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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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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罗仲鼎教授所编选的唐人绝句选本。是本社出版的《千首唐人绝句校注》的精简版。是在《唐人绝句一千首》的基础上，经过删减、压缩、修订，重新编辑而成。唐人绝句虽有万首之数，选取千首左右可以较为完整地反映唐绝的风貌，但对于一般读者来说，千首还是太多，压缩至三百首左右，保留其中最精华的部分，以便广大的读者阅读欣赏，获得更大的社会效果。三百首左右体量，其中既有早有定评的大家名作，又有一般选本不太留意的小家佳篇。全书注释简明准确，评析精当，是一本内容丰富、新意迭出的唐人绝句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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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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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仲鼎，男，1935年生，曾任浙江传媒学院影视文学系系主任、教授。古代文学专家，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多年致力于古代文学研究，尤其是诗词深度整理工作。主要著作有《二十四诗品》《古典诗论集要》《阮籍咏怀诗译解》《朱彝尊诗词选注》《艺苑卮言校注》《宋词三百首》《词莂校注》，整理校点《复堂词录》《箧中词》《谭献集》《厉鶚集》等，并在各种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周菁齐，浙江传媒学院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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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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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一）
在世界文化史上，中国被誉为诗歌的国度。汉代学者卫宏曾经说过一段有名的话:“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① 这段话虽然是针对《诗经·关雎》篇而发，但却指明了中国古典诗歌的两个基本特征:抒情性和音乐性。而唐人绝句，正是最能体现古典诗歌这两个特征的诗体。绝句的发展成熟过程，虽然可以朔源久远，其发展衍变，也有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但正式具备雏形，是在齐、梁之时。据《南齐书·陆厥传》记载:“时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约等文皆用宫商，将平上去入四声，以此制韵，有平头、上尾、蜂腰、鹤膝。五字之中，音韵悉异，两句之内，角徵不同，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发现汉语文字的四声，并将它自觉运用到诗歌创作之中，这就是“永明体”的核心要素。诗句根据文字声调的变化组合起来，以达到抑扬顿挫、声韵铿锵，富有音乐美的效果。即所谓“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 言文。”（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这种被称为新体诗的“永明体”，当时逐渐被上层文人所接受，并且很快流传开来。例如南朝梁庾肩吾的《咏长信宫中草》:“委翠似知节，含芳如有情。全由履迹少，倂欲上阶生。”庾信的《重别周尚书》:“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与初盛唐时期的五言绝句，已无二致。七言绝句的产生与成熟，稍晚于五言绝句。在齐梁时代，已经产生了与唐人七绝格律基本相符的作品，梁简文帝萧纲的《夜望单飞雁》，北周庾信的《代人伤往》，虽然格律还不完全符合，但已经近似唐人七绝。尤其是隋代无名氏的《别诗》:“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已经和唐代的七言绝句没有差别。胡应麟《诗薮》卷六指出:“庾子山《代人伤往》三首，近绝体而调殊不谐，语亦未畅。唯隋末无名氏‘杨柳青青着地垂，……’至此七言绝句音律，始字字谐合，其语亦甚有唐味。”
有人把古代文献中某些五言四句或七言四句的韵语，看做五七言绝句的源头和滥觞，未免失之牵强。因为唐代五七言近体诗与此前古体诗在形式上的本质差别，主要并不在于诗句的字数结构和表达形式，而在于平仄声律的不同。这与齐梁年间“永明体”声律说的兴起有直接关系。正因为如此，所以五七言律、绝在当时被称为为近体诗或今体诗，也就是当代的新体诗。近体诗因其格律严谨，音韵铿锵，极具音乐美和形式美而深受人们喜爱，一时风靡诗坛，历千馀年而至今不衰，这是世界诗歌史上的一个奇迹。据统计，现存唐诗约五万首，其中五七言律诗两万四千余首，五七言绝句一万馀首。两者相加总数在三万四千首以上，占据据全部唐诗的三分之二强，足见近体诗已经成为唐代诗人创作的主要形式。唐人绝句数量虽然不如律诗，但与律诗讲究对偶工整，格律精严不同，绝句更追求兴象超妙，神馀言外，最能体现中国古典诗歌的基本美学特征。而且由于篇幅短小，不强求对偶，更依凭感兴，与音乐的关系也更加密切，往往可以作为歌词演唱，因而更加易于普及，容易被普通人所接受。举凡旗亭酒舍，歌席离筵，文人即席创作或歌女当筵演唱的，往往都是绝句。律诗数量虽倍于绝句，但相对于绝句而言，律诗是一种更难掌握的诗歌体裁。律诗不仅要求平仄合辙，而且讲求对偶工整，因而主要由文人创作，普通艺人较少染指。
唐人绝句因其与音乐歌唱的密切关系，也被人们称为乐府诗。唐薛用弱《集异记》曾经记载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三人旗亭饮酒斗诗的故事:开元中，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齐名。……，一日天寒微雪，三诗人共诣旗亭，贳酒小饮。忽有梨园伶官十数人登楼会宴，三诗人因避席隈映，拥炉火以观焉。俄有妙妓四辈，寻续而至。奢华艳曳，都冶颇极。旋则奏乐，皆当时名部也。昌龄等私相约:曰“我辈各擅诗名，每不自定其甲乙，今者可以密观诸伶所讴，若诗入歌词之多者，则为优矣。”俄而一伶拊节而唱，乃曰:“寒雨连江夜入吴”，昌龄则引手画壁曰:“一绝句。”寻又一伶讴之曰:“开箧泪沾臆。”适则引手画壁。曰:“奉帚平明金殿开。”昌龄则又引手画壁曰:“二绝句。”之涣自以得名已久……，因指诸妓之中最佳者曰:“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诗，吾即终身不敢与子争衡矣。脱是吾诗，子等当须列拜床下，奉吾为师。”须臾，次玉双鬟发声，则曰:“黄河远上白云间，……”之涣即揶揄二子曰:“田舍翁，我岂妄哉!”因大谐笑……，饮醉竟日。这则有名的记载，至少告诉我们两点:其一，绝句这种诗歌形式，在唐代开元时期已经非常成熟，盛行于时，并且涌现了王昌龄等一大批优秀作者。（王之涣虽“得名已久”，但其作品大部分已经佚失，《全唐诗》只存诗六首，令人惋惜。）其二:绝句是可以配合音乐演唱的诗体，诗人所作的绝句作品，“入歌词”越多，流传越广泛，就表明其越优秀，作者的知名度也就越高。这里伶人所唱的高适作品“开箧泪沾臆”其实并非绝句，而是五言古诗《哭单父梁九少府》中的前四句，截而取之，因为符合五言绝句的格律，所以也可以演唱。这种情况在唐代并不鲜见，据孟棨《本事诗》记载:“天宝末，玄宗乘月登勤政楼，命梨园弟子歌数阕。有唱李峤诗云:‘富贵荣华能几时，山川满目泪沾衣。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时上春秋已高，问是谁诗，或对曰李峤。因凄然涕下，不终曲而起，曰:‘李峤真才子也。’又明年幸蜀，登白卫岭，览眺久之，又歌是词，复言:‘李峤真才子。‘不胜感叹。”其实，唐玄宗命梨园弟子反复演唱的李峤诗，并不是一首七绝，而是其七言长篇古诗《汾阴行》的最后四句。因为基本符合七言绝句的格律，所以也能入乐歌唱。中唐女歌人张红红所唱名曲《长命西河女》:“云送关西雨，风传渭北秋。孤灯燃客梦，寒杵捣乡愁，”也是截取诗人岑参五律前四句而成（《宿关西客舍寄东山严许二山人》）。因为律诗截取其半，平仄格律与绝句相同，所以也有人认为，绝句之名由此而来。
（二）
五七言绝句这种诗体，在唐代是如此繁荣，名家辈出，佳作如林。但是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也具有不同的艺术风格特征。初唐之时，五言绝句虽已比较成熟，但七言绝句尚处于草创阶段，作品的数量只占全部唐代七绝总数的百分之一强，并没有涌现出著名的绝句诗人和作品。盛唐是绝句艺术的繁荣期，涌现了许多一流的优秀作家。李白、王昌龄、王维、杜甫是这一时期绝句艺术的杰出代表。李白是我国诗歌史上最具天才的诗人之一，他似乎并不十分看重自己的绝句，但绝句这种诗体最讲究兴象饱满，韵味悠长，而李白豪迈飘逸的性格和行云流水般的艺术风格，却正好在绝句诗体中得到最完美的体现。他无意求工，随意挥洒，有时还不顾格律的束缚，例如《山中与幽人对酌》:“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又如《山中问答》:“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这两首七绝都不完全合律，然而风格自然超妙，韵味无穷。这完全依凭天赋，后人可以钦羡而难以模仿。所以明人王世贞评论说:“太白五、七言绝句，实唐三百年一人。”并非过誉。王昌龄是唐代第一位用主要精力创作绝句的诗人，也是第一位以绝句名家的诗人。从现存《王昌龄诗集》看，他的其馀诗体，写得都不算出色，难以与李、杜并肩，唯有七言绝句，几乎首首格律精严，含蓄蕴藉，神韵悠远，受到前人极高评价。有人甚至认为，“唐七言绝句，当以王龙标为第一。”也有人说，王昌龄的七言绝句，成就超过了李白。王世贞评论说:“七言绝句，王江宁与太白争胜毫厘，俱是神品。” ② 为“谁是第一”之争，做了一个持平的结论。王昌龄的七言绝句，最负盛名的有两类，一类是宫怨诗，另一类是边塞诗。王昌龄的宫怨诗，“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谓之唐人《骚》语可。”（沈德潜《唐诗别裁》），宫怨诗中那些失宠宫女的幽怨，很可能寄托了诗人自己怀才不遇的抑郁情怀和沦落潦倒命运的哀叹。另一类是边塞诗。王昌龄的边塞诗，以《从军行》七首和《出塞》二首为代表，诗歌大都表现戌卒旅情，闺人哀怨，风格悲壮苍凉，《出塞》其一“秦时明月汉时关”，被杨慎、李攀龙誉为“唐人七绝第一”，也并非偶然。王维也许是唐代最具艺术天赋的诗人，他集诗人、画家、音乐家于一身，而各种不同艺术的会通和交融，又得以在他的诗歌中得到充分体现，这种情况，在中国诗歌史上十分罕见。作为诗人，王维各体诗俱佳，七言绝句数量虽不如李白、王昌龄，但是艺术质量并不在李、王之下，他写过好几首当时众口传诵，后世流传不息的名篇 ③ 。就此而言，王昌龄可能尚有所不及。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王维还创作了大量“穷幽极玄”、“澄淡精致”的五言绝句。这类作品，以诗人兼画家的视角，用极其精粹的语言，通过对大自然的观照，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种种复杂感受。所以胡应麟感叹道:“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深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此妙诠。”又说:“太白五言，如《静夜思》、《玉阶怨》等，妙绝古今，然亦齐梁体格。……右丞辋川诸作，却是自出机轴，名言两忘，色相俱泯。” ④ 许学夷《诗源辩体》也说:“摩诘五言绝，意趣幽玄，妙在文字之外。”唐末诗人司空图，曾提出“韵外之致”的诗歌美学理想，王维的这类五言绝句，空灵幽迥，意在言外，可能最符合司空图追求的诗美标准。王维的这类诗歌，不仅为他赢得了“诗佛”的美誉，而且在我国诗歌史上开创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先例。杜甫在诗歌史上被称为“诗圣”，尤其在宋代以后，其地位之尊崇，无人能够与之攀比。
对于杜甫古诗、律诗的艺术成就，后人几乎众口一词，推崇备至。唯独对其绝句的评价，意见分歧。明人杨慎《丹铅总录》甚至认为:“杜子美诗诸体皆有绝妙者，独绝句本无所解。”清人管世铭《读雪山房唐诗序例》也认为:“少陵绝句，《逢李龟年》一首而外，皆不能工，正不必曲为之说。”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种浅薄的看法不仅囿于成见，而且与事实也完全相悖。在我国诗歌史上，杜甫不仅是一位集大成者，而且也是一位富于开拓精神的创新者。李重华《贞一斋诗说》在论述杜甫七绝时，讲过一段很有见地的话:“老杜七绝，欲与诸家分道扬镳，故尔别开异径。独其情怀，最得诗人雅趣。”这段话指出了两点:其一，杜甫意欲突破前人绝句艺术的格局，“别开异径”;其次，杜甫绝句所开拓的“异径”，完全符合绝句艺术的基本规律，“最得诗人雅趣”，是一种成功的创新。且不说杜甫开创了以诗论诗的艺术形式，也不说杜甫在诗集中大量采用组诗的形式来表现同一个主题 ⑤ ，单就具体绝句作品而言，比起盛唐其它诗人不仅毫不逊色，而且还有所发展创造。例如:《绝句二首》之一:“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短短二十字中，既有惜春之意，又有感物之情，诗人的观察是如此敏锐，笔触是如此细腻温馨，不仅生动地绘出了一幅江滩春色图，而且表现出诗人对宇宙万物的大爱之心，这样的境界是前人所不曾达到过的。也有人认为，本诗的缺点是四句皆对，这也是囿于成见之故。杜甫此诗，正如罗大经《鹤林玉露》所言:“上二句，见两间莫非生意，下二句见万物莫不适性。于此而涵咏之，体认之，岂不足以感发吾心之真乐乎?”又如《绝句二首》之二:“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唐人皎然《诗式》分析道:“因江碧而觉之逾白，因山青而显花之红，此十字中有多少层次，可悟炼句之法。而老杜因江山花鸟，感物思归，一种神理，已跃然于纸上。”以上所举是五言绝句的例子。与前人相比，杜甫的七言绝句“别开异径”的特点表现得更加明显。例如《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之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此诗以浓墨重彩描绘江边秾丽的春色，有画所不能到者。后二句化物为人，自在流连于此浓春丽景之中者，岂独蝴蝶与娇莺乎?其实为诗人自己。如此轻松自然地化客观为主观，化万物为自我，达到物我交融，情景相谐的艺术境界，在老杜之前，似乎亦无人做到。再如《绝句漫兴九首》其三:“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衔泥点污琴书内，更接飞虫打着人。”本诗观察和描写都极其细腻入微，李东阳《麓堂诗话》评论说:“淡而愈浓，近而愈远，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燕子入室，点污琴书，扑食飞虫，又不断碰触人的身体，但是在诗人的笔下，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爱可亲。正因为杜甫心怀博爱万物之情，才能对入室的燕子抱着深深关爱的态度，写出如此好诗，这一点“俗人”是决计难以体会的。杜甫是一位至情至性的诗人，他对朝廷、对家人、对朋友，乃至对世间有生之万物，都是一片赤诚。例如七绝《存殁口号二首》其一:“郑公粉绘随长夜，曹霸丹青已白头。天下何曾有山水?人间不解重骅骝。”仇兆鳌《杜诗详解》说:“此谓郑殁而曹存也。郑虔既亡，世更无山水之奇。曹霸虽存，人谁识骅骝之价乎?一伤之，一惜之也。”诗歌既有对挚友死亡的沉痛悼念，又有对曹霸怀才不遇的感叹，其中也包含诗人自身坎坷命运的牢愁，短短二十八字中竟然包含了如此丰富的内容。而诗歌用字之直白，表述之简洁，感情之真挚，风格之厚重，直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有人区区以格律句法拘限之，何其浅薄乃尔!杜甫的绝句作品，数量也不少，共一百三十余首，占全部作品的十分之一强，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作者对绝句写作其实是相当认真，相当重视的。其绝句作品之所以在许多方面异于前人，乃是意在突破前人成法，“别开异径”，而且，这种突破和创新，非常成功，还对后代产生了很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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