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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子情古言新爆款,再创退婚CP!藏锋敛芒庶女x鲜衣怒马公子!看他们如何演绎一场关于伪装与真心、偏见与颠覆的炽热爱恋。
2、关键词:藏拙庶女 /武力天花板 /掉马文学 /古言双强 /扮猪吃老虎
3、极致反差人设:
苏容:武力超群却“弱不禁风”的藏拙小庶女
周顾:鲜衣怒马又肆意张扬的嫡公子
表面身份悬殊(庶女vs嫡公子),但内核都是强者(武力/智谋/心性),强强碰撞势均力敌的欢喜冤家夫妇。
4、经典台词:
“我愿苏七小姐一生顺遂,所愿皆得偿,所想皆如意,福祉绵长,岁岁平安。”——周顾
“好,我也愿我愿如你愿。”——苏容
5、实体书附赠名场面海报、书签、主角人物卡等多重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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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初见时,他说:“江宁郡的小庶女啊,这是什么破身份?我不娶!”
來源:香港大書城megBookStore,http://www.megbook.com.hk 见过后,他说:“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太弱了,我不要!”
当她孤身一人拿着婚书上门时,他倚门而立,欠揍地笑:“来让我娶你啊?可是小爷不想‘英年早婚’!”
得知她是前来退婚的,他脸色彻底黑了,阴沉沉要杀人:“谁给你的胆子敢退小爷的婚?”
苏容觉得,端华郡主怕是眼瞎,这人一身骄纵气,哪里值得她为了他要死要活?
早知道,她第一次见他时,就把退婚书甩他脸上。
芙蓉枕上娇春色,花醉满堂不自知 ——苏容。
鲜衣怒马少年行,平生一顾误浮生 ——周顾。
你愿是我愿,我愿早识你,护你玉堂香里堆锦红,破迷障,斩荆棘,手不染血,一身干净,还是初见时那个温温软软的小姑娘。
你愿是我愿,我愿早知你,那时你光风霁月,我小心翼翼不敢靠近,恐惊了凤雀,祈祷化为天上月,投影入你怀,陪你春看百花冬看雪,岁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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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西子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潇湘书院当红作家。“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其代表作品有《青春制暖》《京门风月》《纨绔世子妃》《妾本惊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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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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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婚 约 1
第二章 江 宁 20
第三章 初 见 39
第四章 借 势 58
第五章 抖 搂 75
第六章 赔 罪 95
第七章 投 靠 110
第八章 说 情 128
第九章 三 楼 145
第十章 相 像 162
第十一章 贵 重 177
第十二章 来 客 195
第十三章 及 笄 213
第十四章 身 世 230
第十五章 选 择 248
第十六章 归 家 269
第十七章 告 状 285
第十八章 显 摆 300
第十九章 论 策 315
第二十章 进 京 331
第二十一章 信 任 347
第二十二章 赶 巧 363
第二十三章 做 客 380
第二十四章 本 事 399
第二十五章 科 考 414
第二十六章 退 婚 432
第二十七章 喝 酒 450
第二十八章 祸 害 469
第二十九章 弹 劾 486
第三十章 冷 箭 503
第三十一章 逼 问 520
第三十二章 痕 迹 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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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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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婚 约
苏容是被一阵压抑的哭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抬手揉眉心,“咝”了一声,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她这才想起,她的额头磕破了,照这个疼法,显然还没人来给她医治。
她放下手,艰难地坐起身,对外喊:“月弯,进来!”
月弯一惊,连忙止了哭声,抹干净脸上的泪,推开门进了屋。她眼眶发红,眼底有着泪意,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姐,您醒啦?”
“你哭什么?我不就磕了一下吗?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就算没人来医治,也死不了。”
月弯一下子绷不住了,眼泪又流了下来:“不是。”
“不是什么?”
月弯用袖子抹眼泪,哽咽又难受地说:“外面都传遍了,说京城出了一件大事,护国公府的小公子和瑞安王府的小王爷抢女人,当街大打出手。呜呜呜,周小公子怎么能跟人家抢女人?”
苏容愕然:“他抢就抢呗,你哭什么?碍你什么事了?”
月弯哽了哽,愤怒地紧攥双拳:“小姐,周小公子是您的未婚夫啊。”
苏容:“……”
哦,她忘了。她是有个未婚夫——护国公府的小公子周顾,是她娘生前不知怎么给她定下的,到死都没跟她说一下来龙去脉。
她一个江宁郡太守府的小庶女,未婚夫是正儿八经的护国公府长房嫡出小公子,这门楣八竿子打不着。她娘跟她说时,她愣了一盏茶的工夫。也就是这一盏茶的工夫,她回过神儿想了解详情时,她娘没给她问的机会,就咽气了。
她咳嗽了一声,好奇地问:“那他抢赢了吗?”
月弯垮下脸:“抢赢了。”
苏容松了一口气:“那就行,若连个女人都抢不到手,他也太废物了。”
月弯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苏容:“小姐!您没磕坏脑子吧?那可是您的未婚夫,您还没过门,他就如此荒唐,闹得尽人皆知,待您过门……”
“你觉得这门婚事成得了吗?”苏容打断她的话。
月弯瞬间哑声。
苏容对她招手:“扶我起来,我这伤得赶紧请大夫,若是毁了容,才真嫁不出去了。”
月弯惊醒,连忙上前扶苏容,红着眼睛说:“大夫人说您这个月光大夫就请三回了,这么下去,府中的银子都被您一个人请大夫使完了;还说您长这么一张脸,又嫁不去周家,免不了也是做妾的命,不如不治,毁了得了,兴许还能做个正牌娘子。”
苏容走到一面破镜子前,看着额头上的伤,一大片,惨不忍睹。她断然说:“不行,我唯有这张脸拿得出手了,怎么能不治?就算不嫁周顾,我也能嫁个秀才吧?”
月弯委屈:“秀才卖妻求荣者比比皆是。”
苏容无奈,伸手点了点月弯的额头:“话本子看多了吧?你对秀才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恶意?”
月弯含着泪说:“您昏迷了半日,奴婢求了大夫人一个多时辰,大夫人始终不点头。”
“父亲呢?他最在乎我的这张脸了。”
“老爷外出公干了,要三日后才回来。”
苏容跺脚:“走,我去找大夫人。”
她忍着头晕,出了小破屋子、小破院子,走了大约两炷香的工夫,才来到大夫人的住处。
此时,大夫人的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苏容听得牙疼,站在门外喊了一声:“母亲!”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苏容满意,挑开帘子,迈步走进屋。入眼处,大夫人坐在正中主位上,左右围坐了五六个妙龄少女,少女们与苏容年岁都相差不大,一个个花枝招展,与她一身脏污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到苏容,几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一个比一个麻木。
苏容屈膝见礼,不等大夫人叫起,便自动起身,不理别人,径直走到大夫人面前,让她看清额头上的伤:“母亲,周家还没说退婚。即便周家前来退婚,若看到我顶着这么一张脸,到时候说不得看在婚约的分儿上,为我做一回主。护国公府啊,听说他家凶得很,一把金剪子还能打皇上呢,您确定不给我医治吗?”
大夫人似乎也没想到她的额头上的伤这么严重,被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儿,便听了苏容这一番话,顿时勃然大怒:“你拿护国公府威胁我?”
“女儿不敢。女儿就是觉得,无论将来是做正牌娘子还是做小妾,这张脸都不能毁了。”
大夫人怒火不息,伸手指着她:“你这个月请了三回大夫了!你这么爱打架,倒是别落伤啊?上一回伤了腿,光给大夫的诊金就给了一百两银子;再上回,扭伤了胳膊,用好药养了半个月,也花出去一百两;如今脸又伤了,你这脸若是想不落疤,岂不是得用凝脂玉缎膏?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药什么价,一瓶就要千金。”
苏容惭愧:“您给我准备的嫁妆……”
大夫人更来气:“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你都折腾出去一半了,如今还有脸提?”
苏容小声说:“我可以孤身上轿。”
大夫人险些被气死:“孤身上轿史无前例,你是想让咱们太守府和我都被人笑话死吗?你给我滚!”
苏容站着不动:“母亲,我的脸必须治。”
大夫人愤怒地瞪着她:“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苏容转过身,看着门口要冲进来的丫鬟、婆子,一个眼神看过去,丫鬟、婆子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没人敢上前。
七小姐打架不要命,不管是谁,只要惹了她,她抬手就揍。从三五岁时小胳膊小腿,到如今她快及笄了,相当于从小打到大,还越打越厉害,连都尉府的公子今儿早上都挨了她的打。她是伤了额头不假,但都尉府的公子都快被打成猪头毁容了。这府里没人敢惹她,他们做下人的更不敢。
大夫人的命令也不及七小姐的一个眼神,他们唯唯诺诺不敢上前拖她。
大夫人虽然见惯了这场面,但依旧气得心口疼,哆嗦着指着苏容:“你就气我吧!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开心?”
“哪儿能呢?”苏容回过身,摇头,认真地说,“母亲,您一定要长命百岁,若不是您出了名的厉害,都尉夫人都怕您,不敢找上门来,我也不敢打都尉府的公子。”
大夫人险些气厥过去。
“母亲,请大夫,就用我的嫁妆,给我看完脸,也给您号号脉,我觉得您最近涵养有些差,气性也大,都没以前有养气的功夫了。”此时这里成了苏容的主场,她坐下对门口的下人吩咐:“还不快去请大夫?回春堂那个最好的大夫,让他带一瓶凝脂玉缎膏来。”
门口的丫鬟、婆子齐齐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捂着心口,黑着脸,好半晌才愤怒地吐出一个字:“滚!”
丫鬟、婆子们懂了,齐齐退了下去,有人立马飞奔出府,跑去回春堂。
苏容满意地露出笑容,伸手去拉大夫人的手:“母亲消消气,陈州那混账玩意儿调戏我,我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还觉得我们太守府的人好欺负呢。”
大夫人甩开她的手:“这些年你打了多少架?我帮你四处擦屁股,花钱消灾,让人瞒着,才有你如今的名声。但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陈州?陈都尉府虽然是陈姓旁支,但是京城大族出来的旁支,你打了他,还怎么能瞒住不传到京城去?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儿家的名声最要紧,你就是不听。护国公府那是什么门楣?你觉得若是他们听到了风声,会要一个整日里惹是生非爱打架的女人吗?”
“母亲,外面不是都传遍了,说周小公子和瑞安王府小王爷为了抢女人大打出手?他们自家都出了个爱惹是生非的人,凭什么嫌弃我?”苏容不当回事,“再说,我觉得这门婚事早晚得毁,您就别再做攀高枝儿的梦了,咱们攀不起。”
大夫人:“……”
这般有自知之明的话,着实让她心梗。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张脸……真是白长了这张脸!”
她气不顺地教育苏容:“当今最盛宠的珍贵妃,人家凭的就是一张脸。你既爱惜你的脸,怎么就不能用它攀高枝儿了?你若攀得上,咱们家还用得着在江宁这小破地方窝着吗?”
苏容搓了搓耳朵,叹气:“珍贵妃无儿无女,盛宠之下也很可怜吧?”
大夫人伸手捂住她的嘴:“要死了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给我闭嘴。再说这话我打死你。”
大夫人转头凌厉地看向屋中的几人:“把苏容刚刚说的话都给我忘了,听到没有?若有谁传出去,我先打死她。”
小姐妹们齐齐麻木地点头答应:“女儿谨记,已经忘了。”
不是她们做不出别的表情,实在是这些年她们这个小妹说这种话的时候太多了,每回大夫人都警告她们让她们忘了。
大夫人松开手。珍贵妃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宠冠后宫、呼风唤雨,苏容敢说珍贵妃可怜,真是不知所谓。大夫人心口疼得难受,嫌弃地推开苏容:“滚一边去。”
回春堂的大夫来得很快。他跑太守府都熟门熟路了,再加上知道肯定有银子赚,跑得更是跟兔子一样。
给苏容看完诊,大夫笑呵呵地拿出凝脂玉缎膏,恭敬地递上:“七小姐,待伤口结了疤,就可以用这药膏了,一瓶保证您不落疤痕。”
苏容点了点头:“再给我母亲号号脉。”
大夫人绷着脸:“我不用。”
苏容不说话,只强行拉过大夫人的胳膊,示意大夫上前。
大夫笑呵呵地上前,给大夫人把完脉,又笑呵呵地说:“夫人身体无大碍,就是有些上火,老夫开一个去火的方子,夫人吃两天药就好。”
大夫人撤回了手。
苏容点头:“那就开吧!”
于是大夫去外间开药方。
苏容跟过去,站在他身边问:“你是不是去过陈都尉府了?陈州的伤怎么样?”
大夫闻言笔一顿,回道:“那个……陈公子的伤很严重,老夫给开了三瓶凝脂玉缎膏。”
苏容乐了:“嗯,又给你创收了。”
大夫很上道,低声说:“七小姐放心,答应您的事,老夫一定做到。”
苏容满意,拿着凝脂玉缎膏,带着月弯,施施然走了。
大夫留下药方,高高兴兴地去账房结账,然后欢欢喜喜地捧着钱袋子出了太守府。
大夫人心疼银子:“这个败家的玩意儿,糟蹋她自己也就罢了,若是再不把她给嫁出去,早晚这个家得被她给败没了。”
几位小姐已经麻木。
三小姐开口:“母亲,您与其想着把七妹嫁出去,不如先把我们嫁出去吧。我们怕等到嫁人时一抬嫁妆都凑不出来了。”
四小姐附和:“是啊,母亲,我们也不想指着七妹一起攀高枝儿了,再这么下去,她万一嫁不出去,我们也砸您手里了。”
大夫人心口疼加头疼:“唉,她还有一个月及笄,我这就去信问问护国公府是什么想法。若是护国公府退婚,就真指望不上她了。谁知道那周小公子竟然一样不着调。”
她宽慰几人:“护国公府最重信誉,老护国公健在,应该不至于悔婚。只要护国公府承认这门亲事,你们的婚事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母亲,咱们一直都待在江宁,若是按照您的打算,都往京城挤,咱们能行吗?”大小姐忧心忡忡。
“怎么不行?这些年花在你们身上的银子,请的教习先生学的琴棋书画,难道都是白费的不成?你们放心,就你们学的规矩,比京城的闺阁小姐们也不差什么。”她恼恨,“也就小七,除了那张脸拿得出手外,其余的东西都学得乱七八糟。我花在她身上的银子最多。”
“万一护国公府悔婚呢?”二小姐问。
“这个……”大夫人被问住,“倒也说不准。”
她狠了狠心:“你们今年最年长的才十七岁,半年的时间还是能等的,就算小七这里指望不上了,你们还能指望你们的兄长。他金秋就要下场了,若是他高中,你们也会跟着吃香,选亲的门槛也会高一大截。”
众女齐齐点头,脸上总算又有了些笑的模样:“还是兄长最靠谱儿。”
大夫人拿起一旁的信,点着里面的内容,气得不行:“你们看看行则,他每回写一封家书,不过三页纸,两页是在说小七,可是小七呢?刚刚她来,连问都没问一声行则的信里都写了什么。”
她喊来一人:“王妈,把这家书拿去给小七,让她看完,给行则回信。混账玩意儿,亏她兄长连我都不惦记,只惦记她,我看她有没有脸提她又闯祸的事。”
王妈应“是”,拿了公子的家书匆匆去找苏容。
江宁虽然很富庶,苏大人又是一郡之守,但其为人刚正不阿,不会捞银子,只靠着俸禄和祖业的些许薄产勉强撑住门面。如此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缺点,但苏大人还真有——好女色。
所以,就这么点儿家底,他都用来往后院抬女人了,以至太守府的后院住满了女人。一个女人一处院子,生个女儿,再一处院子,这么下来,到苏容出生时,苏容就没院子住了,只能跟她娘住在一起。但她娘在她七岁时就死了,她与月弯两个人又在她娘的院子里多住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一天,苏容跟人打架后太累,一不小心把烛台打翻了。当日风大,又是夜晚,窗子没关,风刮进来,屋子一下子着了火。月弯和她两个人没力气救火,只有力气往外跑,待跑出了小院后,再回头看,整个房子都着火了。
苏大人还挺爱七姨娘,眼看着爱妾生前住的房子和所用的一切都被烧了,救火不及,片瓦都没留下,一下子没受住厥了过去。
七姨娘的院子是最精致的,一应所用都是最好的,这一把火都给烧了,损失了多少钱?
大夫人很恼怒,一气之下把苏容赶去了东北角没人住的一处小破院子里。
后来苏大人几次想斥资重建七姨娘生前的院子,都因为女儿跟人打架太烧钱,没银子而每每感伤作罢。
苏容觉得小破院子挺好,距离主院和别的院子都远,方便她翻墙出去,不用总钻狗洞,索性一住多年。
但外面人不知内情,都说大夫人嫉恨七姨娘生前受宠,七姨娘没了后,大夫人对别的姨娘的女儿都好,唯独对苏容苛责得很,不给她好吃好喝好穿不说,还对她连打带骂,罚跪祠堂抄经书都是常事,让她一直住在小破院子里,也是合理。
王妈来到小破院子里,真是每来一趟,都会想起当初七姨娘住的暖香阁。那可真是一个玉堂香暖锦红做堆的金屋,偏偏被毁了,也不怪大夫人骂七小姐孽障。
月弯听到脚步声,探头往外一瞧,大声说:“小姐,王妈来了!”
苏容正在用磨刀石磨匕首,闻言立即将磨刀石和匕首收了起来,动作利落地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闹头疼。
王妈是个老人精,知道屋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月弯不会一脸做贼心虚。王妈也是无语了,七小姐蛮横归蛮横,但是一个鬼精灵,身边的婢女一直跟个小傻子似的,没半点儿机灵劲儿。
两个人都是吃一样米长大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王妈进了里屋,来到床前,恭敬地将苏行则的家书交给苏容:“七小姐,公子的家书,夫人让老奴拿来给您过目,说此回书信您来回。”
苏容立即睁开眼睛,一脸惊诧:“每回家书不都是母亲回吗?”
“因为每回来家书,三页纸,两页是说您的,夫人看了一年很生气,说反正公子也不惦记她,只惦记您,这家书理应您来回。”
苏容:“……”
她宁可苏行则不惦记她。
她接过家书,本以为又会看到两页严厉警告她不许打架闯祸、不准欺负姐妹、不准气父亲母亲的话,都看腻了,没想到此回家书不同,事无巨细,温声软语说的都是关爱她的话。
只在末尾,他提了一句她即将及笄了,他会在她及笄之日赶回来。
苏容看完信,纳闷儿:“大哥没被磕坏脑子吧?”
王妈心想:磕坏脑子的人是您。
苏容又将信看了一遍,苏行则说他一切安好,也就是没出什么事了。但这突如其来的温声软语,她着实有些受不住。她将信递回给王妈:“我打架打得手疼,写不了回信,你拿回去让母亲写,就跟大哥说,一个及笄礼而已,他大老远跑回来做什么?姐姐们与我相差不多,这一年里及笄了三四个也没见他回来。让他好好求学,我不要这个特殊待遇,金秋科考,咱们家可指望着他发光发热呢。”
她的言外之意是:别回来了,我不想见你。
王妈:“……”
王妈咳嗽了一声,站着不动,目光扫向她的床头:“七小姐,您的匕首和磨刀石没藏好,刚刚老奴进来前,您不是还有力气用手磨匕首吗?”
王妈的言外之意:您总不能是用脚磨的吧?磨匕首有力气,写信也该有力气的。
苏容:“……”
她偏头瞅了一眼,果然枕头边露着匕首把柄和磨刀石的边,估计是她刚刚太惊讶,动作太大碰到了什么,将东西给露出来了。
阖府的人都怕她,唯独这个王妈,是苏行则的奶嬷嬷,不怕她。
她心里骂骂咧咧,动作缓慢地下了床,恶声恶气地说:“月弯,磨墨!”
月弯动作麻利地找出了信笺,又动作麻利地挑选了细笔。公子讲究,写信必须用上等的兰花信笺,这是走时特意送来的,崭新的,还没用过。
苏容握着笔,一手簪花小楷落在信笺上,让王妈瞧着十分满意。毕竟这一手字,还是公子教的,不管七小姐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但这字,公子瞧见了一定会满意的。
给苏行则写完了信,苏容几乎去了半条命,比跟人打一架还累。
王妈临走时看着苏容一脸累相地瘫在床上,写一封信而已,跟搬了一天砖似的。王妈无奈地说:“七小姐,匕首这东西是凶器,您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了?若是被夫人知道……”
“你别告诉她,她不就不知道了吗?”苏容坐起身,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我就是用来防身,吓唬人而已,否则手无缚鸡……呃,不,否则身无一物,跟人打架容易吃亏。”
“就您的身手,您哪里会吃亏?一般男子,三五个也打不过您一个。别以为老奴不知道,陈公子身边寻常可是跟着三五个护卫的,这般情况下您都能将他打成那样……您觉得您这话有说服力吗?”王妈脸上露出“你少糊弄我”的神情。
苏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可是我也破相了啊。”
她拿出被她磨得雪亮的匕首:“有了这东西,只要我把它亮出来,一般胆子小、有色心没色胆的包,你说他还敢惹我吗?”
王妈点头:“这倒是,但您得小心些使用,万不能用它捅人。老爷即便是太守,也是要讲王法的。”
“我知道。”苏容点头,示意她快走,“我不会乱用的。”
王妈还想说教两句,但显然这位小祖宗已没了耐性,王妈只能无奈地走了。
月弯送走王妈,关上门,凑到苏容跟前:“小姐,您也没银子买匕首啊,这匕首看起来就好贵,您从哪儿弄来的?”
“前些天救了一个人,他给的报酬。”
“什么人?”
“哪个高门府第的公子吧!他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京城人。”
“京城的人?叫什么呀?您怎么救的人?”
“没问。就是他被人追杀,我恰巧在城外的城隍庙后山网鱼。见他被人追得可怜,我用渔网把那两个追杀他的人给网住了。那仁兄也干脆,趁机回身一人一剑,把那两个人给杀了。”
月弯惊呼,随即捂住嘴:“杀……杀了?”
苏容点头:“嗯,杀了。”
“那……那被杀了的人呢?”
“被扔河里顺着水流漂走了啊。”
月弯一脸害怕地问:“那人那么凶,没……没杀小姐您吗?”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杀我做什么?”苏容一脸莫名其妙地说,“他问我要什么报答,我见他的腰间的这把匕首挺好,就要了这个。”
“这……这是杀人者的赃物,怎……怎么能要?万一官府发现尸首,查到小姐您的身上怎么办?”月弯觉得小姐大约又闯祸了,而且目睹杀人现场,这祸闯得有点儿大。
苏容对此却不当回事:“每年杀人抛尸的事多了去了,只父亲的书房里就堆了厚厚一摞无头公案。城隍庙后山的水通松林江,方圆百里内都没浅滩,等过了百里后到了松林江,那面积可就大了去了,附近好几个县的尸体都可能漂过去,到时候这被衙门收入卷宗,没准儿又是一桩无头绪的案子。”
月弯:“……”
有一个这样的小姐,她觉得每日跟在小姐身边活着都是挑战。
她问:“那……那个人呢?”
“走了啊。”
月弯问:“他是离开江宁了吗?”
“不知道。”苏容把玩着匕首,“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这匕首给我了就行。”
月弯心累。
王妈将信拿回给大夫人看,大夫人瞧着这信写得东一耙子西一扫帚,乱七八糟的,就跟凑字数一样,连家里养的大黄狗阿花都占用了好几句话。她看得眼睛疼:“这写的是什么东西?!她就不会写写自己?”
什么阿爹不知趁着公干跑去哪里风流快活了;什么阿娘最近脾气有点儿大,忒爱发脾气了;什么大姐姐怕自己成为老姑娘嫁不出去了;什么二姐姐比大姐姐小两个月也恨嫁了;什么三姐姐忒小气,找她要根锋利点儿的簪子都不给;什么四姐姐见到自己躲着走,不就是借了四姐姐二两银子没还吗;什么五姐姐偷偷看《鸳鸯传》;什么六姐姐的婢女瞧上了府内的小厮;什么他养的那只肥猫又长肉了,自己一手都抱不动了;什么阿花那只破狗,每回她自己买烧鸡回来,它最会闻到味道跑去摇尾巴,自己明明都给它鸡骨头吃了,夜里它还对着自己的院门口叫让自己睡不好,等等。
苏容写了一大堆没用的,到最后也没提自己打架闯祸的事,只写了一句让他别回来,不考个状元都枉费他寒窗苦读花在笔墨纸张上的银子。
大夫人都懒得生气了,骂道:“这些年,行则花在读书上的银子都没她跟人打架受伤闯祸赔得多。”
王妈笑道:“您重新写一封回信,一起递给公子?”
“不写了。一个月内他肯定会回来。别人的及笄礼他不在乎,小七的及笄礼,他不可能缺席。”大夫人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看,“我这就给护国公府送一封信,问问婚约还作数吗?咱们家小七马上就及笄了,若是婚约作数,就依约进行;若是不作数……”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王妈却懂大夫人的未尽之言,心里叹气:“那两封信一起送出去吧?”
大夫人点头起身,斟酌着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护国公府的老护国公,用蜡封了,问王妈:“送往京城这封信,兹事体大,不要走驿站了,不如派个妥帖的人亲自去一趟。你说派谁去?”
王妈想了一会儿,回道:“派李管家的儿子李炎去吧?那小子妥帖又细致,随了李管家。”
大夫人点头:“行,那就派他去。”
她让人将李炎喊来,将信递给他,交代了一番。
李炎郑重地保证:“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将这封信顺利地送到老护国公手里。”
大夫人颔首,对李炎还是很放心的,摆手让他尽快出发。
李炎下去后,大夫人想了想,又交代王妈:“接下来半个月,你拘着小七让她好好给我在府里养伤。半个月后护国公府就该有信了。万一护国公府守诺,派人来议亲,她额头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见人?届时多难看。”
王妈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看管好七小姐。实在不行,老奴今儿就搬去那小院子里住。”
大夫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行,你就搬去跟她一块儿住。幸好她还有个怕的人,以前是怕行则,如今是怕你,否则翻了天去了。”
王妈笑道:“说白了还是七小姐怕公子。没有公子顶着,她才不怕老奴。”
大夫人心情复杂:“怕管什么用?行则又不能天天盯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真是孽障!”
于是当日两封信一起被送走,一封被送往云山书院,一封被送往京城。
当日晚,王妈就搬去了苏容的小院里。
苏容纳闷儿地看着她把东西都搬进月弯的小屋子里:“王妈,你这是做什么?来我这里做客?”
“是啊七小姐,夫人说了,未来半个月我盯着您养伤,您哪儿都不准去。夫人让人将墙头又加高了三尺。”
苏容抽了抽嘴角:“墙头再加高下去,别哪天塌了砸到人。”
“您放心,不会,还是用的咱们江宁最好的泥瓦匠,垒成城墙那么高的墙都塌不了。”
苏容:“……”
她很想说,城墙她也翻得过去,她母亲也太天真了。
王妈看着苏容的表情,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僵了僵,无奈地说道:“谁家的大夫人跟咱们家的大夫人似的,在您面前真是一点儿威严都没有?您可别再气她了,她万一真气出个好歹来,您怎么跟公子交代?”
苏容搓了搓鞋底,嘟囔:“这也不怪我,谁让母亲罚我跪祠堂,大哥拦着?谁让母亲罚我抄书,父亲拦着?谁让我第一次揍人,母亲说‘打得好,浑小子、浑蛋欺负小女孩儿,就该揍’呢?”
王妈:是,都是别人的错。谁让您小时候粉雕玉琢的,那么可爱呢?!您白白嫩嫩的,小团子一般,谁舍得罚您?大夫人也是佯装声势罢了。也没料到您后来一年又一年能长成这样,大夫人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老爷也是悔之晚矣;公子应该还好,毕竟在公子眼里,您怎么着都好。
“唉,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反正外面如今也热死了,不如家里凉快。”苏容很快就接受了王妈住进来的事实。
月弯高兴极了:“王妈,您住进来真是太好了,由您盯着小姐,她就不会跑出去了。她每回扔下我一个人跑出去,我都无聊得很,只能跟阿花说话。”
王妈哼了一声:“你和阿花吃七小姐从外面弄回来的吃食,都一样吃肥了。”
月弯惊恐,摸摸自己的脸,又摸肚子:“我也没……没阿花那么肥吧?”
她顶多就是脸圆了一点儿,体重也就只比小姐多了那么……几斤?
王妈脸上露出“你自己说呢”的表情,转身动作利落地开始铺床叠被。
月弯被她的表情给惊到了,赶紧去照镜子,须臾,扔了镜子又去找苏容:“小姐,我是不是跟阿花一样肥了?”
苏容看了看她圆圆的脸:“肥是福气。”
“我不要啊。”月弯摇头,“小姐,我再也不吃您从外面买回来的东西了。您太坏了,故意把我和阿花喂肥,好对比您自己柳条似的瘦美样子。”
苏容无奈语:“我至于吗?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吃的,除了鱼是我自己网的外,烧鸡、糕点不要银子吗?”
月弯点头:“也是。”她敲了敲脑袋,问出一个问题,“您跟我们一起吃,您怎么一直不胖?”
“因为我天天锻炼。”苏容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和阿花都懒得很?一个捧着话本子一看一整天;一个晒太阳一躺就是一整天。”
“阿花就算了。”月弯蔫了,“我如今锻炼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你每天少吃点儿,多跑步。”苏容躺回床上玩匕首,“跑个一年,你就瘦了,风一刮就倒的那种。”
月弯:“……”
她……也不是很想要风一刮就倒的那种样子。
江宁郡距离京城千里,骑快马三日就能到。
王妈举荐的管家李福的儿子李炎很可靠。他在江宁太守府做护卫,时常外出,很有经验。李炎一路没出什么事,很容易就进了京城。他没立即找去护国公府,而是先找了家客栈,梳洗收拾了一番后,去了茶楼酒肆。
这也是大夫人交代的,让他先打听打听护国公府周家小公子这个人。
其实他也不用怎么打听,这几日京城都在传周家小公子周顾与瑞安王府小王爷谢临为了抢女人当街大打出手的事。
据说那女子是前不久犯事的御史中丞秦源的嫡次女秦鸾。秦源被斩首后,秦家女眷被充为奴。秦鸾貌美,精通诗词歌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周顾和谢临早就看上了人,美人一落难,两个人得到消息,立马就要将人抢到自己家中。
于是两拨人马当街撞上,谁也不相让,就这么打了起来。
据说,周顾单枪匹马,打一堆瑞安王府的护卫,把瑞安王府的护卫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只自己毫发无损,还将谢临给揍了,且十分嚣张地抢了人,还放话,以后他看上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让谢临滚远点儿。
谢临气得不得了,但是拿周顾没辙,只能不甘心地看着美人被抢走。
若事情到这里就完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顶多是两个仗着家世好的公子哥儿闹出的一段增加老百姓笑谈的风月趣事。
但偏偏事情并没有完。周顾带着人刚到家门口,就见老护国公拎着军棍站在门口等着他。见他回来,老护国公二话不说先将他揍了一顿。
揍完,老护国公警告他,说他有婚约在身,若是在大婚前敢带别的女人进门,就打死他,如今只打个半死,是因为他还没将人带进门。
老护国公压根儿不给周顾挣扎的机会,让人把他抬进府里,又大手一挥,命人把看白了脸的秦鸾送进了宫,说请陛下做主,处置她。毕竟因她闹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陛下自然是听闻了此事,想训斥两个人胡闹,但一个被另一个揍得不轻,另一个也没得好儿,被揍得去了半条命。陛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让瑞王爷和护国公好生教养子孙,当街抢女人大打出手,闹出这样胡闹的事来,像什么话……
于是陛下将此事轻拿轻放,也没治秦鸾的罪,而是将她充作宫女,说太子身边还没伺候的人,让皇后娘娘调教一番,将秦鸾送去东宫伺候太子。
太子是何等身份?这样一来,两个人谁都不用再抢了!
京城与江宁毕竟隔了千里,传消息不方便,消息传到江宁,只传了前半段,丢了后半段。
李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又悄悄打听周顾平时的行事作风和人品。
有人说:“嗐,周家小公子啊,今年十六岁,长得好看极了。他一上街,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爱盯着他看。如今他还没长开,再过两年长开了的话,可了不得。”
有人说:“你说周顾啊,他是护国公府最小的公子嘛,上面有三个哥哥,国公夫人生下他后不久,国公就战死沙场了,国公夫人对他自是宠得很。幸好老护国公教导严,平时他倒也没多嚣张,不欺负良民,只是与官宦子弟打打闹闹。也没听说他出入红楼烟粉之地,他就是爱半夜赛马,出城进城的,马蹄声吵得咱们睡不好觉。”
有人说:“据说周小公子自小就想去投军,老护国公不让他去,逼着他从小学四书五经,跟着皇子们一起去上书房听课。嘿嘿,周小公子倒好,每回都在课堂上给先生捣乱,不是拉着人斗蛐蛐,就是用宣纸折纸鸢飞着玩,把先生气得到陛下面前告他扰乱课堂。后来他被陛下给赶出上书房,去东宫给太子做伴读。太子的老师皆严厉,太子也是端正的性子,没人陪着他闹腾,他才规矩起来。”
有人说:“以前真没听说周小公子还有个未婚妻,也是那日老护国公揍了周小公子,大家才知道。不知是哪家的高门贵女才配得上护国公府的周小公子?”
“护国公府口风太严,哎呀,咱们都好奇与周小公子自小有婚约的是哪家姑娘。”
…………
周顾在京城挺出名,能被人说道的事不少,倒是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于是李炎心里有谱儿了,在打听到老护国公在府之日,登了护国公府的门。
他禀明身份后,门丁惊讶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连忙去禀告了。他没等多久,护国公府的管家就亲自出来将他迎进了护国公府。
李炎暗暗观察护国公府,心想:好气派,赶上十个江宁太守府了,不愧是一等国公府。
老护国公在书房里见了人,李炎呈上信,老护国公看罢,笑了:“时间过得真快,原来那小丫头已快及笄了。”
他说道:“你先在府中歇下,容老夫打算一番,再给你家夫人回信。”
李炎应“是”。
老护国公命管家安排李炎住下,又让管家派人将周顾喊来书房。
周顾被老护国公揍得狠了,在床上躺了七天。幸好他身子骨儿素来好,七天后能下地走动了,如今已过去半个月,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他在府里闷了半个月,这一日终于憋不住了,想出府去玩,刚走到马厩牵出他的爱马,就听人喊老护国公让他去书房。
周顾放下马缰绳:“我这半个月可没出去惹事,祖父又有什么事找我?”他边走边嘟囔,“一把年纪了,头发都白了,怎么就这么爱管我?”
下人想说:谁让您最不让人省心呢?其他几个公子就没您这么能闹腾。按理说,武将家的子孙的确是要比文臣家的子孙闹腾些,但您这闹腾劲儿实在是太过头了,从小到大您就比别人能惹事。
周顾来到老护国公的书房里,懒懒散散地见礼:“祖父!”
老护国公看到他就来气,伸手指着他:“你看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样,懒散得跟没骨头一般,没个正形。你那三个哥哥,一个比一个板正,你呢?真是越长越歪,不肖子孙,堕我护国公府的门楣。”
周顾很有话说:“祖父,我的三个哥哥可是自小长在军中,军中纪律严明,他们自然受教良好。而我呢?如今您看我不顺眼,但当初可是您死活不让我跟他们一样在军中长大,如今又来怪我?是何道理?”
老护国公噎了噎,老脸有些挂不住:“上书房是何等地方?你偏不好好学。东宫又是何等地方?太子身边无数严师也管不住你。若是早知道你长成这副德行,你刚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
周顾撇嘴:“您说得好听。您若掐死我,祖母和我娘能干吗?”
老护国公气得心肝疼,悔不当初:“唉,都是她们把你宠坏了。”
他学什么不好,非跟人学着抢女人?当年他在上书房扰乱先生上课,老护国公都没这么生气。
老护国公看周顾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陛下已将秦鸾赐给太子,你就别惦记了。”
周顾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护国公瞪眼:“你这是什么表情?那秦鸾也就是读了几本诗集,写了几首花啊草啊的诗,便被京城的一帮小子给吹捧得比天还高了,依我看,也就那么回事。你别不服气,秦源那个张扬的东西,被人当枪使尚不自知,作毁了全家也是其咎由自取。他能养出什么好闺女?”
“祖父,您曾经对我说过不可背后诋毁人,您都忘了吗?”周顾翻白眼。
老护国公咳嗽一声,瞪眼:“我说的是事实,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我跟你说过的别的话你怎么不记得?”
他没好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有一门自小定下的婚约,不可胡来,你当耳旁风?我告诉你,咱们护国公府的子孙,正妻不进门,不可纳妾,也不能有通房。这一条,任何一个子孙都不能违背,你也一样,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所以呢?”周顾同样没好气。他也没想纳妾,更没想有通房。
“所以,你有婚约,就不可胡来,也不可随意招惹别的女人,从外面抢女人更是不行,否则我打断你的腿。”护国公强硬地说道。
周顾气得不行:“我从小就被定下婚约也就罢了,但您给我定一个拿得出手的啊。凭什么我就这么倒霉?从小我不能去军中跟哥哥们在一起,就连婚约您都不让我可心。”
他黑着脸问:“我是地里捡回来的小白菜吗?由着您可着我一个人祸害?”
老护国公也黑了脸:“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又没见着人家姑娘,怎么就觉得人家拿不出手还不可心了?”
周顾冷哼:“江宁郡的一个小庶女,您听听,这是什么破身份?她一个庶女,能有多好的教养,多拿得出手?”
老护国公哽住,张口欲反驳,又憋住。
周顾趁机摆出态度:“我不娶她!”
老护国公闻言勃然大怒,指着周顾的鼻子骂:“混账东西,学会抢女人,还学会瞧不起人了?你爷爷我还是泥腿子出身呢,惯得你当自己多金贵?江宁郡的小庶女怎么了?你嫌弃别人,没准儿人家还嫌弃你混账胡闹不知事呢。”
周顾正乐意:“那更好,悔婚就是了。”
“你敢!”老护国公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告诉你,这婚约是你爷爷我亲自跟人定下的,你若是敢再说‘悔婚’二字,就滚出护国公府,从今以后,不是我护国公府的子孙。”
周顾被吓了一跳。
老护国公沉着脸,严厉地警告道:“我告诉你,当初若非你三哥早产体弱,我恐他早夭,这门婚事还轮不到你。”
周顾想起如今身体健康的三哥,灵机一动:“那如今再换换?”
老护国公怒目而视:“既然定下了你,就是你,生辰八字婚书已定,写的就是你的名字,岂能再换?像什么话?”
周顾心中烦躁:“祖父,我就不明白了,江宁距离京城千里,咱们家和江宁太守八竿子打不着,您怎么就给我定了他家一个小庶女?”
老护国公不愿多说:“他家于我有恩,其余的你别管。”
周顾不服气:“有恩您报恩哪,搭上我做什么?”
“咱们家只有你一个适合的人,我养你多年,你不该回报一二?”老护国公见周顾百般抗拒,再三警告,“此事没的商量,除非你不是护国公府的子孙。你只要是护国公府子孙一日,就得听我的。”
老护国公如此霸道,一如当年。
周顾气得不行:“那您也别给我定一个小庶女啊!”
但他一想,苏家好像没嫡女,都是一窝子庶女,顿时无语了。
老护国公看着他,做出决定:“苏太守的女儿叫苏容,排行第七,她的亲生母亲在八年前病逝了。她还有一个月及笄,你亲自去江宁参加她的及笄礼,也表明我们护国公府会守诺结亲。”
周顾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去!”
老护国公横眉怒目:“必须去!”
周顾瞪着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不理他的反抗,径自安排:“两日后你跟苏家的护卫一起离京。我会给你备好礼,你提前去,在江宁多待些日子。你年纪小,行事不着调,我有些不放心,你带一个管事去,再多带些护卫。待那小丫头及笄礼后,你再回来,届时我再安排你母亲随官媒去江宁议亲。”
周顾烦闷:“她的及笄礼而已,就算结亲,派个管事去送礼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我亲自去?”
“你自己去,是代表护国公府对此事重视,表明态度,也好让苏家放心。毕竟这么多年,我们也未曾来往。”老护国公说道,“咱们护国公府一直站在高处,树大招风,盯着的人很多,我也怕但凡有动作,被人所知,生出乱子和岔子,扰了那边的清净。如今小姑娘已平平安安地长大,及笄后可以过门了,是该操持起来了。”
周顾纳闷儿极了:“到底是什么恩,让您不惜卖孙子,还这般重视?”
老护国公想抽他:“什么卖孙子?说得这般难听。是结两姓之好。”见周顾满脸不乐意的样子,老护国公又怒道,“若是依着门第之见,当年你祖母可是公主,也不会嫁给我一个泥腿子,就不会有你爹和你。庶女怎么了?咱们护国公府不讲究门庭,收起你那满脸不乐意的样子,我瞧着厌烦。”
周顾想说“您厌烦我,我还厌烦您呢”,但见老护国公态度坚决,一副不容反抗的架势,索性闭了嘴,不再与他争执:“行吧,行吧!去就去!”
他倒要看看,什么人让他祖父这般重视,连将他逐出家门的话都说出来了。
老护国公见他答应下来,满意了,对他摆手:“滚吧!”
周顾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从老护国公的书房出来,得了一桩不乐意的差事,周顾心情烦躁,没了外出赛马的兴致,索性又回了自己的霜林苑。
自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的近身侍卫子夜看他郁郁不乐,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主子排忧解难,遂询问:“公子,您怎么了?老爷子又因为秦小姐的事训您了?”
“不是。”
子夜看着他:“那是听说您要出去赛马,不让您去?”
“也不是。”
子夜疑惑:“那是……?”
周顾没好气:“若是被谢临知道我要娶一个小庶女,估计他会笑话死我。”
子夜惊了惊:“您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嗯。”周顾烦得要死,“江宁郡那小庶女要及笄了,祖父让我亲自去参加她的及笄礼,两日后启程。”
他躺去床上,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瓮声瓮气地说:“烦死了,祖父说我若是敢悔婚,就把我逐出家门。”
子夜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个忧他解不了。他见周顾整个人快要被烦得炸了,小心提议:“大长公主最疼您了,还有夫人,您若是不乐意,是不是可以去求大长公主和夫人给您做主?”
“祖母若是不同意这桩婚事,当年祖父就不会给我定下。我娘更甭提了,一向唯祖父马首是瞻。找她们也没用,这家里就是祖父的一言堂。”
子夜叹气:“那没法子了,看来您只能娶了。”
公子总不能真被逐出家门吧?那样的话,谢小王爷更该看公子的笑话了。
子夜心中奇怪:“老护国公爷可说了原因?为何他非要您娶一个江宁郡的小庶女?”
“他说是苏家对他有恩,具体有什么恩,不让我打听。”周顾也懒得探究,“看来我只能被谢临嘲笑了。”
子夜想想谢小王爷嘲笑公子的画面,憋了一会儿,只能建议:“若是小王爷嘲笑您,没别的法子,您只能揍他了。”
周顾拿开了脸上的书,瞧着子夜:“你怎么这么暴力?”
子夜一本正经地说:“公子您不是从小就说,能动手就别废话吗?”
周顾无奈:“我若是再揍他一次,祖父怕是也会再打我一回,为了他我在床上再躺七天,忒不划算了。”
他坐起身,冒出一个想法:“你说,谢临如今还没定亲,若是他也定一门不怎么样的亲事,是不是就与我半斤八两,以后也别想嘲笑我了?”
子夜挠了挠脑袋:“是吧?”
“那我得琢磨琢磨,想个法子也让谢临娶个小庶女。”周顾又躺下,径自思索起来,“谢临喜好秦鸾那样温婉、貌美且有心计的女子,但这样的女子一般小门小户里可培养不出来,我上哪儿给他找一个去勾引他?”
他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祖父非要我履行婚约,我就不跟谢临抢人了。如今秦鸾进了东宫,不可能再给谢临还回去了。”
他悔不当初地敲自己的脑袋:“唉,若是谢临得了秦鸾,照他对秦鸾喜欢的那个劲儿,没准儿还真会为了她与瑞王和王妃抗争。这对秦鸾来说也算是个好归宿,我也算……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笨死了。”
他一脸郁闷地说:“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身上大多带着小家子气,谢临眼高于顶,一定瞧不上。”
子夜见周顾如此后悔,发挥自己的解忧功能,给他出主意:“青楼里?”
“什么青楼里?”周顾迷惑。
子夜一本正经地说:“像秦小姐那样的姑娘,可以去青楼里找,青楼的老鸨自小培养美人坯子,要什么样的都有。”
周顾震惊,“噌”地又坐起身:“这也太缺德了吧?若是被瑞王爷知道我引诱谢临娶青楼里的女人,瑞王爷一准找上门来,我祖父也一样会打断我的腿吧?不,可能情况比打断腿还严重。”
他露出“你怎么这么坏?都是跟谁学的”的表情看着子夜:“子夜,你学坏了啊,是不是跟谢临身边那些三脚猫的护卫学的?好的不学,你只学出馊主意?”
子夜咳嗽,说道:“不是属下学坏,而是公子您说要好看、温婉、有心计,又要出身低,参照秦小姐那样的女子找,可不就只有青楼里的姑娘符合要求吗?”
周顾呆了一下:“你都没去过青楼,怎么知道?”
“我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前些日子诚郡王就从青楼里赎了一个女子,咱们夫人还评价,说不愧是青楼里出身的狐媚子,才入诚郡王府三天,就把郡王妃那样厉害的人物给气小产了。”
周顾注意力跑偏了:“诚郡王妃也不厉害吧?若是她真厉害,那青楼女子压根儿就进不了诚郡王府的门。”
“哎呀,属下说的厉害,不是诚郡王妃管得住诚郡王,而是她对付后院的女人有一套。”子夜隐晦地说道。
周顾懂了,挠了挠头:“这不行吧?”他重新躺下,烦躁地说,“我虽然看谢临不顺眼,但也不能这么害他,至少要清白人家的姑娘。”
子夜也觉得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只能慢慢地找了。反正天下之大,若是公子想不被谢小王爷嘲笑,想他娶个跟您未婚妻一般的姑娘,总能遇到的。”
周顾想想也是,干脆将此事放下,心情不好地说:“收拾东西吧!两日后去江宁。”
子夜点头。
子夜见周顾即便嘴里吩咐着去江宁郡,但心里不乐意,表现在面上便是抗拒、烦死了的表情。
子夜琢磨着法子,想着若是不开解好公子,自己也得跟着心烦,吃不好也睡不好。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公子您还没有去过江宁吧?属下听说江宁虽然地方小,但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十分繁华。”
“你从哪里听说的?”
“游记上。”
“哪本游记?我怎么没看过?”
“半个月前书局送来的,但您不是因为被老护国公揍了,正心烦吗?听说是江州一带的游记,您直接就让我扔出去了。”子夜说道。
周顾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因江宁郡就在江州一带,他当时厌烦得紧。他立即说:“现在去找来。”
子夜点头,转身去了。
不多时,子夜拿来了一本游记。游记崭新崭新的,他递给周顾:“就是从这上面看的。”
周顾伸手接过游记,翻了一会儿,有了些兴趣:“这么说可以趁机出京去玩玩了?”
子夜直点头。
周顾立即又坐起身,催促他:“那你快去收拾,我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此回可以趁机出京去玩。”
他说完,又跳下床:“祖父说两日后启程,这么晚做什么?你去跟祖父说,我明日就跟那个江宁郡来的护卫一起启程。”
他拿着游记往外走:“太子殿下去过江宁,我多日没见殿下了,正好去东宫告诉他一声,也顺便问问他江宁是不是很好玩。其余的事,你赶紧安排。”
他一口气吩咐完,人冲出了霜林苑,去马厩重新牵了马,出府去了东宫。
第二章
江 宁
子夜松了一口气。公子乐意去就好,他也不用跟着公子犯愁了。
老护国公听说周顾明儿就去江宁郡,还有点儿怀疑:“他不是不乐意去吗?这么急做什么?”
子夜将原因说了。
老护国公吹胡子瞪眼,片刻后点头:“也罢,明日就明日。”他叫来管家吩咐备礼,强调:“礼单务必要厚重,苏家每个人都给备一份礼,另外,给苏七小姐的礼要更为贵重,多备些。礼单拟好后,拿来给我看。”
管家心惊,连忙应“是”,心想:三公子的亲事还没定下,小公子的亲事竟然提上日程了。老护国公爷将一个及笄礼看得这么重,可见未来的四少奶奶非江宁郡那位莫属了。
于是管家和子夜分别忙了起来,整个护国公府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周顾明日要动身去江宁的消息。
大长公主是太祖建朝后第一个授封的公主,封号盛安,是太祖嫡女,与高祖一母同胞,地位尊崇,下嫁当初陪着太祖打天下的护国公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老护国公。
老护国公随父亲陪着太祖打下了大梁江山,由太祖赐婚,将盛安大长公主下嫁护国公府。
盛安大长公主便一直陪着老护国公住在护国公府,夫妻和美。
老护国公与盛安大长公主生有三子一女,三子都已战死疆场,一女远嫁岭南,如今府内剩三个儿媳妇以及三个儿子留下的四个孙子和五个孙女。周顾是最小的一个,所以被阖府人宠着。
老护国公吩咐完,回了内院。
盛安大长公主见他回来,询问:“我听说江宁那边派了人来,顾哥儿要立马启程去江宁?”
老护国公点头,坐下身说道:“还有一个月那小姑娘就及笄了,苏家大夫人来信问我是个什么章程。她还委婉地说,若是毁约,苏家也是乐意的。”
盛安大长公主愣了愣:“咱们护国公府毁约,苏家乐意?”
“是这个意思。”老护国公评价,“苏家大夫人倒是个心地敞亮的人,没因为觉得攀附护国公府而低人一等,嘴心巴结。当初那孩子选了苏家栖身,倒也没选错。至少这个大夫人,我虽没见过人,但从字里行间看,这是个明事理的人。”
盛安大长公主叹气:“八年前,那孩子去了,咱们得到消息,我本想将人接来京城,也好让她与顾哥儿培养感情,你却说怕那小姑娘来京寄居护国公府觉得寄人篱下,会养成心思敏感的性子,不如待在江宁。但如今可好,顾哥儿不乐意,别弄成怨偶,一辈子长得很,两个人若是不和美,岂不是造孽?”
“那难道就真毁了这桩婚约?”老护国公反问。
“顾哥儿是说宁愿自出家门,也不履行婚约吗?”盛安大长公主问。
“那倒没有,他就是满脸不乐意的表情。”老护国公摇头,“我让他亲自去江宁参加那小姑娘的及笄礼,虽跟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能悔婚,但他去了之后,若是见了人觉得十分不喜欢,依旧不乐意娶,而那小姑娘若同样无意嫁,便罢了。”
盛安大长公主琢磨片刻后说:“这样也好。”
她宽慰老护国公:“你也无须忧心,那小姑娘自小没在咱们跟前长大,也不知道长成个什么性情,若是顾哥儿见了人还不乐意娶,也无须逼他,让大儿媳将那小姑娘认作义女,再给小姑娘重新选一门亲事就是了。两个人过一辈子,还是要和和美美的好。”
老护国公同意:“做不成夫妻他们就做兄妹,倒也能行。总归咱们得管那小姑娘。”
“没错。这样安排,想必那孩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们。”盛安大长公主说着,伤心起来,“可惜了那孩子,多好的孩子,最后落了个年纪轻轻就病死江宁的下场。”
她又怒又恨:“都是大魏狼子野心。”
“唉,多说无益,总之待周顾去了江宁,见了人后再说吧!”老护国公还是希望这门亲事能成,“当年她以一人之力,舍生取义救了大梁,也让我免于战死沙场,于国是大义;于我护国公府,是恩义。若是那小姑娘嫁进来,我们万万不能亏待她唯一的骨肉。”
盛安大长公主点头:“自然,顾哥儿虽胡闹些,但心地善良,也懂事理,若是将当年之事说与他听,他兴许便会……”
老护国公摆手拦住她:“当年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周顾那小子如今还是年岁太小,不稳重,让他知道当年之事没什么益处。据我所知,江宁那边也瞒着那小姑娘真相,等她长大。就算那些旧事有朝一日被人知道,但也不是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人娶进门再说。”
盛安大长公主想想也是,遂作罢。
老夫妻二人私下里达成一致打算后,便又派人喊了大儿媳国公夫人来,与她说了周顾即将去江宁之事、周顾的态度还有他们的打算。
盛安大长公主常年礼佛,国公夫人操持着整个护国公府诸事,是个果断清明的人。听了二老的打算后,她点头:“公爹和母亲说得是,儿媳没意见,就这般决定吧!”
她又笑了笑:“您二老也无须担心,她的孩子定是错不了,顾哥儿不着调,我还担心委屈了人家姑娘。”
盛安大长公主也笑了:“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吗?顾哥儿年纪还小,再长两岁就稳重了。”
“他天性如此,不知何时才能稳重。在东宫陪太子读书几年,他也没个长进。”国公夫人笑着摇头,“再看看太子殿下,从小就稳重,不愧是储君。”
“储君任重,顾哥儿肩上没有重担,自是不能比的。他这般性情,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盛安大长公主说道,“就拿那个秦鸾来说,挨了一顿揍,他不也没闹腾着要死要活吗?这已是很不错了。他在东宫待的这几年还是有长进的。”
提起这个国公夫人就纳闷儿:“儿媳也纳闷儿了,平素也没听说他喜欢秦家那小丫头,怎么他还跑去抢人了呢?
“我刚刚听人说,他出府去东宫了,而今日那个秦鸾也由皇后娘娘调教好送去东宫了。他不会是得到消息,跑去见那个秦鸾了吧?”
“胡闹!”老护国公还不知道周顾出府了。
盛安大长公主见老护国公要怒,立即说:“也不见得是去见那个秦鸾了,他还是懂事的,兴许是要离京,告知太子一声。”
国公夫人觉得也有可能是这样:“我已派人跟去东宫了,公爹放心,定不会让他再胡闹。”
老护国公消了些气:“这个混账东西,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
周顾自然不知道他祖父、祖母以及母亲三人对他的这一桩婚事有着妥善的打算。他骑马来到东宫后,好巧不巧赶上宫里人送秦鸾入太子府。
周顾自己都震惊了,心想:我这是什么狗运气,怎么赶得这么巧?早不来,晚不来,他偏偏这时候来东宫,却碰到了这件事。
他想掉头就走,却被宫里的管事叫住见礼:“周小公子好!”
周顾攥着马缰绳,僵着身子绷着脸说:“我来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可在府里?”
他的言外之意是:你们可别误会,我不是为了秦鸾而来,是为了见太子,有事。
宫里的管事笑着说:“据说太子殿下在府里,小公子您先请。”
周顾在东宫陪读过几年。直到太子今年担起了重要的朝事后,他才不需要来陪读,只等着金秋下场了。所以,他来东宫从来不需要人通报,只需要亮出腰牌,东宫的人便会放他进入。
于是周顾翻身下马,目不斜视,大步进了东宫。
秦鸾一直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着,也没看周顾,宫仪学得很好。
宫里的管事对秦鸾的表现比较满意,在周顾离开一会儿后,东宫的管家来迎,才带秦鸾进了东宫。
周顾则直接去了太子的书房。
太子燕回声是皇后嫡子,东宫储君,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如今十九岁。
皇帝子嗣颇丰,太子不居长,只占了个嫡,上面有两个庶兄,下面有三个庶弟,年岁都相差不多。
所以,太子自小就知道,身为储君,前朝后宫的人都盯着他,他不能出丝毫差错。从记事起,他便养成了稳重的性子。
对比一众皇子,燕回声可谓克己复礼、温雅端正,人人称颂。
此时,他正在书房里与太傅议事。听人禀告宫里送来的秦鸾已到了,他“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让管家随意安置吧!”
管家走后,秦太傅看着燕回声:“陛下这回将人赐给您,殿下是否收用?”
燕回声摇头:“还照旧例。”
从太子十三岁起,宫里便送来了乐事房教导的宫女,太子搁置不用。后来每年宫里都会送人来,太子是将人收了,但一律不近身。此事仅是东宫的秘密。
秦太傅试探建议:“殿下已年岁不小了,也该收用人伺候了。”
燕回声摇头:“没兴趣。”
秦太傅立时变了脸色。
燕回声抬头瞧见,哑然一笑:“太傅误会了,孤不是对女色没兴趣,而是如今没心思。”
秦太傅松了一口气:“陛下今年有意给您选妃,对太子妃人选,殿下可有打算?”
燕回声顿了一下,没说话。
秦太傅察言观色:“殿下若有人选,还须早做打算,万一陛下选的人您不如意,此事就难办了。如今趁着陛下那边还没定下,您若有中意的人选,得提前知会皇后娘娘,也好促成此事。”
燕回声捻了一下手指,依旧没说话。
秦太傅又说:“大皇子妃出身南平侯府,二皇子妃出身平西将军府,这两府都是望门,您的太子妃一定不能身份不显,否则您难以压制大皇子和二皇子。”
他又说道:“其实您娶护国公府的姑娘最好,如今护国公府的五小姐还没定下亲事。”
“护国公府有周顾,用不着联姻。”燕回声给否了。
“不选护国公府,还有丞相府、瑞安王府、成安侯府、清平公主府可选。”秦太傅一连说了几家,“这几家任何一家,都能成为殿下的助力。”
“若这些家孤都不选呢?”
秦太傅心惊,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小心地问:“殿下您是有中意的人,但那家姑娘门楣低、身份低吗?”
“可以这么说。”
秦太傅心里“咯噔”一声,建议:“您可以将她娶为侧妃。”
燕回声按了按眉心:“此事再议吧!”
秦太傅只能打住了话。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殿下,周小公子来了。”
燕回声“嗯”了一声:“孤知道了。”
秦太傅皱眉:“这周顾,自从出了抢人的事,被老护国公揍了一顿,在家养伤,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吧?今儿他过来,难道是因为秦鸾?”
燕回声也不知:“见见他就知道了。”
须臾,周顾来到书房,迈进门槛,一见秦太傅也在,顿时头皮发麻,想扭头就走。听到秦太傅绷着脸对他冷哼一声,周顾摸了摸鼻子,到底没走,进来见礼:“太子殿下、太傅。”
他这见礼,比在老护国公面前行的懒洋洋的礼可正儿八经多了。
燕回声含笑询问:“你怎么过来了?”
周顾立即表明:“我可不是为了秦鸾,太子殿下别误会。”
燕回声扬了扬眉,“哦”了一声,失笑:“那你是为了什么?”
周顾挠挠头,看了一眼秦太傅,总觉得秦太傅立在这里,让他浑身不得劲儿。他本着速战速决说完就走的打算,说道:“我祖父在我小时候给我定了一桩婚事,在江宁,如今我那未婚妻快及笄了,江宁来信,我祖父让我跟着人亲自去一趟江宁,参加她的及笄礼。”
“江宁?”燕回声怔了怔。
“嗯,就是江宁。”周顾在燕回声面前倒没露出烦躁的情绪来,“我明儿就去,特地来告知殿下一声,大约去一个月吧,殿下别想我。”
燕回声看着他:“江宁哪家的小姐?”
“江宁太守府的……七小姐。”周顾险些没把“小庶女”三个字说出来,觉得在人前还是应该维护点儿他这个自小定下婚事的未婚妻的面子。若他自己出口不顾忌地贬低人,那么这事传出去,别人岂不是更得将她踩在脚底下了?
“江宁太守府没有嫡出姑娘,均是庶出,老护国公给你定的是庶出的七小姐?”燕回声也惊了一下,十分意外。
“嗯。”周顾面不改色,“我祖父说苏家于他有恩,我年纪相当,就定下了。”
燕回声心中纳闷儿,没听说江宁苏家对护国公府有何恩,让老护国公如此舍得亲孙子,还是嫡出的周顾,而不是庶出的三公子周澈。他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好,孤知道了。”
他转头笑着对秦太傅说:“太傅先回去吧,孤与周顾说说话,您在这里,他浑身不自在。”
秦太傅又对周顾哼了一声:“老夫就等着看金秋科考,你下场能拿个什么名次,可别堕了老夫的名声。”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即便去了江宁,也不要疏于温书,毕竟距离开考没几个月了。”
“知道了。”周顾心里翻白眼,面上却还是应了。
秦太傅告辞,出了书房。
周顾在秦太傅离开后大喘了一口气,整个人才放松了,佩服地对燕回声说道:“殿下,真不知您怎么受得了。我都出学了,却还是怕这老头,他整天板着个脸,又严厉。”
燕回声无奈地笑:“太傅虽严厉,但通事理,不会强求人。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没习惯?人人都说你胆子大,依孤看,你胆子也没多大。”
“我永远不会忘记,秦太傅对着我把一整本《礼记》都背了下来,并让我十天之内默背会,否则就把我困在东宫里,不让我出宫,连家也不让回。偏偏陛下还派了大内高手给他,专门为了监督我,我再大的胆子都被他给整没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就是那时候学会的这个道理。
燕回声笑出声:“谁让当年你在上书房闹得太不像样子?秦太傅也是为了治你,别说,还真管用,果然这些年你老实多了。”
周顾咳嗽,没脾气地说道:“殿下,我其实不太想参加金秋的科考,我想外出游历,三年后再参加。”
燕回声收了笑容:“你不想早入朝?”
“嗯,有这个想法。”周顾叹气,“祖父不让我投军,我却也不想早早入朝。外面天地那么大,我还没能出去四处走走呢,不了解民生百姓,何谈为官为百姓做主?”
燕回声问:“老护国公同意吗?”
“我还没与祖父说,怕他不同意,但若是您支持我,也说动秦太傅支持我,我祖父应该不会反对的。”周顾打着主意,“殿下,您帮帮我呗?”
“你来找我,是不是打算去过江宁后不回京了,直接外出游历?”燕回声看破了他的心思。
周顾点头:“是有这个想法。”他惊奇,“殿下您好敏锐。”
燕回声坐下:“是你的心思很明显,没藏着,孤才推测出来的。”他看着周顾,“老护国公让你亲自去江宁参加你未婚妻的及笄礼,应该打算在她及笄礼后,便给你们商定婚期了。你却说要外出游历,那婚事岂不是要拖延?拖延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人家姑娘能等你三年吗?届时她该多大了?”
周顾也跟着坐下,没骨头一般窝在椅子上,有些泄气,终于露出烦闷的情绪:“就是这事难办。”
燕回声想了想:“你还没见过你那未婚妻吧?你先去江宁,见过人后再好好想想,或者问问她愿不愿意等你。你别直接走,先回京,待回来后,若是还决定金秋不下场,想外出游历,再与老护国公商议。除了不允你投军之事,这些年他就没有不允你的事,兴许也好商量。”
周顾想说“我不想娶那小庶女,祖父就死活不同意,还放话要将我逐出家门呢。可不是事事都允我”,但最终没说,只点头:“这样也行。”
他喝了一口茶,看着燕回声:“殿下,您前阵子去过江宁,江宁是不是很好玩?”
燕回声点头:“风景秀丽,是个好地方。”
周顾高兴了:“那就行。”
燕回声看着他,思忖片刻,忽然说:“你帮我找个人,打探一下她的身份。我去江宁时遭遇刺杀,是她救了我。当时时间紧急,我脱身后急着走,没问她的名字。回来后我想派人去找,又怕惹得别有用心之人注意,为她引去麻烦。”
“行哪,殿下说说她是什么样子。”周顾一口应下。
“是个女儿家,十四五岁的样子,因当时天色已黑,模样我没太看清,不过她应该长得很好看,笑起来也很好看,”燕回声描述着,“很瘦,但不弱。”
周顾为难地说:“殿下,这样的女儿家江宁怕是一抓一大把,您得说说她身上有什么特别能让人一眼认出的东西。”
“我的那把匕首送给了她。”燕回声回忆着,“她很喜爱,应该会随身带着。”
周顾点头,这算一点:“还有呢?”
“她应该是个农家打渔女,我遇到她时是在河边,她正孤身一人拿着渔网捕鱼。”燕回声不太确定,“其余的,没有了。”
周顾觉得这人怕是不太好找,但既然应下,便继续点头:“成,我会留意。殿下放心,我在江宁少说也要待一个月,尽量将人给你找到。”
燕回声微笑:“那就多谢了。”话音落地,他又补充,“隐秘些,别太大张旗鼓,找到人就行。”
周顾应声:“行。”
他在东宫逗留了半个时辰,离开前终究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殿下,我能问问吗,若是找到那姑娘,您是想报答她?”
“嗯。”燕回声点头。
“怎么报答啊?”周顾又问。
燕回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顾举起手:“行,行,行,我懂了,不问了,走了。”
他转身痛快地离开,走得干脆利落。走出门口几步后他又想起一件事,转了回来,扒在门口往里面探头,对燕回声说:“那个……殿下,我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
“说。”
“那个……”周顾挠了挠头,“您对那个秦鸾……能不能好点儿?”
“嗯?”燕回声挑眉。
周顾斟酌着言辞:“我说的好,就是让她别被人欺负,衣食富足,每日安稳。”
“行。”燕回声答应了。
“谢谢殿下,那我走了。”周顾这回痛快地走了,再没回头。
他离开后,书房安静下来,燕回声起身,临窗站了片刻后,吩咐道:“把管家喊来。”
小橙子应了一声,跑去喊人了。
不多时,管家到来,拱手行礼:“殿下,您有吩咐?”
“考验秦鸾,看看她是否能胜任东宫的女官。”燕回声头也不回,“听说其人聪慧,你敲打她一番,让她不该想的不要想。她若想富足安稳,就踏实些,孤看在周顾的面上不会亏待她。若她不识趣,妄想不该想的东西,周顾的面子也不管用。”
管家应“是”。
周顾出了东宫,松了一口气。在东宫门外,他看到了自己府里的小厮,挑眉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厮连忙说:“是夫人派小的来看着公子别在东宫里捣乱。”
周顾懂了,翻白眼:“我可谢谢我娘,她对我可真是没有半点儿信任。”他无奈地翻身上马,“走了,回府了。”
小厮连忙跟上他。
回了护国公府,周顾直接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国公夫人见他回来,好模好样的,也没什么抑郁颓丧的神色,觉得秦鸾那丫头应该也没多入她儿子的心,便放心了些,不提秦鸾,也不提自己派人的事,只说:“你明儿去江宁路上小心,让护卫打出护国公府的旗帜,以免有不开眼的山匪冲撞你。”
周顾心想:我一定不打出护国公府的旗帜。若有山匪敢惹我,我就趁机灭了山匪。
“家里给你准备的给苏家和苏七小姐的礼十分贵重,可不能出半丝差错,你若是敢将礼给毁了,看我不再让你祖父打得你下不来床。”自己生的儿子,见他不说话,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严厉警告。
“好,我知道了。”周顾不怕挨打,但挨打完,躺在床上动不了可憋死他了,闻言只能答应。
“还有,见到了苏家人和苏七小姐,你一定要知礼守礼,别太不着调。”国公夫人不放心地嘱咐他,“不喜欢人家,你也不要过于表现出来。人家毕竟是女儿家,女儿家的脸面,你身为男子理当顾着些,这是基本的教养和礼数,别让人说护国公府的人没教养、没礼数。”
周顾无奈:“娘,您的意思是,我即便不喜欢她,也要装作喜欢了?”
“不是让你装作喜欢,是说你即便不喜欢,也不要失了分寸,对人冷言冷语、冷眉冷脸,不要失了教养。婚约是你祖父定下的,她虽然出身低,但这也怨不得她,你不能因为人家出身低,便自觉高人一等瞧不起人。不管别人家什么样儿,咱们护国公府不能这样。”
“知道了。”周顾点头。
“还有,人与人之间喜欢与否,凭的是缘分和志趣相投,或者各种因由,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你不喜欢人家,兴许是脾性不投、志趣不投,抑或别的原因,不一定是人家姑娘不好。总之,若人家姑娘不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不对你冷言冷语冷待,你便不许当面让人难堪。”
“晓得了。”周顾无奈。
国公夫人满意,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周顾:“这是我单独给苏七小姐的礼,见了人后,你交给她。”
“这是什么?”周顾接过匣子。
“是你外祖母在我出嫁时给我的一对手镯,给你长嫂一只,这只是留给你媳妇儿的。”
周顾立即推了回去:“您先收着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您也不怕我拿着走这么远的路给弄丢了?等她什么时候来京,您自己给吧!”
反正这门亲事是他祖父的意思,他又不能拒绝。
国公夫人想想也是,便作罢:“行吧。”
周顾出了国公夫人的院子后,又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陪她用晚膳。
盛安大长公主倒是没如国公夫人一样对他说教,见周顾来,眉眼含笑,慈和地对他招手:“来,来,来,乖孙孙,你明儿就要出远门了,知道你今儿过来,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还是祖母疼我。”周顾挨着大长公主没骨头地坐下,头偏过去蹭了蹭她的胳膊。
大长公主喜笑颜开,给他夹菜:“多吃点儿,据说江宁的菜偏甜,你自小就不爱吃甜的东西,不知吃不吃得惯,要不从府中带走一个厨子?”
“不用。”周顾摇头,“做菜又不是吃糖,甜不到哪儿去。正巧府里的菜我吃了十几年都吃腻了,也换换口味,没准儿觉得新鲜呢。”
“倒也是。”大长公主笑着点头。
转日,老护国公修书一封交给李炎,又嘱咐了周顾两句,摆手让人离开。
李炎见周顾陪着他一起回江宁,心里震惊。李炎以为老护国公讲信用,顶多勉强应下婚约,没想到会是这般郑重的态度,竟然让周小公子携重礼跟着他一起去江宁参加七小姐的及笄礼。这可真是天大的事。
护国公府备了两大车礼,老护国公又拨了百名护卫护送周顾。
队伍出了护国公府,行出一条街,来到主街后,迎面碰上一队车马,车前挂着瑞安王府的牌子,谢临骑着马走在车旁。
周顾见到谢临,立马想到了自己心里给人使坏的打算。大约是因为打算使坏,所以,周顾对谢临没黑脸,反而笑着打招呼:“谢临,好巧啊,你这是干吗去啊?”
谢临看到周顾便黑了脸,没别的原因,周顾一人打他十几个护卫,把护卫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不说,最后还成功地把他给揍了,这事传得天下皆知。他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没了,也好些日子没出府。今儿若非他娘要去城外百里的大佛寺礼佛,非要让他陪着,他还不想出府见人呢。
如今见周顾没事人一样笑着跟他打招呼,谢临整个人都要炸了,黑着脸张口就怼周顾:“周顾,你有毛病吧?”
这人跟他打什么招呼?这人还笑着,他们两个是见面笑着打招呼的关系吗?
周顾扬着笑脸:“我好得很,没病没灾,就是见到你挺高兴的,问候一下。”
谢临差点儿背过气去,怒目而视:“周顾,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周顾依旧笑:“别啊,不共戴天之仇不是这么记的,杀父杀母杀妻杀子,才称得上不共戴天之仇,咱们俩顶多算是打了一架,不算不共戴天之仇。”
谢临气得火气直往上蹿:“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秦鸾,还偏跟我抢,我痛失所爱,这还不叫不共戴天之仇?”
“我真不知你喜欢秦鸾。我若是早知道,肯定不跟你抢。”周顾举手,表情诚挚,“说实话,我已后悔死了。”
谢临羞怒:“你少来这一套,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我有什么可乐的?我虽抢到了人,但也没留住啊。被我祖父揍得七八天下不来床,我也很冤枉哪。”周顾本着和谢临有商有量的打算,“咱们俩谁都没讨到好,和解吧?”
周顾心想:和解之后,我就可以给你物色一个门第低的女人勾引你了。
谢临黑着脸,气怒地说:“不和解。”
“哎呀,你这人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个女人吗?你看开点儿,要不改天我帮你物色一个赔给你?”周顾趁机下套。
谢临暴怒:“你说得轻巧,谁也不是秦鸾,你怎么赔我?”
周顾咳嗽了一声:“天下之大,总有更好的嘛,你心胸开阔点儿,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是吗?”
谢临更怒:“听你这语气,你根本就不喜欢秦鸾!你有病吧,跟我抢人做什么?”
周顾摸了摸鼻子:“我都说了我后悔了。”
他很想走过去拍拍谢临的肩,但看着谢临暴怒的样子,作罢:“哎呀,你看开点儿。”
谢临已不想再跟他废话:“滚!”
周顾无奈:“行吧,那我走了,你估计有一个月看不见我,自己冷静冷静,没准儿就想开了。”
谢临也终于发现了他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本不想再理他,但还是禁不住好奇,黑着脸问:“你要去哪里?”
周顾回答他:“去江宁郡。”
“你去那里干吗?”
周顾眨了眨眼睛:“去玩。”
周顾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去给自己的未婚妻过及笄礼,玩只是顺便的事。
谢临明显不信:“你去玩,这般兴师动众?不该轻车简从吗?”
周顾若无其事地说:“我金贵啊,自然要多带些东西,免得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我是出去玩,又不是出去受苦的。”
谢临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恶声恶气地说:“据说外面山匪多,你别被山匪给宰了。”
周顾“嘿”了一声:“那借你吉言了。”
谢临:“……”
他深觉周顾有毛病,把骂人的话当成祝福语了。
大约是两个人说话太久,马车内帘子被挑开,露出瑞安王妃一张端庄的脸,她笑着看周顾:“我听说老护国公给你定下了一门婚约,可是在江宁郡?”
谢临猛地睁大了眼睛,十分震惊地看着周顾。
周顾心想:果然瑞安王妃不好惹,跟我娘一般厉害,第一句话就直扎我的要害。他拱手见礼:“回王妃,正是。”
瑞安王妃微笑:“江宁是个好地方,山水养人,养出的姑娘必是秀丽柔美的。就是路有些远,你一路上小心些。”
“我晓得,多谢王妃。”周顾在长辈面前还是很守礼的。
“你既是去江宁,我们去大佛寺,这百里路程还是顺路的,你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趁着天还早,一起走吧!”瑞安王妃又笑道。
谢临想说“谁跟他一起走”,但实在震惊又好奇,便没吭声。
周顾点了点头,没什么意见,反正自己带着两车礼也走不快:“好啊,一起走。”
于是两队人马合为一队,一起出了城门。
谢临与周顾并排走着,震惊了好半天后,不停地打量着周顾,想着江宁郡有什么高门大户,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谢临主动跟周顾说话:“喂,你祖父给你定下的婚约当真在江宁?哪家啊?”
周顾不想告诉他,但想着即便不告诉他,他估计也会打探出来,便故作坦然地说:“是江宁太守府的七小姐。”
“江宁太守苏旭?他不是只有一个嫡子没有嫡女吗?”谢临更震惊了。
“是啊,与我订婚的是他的七姨娘所生的七小姐。”周顾心里紧绷,但面上不露分毫。
谢临心惊:“竟然是太守府的一个庶女?”
“庶女怎么了?”周顾可以嘲笑,但是别人嘲笑不行,尤其是谢临。
周顾绷着脸:“有一句话说得好,英雄还不问出处呢。我未婚妻人品好、性格好、模样好,只一个出身,算得了什么?”
谢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顾:“你没傻吧?”
未婚妻是一个庶女,周顾竟然不只乐意,还很维护?他可是堂堂护国公府嫡出的四公子,公主都娶得。
“我傻什么?”周顾闲闲地提醒他,“秦鸾还是罪臣之女呢,都被贬为奴了,你不是还想娶她吗?”
“倒也……是。”谢临总觉得这话不对劲,反应了一会儿,才反驳,“不对,秦鸾以前最起码是大家闺秀出身,虽是罪臣之女,但只是如今落难了。”
“罪臣之女的名头只要一挂上,弄不好便是一辈子的事,但我未婚妻不一样——她就算是庶出,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江宁郡太守府的七小姐。”周顾心里快吐血了,但迫不得已还得死命维护从没见过面不知是扁是圆的未婚妻,还得把秦鸾拉出来比,憋屈得不行,觉得挺对不住秦鸾的。
谢临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儿道理,但依旧嘲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娶一个庶女做妻子,你心里很美?”
周顾心里磨牙,但一脸傲色:“那是你没见过我未婚妻,我未婚妻美得很,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温柔似水,钟灵毓秀……”他一口气胡诌了一大堆形容词,直往没见过面的未婚妻身上安。反正输人不输阵,他一定不能让谢临笑话他:“哎,我如今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谢临怀疑:“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江宁那么一个小地方,能养出大家闺秀?堪比京城一众贵女?比端华郡主还美?”
端华郡主是清平公主唯一的女儿。清平公主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端华郡主很受陛下宠爱,长得貌美,喜欢周顾。但凡有周顾出现的地方,她一准闻风而去,周顾实在受不了她的缠人劲儿,一直躲着她。
听到谢临提端华郡主,周顾脸色一僵:“你提端华做什么?”
“端华长得好看哪,又喜欢你,你却一直躲着她。我见你如今对你未婚妻十分喜欢的样子,自然要提她了。你未婚妻难道比端华还好看?”谢临反问。
周顾立即说:“在我眼里,她处处都好,自然是最好看的。别提端华了,你若是再提,我跟你翻脸哪。”
“我怕你翻脸吗?”谢临又黑了脸。
“你再提,我就不跟你和解了。”周顾又说道。
谢临想说“谁想跟你和解了”,但有一肚子疑问还想问周顾,只得不再提端华,只说:“你什么时候见过你未婚妻?”
“去年。”周顾说谎不打草稿。
谢临怒:“你既然喜欢你未婚妻,为什么还要跟我抢秦鸾?”
周顾心想:谁乐意抢了?
但事情已做出,他只得无奈地说:“你就当我脑子一抽,当时不是看你不顺眼吗?”
谢临暴怒:“你个浑蛋!”
周顾承认:“我都说了我错了,你还有完没完?”
谢临冷哼:“跟你没完。”
周顾立即保证:“你等着,等我去了江宁后也帮你找一个,”他又补充,“跟秦鸾差不多的。”
“我不要。”谢临才不用他帮忙找。
“你别死心眼儿了,秦鸾进了东宫,是不可能再出来了。”周顾宽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临黑脸:“我就算死心眼儿,也比你这个脑子有大病的人强。”
未婚妻是个庶女,这人有什么可显摆的?若是他,早藏着掖着怕被笑话了。周顾的脑子果然有大病。
半日后,队伍行出百里,来到大佛寺山脚下,周顾与谢临分别,继续前行。
周顾带着车马浩浩荡荡地走远,骑在马上,如飞出笼子的鸟儿般恣意飞扬,颇有似乎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江宁的架势。谢临看着有些羡慕,对身边一名护卫说:“我也想去江宁。”
护卫不解:“小王爷,您怎么也想去江宁?”
您又没有一个江宁的未婚妻。
“唉,我想去江宁玩哪。”谢临心里直痒痒,“不知我跟母妃说我想去江宁散散心,母妃会不会同意?”
护卫也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同意,给不出意见。
谢临叹气:“先陪母妃礼完佛再说吧!我磨磨她,兴许她就会同意了。”
李炎跟着周顾的队伍行出百里后,才对周顾要跟着去江宁这件事有了真实感。
周顾对谢临胡诌了一通后,心里憋得不行,想着他大话吹出去了,未婚妻万一拿不出手,他同样要被谢临笑话,顿时憋气,将李炎叫到身边问:“我问你,你家七小姐长得好不好看?”
李炎立即点头:“七小姐长得好看。”
“有多好看?”
“七小姐是江宁郡最美的姑娘,属下没见过任何一个人比七小姐长得还好看。”李炎诚实地评价。
周顾闻言放心了些,人长得好看就行,最起码他说的未婚妻很美这一点占了。他又问:“她性格怎么样?”
李炎想着七小姐的脾气不好,但若是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惹人,便点头:“性格很好。”
周顾又放心了些:“待人接物如何?”
“落落大方。”李炎给出了四个字。确切地说,七小姐谁也不怕,胆子大极了。
周顾松了一口气,人不小家子气就行:“她在太守府排行第七,受欺负吗?”
若是她常年受欺负,说明性子软,虽然性格好,但跟面捏的似的,也是不行的。
李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受欺负。”
何止啊?七小姐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该烧高香了。她在太守府可谓是横着走。
周顾又问:“你说的可是实话?”
“实话,属下不敢欺瞒公子您。”李炎连忙保证。
周顾满意了,觉得他这个未婚妻应该还是勉强拿得出手的。他不再问苏容,而是关心起即将前往的江宁:“江宁都有什么好玩的?你详细说说。”
李炎连忙说:“江宁有一山、二水、三楼。一山是凤凰山,山上有一株千年的凤凰木,百鸟来栖。二水是桃花溪和枫叶河,一个是桃花盛开时节,两岸桃花盛开,如火如荼,很多文人墨客喜欢在桃花溪旁曲水流觞;一个是每年秋天,枫叶飘满山,飘到山下的溪水里,将溪水染成红色,与夕阳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三楼是醉花楼、风月楼、胭脂楼,这三楼各有特色,时常搭台赛艺。”
李炎算了一下日子,继续说:“如今是六月初十,七小姐的及笄礼是七月初八。也就是说,爷虽然赏不到桃花溪和枫叶河的美景,但可以逛逛凤凰山,若是多待些天,时间凑巧,也能赶上三楼赛艺。”
周顾评价:“真没想到,江宁那么个小地方,比京城听着还要好玩些。”
李炎心想:江宁好玩的的确多,否则七小姐也不会从小到大不着家了。小时候七小姐钻狗洞,一堆人满府找她找不着,后来才知道她钻狗洞出去了。夫人命人堵了狗洞,她就搬梯子爬墙;夫人命人垒高了墙,她就找人打了攀墙索,攀爬翻墙出去。这些年,江宁太守府后宅的墙加了三回,可是依旧拦不住她,后来夫人气得懒得管她了。
他偷偷看了周顾一眼,心想:周小公子长得真好,从容貌来说,七小姐是配得上周小公子的,但就是七小姐的性子,他真是有些担心,若是两个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不知道七小姐打不打得过周小公子……
不,不对,他不该这样说,应该说周小公子打女人吗?
周小公子单枪匹马,将瑞安王府的护卫打了个落花流水,将小王爷谢临都给揍了,而自己毫发无损,不愧是出自威名赫赫的国公府。
七小姐就不同了。她每回跟人打架都受伤,就冲这一点,不及周小公子吧?若周小公子真打女人的话,七小姐不见得打得过吧!
李炎有些犯愁。
骑快马三日就到的路程,但因为携带两大车重礼,所以,他们生生走了五日才到。
周顾还是听了国公夫人的话,亮出了护国公府的旗帜,所以一路上很太平,没有山匪打劫,他们顺顺畅畅地到了江宁郡。
马车入城时,天色已晚,周顾自然不会这么晚了直接登苏家的门,也不会直接住进苏家。他吩咐跟来的管事周喜:“你跟着李护卫去太守府一趟,把祖父准备的两车礼先一步送去太守府,说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周喜应道:“公子放心。”
李炎在一旁试探地问:“小公子,您不去太守府下榻吗?”
他只一个人去的京城,回来周顾跟着,没法往回传信,故而太守府还不知道他此行进京竟然带了周小公子亲自来了。
周顾摇头:“我自有住处,你不必管了。”
李炎又问:“那您哪一日登门拜访?”
“待安顿好了,我自会登门,会提前给太守府下拜帖。”周顾没想明日立即登门,得先打探打探太守府的情况,玩两日再说。
李炎点头,于是带了周喜和两大车重礼回了太守府。
护国公府的护卫早已提前打点好落脚之处,包了一座院子,所以与李炎分别后,周顾就带着护卫去了宅院安置。
苏太守已公干回府,说外出三天,却一走就十多天,也是这一日才回到江宁。他听闻苏容伤了额头,破了相,连梳洗沐浴都没顾上,便连忙往她的小院子跑。
大夫人看他没说两句话就一阵风似的跑去见苏容,直瞪眼:“慈父多败儿!”
苏容的额头上的伤养了十日,还落下粉粉的一片疤痕,凝脂玉缎膏已用了大半,等都用完,这伤疤估计也正好消了,真是一点儿不浪费。
苏容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嗑瓜子,看着王妈拉着月弯做绣活儿。月弯绣得磕磕绊绊的,从小苏容就不爱学做绣活儿,引得跟她一块儿长大的月弯也没学出师。
王妈教了半天,看着月弯将一只鸟绣成了一个黑的毛线团,直泄气:“七小姐学不好绣活儿也就罢了,将来无论嫁谁,只要不贫困,总能有人给她做。但你呢?你个小丫头,连最基本的绣活儿都不会,一块帕子都绣不下来,拿不出手怎么行?你将来伺候七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了?”
“对啊。”月弯从没想过嫁人,“我就伺候小姐一辈子。”
她美滋滋地说:“我跟着小姐吃,跟着小姐穿,小姐养着我,我就跟阿花一样,总比嫁个臭男人伺候他吃穿要强。”
王妈服气:“但愿你一直都是这个想法,别到了该嫁的年纪又恨嫁了。”
月弯刚想说“不会”,苏容吐了瓜子皮,接过话:“月弯,你想什么美事呢?到了年纪你最好赶紧嫁了,别指着我养你。这些年我的月例银子,都给你和阿花买吃的了,这也就罢了,偏偏你们俩嘴越来越刁,竟然从小商贩的叫花鸡吃到如今非醉鹅坊的醉鹅不吃了。还有糕点,以前大街上从小贩手里随便买两块,你们俩就抢着吃,到如今把你们惯的,非吉祥斋的八大样不吃。你家小姐我还没发达呢,这若是发达了,你们岂不是要吃天上的月亮、海底的龙筋?”
月弯心虚:“那……那个,小姐,您就争点儿气,嫁进护国公府成吗?据说护国公府可有钱了,您若是嫁进去,肯定少不了奴婢和阿花这一口吃的。”
苏容翻白眼:“你不是要减肥吗?”
月弯理直气壮地说:“王妈和您都骗我。我昨儿去大厨房给您取八宝粥,问了厨娘们一圈,厨娘们差点儿揍我,说我这样的都算胖,那她们算什么!”
苏容无奈:“全府的胖人都集中在大厨房那边了,你偏偏去问大厨房的人?”
王妈也无奈:“你这小丫头,不如说自己饿一顿都受不了,狠不下心让你的小圆脸瘦下来,所以去大厨房找优越感,然后就有理由继续吃了。”
月弯被说得不好意思,“嘿嘿”笑:“我就是脸圆一点儿,也没多胖嘛,大不了以后少看话本子,多干活儿就是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苏太守冲进了院子里:“小七,小七呢?”
“父亲,我在这儿呢!”苏容从窗子里探出头,看他风风火火的,对他招手。
苏太守立即进了屋,越过王妈和月弯,走到苏容跟前,对着她的脸仔细打量,然后直“哎哟”:“这毁容了?毁容了啊!你怎么就不爱惜你的脸?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打架可以,但你得保护好你这张脸哪!”
苏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凝脂玉缎膏:“父亲放心,有了这个药膏,不会落疤的,过些天就能恢复原样。”
苏太守定睛一看:“凝脂玉缎膏?”
苏容点头。
苏太守一下子又心疼银子了:“这一瓶好像要千金吧?你爹我都没用过这么贵的药膏,你……你可真是败家。”
苏容看着他:“那总不能让我的脸毁了吧?”
“那是不能。”苏太守骂道,“陈州那个小王八蛋,跟你打架就打架呗,不都说打人不打脸吗?他怎么专往你的脸上打?”
苏容倒觉得不能冤枉陈州:“是我先动的手,先打的他的脸,他推了我一把,我磕到了额头。然后我就火了,把他给揍成了猪头。”
她连忙举手:“回春堂的大夫说,给他开了三瓶凝脂玉缎膏。”
她的言外之意是:咱们家没吃亏,她才用一瓶凝脂玉缎膏。
苏太守果然找到了心理平衡,哼了哼:“他活该。”
苏容点头:“他是活该,嘴贱,说我若是嫁不出去,他就娶我。他想得美,连姑奶奶都敢调戏,我就要让他知道天为什么那么蓝。”
苏太守愕然:“那个,小七啊,说话别这么粗鲁,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给人家称姑奶奶不合适。”
苏容:“……”
行吧,这就是她的父亲,斯文板正。
“你的脸有救,没毁容就好,花银子就花银子吧!”苏太守郑重强调,“下次保护好你的脸。”
苏容点头。这次是意外,打架时位置不对,她没注意旁边有个石礅,一下子磕上去了。当时她满脸的血,把陈州也吓坏了,所以后来他任由她打,没敢还手。
“那个……护国公府周家小公子与瑞安王府小王爷打架的事,你听说了没?”苏太守试探地问。
“嗯,听说了。”
苏太守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当回事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个……人不风流枉少年,少年人嘛,血气方刚的,都有那么点儿年少轻狂,等你们大婚就好了。”
苏容不置可否:“父亲,您知道我娘为什么给我定下护国公府这门亲事吗?”
“这个我哪儿知道啊?好像是她对护国公府有什么恩吧。”苏太守摇头。
“什么恩?”
“不知道。”
苏容看着苏太守。
苏太守立即说:“我见到你娘时,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我就将她带回来了。”
“后来你没问她?”
苏太守讷讷:“那个,你知道的,你娘那个人心里很能装事,若是她不说,谁都不知道。”
苏容盯着苏太守。
苏太守被盯得头皮发麻:“我真不知道。”
苏容收回视线,放过他:“算了!”
她娘临终前才对她透露有婚约这回事,当初她没注意她父亲是什么神色,却记得大夫人,还有她大哥苏行则,以及府中的姨娘、姐姐们都震惊了。毕竟,谁能想到她娘一个小小的妾室,生了个小庶女,竟然能为女儿主下一门与当朝护国公府嫡孙的亲事?
苏太守见苏容不再追问,心虚地松了一口气。
苏容瞥见,无奈地想:也不知道我爹瞒了我什么,有什么好瞒的,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看来她怕是要指望护国公府那边了。
她刚想到护国公府,便有人跑来禀告:“老爷、七小姐,护国公府送礼来了。”
苏太守惊了一下,扭头看去:“你说什么?”
来人气喘吁吁,但咬字清晰:“老爷,是夫人派去京城给护国公府送信的李护卫回来了,说周小公子也跟着来了江宁,带来了两大车礼,说是给七小姐的及笄礼。”
苏太守“噌”地站起身,一脸震惊:“周小公子来了江宁?”
“是,跟着李护卫一起来的。”
“他人如今在哪里?来咱们府了?”
“没……没有,周小公子说让人先把礼送来,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苏太守松了一口气:“改日好。”
他转头对苏容说:“爹这副样子真是没法见客。爹去沐浴,你先去……”他说到一半,目光落在苏容的额头上的伤疤上,改口,“不,你也别去了,还是让你母亲将礼接下吧。”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拿不出手,女儿也拿不出手,不能让人瞧见,哪怕不是周顾亲自来。
苏容心中也很惊诧。她知道大夫人派了人去京城,但没想到护国公府竟然派了周顾亲自来江宁,这婚约难道真能成?
她有些茫然:“父亲,您快去吧!”
苏太守点了点头,也不拉着女儿谈心了,一阵风似的赶紧走了。
苏容转头看向王妈和月弯。
王妈和月弯立马会意,丢下手边的绣活儿:“我们去替七小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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