则,楚宣王一刹那间已经盘算清楚:楚齐相邻的几百里,全是茫茫盐碱滩地,只生苇草不生粮,割给齐国何妨;魏国韩国转补给楚国的土地,只能是相邻的淮水平原。这一转,就给楚国转出一个小粮仓来,有此好事,不亦乐乎。
燕文公颇费踌躇,沉吟道:“衡平地利,也是正理,燕国勉力而为。”其中艰难,是因为太清楚而心痛。燕齐相邻地带,全是济水两岸的湖泊鱼塘和耕耘沃土,齐国屡屡求之不得,两国常常为此发生摩擦。赵魏转补的土地,则只能是老晋国北部的山地,显然得不偿失。然则,此次会盟由魏国主导,魏王既然提出,燕国何能拒绝?没有魏国这棵大树,燕国步履唯艰,不答应也得答应。
楚国燕国既然承受,韩国赵国自是欣然呼应。庞涓向齐威王拱手笑道:“齐王意下如何?”齐威王爽朗笑道:“上将军纵横捭阖,斡旋得体,田因齐领受。”齐威王表态,宣布六国分秦再无异议。庞涓抱拳环拱,郎声笑道:“如此,分秦大计已定,请各位君主尽兴游览逢泽夜景。明日魏王一到,即行会盟大典!”
三分秦大计在会盟大典敲定
清晨,朝霞淹没了逢泽山水,大梁城南门隆隆洞开。
魏国王室全副仪仗整肃涌出,引来早在城外等候的大梁民众的四野欢呼。一辆光彩闪烁的青铜王车,在三千铁甲骑士之后辚辚驶出城门,欢呼达到了山呼海啸般高潮。大梁城万人空巷倾城出动,使魏王车驾到达逢泽晚了一个时辰。
“禀报我王,五国君主已在行辕外迎候,臣庞涓先行接驾!”
魏惠王揉揉眼睛,王车已经停在苇草掩盖的逢泽大道中。王车前站着一个顶盔贯甲的大将,一件大红披风分外鲜亮,不是庞涓是谁?魏惠王从梦幻中猛然醒来,脸上还留着醉心的笑意:“噢,上将军何事?他们在迎候?些须小事。大事如何?”
“禀报我王,大事底定。臣已与五国之君磋商成功。”
“好。”魏惠王一挥手,“车驾起行,会见诸君。”
庞涓跳上自己轺车,紧随魏惠王青铜王车之后,向行辕区浩浩而来。
宏大祥和的乐声中,魏惠王车驾徐徐进入行辕。五国君主紧随其后,也徐徐进入行辕。这时,庞涓轺车已经驶出国君行列,与司礼大臣来到逢泽岸边的祭坛下等候。这是一座三丈高的木架祭坛,依岸边土丘搭建,虽是临时急赶,也非常的坚固雄伟。祭坛下,魏国两千铁甲骑士围成了巨大的环形骑阵,将祭坛围在中央。按照春秋战国传统,举凡重大会盟,一定要举行祭天大礼,否则不能得到上天庇护。逢泽一片大水,实在难以觅到一方祭天高地。庞涓反复揣摩,独出心裁,向魏王提出在逢泽岸边水天共祭,将魏国逢泽变成和鲁国泰山一般圣地。魏王极是受用,大为赞同。
六国君主车驾,隆隆开到了祭坛下。逢泽水面金波粼粼,壮美异常。三丈高祭坛上五色旌旗猎猎招展,祭坛下烟波浩淼,一望无际,水天相连共一色。黄钟大吕奏起了庄重肃穆的祭天雅乐。魏惠王踩着红毡直上祭坛,丝毫没有感到胖大身躯的累赘,三十六级台阶一口气登了上来,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稍事喘息,魏惠王向中央长案上的三牲祭品深深一躬,展开竹简,高诵史官为他写下的那篇长长的祭文。
“祭祀大礼成——”司礼大臣亢声高诵,君主们一齐回过神来。
庞涓轺车驶到高声道:“请各位君主回行辕歇息,午时会盟大典。”
君主们回到各自行辕,不约而同招来各自谋士,琢磨庞涓昨晚公布的分秦谋划,反复敲定利害得失,计议如何在最要紧的会盟大典上提出被疏忽的重大事项。庞涓则向魏惠王详细禀报了五国君主的应答,分析了各种可能的要求,并一一提出了自己的对策。魏惠王十分满意,大大褒扬了庞涓,而后又又饱饱睡了半个时辰,起来时精神分外健旺。
正当午时,三十六面牛皮大鼓声隆隆雷鸣。六通大鼓过后,会盟君主的各色车辆依次到达盟主总行辕之外。片刻之后,大钟轰鸣六响,司礼大臣高宣:“大魏国大魏王到──”在宏大乐声中,身着软甲披风的庞涓和一员顶盔贯甲的大将,护卫着健壮而略显肥胖的魏惠王缓步而来。精神饱满的魏惠王,身着一领大红披风,头戴一顶流苏遮面、镶嵌一颗光芒四射宝珠的天平冠,脸色凝重,目不斜视。礼宾官趋前,引导魏惠王进入正北王座。
五国君主座中一齐拱手:“参见盟主魏王!”
魏惠王自信平淡的点头受礼,环视全场有顷,右手一伸:“列位,这位是六国会盟特使,大魏上将军庞涓。今,本盟主命庞涓上将军,为会盟大典之掌笔大臣。”东侧庞涓肃然拱手:“庞涓参见五国君上。”礼罢,走向魏惠王主案右前方摆有笔砚羊皮纸的长案前入座。
魏惠王左手一伸:“这是大魏王弟,公子卬,为此次会盟护军。”西侧大将挺胸拱手:“魏卬参见五国君上。”礼罢,傲慢冷漠的持剑肃立于魏惠王身后。五国君主相顾探询,人人不动声色。
司礼大臣高声宣诵:“六国逢泽会盟,盟主开宗──”
魏惠王轻轻咳嗽一声,气度威严开口:“六大战国会盟,磋商有年,终归同心。会盟之宗旨:罢兵息战,安定天下。方略大要有三:其一,六国盟誓,互不为战,若违盟誓,五国共讨;其二,议定六国边界,并划定诸侯小邦之处置归属;其三,六国分秦,首定西土。本盟主以为,六国分秦,当务之急;其余事项,可徐徐图之。”
司礼大臣再度高宣:“盟主开鼎,鸣钟──”
钟声悠扬而起。魏惠王双手伸出,肃然搬下案上食鼎之鼎盖:“钟鸣鼎食,礼仪之要。列位,请开鼎畅饮。”魏惠王微笑着伸手做请。五位国君肃然开鼎,热气腾出,缭绕帐中。每座之后,侍女俱跪行座侧,用小铜勺将鼎中红亮的方肉盛到铜盘中。
“列位,鼎中佳味,乃逢泽鹿肉,保长元神。”魏惠王巡视微笑着。
座中,唯楚宣王身手不动,由侍女将肉送到口中。细嚼一阵鹿肉,楚宣王悠然开口,“盟主所定分秦大计,我等竭诚拥戴。然则,秦国近年情势如何,我等不甚了了。魏秦经年征战,尚请见告,秦国果能一鼓而下乎?”语态俨然以五国代言者居之。
魏惠王拍案大笑:“本王不曾想到,列位竟在此处担忧?本次会盟,何以要六国分秦?究其竟,秦国正在最小最弱最乱之时。秦国始封诸侯,有整个八百里渭水平川,再加上河西三百里,再加后来夺取的西戎之地,地广两千余里。当其时也,秦乃晋国以外之第二大诸侯。然,自战国以来,我大魏非但将秦国河西三百里夺了过来,又将崤山地带与函谷关以西三百里,夺了过来。赵国夺秦国西北部一百余里,燕国夺秦国北部将近百里。如此,秦国已龟缩华山以西,地不过七八百里,人众不过一两百万,可用之兵,十余万而已。如今,我六大强国能容其苟安,已是大仁大义。目下六国联手,一鼓而下,易如反掌也!”
楚宣王按捺不住,推开喂肉侍女,肥厚大手一拍长案,“言之有理啦!大楚有战之兵五十万,魏国三十万,齐国二十五六万,燕国二十万,赵国二十余万,韩国十八九万,任那国也比秦国强出许多。会盟之后,大楚当先出兵!”
韩昭侯冷笑:“楚王要先下手为强?”
楚宣王尴尬一笑:“岂有此理,韩秦之间,近在咫尺也。”
齐威王淡然开言:“若以楚王算法,楚国是当今第一强国?”
楚宣王又是一阵尴尬:“齐王笑谈,说秦国啦。”
赵成侯悠然笑道:“齐王之言有理,我等不要大意。六国分秦,务在一鼓而下。耽延时日,必生变故。论陈兵决战,秦国虽弱,必做困兽之斗,急切未必能下。以赵种愚见,必得双管齐下,方能一鼓分秦。”
“双管齐下?何意?”魏惠王大感兴趣。
“一则,六国各出兵五万,联军压向秦境。二则,策动秦国西部戎狄叛乱,内外夹击。如此,秦国纵有回天之力,也当不战自溃。坐收渔利,岂不妙哉!”赵成侯从来没有过的自信悠闲。
“妙——”一席话落点,满座拍案拊掌,大笑不止。六国君主终于在双管齐下的谋划中,一扫最终疑虑;在眼看到手的利益面前,达到了一致;也使会盟大典终于生出题中应有的热烈高潮。
魏惠王兴奋举爵,“列位,为赵侯妙算奇策,干此一爵!”
“干——”六国君主第一次同声相应,一饮而尽。
魏惠王满脸笑意问:“上将军以为如何?”
庞涓心中很不是滋味。凭心而论,赵种谋划的确老辣,对于一个衰败之国,可谓内外霹雳。庞涓感到不是滋味处,自己为何没有想到这条奇计;如今,由赵种提出,赵国在六国分秦中的分量无疑将大大加重;这对魏国利益和盟主权威,必然有所减弱。不行,必须压压赵种。心念及此,庞涓肃然站起,恭敬地环场拱手道:“列位君上,灭国战胜,奇正相因,正道为主,奇术为辅。六国分秦,实力第一。没有破国摧城之威,纵然奇计百出,也无以奏效。庞涓以为,六国首要之点,仍在大兵压秦。赵侯谋划,辅以奇计,诚可贵也。”
一席话落点,偌大帐中静得出奇,魏惠王也困惑的看着庞涓,一时不说话。赵种突然间爽朗大笑:“高明!上将军高明!六国分秦,自当靠魏国三十万铁骑当先。赵种那点儿东西,算个鸟!”
一句粗俗,大雅之堂轰然大笑,庞涓正告顿成子虚乌有。span style="font-family:新宋体;color:#000000;font-size: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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