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我们为什么会做梦:让梦不再神秘的新科学
》
售價:HK$
79.4
《
算法图解(第2版)
》
售價:HK$
80.3
《
科学的奇幻之旅
》
售價:HK$
79.4
《
画艺循谱:晚明的画谱与消闲
》
售價:HK$
147.2
《
新民说·现实政治史:从马基雅维利到基辛格
》
售價:HK$
102.4
《
宽容是件奢侈品(人生360度·一分钟经典故事)
》
售價:HK$
45.8
《
甲骨拼合六集
》
售價:HK$
342.7
《
视觉美食家:商业摄影实战与创意解析
》
售價:HK$
135.7
編輯推薦:
《黑猩猩的政治》是译文科学系列的新书,也是一本跨学科的经典之作。人与动物之间,与自己的灵长类亲戚之间,究竟有多遥远的距离?我们观察黑猩猩的行为,为人类树立了一面绝佳的镜子。
內容簡介:
在美国阿纳姆动物园有一个黑猩猩群落,它在以下几个方面都称得上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一是户外圈养区的面积,有差不多两英亩;二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年轻黑猩猩的数量;三是它的规模,1981年黑猩猩的数量已达到25只,这是重要的;四是有几只成年雄黑猩猩生活于其中。这使得它们在动物园里的行为与在自然界的行为相差无几。作者通过长期观察阿纳姆动物园黑猩猩群落,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读出了马基雅维利的狡诈权谋,并领悟德瓦尔耐人寻味的结论:政治的起源比人类更古老。《黑猩猩的政治》的发现不仅震撼了动物学界,也是深受政治家、企业管理者、社会心理学工作者的欢迎,使它成本一本风靡西方教育界、商界、政界40年的人文读本。它以一种另类的方式,通过我们的近亲黑猩猩,洞悉了人类基本的需求和行为。它详尽叙述了黑猩猩群体之中围绕着权力和性行为所展开的竞争和联盟,得出了这种行为不是出于本能,而是智慧的惊人结论。
關於作者:
弗朗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荷兰著名的心理学家、动物学家和生态学家,美国艾默里大学灵长目动物行为学教授。1993年,他当选为荷兰皇家艺术与科学院院士,之后,又相继入选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及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2007年他被美国《时代》周刊选为当今世界具有巨大影响的百位世界文化名人,以及目前在世的全球伟大的十几个科学家之一。主要著作还有《类人猿与寿司大师》《灵长目动物如何谋求和平》《人类的猿性》等。
目錄 :
25周年纪念版前言
一个发现的世纪?历史编纂?通俗化
导论
印象?紧张爆发状态的预防?大逃亡?动物行为学?感知?信息交流的信号?向旁求助行为?和解?联盟?保守的解释?大胆的解释?理性的行为
章 黑猩猩们的个性
大妈妈?耶罗恩与鲁伊特?普伊斯特?格律勒?尼基与丹迪?各雌性子群?群落的结构
第二章 两次权力更迭
形式上的与实际上的支配与被支配关系?初的一击?耶罗恩的孤立?鲁伊特与尼基之间的开放式联盟?发癫式发脾气与战斗?和平的代价?三角关系的形成?鲁伊特的新策略?耶罗恩与尼基之间的封闭式联盟?尼基不在群落中的时候
第三章 不平静的稳定
分而治之?集体领导
第四章 性特权
求爱与交配?权位欲望与父亲身份?性交权的协商
第五章 黑猩猩群落的社会机制
依附性地位?雌黑猩猩之间的等级秩序?战略谋划的智力?两性间的行为差异?分享?交互式报答
结论
等级秩序的形成?个体对群体的影响?联盟?平衡?稳定性?交换?操纵?理性的策略?性特权
结束语
鸣谢
参考文献
以黑猩猩为镜子看人类能看到什么?
內容試閱 :
政治的根比人类更古老
——《黑猩猩的政治》推荐序
德斯蒙德?莫利斯
这本大作传达的信息,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政治的根比人类更古老。”这是一个令我愉快的信息,不过我怀疑它恐怕会使许多人,包括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些重要的政治人物感到不快。
千百年来,人们都被告知,人与其他动物是根本不同的,他们只是没有理性的“野蛮的”兽类,而我们则有点像是下凡的天使。尽管这一事实——我们是上进了的猿而不是下凡的天使——听起来让人觉得不是滋味、看起来像是侵犯了人的尊严,但对我来说,将我们看作动物演化这一大光谱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和曾经存在过的物种之中不同寻常、成功的一种,比那种企图让我们从这个星球上的自然生命主流中分离出来要更令人兴奋得多。
那些一直将我们放在一个特别受尊敬的位置上的人们自然会去寻求我们与猿类之间黑白分明的性质差异:人类是有艺术才能的,而猿类没有;人类是工具的制造者,而猿类不是;人类有语言,而猿类没有;人类是政治动物,而猿类不是。承认我们只不过在这些事情上比其他物种做得更好是不够的,为了满足某些哲学家的自负,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的性质差异一直不得不被看作要么全是要么全非(而非程度上)。
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些看起来坚硬的差异逐渐软化并变得模糊起来。1950年代,我已经能够证明黑猩猩所拥有的审美表达能力的萌芽。他们能以简单的素描与油画的形式绘制出看起来受意识控制的图案,能巧妙地处理那些看得见的思想,并通过改变来使得它们多样化。他们的艺术才能还是极为原始的,但的确存在着,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差异只是程度上的。
1960年代,简?古道尔勇敢地进行了对野生黑猩猩的研究,她成功地观察到,黑猩猩能够对探针状的树枝进行精加工,并用这种工具将白蚁从蚁穴中转移出来。作为工具的制造者,黑猩猩得以加入艺术家的行列。1970年代,特丽克西?加德纳与她的丈夫一起设法教会了一只黑猩猩美国手语,因而,他们能够与他交流,其他的猿也跟着学会了。现在,事情已很清楚:黑猩猩能学会上百个不同的手势符号,并能将它们组合成简单的陈述或请求。一些语言学家因为这种动物不幸在语法和词序上有所欠缺而拒绝承认这些猿的成就是真正的语言。但这些批评中没有一个能抹杀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与猿类在语言能力上的差异并不像人们以往所相信的那么明显。人类只不过比猿类做得好得多而已,人类与猿类并没有根本的区别。
现在,1980年代,这一关于黑猩猩的政治的让人耳目一新并令人激动的研究成果终于面世了,它所传达的信息同样是清楚的。我们人与我们的多毛亲戚之间的距离其实比人们先前以为有的更近。在我们仔细研究过后,猿类就会向我们展示:他们是擅长精妙的政治策略的。他们的社会生活充满了权力接管、支配与被支配关系的网络、权力斗争、联盟、分而治之的策略、联合、争端仲裁、集体领导、特权与交易等等。那些会在人类的涉及权位的领域中出现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是不能在一个黑猩猩群体的政治生活中发现其胚胎的。
要理解为什么只是到现在,到1980年代,这一此前一直未搞清楚的黑猩猩们的复杂行为才得以被分析并且发表,我们有必要来回顾一下过去几十年中接近猿的方式。在并不太远的过去,诸如黑猩猩、猩猩特别是大猩猩的大猿还在被人们看作嗜血的妖魔,只有勇敢的白人猎人才能猎杀他们。这是猿类被看作金刚的阶段。而后,随着年轻的猿类被捕获并被带回到动物园中,人们面对猿的心情发生了变化。一夜之间,他们从妖魔变成了逗人发笑的小丑。这是黑猩猩在茶会上被当作闲谈资料的阶段。后来,科学家们开始研究这些引人注目的动物,他们通常都将猿们“留在家里”,并几乎像对待人类中的孩子们一样对待他们。这是家里的猿阶段;它引发了科学家对猿类个体智能的重要研究。但这种研究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猿类的社会生活状况。接下来,科学家们开始了了不起的野外实地研究。在简?古道尔首开先河之后,其他人也相继跟进;这些野外研究揭开了野生状态中的猿群的复杂社会的许多方面。这是自然状态中的猿阶段。这件事在这一阶段上停留了一段时间,直到安东与简?范?霍夫兄弟俩采取了这一大胆的步骤:在荷兰阿纳姆动物园中建立一个真正大型的黑猩猩圈养与繁育基地。
阿纳姆黑猩猩群体在像弗朗斯?德瓦尔这样的动物行为学家的时刻观察的目光下成长、繁育并兴旺起来。站在高高地矗立在孤岛式的群体圈养区一端的观察塔上,他们能够跟踪观察一个猿类群体的社会组织的变化,这种观察所获得的细节比以往任何一种形式的观察所能获得的都要多。正是这种特定的环境将人类对于黑猩猩的行为的理解带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比任何对于被拘禁的黑猩猩的其他形式的研究都更自然,比任何野外研究都更详细,阿纳姆研究专案给人们带来的新发现连续不断。没有人——即使是曾经做过黑猩猩研究工作的我们——能猜得到他们将被证明的社会谋略有多么复杂。没有人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去认真地考虑将一本书命名为《黑猩猩的政治》。然而,读了这个报告,我相信: 你们会觉得作者已经完全被证明是正确的,并会觉得他已经将我们关于我们现存的亲近的亲戚——复杂得令人着迷的黑猩猩——的知识向前带入了另一个重要阶段。
1982年写于英国牛津
25周年纪念版前言
如果一本书可以连续行销25年,那么,它所谈论的话题肯定具有永恒的魅力。政治就是这样一个话题。我们浸渍于政治之中,所以,我们立刻便能看出其中的各种把戏——即使那是人类之外的政治。如果我们同意哈罗德?拉斯韦尔关于政治的著名定义——政治是决定“谁在何时并如何获得什么”的社会过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黑猩猩也在从事政治。由于那个过程涉及对人类及其近亲动物们都适用的各种威胁、结盟与孤立的策略,因而,我们有理由使用某个通用术语。
对某些人来说,这样一本书为贬低人类中的政治家们提供了依据;对另一些人来说,它又被用来提升猿的地位。也许我们有各种理由来缩小政治家们的膨胀的自我,特别是在当他们自以为拥有这个世界的时候。《黑猩猩的政治》已被有效地用于这一目的。例如,本书法文版的出版者将弗朗索瓦?密特朗和雅克?希拉克共同搂着一只黑猩猩的形象放在了书的封面上!我个人并不觉得这样做有趣。用猿类来嘲笑人类实际上说明我们并没有认真地对待猿类,这与我所想要传达的思想恰恰相反。我更感兴趣的是另一种视角: 我们的近亲们的行为为我们提供了关于人类本性的重要线索。除了政治操作外,黑猩猩在许多行为——从工具应用技术到群落之间的战争——上都表现出了与人类的相应行为相似的特征。事实上,正是大量的相似性这一背景才使得我们在灵长类动物中的地位得以越来越清楚地显现出来。
一个发现的世纪
当柏拉图试图将人类定义为惟一不长羽毛并用两条腿走路的动物时,他立即遭到了第欧根尼的反驳。第欧根尼在演讲厅中放开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小鸡,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自从那时以来,人类就一直被紧逼着去寻找自己独特性的终极证据。例如,制造工具曾经被看做是人所独有的特性,以至于出现了一本名为《人是工具的制造者》的书。这一定义一直被人们沿用着,直到人们发现野生黑猩猩会用经过特别加工的树枝探入白蚁穴里以获取白蚁这一现象为止。另一种独特性主张与语言有关,这种独特性被界定为交流的符号性。但是,当语言学家得知猿类已经学会美国手势语后,他们又用他们当前所强调的句法替换了他们原来当做条件的符号性。人类在宇宙中的特殊地位成了一种随心所欲的主张或一种像龙门架那样可以移来移去的东西。
我们对猿类知道得越多,他们看起来与我们就越像,正如他们的遗传物质所暗示的那样。人类关于他们的行为的知识积累是从20世纪早期的一批实验科学家开始的。沃尔夫冈?科勒曾描述过下述情景: 一串香蕉被挂在了手伸不到的地方,房间里有一些可供使用的箱子和棍子,那些试图获得香蕉的黑猩猩会坐在那些东西旁边,直到突然悟出一种解决方案: 至今,圈内人士仍将这种灵光一闪的现象称为“科勒瞬间”。罗伯特?耶基斯记录了猿类的性情;娜杰日达?拉德金娜科茨沿着查尔斯?达尔文的足迹前进,并提供了她养在莫斯科家里的一只雌黑猩猩与她儿子之间面部表情的点对点的对比情况。
人们也在自然栖息地里观察黑猩猩,但在那个时候,在自然栖息地中的工作曾经被认为是不科学的因而不被赞成,只有实验室里的实验才被认为能提供科学所要求的可控制性。直到今天,这些不同研究途径之间的紧张关系依然存在,尽管黑猩猩研究的历史实际上是实验室研究与实地考察之间的杂交所产生的力量的展示窗口。黑猩猩行为研究的下一次推进发生在1930年代,当时的一些短暂的远足标志着对荒野中的黑猩猩进行研究的早的认真尝试。例如,亨利?尼森在几内亚待了三四个月,对黑猩猩的摄食习惯进行了记录。直到1960年代,两个先驱性的长期项目才开始启动。在坦桑尼亚的坦噶尼喀湖东岸,简?古道尔在贡贝河自然保护区[Gombe Stream Reserve]建立了营地,西田利贞则在贡贝河以南170公里处的马哈尔山[Mahale]上扎了营。
这些实地研究打碎了黑猩猩作为和平的素食者的形象,并使他们令人惊异的社会复杂性得以曝光。在灵长类动物里,食肉性一直被认为是只有人类才有的特性,但黑猩猩会捕捉猴子,撕裂它们,将它们活活吃掉。尽管人们起先认为除了母黑猩猩与依赖于她们的幼仔之间的关系外,黑猩猩之间是缺乏社会联系的,但研究者们经实地考察却观察到森林中某个特定区域内的所有黑猩猩个体经常作为一个社会团体而聚会。与此形成对照的是,相邻区域中的个体之间如果发生互动的话,那么,这种互动往往是敌对性的。科学家们已开始使用(由彼此间有稳定联系但并不总是同时聚在一起的一些小团体组成的)“社群[community]”一词,以避免使用(由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的一些个体组成的)“群体[group]”这一术语,因为: 黑猩猩很少聚集成大集体,他们依照一种被称为“分裂—融合”的社会体制分化成许多随时变化着的即不断分分合合的小“帮伙[party]”,并以这种“帮伙”的形式在森林中穿行。
当人们发现我们并不是惟一会杀害自己的同类的灵长类动物之后,另一种关于人类的独特性的论调被抛弃了。关于黑猩猩群落之间因领土争端而浴血奋战的报告对于战后关于人类的侵略性的起源的争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970年代见证了关于黑猩猩的第二波具有重大影响的研究,这一次,研究的对象是圈养区中的黑猩猩。这些研究在认知上将他们放到的与人类接近的程度比任何人曾经想象过的还要近。戈登?盖洛普证明: 猿类能够认识自己在镜子中的形象,这表明: 他们具有一定水平的自我意识,正是这种自我意识使人类和猿类拉开了他们与所有的其他灵长类动物之间的距离。埃米尔?门泽尔曾做过这样的实验: 他将一只知道某件东西藏在何处的猿与他的不知情的同伴们放在一起。他的实验揭示了猿类是如何互相学习与互相欺骗的。几乎与此同时,荷兰的阿纳姆动物园建立了世界上的生活在户外的黑猩猩群落之一,在那儿,我开始了我对黑猩猩的观察与研究,并因此于1982年出版了《黑猩猩的政治》一书。
历史编纂
在1979年至1980年间写作《黑猩猩的政治》一书时,我只是一个三十出头刚出道的科学家,没什么可患得患失的。至少,那时我是这么看的。那时,我不会在意凭直觉和信念办事,无论这样做可能多么具有争议性。我在心里记着: 这是一个不用耸起眉毛就可以公然在同一个句子中提及“动物”与“认知”这两个词的时代。我的大多数同事都因怕被指责为拟人主义而对动物也有意图和计划之类的说法退避三舍。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必要否认动物也有内心生活,而是因为他们遵守着行为主义的教条,即: 既然动物的思想和感受是人所不可知的,那么,也就没什么谈论它的余地了。我仍然记得自己在散发着臭气的黑猩猩睡觉处上方的金属网格上一站就是几小时,将那个建筑物中仅有的一部电话听筒贴着我的耳朵,和我的那个总是很支持我但也比我谨慎得多的教授简?范?霍夫通电话,以试图说服他相信我的另一种疯狂的猜想。正是在这些讨论中,简和我次开玩笑式地将那个群落中出现的各种发展变化的情况称为“政治”。
对于这本书的其他重要影响来自大众。多年以来,我向许多由各式各样的动物园的参观者所组成的群体发表过演讲,听众包括律师、家长、大学生、精神治疗医师、警官和鸟类爱好者等等。对于一个以科学普及与推广者自诩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共鸣板”了。当我谈及一些热门的学术话题时,那些参观者可能会打哈欠;但是,当我开始谈起一些我已经开始看作理所当然的关于灵长类动物的基本心理学知识时,他们却又会表现出认可和强烈的兴趣。
由此,我知道: 惟一能让我的故事吸引人的方法就是将黑猩猩的人格活灵活现地呈现出来,并将注意力放在实际的事件上而不是科学家们特别喜欢的抽象概念上。我就这样受益于我先前的经验。在我到阿纳姆之前, 我在乌得勒支大学做过一个关于长尾(或爪哇)猕猴的博士学位论文研究项目。1975年,我发表了一篇题目叫《受伤的领袖: 被关养的爪哇猴之间的竞争关系结构的一次自发产生的临时性变化》的论文。那是我的篇科学论文,它源于我对雄猴之间的地位变化情况的观察。我的那篇论文的封面上的图案反映出了猕猴之间的权力“游戏”的复杂性,在那张图中,我将猴子们比作象棋中的各种棋子。我注意到: 在面对戏剧性的社会活动以及阴谋诡计时,动物行为学家们的那些形式化了的记录是多么彻底的无用。我们将搜集标准数据的目的放在对于事件的计算上。我们用电脑程序来处理所有的资料并对资料进行分类,从而创建出关于攻击事件、毛皮护理次数或者任何我们所感兴趣的行为的一个个简洁的摘要。
作者完成于1975年的关于猴子之间权力关系的学位论文封面上的插图。
在以往的行为研究中,那些不能被量化、不能用图表来表示的事项就会有被当做“轶事”而扔在一旁的危险。轶事是指那些难以归纳的独特事件。但这能证明一些科学家对于它们的蔑视是正当的吗?让我们来看一个人类的例子: 鲍勃?伍德沃德和卡尔?伯恩斯坦在《后的日子》一书中描述过理查德?尼克松对于失去权力的反应:“尼克松抽泣着,面容哀伤。……一次普通的盗窃怎么会闯下如此大祸啊?……他跪了下来……弯下身子,用拳头重重地砸在地毯上,大声哭喊道:‘我做了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理查德?尼克松是美国个也是惟一一个辞职的总统,因而,这不能不说是一件轶事。但是,这会降低那个观察的意义吗?我必须承认: 稀少独特的事件对科学归纳来说有很大的弱点。正如我们将要在本书中看到的那样,我所观察和研究的黑猩猩之一也在相似的情况下以与尼克松相似的方式发了一顿脾气(只不过那只黑猩猩没有说尼克松所说的那些话而已)。从我早期的研究中我认识到: 要想分析与理解这样的事件,就必须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事情是如何展开的,每一个个体是如何卷入的,以及与先前的情形相比他们后来的境遇又有什么特殊之处。我决意要将历史编纂工作引进我的研究项目,而不只是对黑猩猩的行为做做加法和求出平均值的工作。
通俗化
于是,一到阿纳姆,我就打开了日记本。我着了迷似的满怀激情地忙碌着。我坐在一个木头凳子上,花了几千个小时眺望着那个小岛,决意要作出一份关于黑猩猩间的权力斗争的迄今为止详细的记录。几年之后,在对我的海量的笔记做了一番彻底的详审细查后,各种事件之间的联系才显露出一个头绪,《黑猩猩的政治》一书开始成形。
1982年,由伦敦乔纳森?开普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首次面世时并未引起什么争议。无论是在普通读者圈还是在学术界本书都受到好评而不是攻击。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本书开始被一些人过誉地称为“经典之作”。这本书的成功应该归功于其中的高度清晰可辨的,有时甚至是令人惊叹的猿类的故事。即使现在以一种后见之明去看,这本书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本书的基础性假设完美地契合了1980年代的时代精神,当时,人们对待动物的态度正在发生迅速的变化。
由于我当时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孤军奋战而与当时在美国出现的认知心理学无关,所以,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并非探索这一智力新领域的孤家寡人。这种情况说明: 科学的发展从来都不是完全独立的。因此,当我次读到唐纳德?格里芬的《动物的意识问题》一书时,我并没有感到惊讶,这正如我的《黑猩猩的政治》一书显然没有引起大多数灵长目动物学家的惊讶一样。
《黑猩猩的政治》一书是为普通读者而写的,但它却又找到了通向课堂和商业顾问们的道路,甚至成了美国国会新任议员们的被推荐读物。由于各地读者对于本书的历时25年都没有消退的兴趣,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和我判定: 出一个周年纪念版应该会受到那些准备探索他们与黑猩猩之间关系的新读者的欢迎。这个继1998年修订版之后的25周年纪念版收录了初版上没有的彩色照片,更新了某些重要“人”物的资料。
为了解释我的研究中出现的那些洞察,我喜欢用岛屿生物地理学来做类比。生态的复杂性与动植物种类的数量具有正相关关系,这一点容易理解。然而,岛屿上的生物种类通常要比离它们近的大陆上的少。与大陆上的物种相比,岛屿上的物种相对简单,这使得从查尔斯?达尔文到爱德华?威尔逊的博物学家们能够形成可以应用于更复杂的系统的概念。与此相似,阿纳姆动物园中的黑猩猩岛上也只住了数量有限的黑猩猩,并且,与赤道附近的雨林相比,这里的环境也要简单得多。想象一下: 这个群落中的雄性玩家要比通常情况下的野生黑猩猩群体中的多出两倍,或黑猩猩们可以自由进出这个岛。那样的话,我很可能没有能力搞清楚在我面前上演的这出戏会有多大的意义。就像一个在岛屿生活的传记作者一样,我看到的东西多是因为要看的东西少。然而,我所发现的一般原理却不仅适用于岛屿上的猿类,而且也适用于任何地方所发生的权力斗争。
我想写一本通俗读物的愿望来源于我长期以来对关于动物与科学的通俗读物的爱好。这类著作其实远比许多貌似重要的学术著作都更重要。正是这类著作吸引着学生们进入一个学术领域并使这个领域以一种大众化的面貌出现。继《黑猩猩的政治》之后,我又写了其他一些通俗著作,有关于波诺波(黑猩猩与人类的近亲)的,也有关于谋求和平的,甚至还有关于道德与文化的起源的。
我并不是惟一盯着看这个群落中的戏剧的人: 那些猿自己也在密切关注着。当尼基(后景,左侧)以一场威胁性武力炫示弄醒耶罗恩时,有几个家伙也在旁观着。
因为我还监管着一个活跃的研究团队,所以我一直过着一种双重的生活。白天,我们做我们的科学研究;而到了晚上与周末,我就写我的通俗著作。这些著作使我能够处理一些更大的问题,其中有些问题几乎是无法在科学文献中论及的。
除了偶然的暗示外,《黑猩猩的政治》尽量避免与人类的政治作直接的对比。例如,我没有直截了当地指出: 像耶罗恩这样一个年长的雄黑猩猩所拥有的权力与人类中老年政治家所拥有的权力是惊人地相似的。在每一个国家中,都有迪克?齐奈和特德?肯尼迪这样的人在幕后操纵。作为上了年岁的过来人,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政治家经常利用较年轻的政治家之间的激烈竞争来获取巨大的权力。我也没有在这样的事情上作明显的类比: 互为竞争对手的雄黑猩猩们通过给雌黑猩猩护理毛皮或逗她们的孩子来取悦她们,与人类中的政治家在选举期也常常会抱起并亲吻孩子。尽管这样的类比多得不胜枚举,甚至在非言词的交流上同样如此(例如大摇大摆地走路和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我还是回避了所有这些类比。对我来说,这些事情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因而,我很乐意将它们留给我的读者们。
关于阿纳姆的黑猩猩经历了些什么,我做的是一个相当直截了当的报告,没有受到“人类在类似情况下会怎么做”这些联想的影响。这样,聚光灯就可以直接照在我们人类的近亲们的身上了,而我们也就可以从他们自身去理解他们的行为了。但任何一个细心观察过办公室、华盛顿的政治圈或大学里的院系的人都会发现: 社会的原动力在根本上都是一样的。刺探与挑战、结盟、破坏他人的联盟以及为了强调某一观点而拍桌子等游戏一直都存在着,并等待着任何一个观察者去观察。权力欲望是人类所普遍具有的。我们人类这个物种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在忙于使用各种权术,这也是任何人都不必对本书所指出的人与动物共同的权欲的演化之因感到惊讶的原因。
导论
到动物园去的游客总是一看到黑猩猩就发笑。没有任何其他动物能引起那么多的笑声。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真的是小丑,还是他们的外貌使他们显得可笑?我们可以相当有把握地确定: 是他们的外表惹我们发笑,因为他们只要随处走走或随便坐坐而几乎无需做比这更多的事情就能使我们发笑。这种欢笑也许是对迥然不同的某些情感的一种伪装——一种由人类与黑猩猩之间明显的相似性而引起的神经质反应。有人说: 猿类手里握着一面朝向我们人类的镜子,但我们似乎发现: 当面对这面镜子中的映像时,我们很难保持严肃。
不仅到动物园去的游客看到黑猩猩时会被他们所迷住,同时却又感到不自在,科学家们同样如此。科学家们对这些大猿懂得越多,我们将自己认同于他们的危机似乎就变得更深了一个层次。人类与黑猩猩之间的相似性不只是外表上的。如果我们直盯着某只黑猩猩的双眼深入地看,那么,我们就会发现: 那双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富于智慧的自信的“人”格,而那双眼睛也在反看着我们。如果他们是动物的话,我们又是什么呢?
现在,大量已经为人所知的事实正在将人类与动物之间的鸿沟越缩越小。戈登?盖洛普已经证明: 大猿认识他们自己在镜中的映像。这种自我意识形式是猴子与其他动物所缺乏的,这些动物将它们在镜中的映像当做似乎是别的个体。沃尔夫冈?科勒对黑猩猩做过多次富于独创性的智力测试并得出结论: 他们有能力在对因果关系的顿悟(即所谓“啊
克娆姆(左)与格律勒互相护理毛皮。
哈!体验”)的基础上解决新问题。简?古道尔曾经看到过野生黑猩猩使用他们自己制造的工具。观察表明: 他们还会打猎、吃肉,借助战争扩张领土,甚至自相残杀。后,艾伦?加德纳与比阿特丽斯?加德纳夫妇研究小组成功地教会了黑猩猩使用大量手势形式的符号,他们借助这种符号互相交流的方式与我们人使用语言互相交流的方式相似得令人吃惊。这些猿透露出他们正在思考或感受些什么的丰富信息: 猿的心理对我们人来说已经变得可以理解了。
尽管这些发现会给人以深刻印象,但我们对猿的了解仍然缺少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 他们的社会组织。有证据表明: 黑猩猩们过着高度复杂且微妙的社会生活,但这一我们至今所能勾勒的黑猩猩的社会生活图景仍然是残缺而零乱的。至今为止,科学家们所做的关于这一特定领域的研究几乎全都是以野生黑猩猩为研究对象的。这些实地观察极为重要,但想要在丛林中跟踪黑猩猩的社会活动的每一个细节是不可能的。如果野外考察工作者能经常看到黑猩猩的话,那么,他们是很幸运的。然而,在成千上万次发生在灌木丛或乔木林中的社会接触中,他们能目击到的次数是很少的。他们虽然不至于注意不到社会性变化的结果,但却经常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现在,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在那里,我们才有可能对这种令人着迷的动物的集体生活进行全面的研究;这个地方就是荷兰阿纳姆的布尔格尔斯动物园[Burgers Zoo]中的大型户外黑猩猩群落圈养区。至今,这样的研究已经持续了一些年头了。这本书报告了这项研究的结果,并对基于猿与人之间的密切关系的某些猜想作出了论证: 黑猩猩的社会组织与人类的实在太像了,像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政治学家对此所作的早的评论可在《政治学与生命科学》杂志1984年第2期的第204—213页以及本书参考文献中所列的格兰登?舒伯特(1986)的文献中看到。这些动物世界中的小丑们在政治舞台上显身手时显然感觉十分自在。看来,马基雅弗利马基雅弗利(Machiavelli,1469—1527),意大利政治哲学家,《君主论》的作者。——译者的书中的所有段落都可直接用来解释黑猩猩的行为。这种动物之间的权力斗争和富于成效的机会主义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有一次,有一个电台的记者试图以这样的问题来让我吃上一惊:“您认为在我国现政府中谁是的黑猩猩?”新闻记者们已经通过将本国的政治家们与尼基、鲁伊特和耶罗恩作对比而对这一发生在阿纳姆动物园中的权力斗争的报告作了出于政治目的的开发和利用。1987年,法国罗谢出版社出版的法文版决定将弗朗索瓦?密特朗和雅克?希拉克与夹在他们之间的一只露齿似笑的黑猩猩在一起的一幅画作为《黑猩猩的政治》的封面;此后,这一倾向在法国的媒体上表现得特别明显。这一不敬的封面与其说是为了抬高那些猿还不如说是为了诋毁政治家们。与此相似,本书的要旨也会被某些重新命名的书名所冲淡或削弱,例如,1983年,哈尔纳克出版社就以这样的标题——《我们多毛的堂表兄弟姐妹》出版了本书的德文版。这些出于市场营销的需要而做的决策偏离了我的书的要点,本书的要旨不在取笑政治领袖们或者猿们,而在于提出人与猿之间的基本的相似性并由此促使人们去反省他们自己的行为。
报纸每天都在向人们提供大量的政治评论。我们习惯于报纸以简洁扼要的形式向我们提供政治动态的概要,例如:“政府内部分裂给反对派以可乘之机”或“部长使自己陷入了十分棘手的境地”。政治新闻记者们常常略去对导致这种局面的各种因素和事件的列举。没有人会期待他们将他们所了解的所有有关的政治声明和他们所收集的所有机密信息的细节都详尽无遗地写出来。他们的读者所感兴趣的大多只是事情的概要。
我在阿纳姆所目击的各种事件同样可以以这种方式来概述。这肯定是省事的陈述方式,但我以这种方式所勾勒的一幅图画却会是缺乏说服力的。我的解释也将不可避免地被人们看做比一个政治新闻记者的解释更令人怀疑。当我们讨论的对象是动物时,“政治”这个词本身就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这就是我认为一定得用一步步逼近主题的方式来展开话题的原因。在这个导论中,我将先给出一个黑猩猩之间的交流大致上包括些什么内容的轮廓。而后,在章中,我将提供一个关于群落成员的性格的素描。此后各章将用来报告阿纳姆黑猩猩研究项目在过去6年的运作过程中我们所观察到的各种权力竞争以及地位的颠覆对于性特权的影响。后,我将讨论一些作为社会互动的基础的一般机制——例如交互式报答、战略谋划的才能和三角关系意识——并指出这些机制与人类活动的相应机制是多么的相似。
印象
一进入阿纳姆动物园的大门,游客们就开始漫步在公园中古老也宽阔的林荫大道上。一路上,他们会经过道路左边的鹦鹉、鹈鹕与火烈鸟以及道路右边的长尾小鹦鹉、猫头鹰与雉鸡。大约在走到这条林荫大道的一半时,在鸟儿们所发出的刺耳、嘈杂的声音之外,他们还会听到一种比鸟声沙哑得多的吼叫声。这种吼叫声就来自这条大道末端的巨大的户外圈养区中的黑猩猩们。
到达林荫大道的末端时,游客们会发现那些猿在20来米开外;这种安排是为了阻止公众试图给他们喂食,对此游客们或许会感到失望。如果他们想要在更近的距离内看看这些动物的话,那么,他们就得登上瞭望塔才行。从牢不可破的玻璃的背后(黑猩猩们会向旁观者扔石头),他们将看到面积差不多有两英亩(约8000平方米)的整个户外圈养区的壮观景象。这个圈养区被一条宽阔的水量充沛的人工护河所环绕。这块地方原来是一大片树林的一个组成部分,至今,岛上仍然有大约50棵高大的橡树与山毛榉,这些树大部分都被用电栅栏保护了起来,以防止岛上居民们的破坏习性。在圈养区中央,人们可以看到有些橡树矗立在那里,这些橡树没有被保护起来,它们的树皮都已经完全被剥掉了。这些已枯死的橡树在黑猩猩群落的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群落中的大部
上,阿纳姆动物园黑猩猩展示中心鸟瞰。右侧是包括睡觉处和冬季室内活动大厅在内的建筑物。左侧是黑猩猩们曾经征服过的墙。本图由波尼?维勒姆斯绘制。下,户外圈养区一角,中间的是那些已经枯死的橡树。
分攻击性遭遇战都是在这些树的顶部结束的,正是这些树提供了无数逃避敌手的可能性。
显然,我们这个社会中的某些成员还得使自己习惯于这种全新的半自然式的动物园。在这种圈养区中,喂食、触摸、刺激猿类的行为的可能性实际上已经被减少到零。游客们所能做的惟一的事情就是站着看。不过,这种圈养区的优点是: 在这里所能看到的东西要比在那些作为传统猿舍的狭窄笼子中所能看到的东西要多得多!那种关着两到四只黑猩猩的狭窄笼舍是令猿沮丧的。在这种有辱猿格的条件下,猿类常常除了躺在那里无聊地手淫、来回踱步或者用背甚至头去有节奏地撞击笼壁之外几乎不再做其他的事情。瑞士动物学家与动物行为学家海尼?黑第格尔被普遍认为是动物园生物学——一门旨在寻求理解被捕捉并被关押的动物们的基本需要、创造出一定的环境条件从而使一个物种的典型行为能在其中正常表现出来的学科——的创始人。现代动物园已经从尽可能多地圈养各种不同种类的动物转向在一个更广阔的隔离区域内只圈养较少种类的动物。阿纳姆动物园的黑猩猩展示,是从被关在窄小的笼中或穿上衣服准备开茶餐会的猿到自然式圈养区中的猿这一漫长道路上的一座里程碑。这一发展所出现的时间正好就是野生环境中的猿濒临灭绝的时间,现在,某些猿群有效地生活在由人类提供保护并有兽医不定期地提供医疗服务的避难所中。这样,猿在自然栖息地中的生活就开始与在文明的动物园中的生活相像了。
在阿纳姆黑猩猩群落中,游客们就不会看到这些行为模式中的任何一种。这里频繁的社会活动是一种完全自然的活动,那就是毛皮护理。通常几只猿一个挨一个地聚在一起,彼此梳理着毛发。与这一小心翼翼的护理工作相伴随的是轻微的噼啪声和拍打声。互相护理毛皮的伙伴还不时地通过推或拉的动作让对方换一个新的位置。从他们彼此遵从着对方的指示时那副欣然的表情看,黑猩猩们是多么喜欢被护理啊!
当成年雌黑猩猩们形成一个串状的毛皮护理队列时,她们的孩子通常都会在附近游荡,而那些很小的幼仔们则会用手和脚像夹子一样牢固而安全地将自己夹在母亲的肚子上并看着周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稍大一点的孩子们似乎具有耗不完的精力。在玩捉迷藏游戏的时候,他们会从毛皮护理队列的中间直冲而过,还会以从那些成年猿的头上一跃而过或朝她们扔沙子的方式来打扰她们的毛皮护理活动。
阿纳姆黑猩猩群落在以下几个方面都称得上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一是户外圈养区的面积;二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年轻黑猩猩的数量;三是它的规模(1981年,黑猩猩的数量已达到25只),这是重要的;四是有几只成年雄黑猩猩生活于其中。雄黑猩猩的体型并不比雌黑猩猩大很多,但他们的毛发要比雌黑猩猩的厚密。当他们兴奋起来或具有攻击倾向时,他们的毛发就会竖立起来,从而,他们就会显得比原来大并会给人以恐怖的深刻印象。在这种时刻,雄黑猩猩走或跑的速度会快得令人吃惊。这种攻击行为经常在足足10分钟前就会以一种不引人注目的
一群黑猩猩正在休息。吉米(左)正在给特普尔护理毛皮。吉米小的孩子坐在她们两个的中间。中间的是这两只雌黑猩猩的同为五岁大的儿子: 乌特正将手伸到乔纳斯的腋窝下挠痒痒。右边坐着的是克娆姆。
只有在一个和谐的群体中,成年雄黑猩猩才会关怀群内的孩子们并宽容他们的行为: 上,经常与尼基一起玩游戏的莫尼克十分开心地让尼基将她提起来倒挂在空中;左,鲁伊特允许一只小黑猩猩用他的背当蹦床做蹦跳游戏。
身体动作或姿势变化的形式露出端倪。当我带着游客们参观黑猩猩圈养区时,我会注意到一场即将来临的威胁性炫示的迹象,这时,我就会得到一个人类典型的卖弄知识以引人注目的机会。我有充足的时间向每一个信任我的客人预告他们将会看到什么情景。
然而,黑猩猩行为的可预言性并不意味着他们总是重复同一种社会行为模式。如果那样的话,将是很让人厌烦的。黑猩猩研究的迷人之处就是记录他们在许多年之中所发生的变化。做一个黑猩猩短期行为的预言并不仅仅因为可以作为一种令他人感到惊讶的手段而有趣,而且,还是不断检验我关于黑猩猩群落内部的不断变化着的关系网知识的一种极为有用的方法。
发生在阿纳姆黑猩猩群落中的领导阶层的变化情况像画一样清晰不过地向我们展示着这个群落的生活的活力。这些过程需要花许多个月的时间,而且,与人们通常所认为的相反,他们并不是由少数几次战斗决定的。我自己的研究一直特别关注那些导致首领废黜的永无休止的默默运行着的社会操纵。一个群体的稳定性是慢慢地被破坏掉的。在这张由阴谋所钩织的网中,每一个个体都有他或她的角色要扮演。那将来的新首领会给其他个体做出榜样,但他绝不可能全然单独行动;他不可能单方面地将他的领导权强加在群体头上。他的职位部分地是由其他黑猩猩们的认可造成的。就像其他个体一样,群落的首领或者说雄1号,也是被诱入到这个网中的。
紧张爆发状态的预防
多年以来,直到现在,动物园都会将诸如狒狒、猕猴的猴类动物以相当自然的群落的形式圈养在大家都熟悉的猴山上。但就被圈养的大猿们来说,他们却一直没能过上这样适意的群落生活。动物园的所有者们担心: 一大群令人恐惧且不可预测的这种动物会导致流血冲突甚至死亡。更大的麻烦是,这些大猿极易感染疾病;人们曾希望通过将这些动物隔离在消过毒的笼子里来消除疾病感染的危险。不过,到了1966年,安东与简?范?霍夫兄弟俩决定在阿纳姆动物园尝试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简曾经在位于新墨西哥州的美国好罗曼空军基地研究一个黑猩猩大群落的社会行为,他的这一经历是能让他从中受益的。新墨西哥的黑猩猩群落生活在一个占地25英亩(约10万平方米)的户外圈养区中。
美国的这一黑猩猩群落背后的设想是很好的,但是它未能成为一个成功的项目。那个群落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极为紧张的你争我斗的气氛。简推断说: 那儿的主要失误是缺乏在喂食时将那些猿隔离开来的隔离设施。因为有些猿试图独占食物,所以,每次进餐时,群落中都会爆发暴力冲突。其实,群落内部的紧张情绪在喂食时间到来前的一段较长的时间内就已经开始增长了。这意味着那里缺乏一种和谐的群落生活的发展所必需的一个基本的先决条件。
在自然环境中,黑猩猩们或者独自寻食或者以小组的形式集体觅食。由于他们所搜寻的果实和树叶分布得非常均匀,因而食物争夺是不常见的。但是,一旦人类开始向他们提供食物,甚至是在丛林中向他们提供食物,和平就很快被扰乱了。这种事就曾在坦桑尼亚的贡贝河流域即简?古道尔进行她的著名研究的地方发生过。理查德?冉哈姆理查德?冉哈姆(Richard Wrangham),哈佛大学生物人类学教授。——译者曾断定: 有系统地向贡贝河流域的黑猩猩们供给香蕉使得他们的攻击性急剧增强。
在阿纳姆,食物争夺问题已经通过两种办法得到有效解决。首先,公众与那些动物之间被隔开一定距离,因此,他们无法给动物喂食。其次,每天晚上,这些猿都被分成一些小组,而后,他们就会在睡觉的10个笼子中分别享用食物。泰山和乔纳斯之间的一场游戏性角力比赛。
他们几乎从不与群体中的全体成员一起进食;每天晚上和早晨,他们中的每一只都能在他们所住的笼子中公平地收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他们通常所吃的食物有苹果、橘子、香蕉、胡萝卜、洋葱、面包、牛奶,有时还有鸡蛋。他们的主食是一种(称为“猴粮”的)内含糖类、蛋白质和维生素的压缩性食物小球。夏季期间,黑猩猩们吃大量的草以及橡子、山毛榉果、叶子、昆虫和一些食用菌。
为了得到足够的食物,野生环境中的黑猩猩得花一半以上的时间来觅食。在动物园中,由于不必做这件事情,因而,他们难免会觉得有点儿无聊。结果是他们的社会生活得到了强化。他们有太多的时间来“社会化”。另外,他们的住处空间有限,一大早,茨瓦尔特就走出来,加入安波(右)也在其中的一个小组;她只用两条腿走着,因为地上的草还是湿的。小莫尼克用玩笑式的拍打来表示对她的问候。
因而,他们绝不可能将自己与群体完全隔离开来。这些效果在冬季那几个月中表现得特别明显。
荷兰的冬季(从11月下旬到4月中旬)对于黑猩猩来说是严酷的,这段时间黑猩猩们是在一个有暖气的建筑物中度过的,那里有供他们睡觉用的场所,还有两个大厅,大厅里有可供攀爬用的架子,还有中空的金属鼓。(成年雄黑猩猩们用这些鼓奏出嘈杂而富于节奏的合奏。)的大厅有21米长、18米宽。尽管这样的大厅看起来已经够合理的了,但实际上它只有户外圈养区的1/20那么大。这引起了黑猩猩之间的摩擦和愤怒;因此在冬天,群落中发生的攻击事件差不多是夏天时的两倍。
黑猩猩们离开冬季生活区的日子是他们一年中喜庆的节日。这一天的早晨,饲养员会打开通向户外圈养区的滑动门。那些猿是无法从睡觉的地方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但他们可以用耳朵来辨别建筑物中的所有的滑动门的动静。不到一秒钟,整个群落就以震耳欲聋的尖叫对开门作出了反应。他们以一个小组接着另一个小组的形式被放进户外的场地。尖叫声与吼叫声在继续响着。在户外圈养区的每一个角落,人们都可以看到猿们在互相拥抱和亲吻。有时,他们还会以3个或更多个一组的形式围成一团,不断地兴奋地跳跃着并互相重重地拍打着背部。
这些猿重获自由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在冬季期间已变得稀疏了的黑色毛发将在几个月内重新变得厚密而闪亮。他们的苍白的脸也将在阳光下恢复他们本来的颜色。重要的是,那在整个冬季中像是被装入瓶中的紧张情绪也将在户外的空气中消散。
大逃亡
我们这个灵长目动物展示中心的存在,要归功于中心主任安东?范?霍夫的进取心和胆量,以及他关于动物园的见解: 对于动物园来说,在收养动物的种类方面,少而精要胜过多而滥。1971年8月,我们的黑猩猩圈养、展示与研究中心这一综合机构正式对外开放,开放仪式是由德斯蒙德?莫里斯德斯蒙德?莫里斯(Desmond Morris),英国著名动物与人类行为学家,《裸猿》的作者。——译者主持的。在一帮穿戴得整整齐齐、无可挑剔的其他“裸猿”们的环绕下,莫里斯致了开幕词,而后,我们的多毛的亲戚们就被放进了那个户外圈养区。我们的这位贵宾演讲者曾经预言以下两个灾难之一将会如期降临到我们头上: 这些猿或者会造出一只筏并用它来渡过护河,或者会发明出一种梯子并用它来登上圈养区的某段围墙。种灾难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第二种灾难则与一只名叫“洛克”的黑猩猩的发明有关。
洛克是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小群少年黑猩猩中年纪长者,是埃米尔?门泽尔的研究对象。他曾经完全靠自己偶然想出了一个极为聪明的主意: 用一根长竿子当梯子爬过了一堵墙。群落中的其他黑猩猩们很快就掌握了这种工具的用法。他们甚至在攀爬时互相帮助。
阿纳姆黑猩猩群落的历令人难忘的逃逸事件也是以相似的方式发生的。尽管在开幕式上我们就已经得到了警告,但还是有一些大树枝被散乱地留在了猿岛上。圈养区的某一小段边界是由一堵4米高的围墙构成的。后来发生的故事成了动物园中的一个经典案例。根据流传广的版本,故事是这样的: 那些黑猩猩从多种角度将那些树枝搭在墙上,而后,他们同时爬上了那堵墙,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那很像是一座中世纪的古堡中发生的一场暴乱,黑猩猩互相帮扶着越过了围墙。而后,十几只黑猩猩排成一条直线走向一座当时挤满了客人的大餐馆。在那里,他们用橘子和香蕉将自己的肚子塞得满满的,而后又慢慢溜达着回到了他们睡觉的地方;回来时,他们的手上和脚上塞满了偷来的水果。那天剩下来的时间,他们是在尽情地享受水果的美味中度过的。
听到这一精彩的故事一些年后,当我有心写作这本书而去这里那里地核实故事中的细节时,我感到有点失望。我问了每一个当事者当时他凭自己的双眼看到了些什么。结果是在预料之中的。那个故事包含了一个真实的核心,但是,从事件发生到现在这些年的流传过程中,这个故事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被人们随意添油加醋地改编过了。例如,那家餐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 他们从不储存水果,逃逸事件发生的那一天,实际上也只有一只黑猩猩进了餐馆。那只黑猩猩就是大妈妈——群落中年纪而且毫无疑问也是危险的雌黑猩猩。她显然是从柜台上爬过来的,并曾对收款台发生过探究的兴趣,然后她就在一群餐馆客人的中间安然坐下来,并平静地喝完了一瓶巧克力增香牛奶。
我并没有责备当时目击这一突围事件的任何人。可以确定的是: 那次逃逸是借助于一根树枝的帮助才得以实现的(事后发现一根5米长的粗大而沉重的树枝就一头对着墙支撑着);但那些黑猩猩当时是否同时用了几根这样的树枝则还没有搞清楚。这次突围应该是一个团队的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一点都不让我吃惊;单单那根树枝的重量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虽然饲养员每天早晨都会勤勉地检查户外圈养区中有没有折断了的树枝——那次令人难忘的大逃亡后所采用的一种惯例——但这并没有能够抑制住那些猿的创造性。在地上没有零散地躺着的现成的树枝可以找时,他们就到已枯死的橡树上去折断一些长树枝。这需要巨大的力气,所以,这样的任务总是落在成年雄黑猩猩的身上。让我们感到安慰的是,这些树枝不再被用来逃跑,而是被用来爬过带电的铁栅栏以便能够爬上那些活树。
对于像黑猩猩这样聪明的动物来说,想要消除所有的逃跑机会是办不到的。他们甚至知道如何使用钥匙,有时,他们会试着从饲养员的口袋里将钥匙钓出来。逃逸事件只有在人们回顾并讲述这种事情的时候才是有趣的。在事情发生的当时,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发笑的地方;那个时候,每一个人所能想到的只有危险。
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敢走进黑猩猩群中。饲养员和我与他们中的某些个体关系非常友好,但只有当他们待在他们的睡觉处并且与我们之间隔着栏杆的时候。动物园都将绝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一只成年黑猩猩当做一条规则。他们并不比人类重,但他们的力气却要大得多。在动物园中,有关黑猩猩的一个问题是: 他们太清楚他们在力量上的优势了。这一特点再加上他们喜怒无常的性格使得他们具有致命的威胁。
野生的黑猩猩则不清楚他们的力量比人类的大,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学会害怕人类以及他们的武器了。由此导致了这样一种荒谬的情形: 在阿纳姆动物园中,我们得与黑猩猩们保持相当的距离才能去研究他们;而野生黑猩猩们一旦变得习惯与人类相处,人反而可以在比动物园中的人与猿之间的安全距离更近的距离内研究他们。我们在护河对面与圈养区边缘相距6—60米远的地方观察他们(对于来访的公众来说,这个观察距离还要更远,当然,在瞭望塔上的观察除外)。而在贡贝河流域,实地考察工作者们有时却可以直接走向黑猩猩并在他们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们。不过,即使在贡贝河流域,由于与人类相熟已久,那里的黑猩猩们也已经不再怕人类了。其中臭名昭著的要数富老豆——一只肌肉发达的青年黑猩猩,他会打那些到营地来的人类访客,有时还会将他们拖下山坡。在一次攻击中,他用全力踩简?古道尔的头,并差一点折断了她的脖子。他似乎想要在他与古道尔之间的关系上占据统治地位,因而发出了威胁。要想在不破坏来之不易的信任的情况下阻止这样的行为,那些调研者们几乎无计可施。
动物行为学
一个年轻的教师带着他的全班学生来阿纳姆看黑猩猩。那是仲冬时节,因此,那群黑猩猩生活在室内。
在大厅的一角,几只猿或坐或躺在那些高大的鼓上,那些鼓高矮不等。那个教师马上发现了这种排列的教育价值,他告诉他的小学生们: 坐在的鼓上的猿就是这个群落的首领,比首领稍低一点的是他的副官,比副官更低的就是他们的部下们。为了使一切都显得简单明了,他还指着那些坐在地上或者在地上走来走去的猿们说: 他们就是“等级”的猿。
乌特、泰山以及在他们背后的茨瓦尔特在好奇地看着尼基从护河里钓上的东西。
当时,在地上的猿中就有居于统治地位的雄性之一——耶罗恩;让我十分高兴的是,他当时正在为一场虚张声势的武力炫示而做热身准备。他已经将毛发轻微地竖起来,并对自己轻轻地吼叫着。当他站起身来时,他的吼声变得更加响亮,一些猿立即从鼓上跳下来,他们知道: 耶罗恩的威胁性武力炫示通常都是以一场长长的有节奏的跺脚音乐会的形式结束的。我好奇地想要看看那个年轻教师会用什么办法把自己从那种局面中解救出来。在耶罗恩制造完他的惯例性喧嚣并做了几次纵贯大厅的狂野的冲锋后,大厅里的一切又都重新安静下来。其他的黑猩猩们又爬回到那些鼓上,重新开始他们的活动。那个教师的看法不过是他的丰富的想象力的产物,他告诉他的学生说: 他们刚才看到的情形是地上的这只猿为夺取权力而进行的一场未遂政变。
这实在是一种可笑的看法。然而,谁能担保这本书中的众多解释事实上都是真理呢?尽管在经过了这么些年后,我觉得我对这个群落已经相当熟悉,对于其中发生的事情我很少出错,但我却不可能有的把握。研究动物的行为就是去解释它,不过,这种解释总是带着一种不断让人苦恼的感觉,即: 这种解释也许是不对的。这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而这正是科学家们为什么常常宁愿保持沉默而不愿回答这一大家耳熟能详的问题——“那只动物为什么做那件事情?”——的原因。有时,专家们会选择制造一个对有关问题一无所知的印象。他们的行为与那位对自己深信不疑并滔滔不绝地发表己见的自负的年轻教师恰好相反。这两种态度都会导致一事无成,但不幸的是我无法完全避免它们。在某些问题上我似乎过于犹豫不决,在另一些问题上我的解释又似乎走得太远了。但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走。行为研究就是以在这两个之间玩跷跷板的方式进行的。
动物行为学是对于动物行为的生物学研究。在康拉德?劳伦兹康拉德?劳伦兹(Konrad Lorenz),奥地利人,动物行为学的主要创始人。——译者与尼科?廷贝亨尼科?廷贝亨(Nike Tinbergen),荷兰人,动物行为学的另一重要创始人。——译者的影响下,动物行为学于1930年代在德国、荷兰与英国得以立足并发展起来。
观察者全神贯注地观察一种特定形式的行为或者跟踪一个特定的个体。他们的工作要比看起来艰辛得多。
动物行为学与动物行为的心理学研究之间的区别在于: 动物行为学强调研究在自然环境中或至少在尽可能自然的条件下的动物的自发行为。动物行为学家的确也做实验,但绝不会是与他们的实地考察工作完全分开的。他们首先是也主要是耐心的观察者。这种等着看动物出于自己的要求做些什么而非出于实验目的而激励动物进行某种特定行为的态度,同样也是我们在阿纳姆做的研究所具有的特征。
感知
每个人都会看,但实际上感知是一种需要学习的东西。每当有新学生来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会反复出现。在头几个星期,他们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在群落内的一场攻击事件结束的时候,我跟他们解释:“耶罗恩朝大妈妈冲过去并打了她一巴掌,于是,格律勒与大妈妈就联合起来并追赶耶罗恩,耶罗恩向尼基求救。”这时,他们都看着我,似乎我是个疯子。然而,对于我来说,这只是对一个(只有四只黑猩猩牵涉其中的)相当简单的交互作用的一个表面而粗略的概述,那些学生只是看到几只黑乎乎的野兽混乱地冲来冲去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他们很可能并没有注意到那猛烈的一击。
在这样的时候,我不禁会想起我也是在经过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后才发现自己会对这些情节的结构的明显缺失感到奇怪,然而,真正的问题不是结构的缺失而是我自己的理解能力的缺失。一个人必须对许多个体,他们各自之间的敌友关系,他们的姿势、特有的声音、面部表情以及其他类型的行为都十分熟悉——只有到那个时候,我们所看到的那些狂野的生活情景才会合乎实际地变得有意义。
刚开始时,我们只能看到我们已经认识的东西。一个对国际象棋一无所知的人在观看两个棋手之间的一次对弈时不会对棋盘上的紧张状态有什么意识。即使这个观察者待上一小时,他或她还是会对在另一个棋盘上准确地进行复盘感到巨大的困难。与此相反,一个大师只要聚精会神地看上几秒钟,就能看清并记住每一个棋子的位置。这两种人之间的差异不是记忆力上的,而是理解力上的。对于没有入门的人来说,那些棋子是互不相干的;而那些行家里手则会给那些棋子添加上重大的意义并看到它们之间是怎样互为威胁与保护的。记住一种有结构的东西要比记住一种杂乱无序的东西容易得多。
这就是所谓的“格式塔知觉”的综合原理: 整体或格式塔要大于它的各部分之和。学习感知就是学会认出各个组成部分有规律地出现的那种模式。一旦我们熟悉了棋子或黑猩猩们之间的交互作用的模式,那么,他们或他们的行为的意义就会显得如此的引人注目并且显而易见,以至于我们很难想象其他人怎么会陷在各种细节的泥潭里不能自拔,并且抓不住动作的基本逻辑。
信息交流的信号
每一种面部表情都表征着一种特定的心情。例如,游戏心态与焦虑心情之间的差异就可以从牙齿的暴露程度上推测出来。黑猩猩在受惊或悲伤时暴露牙齿的程度要比他们做出所谓的“游戏表情”时暴露牙齿的程度大得多。对于普通的旁观者来说,黑猩猩们大张着嘴的表情看起来
黑猩猩们会在受到惊吓、无把握和不安时暴露出他们的牙齿: 左,当象征安全的毛毯被拿走时,茹丝耶以尖叫作出了反应;右,当耶罗恩试图躲避尼基的威胁性武力炫示时,他咧嘴并哀嚎起来。
游戏表情(如这里的泰山与杰基所表现出来的表情)可以在摔跤与挠痒痒游戏中看到。这种表情或许会伴随着一种很像是强忍住笑声的喘气声。
尖叫是响亮的声音形式,这种声音表示对受惊吓的抗议。这里,在遭到一群雌黑猩猩的攻击后,一只成年雄黑猩猩——鲁伊特正在尖叫。
尖叫,杰基以乞讨的姿势朝另一只偷走了他的浆果的黑猩猩伸出一只手。他想把那些浆果要回来。
很像是快乐的咧嘴大笑,但你可以确信: 对于那只黑猩猩来说,实在没什么可笑的。这种露齿似笑的表情可在以下情况下看到: 当一个婴儿因母亲暂时离开而独处的时候,或者,当一只较年长的猿与群落中的高等级成员(他们自己很少会露出他们的牙齿)发生冲突的时候。
这种可怕的面部表情常常伴随着某些声音。其中,声的就是尖叫。在耶罗恩——群落中年长的雄黑猩猩——的首领职位被废黜期间,动物园的各个角落都可以听到他的尖叫声。我总是在一边步行穿过公园时一边吃我的午餐,在那段时间中,我经常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又与挑战者干上了的耶罗恩的尖叫声。这时,我就会狼吞虎咽地吞下我的三明治,并赶紧跑到圈养区去看那壮观的场景。
这种可以称为对受惊吓的抗议的尖叫常常会转变成哀嚎——一种较为柔和的更像是失望时的抱怨的声音。黑猩猩们还通过咆哮、咕哝、呜咽以及吼叫等来进行交流。学会识别每一个个体的声音的方法就是: 录下所有个体的声音,然后反复地播放直到它们之间的差异变得明显为止。就像听来自一种陌生的文化的音乐,只有经常并反复地听,旋律才会显现出来。
在我们熟悉了黑猩猩之间的通用的信息交流方式后,我们还得去面对不同个体之间的巨大差异这一连带的问题。每一只猿都开发出了许多专用的信号。例如,丹迪就有他自己的邀请其他猿过来帮他护理毛皮的手势: 用右手握着自己的左上臂。当他坐着的时候,这个姿势是不引人注意的;然而,当他用一只手(由另一只手扶着)加两条腿的方式蹒跚着走向一个可能的毛皮护理伙伴时,看到的人或许很可能会认为他是个瘸子。另一个严格个体性的信号是大妈妈用摇头的方式说“不”,这个信号看起来确实像在表达“不”的意思。举个例子: 有一次,大妈妈以乞讨的样子朝格律勒伸出她的一只手,正在这时,另一只雌黑猩猩跑了过来并坐在了大妈妈与格律勒之间。于是,大妈妈坚定地左右摇晃着她的头。那另一只雌黑猩猩当时的反应是: 她迟疑地退了出去。在她退出去后,大妈妈再次邀请性地朝格律勒伸出了她的一只手臂。格律勒走过来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接着,她们就互相护理起毛皮来。
我们将伸出手臂并张开手掌的姿势称为“伸出一只手”。这是群落中普通的手势。与黑猩猩们的许多交流信号一样,它的意义也取决于它被使用时及其前后的生活情景。那些猿用它来乞讨食物,请求身体接触,甚至在冲突期间请求支持。当两只猿以攻击性的姿态互相遭遇时,他们中的某一只会朝第三只猿伸出他的手。这个邀请的手势在政治斗争的有效的工具——攻击同盟或联盟——的形成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阿纳姆黑猩猩群落中所有常见的一百多种行为模式也都可以在野生黑猩猩中看到。他们的游戏表情、咧嘴似笑以及乞求的手势并不是对人类的相应行为的模仿,而是人类与黑猩猩所共有的自然而然的非语言交流形式。某些不同寻常的信号,例如,大妈妈以摇头的方式说“不”,则很可能是受人类的影响的结果。但即使这个非常特别的信号也曾被阿德里安?考特兰德阿德里安?考特兰德(Adriaan Kortlandt),荷兰著名考察兼实验型动物行为学家。——译者在野生黑猩猩中观察到过。从总体上看,在相互之间的信息交流上,阿纳姆群落中的猿与他们的野生同类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向旁求助行为
想象这样一个情形: 一只成年雄黑猩猩正在向他的对手发起挑衅。由于毛发竖了起来,他看上去全身都膨胀了;他“唬唬”地吼叫着,上身不断地左右摇晃着;而且,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块石头。没有经验的观察者不会注意到那块石头,因为在黑猩猩们的交流方式中,富于表现力的方式之一就是毛发竖立。这里所展示的是,当尼基对耶罗恩进行威胁性武力炫示时,他将全身的毛发竖了起来,从而使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大。
他们已经被引人注目的虚张声势的武力炫示迷住了。他们可能如此地着迷,以至于同样没能看到一只成年雌黑猩猩的干预行为。她平静地走向那只正在进行威胁性武力炫示的雄黑猩猩,松开了他握着石头的指头,而后带着那块石头离开了。经过许多个星期的观察,我才搞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在那天的日记的开头,我标上了一个粗体的感叹号,因为那时我确信: 我已经获得了一个世纪性的发现。但在熟悉这一行为模式之后,我却认识到: 那根本不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这种行为有时一天之中就会发生好几次。我们将这种行为称为“没收”。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在这种情况下雄黑猩猩有对雌黑猩猩产生攻击性反应的。有时,他的确试图将他的手挣脱出来,如果这种努力失败的话,他可能会去寻找另一块石头或一根棍子。然后,他会继续其虚张声势的武力炫示。不过,雄黑猩猩再次获得的武器还是有可能被没收: 有一次,一只雌黑猩猩单单从一只雄黑猩猩的手中就没收了不下于六件东西。
黑猩猩们有时用“唬唬”的吼声作为一种远距离通讯的形式。图中,鲁伊特(站立者)与耶罗恩在回应尼基的吼声。而这时,尼基正在60米之外进行威胁性武力炫示。
学会识别社会互动行为的模式甚至比学会识别手势与声音之类的通讯信号更难。“没收”就是一个例子,不过,还有许多其他的例子。引起问题的首先是攻击性的互动行为。冲突也许仅限于两只黑猩猩之间,但群落中的其他成员经常会出面干涉,因而,终,会有3只甚至多达15只黑猩猩同时互相威胁并追逐着。在这种情况下,黑猩猩伴随着巨大喧嚣的行为所遵循的模式是十分复杂的。
为了搞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首先必须区别指向对手的行为与指向同伴或旁观者的行为。后者被称为“向旁求助行为”,这种行为会以如下的形式出现: 年幼的黑猩猩们从观察年长者们的互动行为中学习怎样对社会行为作出适当的反应: 上,毛发竖立的丰士跟在正在驱逐一个挑战者的耶罗恩的后面跑着,当耶罗恩发出尖叫时他也跟着发出尖叫;下,安全地坐在母亲膝上的茹丝耶在看着两只小黑猩猩吵架。
寻找庇护与安慰
这是普通的形式。当未成年的猿在与同辈猿的一场战斗中失败或受到成年猿的威胁时,他们常常会这样做。在这种情况下,那只未成年的猿会尖叫着跑向他的母亲并投进她的怀抱。在成年的猿中,事情的做法就与此不同了。一只受威胁的雌猿会跑向居于统治地位的雄猿,而后在他的旁边或后面坐下来,于是,攻击者就不敢继续进攻了。
一只兴奋的或受惊吓的黑猩猩显然有一种想要与其他黑猩猩身体接触的急切要求。这似乎是使他或她快速安静下来的惟一办法。在面临攻击的时候,寻求安慰与鼓励的需要会达到如此程度,以至于在那时对手们看起来像是互相忘了对方。举个例子: 一只尖叫着、哀嚎着的成年雄猿奔跑着穿越圈养区,朝着其中有老也有少的几只猿跑过去,寻求着身体接触,亲吻或拥抱着他们。在那个时刻,情景看起来似乎相当友好,但这种情景却是由另一只雄猿所发起的一场长时间的气势汹汹的鲁伊特亲吻乌特(摄影: 罗纳德?诺亚)
武力炫示所引起的。而那时这个对手的毛发还在竖立中间正在尖叫的那只雄黑猩猩正在同时与另外两只黑猩猩互动。右边,他的敌手正在一边对他进行虚张声势的武力炫示一边朝他靠近。在避开敌手之前,他将一只手指放进左边的一只雌黑猩猩的嘴里以向她寻求安慰与鼓励。这是一个向旁求助的交流行为。(从左到右: 大妈妈、鲁伊特和尼基。)
着,并且,他很快又将开始对他的尖叫着的对手进行威胁。
寻求支持
如前所述,请求帮助是以伸出一只手的方式来完成的。当另一只黑猩猩站起身来并与受害者一起向敌手逼近的时候,这个动作确实是用来表示请求的这一点就变得很明显了,因为这时“乞丐”的态度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只在伸出一只手的同时哀嚎着的受威胁的动物了;他一边以进攻的姿态咆哮着并尖叫着冲向他的对手,一边始终留心着周围的情况以便确信他的支持者仍在支持着他。如果那个支持者显出犹豫的样子,那么,那套请求的程序就会重新开始。
唆使
这时发生的交流活动同时有两个指向。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交流所涉及的是各自需要动员一只雄黑猩猩去帮她攻击另一只雌黑猩猩的两只雌黑猩猩帮手。那只受到威胁的雌黑猩猩一边以愤怒的高音频的咆哮向她的对手发出挑战,一边亲吻并恭维着那只雄黑猩猩。有时,她会用一根手指指着她的对手——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手势。通常,黑猩猩们不用一根手指而是用整只手掌来指东西。我所看到过的雌黑猩猩们确实是在用一根手指指东西的那几次罕见情形都发生在局势令当事者感到困惑的时候,例如,当第三方躺在那里睡觉或从一开始就没有卷入冲突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攻击者就会用指的方式来表明谁是她的对手。
唆使行为的典型特征是: 当雄黑猩猩采取行动时,那些刚做完唆使工作的雌黑猩猩们自己就不再参与冲突了。她们让他独自去完成那项工作。
和解
在传统的看法中,攻击性一直被看做是一种会导致个体之间疏离的不可控制的本能。对于早期的动物行为学家们所研究的那种具有领域观念(领土或领水或领空)的物种来说,攻击性所具有的这种间隔功能是足够明显的。然而,对于社会动物来说,这种看法的适用性又如何呢?如果每一次争吵都会将群落成员赶得远远的话,那么,这样的群落岂不是很快就会瓦解掉?动物们是如何设法在为了食物与性交而竞争的同时又维持着一个个具有内聚力的群落的呢?当我们就冲突之后发生了些什么问题在这个黑猩猩群落中搜集资料时,我们发现: 原先的对手就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着!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所记录下来的战斗过后的情况都是接触而不是回避。
在安格琳?范?罗丝马伦——我的个学生来到阿纳姆之前的几个月中,我已经逐渐开始认识到黑猩猩之间的和解现象的存在。有时,动作相当明显。在一场战斗刚刚结束不到一分钟,两个原先的对手就会急切地跑向对方,长时间热烈地互相亲吻和拥抱,而后互相帮对方护理起毛皮来。不过,有时候,这种具有强烈情感意味的接触也会在一场冲突结束几小时后才发生。经过细心观察,我发现: 如果对手们没有就他们的纷争达成和解,那么,他们就仍然会处于紧张和疑虑状态。然而,就在那样的时候,坚冰会突然消融,对手中的一方会主动去接近另一方。
安格琳能够证明: 在一场战斗结束后,对手之间的接触要比在其他情况下的接触热烈得多,其中,典型的行为特征就是亲吻。描述这种现象的浅显的词就是“和解”,不过,我曾听到有人反对这样做,他们的理由是: 选择这样的术语,未免把黑猩猩不必要地拟人化了。为什么不用像“冲突后的次接触”这样中性的术语来指称它呢?因为归根到底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出于同样的追求客观性的愿望,接吻可以被称作“嘴对嘴的接触”,拥抱可以被称作“手臂围绕着肩膀”,脸可以被称为“头部前方”,手可以被称为“前爪”。我想有所保留地把赞成使用非拟人化术语的动机说出来: 那不是企图用语言来给黑猩猩们朝我们举着的那面镜子蒙上一层面纱吗?我们可不可以不将我们的脑袋伸进沙堆中来保持我们的尊严感呢?
大妈妈正在尼基(右)与尖叫着的丰士(左)之间的一场冲突中做调解。她向尼基表示“问候”,然后马上去拥抱并亲吻他。只有在尼基的情绪被她以这种方式平息下来后,丰士才敢与尼基和解。
从事黑猩猩研究工作的人从他们自己的经验中知道: 黑猩猩寻求和解的需要是多么强烈。也许没有任何一种其他动物会如此强烈地表现出这种需求,而要变得习惯于此是需要有所付出的。伊冯?范?库肯贝尔格曾描述过她次经历这种现象时的反应。
伊冯让一只名叫“巧蔻”的小雌黑猩猩与她在一起待一段时间。那时,巧蔻正变得越来越淘气,到了该教训一下她的时候了。一天,巧蔻将电话从挂钩上取下了N次,伊冯看到后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顿,并在责骂的同时将她的手握得异乎寻常的紧。伊冯的责骂看来在巧蔻身上产生了她所想要的效果,所以,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并开始看一本书。正当她已经把那件事全忘了的时候,巧蔻突然跳上了她的膝盖,将双臂环绕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对着她的嘴唇给了她一个典型的(张着嘴的)黑猩猩式的响吻。巧蔻此举完全不同于她通常的行为,它肯定与她所受到的那番责骂有关。巧蔻的拥抱不仅感动了伊冯,还给了她一次深深的情感冲击。她认识到: 她从来都不曾期望一只动物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而且,她还完全误判了巧蔻的情感的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