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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这不是一本关于中医的书。这是一位西方的中国史研究者通过对《本草纲目》及其相关文本的阅读,尝试从李时珍的视角反观其自身的大胆实验,也是能够让我们以陌生化的视角重新观察“中国传统文化”的绝佳体验。
作者通过解读《本草纲目》的内容构成、分析李时珍获取和辨析文本收藏的方式,并与同时期的西方博物学者的研究方式加以比对,来理解他是如何将自己的认知实践方法应用于理解和利用自然界的万物的研究中的。李时珍试图将他所观察和认识到的自然与人体的变化加以调和贯通,转化为一种以自然史为依据的医学实践来治愈人类,他对自然界知识复杂性、多元性的认可,在今天全球化语境下的本土历史研究中依然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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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神秘的曼陀罗花会根据采收人的不同状态而有不同的药效?中亚地区有能长出绵羊的植物——“地生羊”?无畏的波斯人如何从无边无际的“水银海”中获得水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不仅是一部药物学的鸿篇巨制,也是一部博物学和自然史的经典著作。它独树一帜的分类方法和包罗万象的宏大规模,影响了后世的许多博物学家,在中西方文化研究中都拥有持久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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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卡拉·纳皮(Carla Nappi),普林斯顿大学中国史博士,匹兹堡大学人文中心联合主任、安德鲁·W.梅隆历史学教席。曾学习古生物学和科学史,目前研究方向集中在近代早期的中文与满文文本。《本草》是她的第一部著作(哈佛大学出版社,2009年)。她还著有Metagestures(与Dominic Pettman合著,Punctum,2019年)、Uninvited(与Carrie Jenkins合著,McG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2020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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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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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
前言 嗜墨:好奇的天性
第一章 孕育:一位博物学家的诞生
第二章 生成:博物学家如何剖析世界
插曲 “龙在这里”:《本草纲目》巡游指南
第三章 变化之根本:《本草纲目》中的五行
第四章 变化之萌蘖:《本草纲目》中的植物与“服器”
第五章 变化的身体:《本草纲目》中的昆虫
第六章 变化中的万物:《本草纲目》中的兽与人
终 论 死亡与重生:李时珍在后世的接受史
附录一 李时珍:历代诸家本草
附录二 《本草纲目》内容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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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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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很久以前,在拂林国这个地方,有一个方圆达四五十里的水银海。当地人有一种巧妙的方法从这个巨大的宝库中提取水银。他们在离岸十里远的地方挖几十个坑。然后派出强壮的骑手骑上优良的骏马,人马皆贴上一层金箔,令他们奔赴水银海。当骑手接近大海时,日头照耀着他们,身上的镀金层闪闪发光,水银便会如大浪般翻滚而来,紧紧追逐着骑手,就像是要把他们金光闪耀的身体包裹住一样。骑手转身疾驰而去,水银则紧追不舍。那些速度太慢的人很快就被水银吞没了,当幸存下来的骑手经过事先挖好的坑道时,水银就涌进坑里,并滞留在其中。当地人将其与香草一起熬煮,制成花汞。(《本草纲目》卷9,“水银·集解”。这个故事引自陈霆的《两山墨谈》。)
尽管宋应星(生于1587年)在《天工开物》中讥讽这个故事“无端狂妄”,并不可信,但早他一代的前辈李时珍却给予了足够严肃的对待,他在深入思考后批判性地甄别了镀金骑士的传闻。(参见宋应星《天工开物》)李时珍解释说,水银具有诸般神奇的特性,在历史上早有记载。他描述了方术家用他们所谓的“神奇液体”制作蜡烛的过程,他们利用这种特制的蜡烛发出的光来寻找珍贵或藏匿起来的物体:“方术家以水银和牛、羊、豕三脂杵成膏,以通草为炷,照于有金宝处,即知金、银、铜、铁、铅、玉、龟、蛇、妖怪,故谓之灵液。”(《本草纲目》卷9,“水银”)
水银是一种曾引发大量学术争论的自然物:因为它既可以瞬间致人死亡,也可以给人类带来不朽生命,所以它的特性需要被清楚发掘。为了理解李时珍对镀金骑士和水银海的故事所做的解释,我们必须首先认识到,水银作为一种金属,是五行基本元素的物理表现之一。作为自然界最基本的力量,五行调节了宇宙中所有的变化,并帮助形成了《本草纲目》的体例结构和作者的认知决策。
……
《本草纲目》中记载了历代对于变化本身所持的看法及产生的诸多争论与分歧,因为此前的著作者们认为自然界的变革是如此明显昭彰,而且往往又非常奇特,很值得阐发和辩论。有鉴于此,李时珍不得不思索各种办法以甄别这些主张中究竟哪些是真实可信的。在他的这部杰作中,他非常努力地想要赋予那些关于腐朽、呼吸、死亡和其他变形的动物寓言合理性,并从中发展出了自己对于宇宙万物的阐释,即宇宙是一个不断流动的实体的集合——事实上,正是流动创造了实体。他最终构建出一幅关于自然世界的图景,里面充满了各种过程,而变化是这幅图景和各类过程最基本的存在前提之一。
李时珍描述自然变迁中最基本元素的状貌,就像是在描述一个人的身体:“水为万化之源,土为万物之母”(《本草纲目》卷5,序言),火赋予万物生命和死亡(《本草纲目》卷6,“阳火、阴火·集解”),而宇宙变化的奇迹具体体现在作为“气之根,土之骨”的石身上。作为“气”的具象化和有形化,水、土、火、石等物质,其存在样态的转变可能从柔软到坚硬(典型的如钟乳石的形成),从活跃到静止(典型的如植物化石),从生机勃勃到麻木不仁(如动物和人的石化),或从无形到有形(如雷电、地震和星辰的凝固缩影)。(《本草纲目》卷8,序言)这是对“气”和“气”在宇宙万物上的具体物质呈现即“物”所表现出的各种特质的一种唤起性陈述:柔软或坚硬,运动或静止,精神或灵魂,感觉或感受,以及形状或形式。
李时珍描述这些特质之间的转变,经常使用两个词语:“变”和“化”。虽然这两个专有名词不容易找到严密对应的英语单词,但简单地讨论一下它们的用法并做适度引申,就可以了解它们在《本草纲目》的文本中是如何具体发挥作用的。这两个字眼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复合词“变化”,这是一个广义的宽泛的术语,指向了自然界的普遍变化,但也同时意味着在植物、动物和宇宙其他物质之间转变的情形。
“变”最广泛用于讨论自然物发生的某个方面的变化:头发“变白”(《本草纲目》卷4,“百病主治药·须发”),头上所生虱子“变黑”(《本草纲目》卷40,“人虱·集解”),也即任何物体在颜色上的改变。一种疾病在发展过程中可见的改变也是一种变化。血管可以“变通”(畅通无碍),体液或寄生虫可以“变动”(开始移动)。“变”所指的变化是可以观察到的,最重要的是,它不一定标记着生物生命周期中某个可预见的阶段。物体的“变”经常让人匪夷所思。(在不同的语境下对这一问题的处理,中医人类学家许小丽曾通过对《黄帝内经·素问》里“变”和“化”的使用进行深入研究,发现“化”所指的变化主要在人体内进行,是看不见的,而“变”所指的变化在观察者的眼中是可见的。)它甚至可以指乌龟或蘑菇所经历的长达一千年的缓慢演变过程。“化”在医学文献中也发挥着重大的作用。在李时珍的文本中,“化”的使用频率是“变”的两倍多,部分原因是它包含着“溶解”的意思,有几百种药方要求将药材粉末“化”在水、酒或血液等液体里。(据我自己统计,“变”字在《本草纲目》中出现了300 多次,“化”字的出镜率则高达780 次。)“造化”是用来描述宇宙的创造和创造过程的词语,其中就含有“化”字。在最广泛的文本应用里,“化”总是跟“变”一起出现:如果“变”在可观察的方面是一种可能令人惊讶的转变,“化”则代表了一种更根本的改变,这种改变被看作对象生命周期中更贴近其“自然本质”的部分。
(以上摘自本书第三章 变化之根本:《本草纲目》中的五行)
书摘二:
一只植物羊的长途旅行
1600年至1601年担任英国驻俄罗斯大使的李察爵士(1608年去世),曾致函英国皇家学会,描述他在国外的经历。他在俄国听闻,在附近的鞑靼地(Tartaria)出现了一种新奇的东西:“土壤中尝有某种奇异生物冒出,其形似羔羊,通身披挂长绒毛,乍看觉其酷肖吾国所产土羊。试为描摹之:初有长柄状茎秆出土,顶端萌发新芽,渐成羔羊之状,终成鲜活动物,踞伏于茎秆之上,以茎秆与土地相联属,若母婴以脐带相连耳……”
不幸的是,这只跨越了动物和植物边界的羔羊,虽以类似“哈蒂科克”(hartichocke)的茎秆获得生命力的支持,其生命却受到了茎秆的限制:“惟其复活,即啮四周野草,而俟周围野草啃食净尽,羊即死矣。”但对莫斯科商人来说,却有一个温暖而幸福的结局:“然土人见其可逐蚤,遂珍视之,促其生,保其命,思其手段可抗瘟驱疫,且可疗治若干当地疾症。”
早在十多年前,李时珍就搜集了类似的故事,这些故事来源于一套关于西域奇闻异事的杂录和笔记:“大秦国有地生羊,其羔生土中,国人筑墙围之。脐与地连,割之则死。”《本草纲目》卷50,“羊·地生羊”)。李时珍的这段记载源自段公路《北户录》(这个说法和提交给英国皇家学会的信函所言很相似,它关注的不仅仅是扎根于大地的羊羔有限的活动能力。在李时珍提供的另一个描述中,羊羔可以被用来织成漂亮的被褥,提供美味的食物。而且,根据中国的说法,植物羊的情况并不像李察爵士所说的那么糟糕:羔羊实际上可以摆脱茎秆的束缚自由活动:“但走马击鼓以骇之,惊鸣脐绝,便逐水草。”(李时珍还引用了刘郁写于13世纪的《出使西域记》中的一段记载,其中建议通过敲击一旁的树木来放生羊羔。关于中国文献中植物羊的记载,劳费尔曾有结论,这些描述实际上是理解棉花的早期手段,这一结论已被广泛接受。)
这些叙述在多个层面上具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地理位置(中国以西很远,英国以东很远)成为支撑这两种说法的核心。这也许并不奇怪,在英国大使的报告中,商人的旅行是为了扩大帝国领土和经济影响,以追逐利益。尽管中国商人也对拓展海外市场和进口异国商品感兴趣,但其对地理位置的关注同样植根于风格鲜明的文学先例。至少从唐朝开始,各种文选、杂记、诗集和辞典的注疏及各类奇谈的作者们就经常把自然栖息地和地理起源的信息纳入他们对动物的描述中。鱼、鸟和四足兽的生理特征往往与它们被发现时所在的位置一致。在汇集这些不同的资源时,李时珍确立了栖息地和地理位置的重要参考地位,并在构建《本草纲目》所包含和体现的自然环境的过程中,凸显了他对于地理和空间的更深切的关注。由此引发的主题和问题是这里的重点,它统摄了《本草纲目》里的四个主要类别,集中讨论了我统称为“动物”的问题。书中涉及动物的部分[禽,兽,鳞(包括鱼),介(甲胄,包括乌龟)]不仅有大量的论证过程,而且展开的过程引人入胜,文献资料的利用极其丰富多样。变化在这里再一次凸显了它的关键作用,并集中表现在动物的交配、繁殖,以及由土地本身和它的居民(水、土、火、金、木)所介导和调节的各种转变上。而《本草纲目》对一系列崭新的文献资料的使用,则表明了李时珍对新地区新居民的关注,外来性、距离感和因地处偏远而被赋予的极高价值,在其认识论中表露无遗。
胃肠结石
植物羊并不是西方和中国博物学家共同关心的唯一对象。牛黄作为近代早期权力的体现和好奇心的象征,从科学史到小说《哈利·波特》,到处都在讨论,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它们在中国医学和自然史上的重要性。(17世纪一位在中国的耶稣会士对菊石做了记载,该文还包含了他所描述的中文文本的图像。)至少从陶弘景的评论开始一直延续到《本草经》,牛黄一直是中药学的关注重点。陶弘景举例说明在 6 世纪的药品市场上牛黄是多么昂贵:“药中之贵,莫复过此。一子及三二分,好者值五六千至一万也。”(《本草纲目》卷50,“牛黄·集解”)后人对这种物质的解释和描述各不相同。大多数人都同意陶弘景的说法:牛黄看起来像一个蛋黄,它的形成对牛来说是不愉快的经历。陶弘景引用一个早期的故事,认为牛黄可能是在牛体内以某种超自然形式不可思议地形成的,也可能是磷光通过牛角进入牛体内形成的。本草学作者们通常认为这对牛来说是个痛苦的过程,因为当发光的球出现在牛身上,然后消失在牛的身体里时,牛就会嚎叫。在陶弘景之后,作者们倾向于通过确定牛粪的位置、提取的时间(死前或死后)以及在这一切发生时牛所在的地理位置,来区分牛黄的种类。寇宗奭通过描述西方的野牛和骆驼身上的结石,扩大了牛黄可能的种类范围,并简单地用气味来区分它们:“牛黄轻松,自然微香。西戎有牦牛黄,坚而不香。又有骆驼黄,极易得,亦能相乱,不可不审之。”李时珍为“狗宝”(字面意思是狗体内的宝贝)和“鲊答”这种从动物内脏中取出的肉囊包络类似石头的东西单独设立了条目,并将其归入“兽部”,同时归入兽部的,还有底野迦、阿胶和其他用动物骨头和兽皮制成的物品。
牛黄这类物品的石化过程,本质上是在躯体内进行的,这是李时珍最基本的关切。然而,他怀疑它们能否代表单一的宇宙现象。他引用了《悦生随抄》中的一则杂录来说明这一点:
尝闻人患石淋,有石块刀斧不能破。又尝见龙胫骨中髓皆是白石,虎目光落地亦成白石,星之光气也落则成石,松亦化石,蛇、蟹、蚕皆能成石。万物变化如斯,不可一概断也。(《本草纲目》卷50,“狗宝·集解”)
李时珍进一步阐述了贾似道的观点,并描述了一种具有讽刺意味的观念转变,这种转变使疾病的产物成为具有巨大治疗价值的物品:
时珍尝静思之,牛之黄,狗之宝,马之墨,鹿之玉,犀之通天,兽之鲊答,皆物之病,而人以为宝。人灵于物,而犹不免此病,况物乎?人之病淋有沙石者,非兽之鲊答乎?人之病癖,有心似金石者,非狗之宝乎?此皆囿于物而不能化者,故禽鸟有生卵如石者焉。(《本草纲目》卷50,“狗宝·集解”)
迷离星光和猛虎目光变成白石,表明发生了某种类型的转变,但人类与野兽体内产生的石头,却与此全然迥异,它们完全是另外一种变化,是由某种病态造成的。疾病从根本上改变了生物的物质性存在。赋予人类、动物和植物以生命的极具创造性和变革性的过程被疾病所扭曲。李时珍随后继续对此展开阐述,他讲了被石化的人类心脏的故事并展开论证。有一颗石化了的心脏内部形成了一幅风景画,而另一颗僧人的石化心脏中心处俨然矗立着一尊微型佛像。李时珍经过理性的判断,认为这种病态的变形,并不可能治愈疾病,对当时流行趋势里如此珍视此类物品,李时珍嗤之以鼻。
(以上摘自本书第六章 变化中的万物:《本草纲目》中的兽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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