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大谷大学佛教哲学教授铃木大拙博士,生于 1870年,可说是现存佛教哲学的最大权威,不用说,也是现代禅学的泰斗(译按:此序系写于距今三十余年之前—铃木博士已于 1966 年 7 月在日本逝世,享年 96 岁)。直到目前为止,他谈佛教的英文著述,重要的已有一打以上,而尚未为西人所知的日文著作,至少有十八部之多。尤甚于此的是,正如他的英文禅学著作年表所明白显示的,他是日本以外禅学的开山导师。因为,除了忽滑谷快天的《武士的宗教信仰》(Religion of the Samurai,Luzac and Co.,1913),直到 1927 年《禅学论丛》(Essays in Zen Buddhism)第一系列出版前,除了《东方佛徒》(The Eastern Buddhist,1921 ~ 1939)杂志的读者之外,一直没有人知道世上有被称为生活体验的禅的这种东西。
铃木博士以权威的资格写作。他不但研究了梵文、巴利文、中文以及日文的原文典籍,而且对于德文、法文以及英文西方思想著作,亦有一种最新的认识。尤甚于此的是,他不只是一位学者,同时也是一位佛教弟子。他虽不是任何一宗的法师,但他在日本的每一座寺院中皆受到尊崇,此盖由于他对精神问题所得的认识,不但直接,而且深切,这是大凡曾在他的座下亲聆教旨的人都可作证的事实。他一旦谈到高深的意境,他的发言吐气便如其中人一般,而他使得进入他的心灵边缘的人所得的印象则是:他是一位寻求知识符号、描述“非知可及”之悟境的学者。
对于无缘在他座下闻教的人而言,那就只有以他的著述作为一种补偿了。但所有这些,到了 1940 年,英国方面已经缺版了,而在日本的剩余存书,亦于 1945 年在一场焚毁京都四分之三的大火之中付之一炬了。因此之故,我于 1946 年偕同内人代表伦敦佛教协会到达日本时,便着手与铃木大拙博士商量出版他的文集事宜,一方面重印旧有的好书,一方面尽快印行他于战争期间隐居京都家中所写的许多新作的译品。
但这个工作所需资金甚巨,实非伦敦佛教协会的力量所可企及,因此,我们寻求“骑士出版公司”(Rider and Co.)的协助,他们有郝家(the House of Hutchinson)的庞大财源作为后盾,有能力支付此种重大工作所需的一切。
谈到禅的本身,我不必在此多言,有关这方面的专书,例如阿伦· 瓦兹(Alan Watts)的《禅的精神》(The Spirit of Zen, Murray),我本人的《禅的佛教》(Zen Buddhism, Heinemann),以及一系列的中文禅籍的英译本,乃至本协会所印的一些著述等等书籍的日渐畅销,足以证明西方人对禅的兴趣,正在迅速上升之中。但因禅是一种极易引起误解的学科,是故,先请一位公认的高明说话,乃为当务之急。
我们计划将铃木博士的著作分为三组出版,只要可能,每一组皆含一部较大的作品,一部较小的作品,以及一部尚未用英文刊行的作品。首先入选的三部作品是他的《禅学论丛》第一系列,宝贵的《禅学入门》(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附以罗尔菲女士(Miss Constance Rolfe)所译、荣格博士(Dr.C.G.Jung)为此书的德文版所作的长序,以及一本以《禅的无心论—六祖坛经的意义》(The Zen Doctrine of No-Mind-The Significance of the Sūtra of Hui-nêng)为名的新书。这部坛经的本身曾以《慧能的坛经》(The Sūtra of Wei-Lang)为名,托由罗札克公司(Luzac and Co.)为本社印行。
第二组入选的作品,除了这部《禅学论丛》第二系列之外,尚有《禅学手册》(The Manual of Zen Buddhism),以及一部全新的作品《禅的生活》(Living by Zen)。至于第三组要选的作品,则将视大众的需要而定。
伦敦佛教协会会长韩福瑞
1950 年
初版序言
本书第一系列于 1927 年出版时,我的打算是不久之后就写第二系列;但是在同一个时候,作为禅的重要课本之一的《楞伽经》研究,却也要求照顾,其结果便是《楞伽经研究》(Studies in the Lankāvatāra Sūtra,1930)梵本本身的译英(1932)及其梵、汉、藏文索引(1933)的出版。
第二系列的重点放在“公案参究”(The Koan Exercise)的探讨方面,这几乎是现代禅修的全部要件,尤其是在今日的临济宗中。此种公案作略的里面虽然是陷坑满布,但它的发展却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如果不是它,禅也许就不会活到今天。我对公案参究所作的探讨,就其呈现于此一系列之中者而言,虽然不是很完全,但是我想我已让读者明白到它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了。我希望心理学家和哲学家接下这件工作,将它当作在远东心灵中受到特别开发的经验事实,加以研究。
《达摩的密传信息》(The Secret Message of Bodhidharma),《两部禅学课本》(The Two Zen Text-books),以及《佛教生活中的被动性》(Passivity in the Buddhist Life)三篇文章,虽然已在《东方佛徒》杂志上发表过了,但每一篇文章,又经过了彻底的修正,加入了不少新的材料。
自从埋于敦煌石窟已达一千余年之久的若干珍贵的禅宗文献被相继发现之后,我们对于禅在中国的历史,特别是在六祖慧能(638—713)前后的情况,有了更多新的认识。待到第四系列,我打算就可得到的文献及可提供的资料写上一部新的中国禅宗史。(译按:此处所说的“第四系列”似乎并未写出、或未用英文发表。)第三系列已经准备好了,希望它不久即与大家见面。
我在这部第二系列中插入了一些出于日本和中国艺术家笔下的水墨画。其中数幅,在已习惯于西方艺术题材的人看来,也许会显出东方艺术作品的疯狂姿态来,但我们必须晓得的是:心灵通达和表现实相的方式可有多种途径;纵使是在本书的西方读者之中,也会有人以某种艺术欣赏的眼光领略这些画中的情趣或意境。
我的善友安宅弥吉这个名字,将在有缘选购本书的读者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若不是他的话,这本书也许永远不会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于世哩。
跟以前一样,我对我的妻子碧翠丝(Beatrice Lane Suzuki)感激良多,因为她不但将我的手稿过目了一遍,同时还校正了它的校稿。
在这个科学与机械的强烈唯物主义时代,我们不能指望这一点东方人生哲学,成为一种轻松的福音而打开精神上的一种非理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