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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一生·一刻:木口木刻家张忠信传(散文语言+267幅图,呈现88岁艺术家的励志人生:锲而不舍,人生终有所成。赠张先生木口木刻作品藏书票)

書城自編碼: 3841355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傳記艺术家
作者: 吴刚
國際書號(ISBN): 9787538771008
出版社: 时代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3-03-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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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本书提到的木口木刻是一种使用木头的横截面进行雕刻的艺术,是木刻版画艺术中的一种。木口木刻与传统木刻最大的差异在于木材的取材方向:木口木刻的板材为横向式的切割,即与木纹垂直的方式。这样的木头表面质地紧密坚硬,可刻出极为细密的线条,表现的形象因此更为精致和清晰。18世纪后半叶,木口木刻发源于英国。第一位从事木口木刻艺术的是木雕刻版大师是托马斯·比伊克(1753—1828)。清末,木口木刻传入中国。但自鲁迅、刘岘等先生之后,参与这门艺术的人一直较少。而现存最早的藏书票是1470年德国青年画家伊格勒的作品。木口木刻技术诞生以后,不知何时起,与藏书票“走”到了一起,使之得到了更为迅猛的发展。
张忠信投入木口木刻的学习和创作时,已经七十岁高龄。投入木口木刻的创作十余年来,张忠信的作品先后获评第十二届、第十四届全国藏书票暨小版画艺术展优秀藏书票、第十三届全国藏书票暨小版画艺术展银奖;作品先后参加参加第三十二届国际藏书票双年展、“梅园杯”上海国际藏书票邀请展,等等。
★超值的藏书票:随书附赠一枚张忠信先生的木口木刻作品印制的藏书票。藏书票是从张忠信先生的木口木刻作品中精选中五种,每书随机附赠一种
內容簡介:
《一生·一刻:木口木刻家张忠信传》是一部人物传记。

本书提到的木口木刻是一种使用木头的横截面进行雕刻的艺术,是木刻版画艺术中的一种。木口木刻与传统木刻最大的差异在于木材的取材方向:木口木刻的板材为横向式的切割,即与木纹垂直的方式。这样的木头表面质地紧密坚硬,可刻出极为细密的线条,表现的形象因此更为精致和清晰。18世纪后半叶,木口木刻发源于英国。第一位从事木口木刻艺术的是木雕刻版大师是托马斯·比伊克(1753—1828)。清末,木口木刻传入中国。但自鲁迅、刘岘等先生之后,参与这门艺术的人一直较少。而现存最早的藏书票是1470年德国青年画家伊格勒的作品。木口木刻技术诞生以后,不知何时起,与藏书票“走”到了一起,使之得到了更为迅猛的发展。
本书的传主张忠信投入木口木刻的学习和创作时,已经七十岁高龄。
投入木口木刻的创作十余年来,张忠信的作品先后获评第十二届、第十四届全国藏书票暨小版画艺术展优秀藏书票、第十三届全国藏书票暨小版画艺术展银奖;作品先后参加参加第三十二届国际藏书票双年展、“梅园杯”上海国际藏书票邀请展,等等。
1954年,十八岁的张忠信初中毕业,走上了三尺讲台。他先是在小学教书,后来因为报考吉林师专美术系被教育局更改志愿到了中文系,而放弃进入大学,进入中学担任美术老师。这个岗位,也为他的绘画之路打开了一扇窗子。从此以后,他向绘画作品学、向来到吉林工作的艺术家学,一步步地用对绘画艺术坚定和执着的态度把自己“晕染”成了造诣深厚的艺术工作者。
沉默,宁静,平和,积淀。
他对绘画艺术近乎苛刻的信仰,也影响了下一代。在他的影响下,三个儿子也先后考入国内名牌大学的艺术专业,并从事了相关工作。七十岁那年,张忠信走进了木口木刻的世界。在这个当时中国艺术工作者还很少关注的领域,张忠信硬是凭借着深厚的艺术功底和严苛认真的学习态度,在木口木刻领域名声鹊起;数年间,他和他的作品多次参加全国艺术展并获奖。
但他却永远是那个“低调、沉默”的艺术工作者,甚至在某次书票邀请展上,将金奖获奖感言的话筒推给了别人……
张忠信自己说,我只是个画画的老头。看到入画的鸟,挂满果的树,便收入画中。好看就可,余者不计……但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会被他艺术不遗余力、不计名利,沉默而笃定的热爱感染,肃然起敬。
本书以著名画家、木口木刻家张忠信为传主,完整呈现了这位生活低调纯粹、从未接受过专业绘画训练、从没接受过专业木口木刻训练的老人,是如何一步步通过努力和勤奋,通过不断自学、向来通化工作和开艺术展的艺术家学,逐步成长为一位具有相当艺术造诣的画家、木口木刻家的。
作品也用了不少篇幅,描写了张忠信的家庭:他的夫人,以及在他们夫妇严格教育下先后考入国内名牌大学艺术专业并从事艺术工作的几个儿子,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友爱和谐的艺术之家。作品附录大量张忠信先生的绘画、木口木刻作品,图文并茂地展现了传主的生平经历和艺术造诣。
本书随书附赠张忠信先生的藏书票一张。藏书票从张忠信先生的大量木口木刻作品中精选出五种,每本书随机附赠一种。
關於作者:
吴刚,现为吉林就业时报社社长、吉林省幽默与笑话杂志社执行董事、吉林省中国共产党党史和文献研究会副会长、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毕业后在吉林日报报业集团城市晚报社工作十年,历任记者、新闻部主任、采编中心主任等职。调任吉林东北亚出版传媒集团后创办经济类刊物《置业周刊》,并创立品牌栏目“地产下午茶”。常年笔耕不辍,曾出版长篇纪实文学《向荣而发》《吉人鲁贺》等。
目錄
001 楔子
小院故事
012 铃声
017 山坊
023 南山
027 奇遇
030 冬至
034 春节
过往岁月
041 出生
044 离别
047 母亲
051 奶奶
053 东北
057 大学
061 瘦马
064 山村
067 先生
079 眷恋
083 好友

执子之手
094 素秋
097 执手
101 红缨
103 一家
105 画像
110 眼疾
114 亲人

严父稚子
120 家书
128 严父
132 烛光
137 拥抱
140 求学
145 杂忆
150 秉性

木口木刻
159 镌木
177 书票
181 执念
205 山雀
內容試閱




七十岁之前,作为一位艺术家,除了故乡山城,张忠信在全国范围内几无人知。
比起艺术上的显赫声名,艺术家的沉默尤其需要英雄气概,如深夜旷野边缘的一豆光,偶尔闪一闪,不在乎别人看没看见。
现在,张忠信已经八十多岁了,仍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单纯、干净,远离凡俗的纷扰,与夫人林素秋女士“诗意地栖居于这片大地之上”(荷尔德林诗)。
每个时代的诗人、艺术家,内心都藏着一座仅供自己解脱的山——南山。陶潜的南山令陶潜悠然心远,张忠信的南山令张忠信默然心安。现实中有那么多人搞了一辈子艺术,却连艺术的门儿都没摸着,站在门外还挺能喊;而张忠信平日里没什么话,不平常的日子里也没什么好说的。想起他那次推让获奖感言的行为,自然而真诚,令人感佩。
沉默?我看到的,别人早已看到了、看过了,没有可看的余地了。那我只能转过身去,向后看。我看到了别人也曾看到过却未加注意的东西。那些仅仅为艺术家所呈现的东西不可言喻,却展示着不可思议的美。其实,不是我发现了这些东西,是这些东西因沉默而发出的光吸引了我的视线。
当然也不是沉默,是静。宁静。如果宁静失去了形容的属性,如果宁静一旦顺化而为超越生死的另一种境界,那么宁静所发出的光,就是一切艺术的核心。那一豆光,逐渐扩展成一片光。
张忠信看到了。他不说。他的刻刀在这片光中吟唱着。
《一生·一刻》是一部人物传记。主人公是艺术家张忠信。
这部传记的写作过程回答了作者的如下疑问:这个1937年出生的老人,经历过国乱、家乱,半生坎坷,没有接受过美术院校的专业教育,他是怎样走上艺术创作之路的?他的热爱、天赋、专注缘何而来,又如何传至他的儿孙?他是怎么成为令外人尊敬的他,又是怎样成为令家人尊敬的他?他久远的童年,他对艺术产生兴趣的那一天,他的出生地,他的山城,他的学生林素秋、夫人林素秋,他的三个儿子,他的孙女孙子,他视为老师的靳之林先生……这一切在他的生命中喻示着什么?
传记共分五部分。
第一部分,作者从张忠信现实生活的常态入手,向我们展示了艺术家充满诗意的生活环境、情调、意趣以及令人神往的那种山居的日子所独有的清幽的氛围。
某天,张忠信的大儿子告诉他,可以在乡下翻盖一处农民的房子。“从头一年杏树开花,到第二年杏树结果”,一间宽敞的石屋、充满生机的小院,终于建成了。“读书、作画、刻木、躬耕。”小院名为“蚀木山坊”——张忠信在日记中写道:“蚀木是我晚年的日课;山,举头即望,是一个客观的存在;坊,是劳作的地方,它正好坐落在小山的脚下。”
来山坊前,他刻的是冰心、鲁迅、张爱玲,琮有兵马俑、佛造像……来山坊后,他刻的是小鸟、小狗、猴子、猫咪……
而他一直在构思着一件名为“蓑翁对韵”的作品。这件作品暗含着他自身的倔强性格。
第二部分,从张忠信出生写起,经过离别家乡、返回东北;童年、少年、青年;历经乱世乱象,亲情、友情、师生情。其间从萌发到日趋强烈的“美术”情结,使其追求艺术的信念随着年岁的增加而更加显著和坚定,尤其是放弃中文专业甘当一个没有高等教育学历的中学美术教师,初步展现了他倔强的性格。这一部分内容比较充分,设立了“出生”“离别”“母亲”“奶奶”“东北”“大学”“瘦马”“山村“先生”“眷恋”“好友”等十一个章节,使张忠信的“过往岁月”跃然纸上。
第三部分,写林素秋。弥漫着一种平静而又深沉的气氛。相识、相爱、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没什么起伏,很平常,没有多少情感的流露,但其中却透露出某种诱人的温度和悄然散发的美。
第四部分,张忠信与他的三个儿子。长子张帆,经过一番波折,1988年考入东北师范大学美术系;次子张黎,与张帆同一年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史论系;老三张澈,1996年考入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
那天,当兄弟二人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恰好没在家。晚上,父亲一进家门就急急地问:“你们接没接到录取通知书?我听说有的孩子已经接到了。”兄弟俩告诉父亲,他们都接到录取通知书了。父亲二话没说,同时给了兄弟二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一突然的举动让兄弟二人呆住了,站在原地很久没动。这是张帆记忆中得到的父亲的第二次拥抱。……大哥和二哥在同一年考上大学,尤其是父亲给他们的那个拥抱,刺痛了老三张澈。张澈是20世纪80年代典型的“问题”少年——他的书包里除了一两本小人书,还有一块板砖。……但后来,同大哥张帆一样,他也以四次高考的经历实现了自己“到北京读书”的誓言。
长子张帆工作生活在长春,次子张黎、老三张澈分别在上海和北京工作。“孙女远在海外攻读博士学位;大孙子快上初中了,另外两个孙子,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四个孩子都善良、自信、阳光,也无一例外都对艺术充满了热爱。”
“三个孩子觉得虽然父亲是严谨的,甚至是严厉的、苛刻的,对他们的文学素养、绘画技法,甚至外语学习都要求甚多,但他们觉得令他们受益终身的不是这些严厉系统的训练,而是父亲一生将艺术近乎视为信仰的追求,还有父亲那超越世俗的人生态度以及父母为他们营造的家庭氛围。”
艺术家张忠信对后代的影响力是极具延续性的,这就是他留给后代的精神财富,其价值不可估量。
第五部分,张忠信与木口木刻。文艺评论家董大可对张忠信和他的作品做了如下评价:“看他的藏书票,骨子里有一股非常倔强的精气神,充满着昂扬向上的氛围……张忠信先生以他那种默默无闻、锲而不舍、持之以恒的行动,以非凡的超脱定力,坚守着自己的人格与艺术底线,‘有道则现,无道则隐’,他顽强而生动地诠释着什么叫艺术家‘善恶分明’的真知与良心,什么才是艺术家极其可贵的‘文化自觉’,什么样的作品才有资格、才有可能被人们发自内心地称其为‘思想性与艺术性的双丰收’。”
张忠信已经成为木口木刻领域的佼佼者。数年间,他多次参加全国艺术展并多次获奖,但给人的印象永远是“低调、厚道”。——2011年,上海国际书票邀请展,张忠信送展了四幅作品,获得了邀请展金奖。剪彩后,组委会邀请张忠信代表获奖人发言,张忠信觉得自己“嘴拙”,将话筒推给了别人。
吉林艺术学院教授王公,虽与张忠信仅有一面之缘,却为张忠信的特立独行所打动,他认为张忠信比当下的那些艺术名家多了一种特别的坚定,这种坚定与名利金钱无关,其表现为毫不动摇地精研艺术、长久地探索木口木刻的中国化和民族特征。
王公在给张帆的信中写道:“张忠信的不声不响让他变成了一个边缘的人,甚至变成了一个被社会遗忘的人,他身上有着20世纪初那些大师的影子,好像世俗社会的种种良与不良,很少能投射到他的身上。正因如此,他的精神是光芒无限的,是有着历史穿透性的。”
张忠信从2005年开始尝试木口木刻创作至今,他的技法更加丰富、熟练,个人风格更加明显。他在日记中写道:“写实之外有广阔天地,畏难,不走写实。走其他路也不容易。艺术上应以喜爱作选择,而不是容易。……精致已属不易,灵性更为难求。”
张忠信不断地遇到难题,同时也不断地解决难题,他是一位越老越有价值的纯粹的艺术家;而艺术创作的过程就是破题的过程,他对木刻的体会是:“以小博大,以有限写无限,纳须弥于芥子,这本是中国诗、中国画的共同特点,也是小版画藏书票成功的奥秘所在。让艺术与人文相互穿越,走出各自的藩篱。”
刻刀在描述,画笔在抒情,这一对安静的艺术伴侣,终日置身于无法模仿、无法复制的那种如诗如画的艺术境界之中。
一切都有意思与一切都无意义,不成问题。鸟也好,树也好,“好看”就好:“我不是鸟类专家,也不是植物学家,只是个画画的老头,看到入画的鸟,挂满果的树,便收入画中。好看就可,余者不计。”(张忠信日记)
大自然以不容他回报的深情与美滋润着他的余生。山坊,飞鸟,松鼠,果树,花草,山丘。用不着过渡。爱,衔接一切。
爱,这个字何其空泛。但对于张忠信这种人而言,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肯随意吐露这个字。然而,且看他的脚印、他的眼神、他的微笑甚或他的沉默:爱,无处不在。他经年累月地追寻着美,他知道,没有美,爱就失去了前提。他无意以沉默孕育美,但山河大地、花鸟人物全都缠绵于他的内心。
八十多岁了,还是小时候的那颗心。
在那条兑现自己给自己许下的某个承诺的路上,每一时刻都是最后时刻。每个真正的艺术家的每一时刻都是其艺术的最后时刻。因为艺术的灵光只能在其创造性的转瞬即逝中趋向永恒;更何况所谓“永恒”、所谓“不朽”,只不过是某种概念性的世俗的预期。
而所有艺术家都在共享着同一种精神食粮——孤独。孤独强化了他们的探索欲望。张忠信也不例外。他从七十岁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地独自深入木口木刻这一领域。他不在乎有没有同行者,孤独使他越发坚强。除了孤独,爱与美,也同时构成了张忠信艺术创作的原始动力。
张忠信是不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还无法定论,但他确实具备一种伟大的艺术探索精神。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在这个时代,真正的艺术家很少。从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真正艺术家的共性,这一共性即是衡量真伪艺术家的标准——不遗余力、不计名利、不求理解、默然独行。
血脉相承。艺术的血脉绵延不绝。张忠信、林素秋、张帆、张黎、张澈……这一家子,那么静,又那么远。
从七十岁开始,张忠信无视自己无法预料的结局,一直在他独有的那片充满天地英雄气的时空中刻画着他想表达而又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一切。这一切,不仅仅包括以“敬豪杰、仰忠烈、刻英雄之态、展民族之魂”为宗旨而创作的人物系列,还包括充满温情的动物系列。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境遇、情怀,这样一把刻刀——春夏秋冬,有意无意间流荡的,全是耗不尽的爱与美。

马?辉
2022年9月27日

楔子



2021年12月26日,农历冬月二十三,我此行的目的地是长春二十公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我要结识的张忠信老先生就住在那幢外立面由青石碎块垒成的乡舍里。同行的张老先生的大儿子张帆告诉我,他父亲给这处居所起名为“蚀木山坊”。
当天是老先生八十五岁的生日,张帆夫妇此行的目的是给老人家祝寿。选择在老人家生日这一天造访,“初次见面”的意义因此变得不同。
张帆打开后备厢取东西,有为父母买的咖啡、牛奶、蔬菜,有专门带给父母的艺术方面的书籍,还有很多火锅食材。毫无疑问,当天的生日宴是火锅。
我们三人拎着大包小包沿缓阶而上,一位衣着简朴、却透着浓浓书卷气的老太太在门口迎接我们。这应该就是张忠信老先生的夫人林素秋女士。我礼貌地向老人家问候,老太太含笑致意,对我的问候却笑而不答。张帆解释说:“我妈耳朵不好,说话声小了,她听不清。”这时我才发现,老太太的胸前别着一台助听器。
张忠信老先生还在前面的工作室工作。推门而入,一股木香钻入鼻孔。这种木香是大山里经常飘着的味道。
工作室面积很大,举架很高,格局显得很开阔。墙上挂满了各种类型的艺术作品,有油画、水彩画、国画,当然,最多的还是张老先生自己创作的木口木刻作品。
老先生工作的桌案靠近屋子的东墙,我们需要绕过一排书架和一架旧式雕花大床。戴着老式花镜、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正透过放大镜,聚精会神地刻着一块圆形的木块,丝毫没察觉有人进来。
张帆说了句“爸,我们来了”,老先生好像对突然进来两个人感到很惊愕,半晌才缓过神来,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向我们,慢慢地站起来,与我握手。
那条斑驳陈旧的长木桌上堆满了物件,式样各异的刻刀、摊开的杂志、成摞的书籍以及油墨、电脑、放大镜、笔记本、光滑的木块、印好的藏书票……还有一堆已完成或即将完成的刻板。这些东西堆放在桌上,东一簇西一摞,高低不同,杂密层叠,看似无序。
听说了我的身份和目的,老先生有些拘谨,脸上显出了孩子般羞涩的表情。
我问他:“老先生,听说您的木口木刻作品获得了很多国内外的奖项,您从事创作多少年了?”
“应该有十几年了吧……”老先生回答缓慢,一字一顿,像是要进行斟酌和思考。后来我才知道,老先生生性严谨,又因为经常处于思考状态,平时言语又不多,因此说话慢,几十年都这样。说话慢、声音低因而也成为这个家庭的习惯,每个人说话都很柔和,无论遇到多激动的事,都很少用热烈的方式表达。
火锅已经摆放在一条长方形的饭桌上,夫人素秋紧邻老先生坐在了右侧,一条叫“欧丽”的小狗挤在她的座位上,并像孩子似的顽皮地打量着对座的我,偶尔发出一声友好的叫声。
这是一场极为安静的生日宴,以水当酒,祝福简单,只有墙上墨迹刚干的一幅画作显示出些许隆重。画面是一只仙鹤回望着一棵茂盛的苍松,点点梅花,迎风绽放。“大雪/贵寿无极/长乐永康”,落款上写着“素秋/庚子贺”。这是七十七岁的夫人素秋送给老先生的生日礼物。
每一年的生日,素秋都会画一幅祝寿图作为贺礼,送给携手走过近六十个春秋的丈夫。儿孙们也都会在这一天送上一份祝福。因为疫情,远在上海、北京工作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都不能回来给老父亲祝寿,这多少有些遗憾。
就这样,在这一天,我正式结识了张忠信老先生。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这个1937年出生的老人,经历过国乱、家乱,半生坎坷,没有接受过美术院校的专业教育,他是怎样走上艺术创作之路的?他的热爱、天赋、专注缘何而来,又如何传至他的儿孙?他是怎样成为令外人尊敬的他,又是怎样成为令家人尊敬的他?他久远的童年,他对艺术产生兴趣的那一天,他的出生地,他的山城,他的学生素秋、夫人素秋,他的三个儿子,他的孙女孙子,他视为老师的靳之林先生……这些事和人在他的生活中扮演着什么,如何塑造着他,他又如何影响着他们?
在老先生的日记里,我寻找着时代的印痕,透过他平实而温暖的文字,我感受着他的思考。我试图把老先生的过往找回来,记录在这本薄薄的书里。



铃声

早晨,铃声唤回。早饭后,素秋与我谈了山水画。每个人的想法都与众不同,各自按自己选定的路去走就是。

晨有一构想:在屋的西北角修个小池塘,以存上屋后坡的降水。养观赏鱼,水中有石卵、石沙、水草。
——选自张忠信先生
2019年2月15日、2017年8月14日日记


清晨,小院。
像大多数清晨一样,七点钟,一位穿着干净、朴素,耳朵上戴着一副助听器的老太太都会准时打开小院后屋的门,径直走到花架前。粗大的花架上钉着一只铸铁做成的马头铃铛,老太太娴熟地摇晃了几下,清脆的铃声立刻借助空气的力量四散开来,声音算不上悠扬,但却具有很好的穿透力。
老太太就是张忠信老先生的夫人林素秋女士。六年前,他们从省城搬进了这座小院,重新归于乡野。如果再往前追溯,他们在山城通化工作了一辈子,退休后被大儿子接到长春颐养天年。
铃声是素秋呼唤丈夫回来吃饭的信号。照例,每天起床后,忠信就开始了在石屋中的工作。锯木、打磨、抛光、画稿、誊稿……每一天的内容都不一样又几乎一样。刻刀每移动一下,小木板上就会出现一条细若发丝的线条,这些细密的线条需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得清晰。
素秋站在花架下,望向缓坡下的石头房子。几分钟后,门缓缓地打开了,忠信慢慢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头白发,一髯白须,连眉毛都开始泛白了。时间过得真快呀,这是那个年轻英俊、让自己景仰的老师吗?
欧丽见到从缓梯下走上来的男主人,兴奋地跑下去,使劲儿摇晃着尾巴,发出嘤嘤的叫声。素秋的目光移到丈夫的脚上,那几层台阶是她一直担心的,直到忠信和欧丽都走到身旁,她才放下心转过身向屋里走去。欧丽一如既往地挤在两位老人的中间,颠儿颠儿地小步跑着,这画面就像祖父母带着孙辈一样。
进到屋里,素秋开始忙活,两碗杂粮粥、两只煮鸡蛋、一碟翠色的小青菜和一小盘烤花生很快摆到了餐桌上。两位老人相邻而坐,这是他们一辈子的位置和习惯。
吃过早饭,忠信和素秋会在客厅的沙发上半坐半躺一会儿,翻翻画册、看看书。短暂休息后,忠信会继续到他的工作室工作,素秋则会麻利地收拾完碗筷,和孩子们在家庭微信群里聊聊天,再辅好宣纸,画画,写字,忙手头的活计。
中午十二点,素秋会再次摇响那只锈迹斑斑的铜铃。吃过中饭后,忠信要在沙发上休息个把小时,然后返回工作室。素秋则会回到自己的卧室小憩一下,醒来后看看书、作作画,或者捧杯暖茶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
晚上五点左右,铃声会又一次响起,忠信也会结束一天的工作。两位老人和欧丽简单地用着晚餐,轻声细语地交流着。晚上是对一天的总结,忠信会把这一天的所思和收获讲给夫人听,素秋也会发表自己的见解。话题逐渐多起来,家长里短,东一句西一句,聊聊孩子,聊聊天气。这些结束后,他们会一起看看电视。九点前,屋里的一切声音都静止下来。
六年了,他们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日三次铃声,如晨钟暮鼓,在小院里丁零零地响着。春消夏长,秋去冬来,单调的铃声穿越了四季。季节是刻板的,也是踏实的,轮回着,一丝不苟。芽在春天发,果在夏天结,小鸟飞去又飞来,落在忠信的木板上,成为黑白画像。
忠信与素秋居住的石屋南面,是一片绵延数百米的丘地。丘下是一片低洼的耕地,耕地尽头是一条不到十米宽的乡间沙石路,蜿蜒曲折,直到连通上那条通往省城的一级公路后才隐身不见。
当然,如果站在丘地之上北望,也会清晰看到山下的村庄和村庄中的这间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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