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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通俗演义:宋史演义全3册
编辑推荐
1、毛泽东终其一生的枕边书。
“请购整个中国历史演义两部(包括各朝史的演义)。”(“整个中国历史演义”即蔡东藩所著《历朝通俗演义》)——毛泽东致电党中央派驻西安联络局局长李克农。该书是毛泽东一生的枕边书,并推荐给儿子毛岸英和其别的人来阅读!
2、中国唯一一套贯穿2000年的历史演绎巨著。
蔡东藩以正史为经、轶闻为纬,从秦朝到民国2000余年历史,用《三国演义》式的语言,写成了这套中国最完整的历史小说。自出版以来,累计销量超过1000万册。
3、作者耗时十年终完成的巨著。
蔡东藩从1915年开始创作《清史通俗演义》,至1926年《后汉通俗演义》出版,整套《历朝通俗演义》耗时十年才全部完成。本套书初版11部全部是石印线装本。1935年改为铅印,分装44册,增加了许廑父续写的《民国通俗演义》后40回。全套书共11部,600余万字。
4、原汁原味,保留作者自己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
该书的一大特色就是蔡东藩自己为著作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自批自评,行文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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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经过五代十国漫漫长路,黄袍加身的赵匡胤,聪明一世的他,杯酒释兵权也自废了武功。在强干弱枝的基本国策下,文人政治确实解决了前朝武人篡夺帝位的机会,也塑造了文化层面的人文帝国。却也无法突破政治乱象,政局终日纷纷扰扰。塞北强邻外患不断,一场靖康之难而失去了半壁江山。靖康后,高宗赵构在天堂之下的苏杭重建了帝国,也失去回归中土的幻想了。
《历朝通俗演义(插图版)》内容简介:
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 这即是一部历史巨著,也是一部文学巨著,阅读《历代通俗演义》,既可以了解中国历史,又可以欣赏传奇故事,能够增强读者的阅读兴趣,亦能最大限度地做到普及历史常识,是一部具备再版价值的图书。本套数增加了插图,选配了符合历史事件的版画,可以将历史事件更直观、清晰的呈现给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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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蔡东藩(1877~1945年),浙江省山阴县临浦(今属浙江萧山)人,名郕,字椿寿,号东藩(有时写成东帆),民国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14岁中秀才,后又进京朝考,名列优贡,分发福建候补知县,因不满官场恶习,数月即称病回乡,辛亥革命之后,曾先后在杭州及绍兴等地教书。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这套演义重史轻文,尽管略输文采,但却提供了一部浩瀚而通俗的中华通史,为普及中国历史知识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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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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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韩使相谏君论弊政 朱明府寻母竭孝思……………………… 1
第二回 弃边城抚臣坐罪 徙杭州名吏闲游…………………………… 7
第三回 借父威竖子成名 逞兵谋番渠被虏…………………………… 14
第四回 流民图为国请命 分水岭割地畀辽…………………………… 20
第五回 奉使命率军征交趾 蒙慈恩减罪谪黄州……………………… 28
第六回 伐西夏李宪丧师 城永乐徐禧陷殁…………………………… 36
第七回 立幼主高后垂帘 拜首相温公殉国…………………………… 43
第八回 分三党廷臣构衅 备六礼册后正仪…………………………… 49
第九回 嘱后事贤后升遐 绍先朝奸臣煽祸…………………………… 55
第十回 宠妾废妻皇纲倒置 崇邪黜正党狱迭兴……………………… 62
第十一回拓边防谋定制胜 窃后位喜极生悲…………………………… 69
第十二回承兄祚初政清明 信阉言再用奸慝…………………………… 76
第十三回端礼门立碑诬正士 河湟路遣将复西蕃……………………… 83
第十四回应供奉朱承差 得奥援蔡京复相…………………………… 90
第十五回巧排挤毒死辅臣 喜招徕载归异族…………………………… 97
第十六回 信道教诡说遇天神 筑离宫微行探春色………………… 104
第十七回 挟妓纵欢歌楼被泽 屈尊就宴相府承恩………………… 110
第十八回 造雄邦恃强称帝 通远使约金攻辽……………………… 116
第十九回 帮源峒方腊揭竿 梁山泊宋江结寨……………………… 122
第二十回 知海州收降及时雨 破杭城计出智多星………………… 130
第二十一回入深岩得擒叛首 征朔方再挫王师……………………… 138
第二十二回夸功铭石艮岳成山 覆国丧身孱辽绝祀………………… 145
第二十三回启外衅胡人南下 定内禅上皇东奔……………………… 152
第二十四回遵敌约城下乞盟 满恶贯途中授首……………………… 160
第二十五回议和议战朝局纷争 误国误家京城失守………………… 169
第二十六回堕奸谋阖宫被劫 立异姓二帝蒙尘……………………… 176
第二十七回承遗祚藩王登极 发逆案奸贼伏诛……………………… 183
第二十八回宗留守力疾捐躯 信王榛败亡失迹……………………… 190
第二十九回招寇侮惊驰御驾 胁禅位激动义师……………………… 197
第三十回 韩世忠力平首逆 金兀术大举南侵……………………… 204
第三十一回巾帼英雄桴鼓助战 须眉豪气舞剑吟词………………… 211
第三十二回赵立中炮失楚州 刘豫降虏称齐帝……………………… 219
第三十三回破剧盗将帅齐驱 败强虏弟兄著绩……………………… 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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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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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韩使相谏君论弊政
朱明府寻母竭孝思
却说苏辙系安石引用,在三司条例司中,检详文字。安石欲行青苗法,为辙所阻,数旬不言。嗣由京东转运使王广渊,上言农民播种,各苦无资,富家得乘急贷钱,要求厚利,乞留本道钱帛五十万,贷民取息,岁可获利二十五万。安石览到此文,不禁喜跃道:“这便是青苗法呢,奈何不可行?”遂亟召广渊入都,与商青苗法。广渊一口赞成。安石乃奏请颁行,先从河北、京东、淮南三路开办,逐渐推广。有旨报可,自是从前常平通惠仓遗制,尽行变更。苏辙仍力持前说,再三劝阻,又与吕惠卿论多不合。惠卿遂进谗安石,谓辙有意阻挠。安石大怒,欲加辙罪。还是陈升之从旁劝解,乃罢辙为河南府推官。安石复荐惠卿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司马光谓:“惠卿巧,心术不正,安石误信惠卿,因致负谤中外,如何可以重用?”神宗不从,竟依安石所请。首相富弼见神宗信任安石,料想不能与争,托病求去,乃出判亳州,擢陈升之同平章事。
升之就职后,神宗问司马光道:“近相升之,外议如何?”光对道:“闽人狡险,楚人轻易,今二相皆闽人,曾公亮晋江人,陈升之建阳人,俱属闽地。二参政皆楚人,王安石临川人,赵抃西安人,俱属楚地。他日援引亲朋,充塞朝堂,哪里能培植风俗呢?”神宗道:“升之颇有才智,晓畅民政。”光又道:“才智非不可用,但必须旁有正士,隐为监制,方能无患。”神宗又问及王安石,光答道:“外人言安石奸邪,未免过毁。但他性太执抝,不明事理,这也是一大病呢。”评论确当。神宗始终不听。
陈升之既经入相,颇欲笼络众望,请罢免三司条例司。这便是才智的见端。安石以为负己,又同他争论起来。升之称疾乞假,安石遂引枢密副使韩绛,制置三司条例。安石每奏事,绛亦随入,常奏称安石所陈,无不可用,安石大得臂助。绛复上言:“青苗法便民,民间多愿贷用,乞遍下诸路转运使施行!”于是诏置诸路提举官,执掌贷收事件。提举官多方迎合,以多贷青苗钱为功,不论贫富,随户支配。又令贫富相兼,十人为保首。王广渊在京东,分民户为五等,上等户硬贷钱十五千,下等户硬贷钱一千,到限不还,即着悍吏敲比征呼,民间骚然。广渊入奏,反说百姓欢呼感德。谏官李常,御史程颢,劾论广渊强为抑配,掊克百姓,神宗不报。河北转运使刘庠,不放青苗钱,奏称百姓不愿借贷,神宗又不报。安石反恨恨道:“广渊力行新法,偏遭弹劾,刘庠欲坏新法,不闻加罪,朝事如此,尚可望富强么?”依了你,反要贫弱,奈何?横渠人张载,与河南程颢、程颐兄弟,素相友善,平居共谈道学,归本六经。及出为邑宰,不假刑威,专务敦本善俗,民化一新。御史中丞吕公著,登诸荐牍,当由神宗召见,问以治道。载对道:“为政必法三代,否则终成小道呢。”时安石方倡言古道,神宗亦有心复古,听了此言,还道张载亦安石一流,即留他在朝,命为崇文院校书。哪知张载所说的古法,与安石不同。他见安石托古病民,料难致治,竟称疾辞去。洁身自好,足称明哲。
前参政张方平,服阕还朝,应三十五回。受命为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省,安石以方平异己,极力排挤,因出知陈州。及陛辞,极言新法弊害,神宗亦怃然动容,随即召为宣徽北院使。又事事受安石牵制,坚请外调,乃复出判应天府。时已熙宁三年了。河北安抚使韩琦忽上疏请罢青苗法,略云:
臣准散青苗,诏书务在惠小民,不使兼并乘急,以邀倍息,而公家无所利其入。今所列条约,乃自乡户一等而下,皆立借钱贯数,三等而下,更许皆借。且乡户上等,并坊郭有物业者,乃从来兼并之家,今令借钱一千,纳一千三百,是官自放钱取息,与初诏相违。又条约虽禁抑勒,然不抑勒,则上户必不愿请;下户虽或愿请,请时甚易,纳时甚难,将必有督索同保均赔之患。陛下躬行节俭以化天下,自然国用不乏,何必使兴利之臣,纷纷四行,以致远迩之疑哉?乞罢诸路提举官,第委提刑点狱,依常平旧法施行!
神宗览到琦疏,亦稍有所悟,便将原疏藏在袖中,出御便殿,召辅臣等入议。曾公亮先入,神宗即从袖中,取出琦疏,递示公亮道:“琦真忠臣,虽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谓青苗等法,可以利民,不料害民如此。且坊郭间何有青苗,乃亦强令借贷呢?”说至此,忽有一人趋进道:“如果从民所欲,虽坊郭亦属何害?”神宗命曾公亮递示原疏,安石略略一瞧,不禁勃然道:“似汉朝的桑弘羊,括取天下货财,供奉人主私用,乃可谓兴利之臣。今陛下修周公遗法,抑兼并,赈贫弱,并不是剥民自奉,如何说是兴利之臣呢?”神宗终以琦说为疑,沉吟不答。安石趋出,神宗乃谕辅臣道:“青苗法既不便行,不如饬令罢免。”公亮道:“待臣仔细访查,果不可行,罢免为是。”无非回护安石。神宗允准,公亮等方才退出。安石即上章称病,连日不朝。神宗乃命司马光草答琦诏,内有士夫沸腾,黎民骚动等语。安石闻知,上章自辩,神宗又转了一念,似觉薄待安石,过不下去,乃巽辞婉谢,且命吕惠卿劝使任事。安石仍卧疾不出,神宗语赵抃道:“朕闻青苗法多害少利,才拟罢免,并非与安石有嫌,他如何不肯视事?”赵抃道:“新法都安石所创,待他销假,再与妥议,罢免未迟。”赵抃素称廉直,何亦有此因循?韩绛道:“圣如仲尼,贤如子产,初入为政,尚且谤议纷兴,何怪安石?陛下如果决行新法,非留用安石不可!安石若留,臣料亦先谤后颂呢。”这一席话,又把神宗罢免青苗的意思,尽行丢去,仍敦促安石入朝。一面遣副都知张若水、押班蓝元振,出访民情。哪知这两人早受安石贿托,回宫复命,只说是民情称便。神宗益深信不疑,竟将琦奏付条例司,命曾布疏驳,刊石颁示天下。安石乃入朝叩谢,由神宗温词慰勉。安石自此执行新政,比前益坚。\n
文彦博看不过去,入朝面奏,力陈青苗害民。神宗道:“朕已遣二中使亲问民间,均云甚便,卿奈何亦有此言?”彦博道:“韩琦三朝宰相,陛下不信,乃信二宦官么?”神宗不觉变色,但因彦博系先朝宗臣,不忍面斥,唯有以色相示。彦博知言不见听,亦即辞出。韩琦闻原奏被驳,复连疏申辩,且言安石妄引周礼,荧惑上听,终不见答。琦遂请解河北安抚使,止领大名府一路。这疏一上,却立邀批准了。嗣是知审官院孙觉因指斥青苗法,被贬知广德军,御史中丞吕公著,亦因言新法不便,被贬知颍州。知制诰兼直学士院陈襄,推荐司马光、韩维、吕公著、范纯仁、苏轼等人,见忤安石,出知陈州。参知政事赵抃,自悔前时主持不力,致复行青苗法,上章劾论安石,并求去位,亦出知杭州。参政一缺,即命韩绛继任。那时又来了一个护法幺么,姓李名定,曾为秀州判官,居然因附会安石,得擢为监察御史里行。定为安石弟子,自秀州被召,入京遇右正言李常。常问道:“君从南方来,民谓青苗法如何?”定答道:“民皆称便。”弟子不可不从师。常愕然道:“果真么?举朝方争论是事,君勿为此言。”定与常别,即去谒见安石,且禀白道:“青苗法很是便民,如何京师传言不便?”安石喜道:“这便叫作无理取闹呢。改日入对,你须要明白上陈。”定唯唯遵命。安石即荐定可用。神宗即召定入问,定历言新法可行。及询至青苗法,定尤说得远近讴歌,舆情悉洽。神宗大悦,即命定知谏院,曾公亮等言查考故例,选人未闻为谏官,应请改命,乃拜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苏颂、李大临谓:“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荐置宪台,朝廷虽急欲用才,破格特赏,但紊乱成规,所益似小,所损实大。”遂封还制书。经神宗诏谕再三,颂等仍执奏不已。安石劾他累格诏命,目无君上,遂坐罪落职,时人称为熙宁三舍人。\n
未几,有监察御史陈荐劾定,说他为泾县主簿时,闻母仇氏丧,匿不为服,应声罪贬斥。定上书自辩,谓:“实不知由仇氏所生,所以疑不敢服。”看官阅到此处,恐不能不下一疑问,定出应仕籍,并非三五岁的小孩儿,况他父名问,也曾做过国子博士,定并非生自空桑,难道连自己的生母,都未晓得么?说来也有一段隐情。仇氏初嫁民间,生子为浮屠,释名了元,相传是与苏轼结交的佛印禅师。后仇氏复为李问妾,生下一子,就是李定。寻又出嫁郜氏,生子蔡奴,工传神。此妇所生之子,却都有出息。定因生母改嫁,不愿再认,因此仇氏病死,他未尝持服。偏被陈荐寻出瘢点,将他弹劾,他只好含糊解说,自陈无辜。安石谊笃师生,极力庇护,反斥荐捕风捉影,劾免荐官,改任定为崇政殿说书。监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肯复上言:“定既不孝,怎可居劝讲地位?”并交论安石袒徒罪状。安石又入奏神宗,说他朋串为奸,应加惩处。神宗此时,已是百依百顺,但教安石如何说法,当即准行,林旦等又复落职,言路未免哗然。定也觉不安,自请解职,乃改授检正中书吏房,直舍人院。总仗师力。
宋室旧制,文选属审官院,武选属枢密院。安石又创出一篇议论,分审官为东西院,东主文,西主武。看官道他何意?原来文彦博正主枢密,与安石不合,安石欲夺他政权,所以想出此法。神宗依议施行,彦博入奏道:“审官院兼选文武,枢密院还有何用?臣无从与武臣相接,不能妄加委任,陛下不如令臣归休罢!”神宗虽慰留彦博,但审官院分选如故。知谏院胡宗愈,力驳分选,且言李定非才,有诏斥宗愈内伏奸意,中伤善良,竟贬为通判真州。会京兆守钱明逸,报闻知广德军朱寿昌,弃官寻母,竟得迎归。有“孝行可嘉,亟待旌扬”等语。有李定之背母,复有朱寿昌之寻母,一孝一不孝,互勘益明。李定当日恐不免有瑜、亮并生之叹。寿昌,扬州人,父名巽,曾为京兆守,巽妾刘氏,生寿昌,年仅三岁,刘氏被出,改适党氏。《宋史·寿昌本传》,谓刘氏方娠即出,寿昌生数岁还家。但据王偁《东都事略》,苏轼《志林》皆云寿昌三岁出母,今从之。至寿昌年长,父巽病亡,他日夕思母,四处访求,终不可得。寿昌累知各州县,除办公外,辄委吏役探听生母消息,又遍贻同僚书函,托访母刘氏住址。不意愈久愈杳,越访越穷,他竟摒绝酒肉,戒除嗜欲,甚至用浮屠言,灼背烧顶,刺血书佛经,誓诸神明,得母方休。熙宁初年,授知广德军,他莅任数月,竟太息道:“年已五十,尚未得见生母,如何为人?古人说得好:‘求忠臣于孝子之门。’孝且未尽,怎好言忠?罢罢!我宁舍一官,再往寻母,好歹总要得一确音。万一我母西归,就使森罗殿上,我也要去探觅哩。”孝子忠臣多人做成,自呆。随即辞职,并与家人诀别道:“我此行若不见母,我亦不回来了。”家人挽留不住,他竟背着行囊,飘然径去。在途跋山涉水,触暑冒寒,也顾不得什么辛苦,只是沿途探问,悉心侦察,好容易行入关中,到了同州,复逐村挨户的查问过去。恰巧有一老妇人,倚门立着,他竟向问刘母下落。那老妇却似有所晓,便令寿昌入内,盘问底细。寿昌一一陈明,老妇不禁流泪道:“据你说来,你便是朱巽子寿昌么?”当下将自己如何被逐,后来如何改嫁,也说明情由。寿昌听了数语,已知情迹相符,遂不待辞毕,倒身下拜道:“我的母亲,想杀儿了!”老妇亦对着寿昌,抱头同哭。哭了一会,又由寿昌自述寻母始末,更不禁破涕为笑。老妇道:“我已七十多岁了,你亦五十有零,谁料母子尚得重逢?想是你至诚格天,因得如此哩。”言毕,复召入壮丁数人,与寿昌相见。这几个壮丁,乃是刘适党氏后,所生数子。寿昌问明来历,即以兄弟礼相待,大家暄叙一场。当由党氏家内,草草的备了酒肴,畅饮尽欢。越两日,寿昌即将老母刘氏,及党氏数子,悉数迎归。事闻于朝,一班老成正士,均说他孝行卓绝,须破格赐旌。奈王安石回护李定,不得不阻抑朱寿昌,仍请诸神宗,令还就原官。寿昌以养母故,求通判河中府,总算照准。士大夫作诗相赠,极为赞美。监官告院苏轼,亦赠寿昌诗,并有诗序一篇,阳誉寿昌,阴斥李定。定见诗及序,大加恚恨,后来遂有诬轼等事。寿昌判河中数年,母殁居忧,终日哭泣,几乎丧明。既葬,有白乌集于墓上,时人以为孝思所致。小子有诗咏道:
人生百行孝为先,寻母何辞路万千。
留得一篇《孝义传》,好教后世仰前贤。
寿昌仕至中散大夫而终。《宋史》列入《孝义传》,这且不必絮述。下回接入朝事,请看官续阅下文。
青苗法非必不可行,弊在立法未善耳。春贷秋还,本钱一千,须加息三百,利率何其重耶?愿借者固贷与之,不愿借者亦强令贷钱,勒派何其苛耶?坊郭本无青苗,乃亦放钱取息,是更名实未符,第借此以括民财而已。韩琦上疏,几已感格君心,乃复为邪党所误,韩绛等不足责,赵抃亦与有过焉。安石坚僻自是,顺己者虽奸亦忠,逆己者虽忠亦奸。不孝如李定,且始终回护之,矧在他人?唯既生李定,复生朱寿昌,造化小儿,恰亦故使同时,俾其互相比例,是得毋巧于撮弄欤?本回于韩琦奏牍,特行提叙,于朱寿昌行谊,又特行表明。劝忠教孝,寓有微忱,匪特就史述史已也。\n
第二回
弃边城抚臣坐罪
徙杭州名吏闲游
却说监察御史程颢,系河南人,与弟颐皆究心圣学,以修齐治平为要旨。颢尝举进士,任晋城令,教民孝悌忠信,民爱戴如父母。后入京为著作佐郎,吕公著复荐为御史。神宗素闻颢名,屡次召见。颢前后进对甚多,大要在正心窒欲,求贤育才。神宗亦尝俯躬相答。至新法迭兴,颢屡言不便,请罢青苗钱利息,及汰去提举官等。安石虽怀怒意,但颇敬他为人,不欲遽发。颢忍无可忍,复上疏极言,略云:
臣闻天下之理,本诸简易,而行之以顺道,则事无不成。故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舍之面于险阻,则不足以言智矣。盖自古兴治,虽有专任独决,能就事功者,未闻辅弼大臣,人各有心,暌戾不一,致国政异出,名分不正,中外人情,交谓不可,而能有为者也。况于措制失宜,沮废公议,一二小臣,实预大计,用贱凌贵,以邪妨正者乎?凡此皆天下之理,不宜有成,而智者之所不行也。设令由此侥幸,事有小成,而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日衰,尤非朝廷之福。矧复天时未顺,地震连年,四方人心,日益摇动,此皆陛下所当仰测天意,俯察人事者也。臣奉职不肖,议论无补,望早赐降责,以避官谤,不胜翘企之至!
疏入后,奉旨令诣中书自言。颢乃至中书处,适安石在座,怒目相视。颢恰从容说道:“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心听受,言可乃行,不可便否,何必盛气凌人?”安石闻言,不觉自愧,乃欠身请坐。颢方坐定,正欲开言,忽同僚张戬亦至。无独有偶。安石见他进来,又觉得是一个对头。他与台官王子韶,上疏论安石乱法,并弹劾曾公亮、陈升之、韩绛、吕惠卿、李定等,疏入不报,竟向中书处面争。时适天暑,安石手携一扇,对着张戬,竟用扇掩面,吃吃作笑声。确有奸相。戬竟抗声道:“如戬狂直,应为公笑,但笑戬的不过公等两三人。公为人笑,恐遍天下皆是呢!”陈升之在旁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论,张御史既知此理,也不必多来争执。”戬不待说完,便应声道:“公亦不得为无罪。”升之也觉渐沮。安石道:“由他去说,我等总有一定主意,睬他何为?”戬知无理可喻,转身自去。颢亦辞归,复上章乞罢。诏令颢出为江西提刑,颢又固辞,乃改授签书镇宁军节度使判官。戬与子韶亦求去,于是戬出知公安县,子韶出知上元县。还有右正言李常,因驳斥均输、青苗等法,比安石为王莽。安石怎肯相容,亦出常通判滑州。不数日间,台谏一空,安石却荐一谢景温为侍御史。谢与安石有姻谊,所以援引进去,且将制置条例司,归并中书,所有条例司掾属,各授实官。命吕惠卿兼判司农寺,管领新法事宜。枢密使吕公弼屡劝安石守静毋扰,安石不悦。公弼将劾安石,属稿甫就,被从孙吕嘉问窃去,持示安石。安石即先白神宗,神宗竟将公弼免官,出知太原府。吕氏赠嘉问美名,就是“家贼”两字,嘉问亦安然忍受,但邀安石欢心,也不管什么贼不贼了。可谓无耻。既而曾公亮因老求去,乃罢免相位,拜司空兼侍中,并集禧观使。当时以熙宁初年,五相更迭,有生、老、病、死、苦的谣言:安石生,曾公亮老,唐介死,富弼称病,赵抃叫苦。虽是一时诙谐,却也很觉确切呢。\n
安石正力排正士,增行新法,忽西陲呈报边警,夏主秉常,大举入寇,环庆路烽烟遍地了。安石遂自请行边,韩绛入奏道:“朝廷方赖安石,何暇使行?臣愿赴边督军!”神宗大喜,便令绛为陕西宣抚使,给他空名告敕,得自除吏掾。绛拜命即行。总道是马到成功,谁知骑梁不成,反输一跌。先是建昌军司理王韶,尝客游陕西,访采边事,返诣阙下,上平戎三策。大略谓:“西夏可取,欲取西夏须先复河湟,欲复河湟,须先抚辑沿边诸番。自武威以南,至洮、河、兰、鄯诸州,皆故汉郡县,地可耕,民可役,幸今诸羌瓜分,莫能统一,乘此招抚,收复诸羌,就是河西李氏,即西夏。即在我股掌中。现闻羌种所畏,唯唃氏即唃厮罗,见第十八回。子孙,若结以恩信,令他纠合族党,供我指挥,我得所助,夏失所与,这乃是平戎的上策呢。”此策非必不可用。神宗以为奇计,即召王安石入议。安石也极口赞许,乃命韶管干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一面封唃厮罗子董毡为太保,董毡一译作董戬,系唃厮罗三子。仍袭职保顺军节度使,且封董毡母乔氏为安康郡太君,董毡因遣使入谢。至王韶到了秦凤,收降青唐蕃部俞龙珂,遂请筑渭、泾上下两城,屯兵置戍;并抚纳洮河诸部。秦凤经略使李师中,反对韶议,安石以师中阻挠,令罢帅事。王韶又上言:“渭源至秦州,废田多至万顷,愿置市易司,笼取商利,作为垦荒经费。”安石正要行市易法,哪有不从之理?即请旨转饬李师中,给发川交子,即钞票之类。易取货物,并令韶领市易事。师中又上言:“韶所指田,系极边弓箭手地,不便开垦。市易司转足扰民,恐所得不补所亡。”看官!你想安石肯听从师中么?当下奏罢师中,徙知舒州,另命窦舜卿知秦州,与内侍李若愚,往查闲田所在。哪知仅得地一顷,还是另有地主,舜卿、若愚只好据实奏报。安石又说舜卿掩蔽,把他贬谪,令韩缜往代。缜遂报无为有,顺安石意。要想保全官职,也不得不尔。乃进韶为太子中允,寻复令主洮河安抚司事。看官记着!为了王韶倡议平戎,不但吐蕃境内,从此多事。就是宋、夏交涉,也因此决裂,竟先闹出战事来。
熙宁三年五月,夏人筑闹讹堡,一译作诺和堡。屯兵甚众,知庆州李复圭,闻朝廷有意平夏,竟欲出师邀功。当遣裨将李信、刘甫等,率蕃、汉兵三千,往袭该堡。偏被夏人得知,一阵驱杀,大败信等,信等逃归。复圭不觉自悔,却想了一计,把无故兴兵的罪状,都推在李信、刘甫身上,斩首徇军,复由自己领兵,追袭夏人,杀了老弱残兵二百名,即上书告捷。真好法子。夏人不肯干休,乘着秋高马肥,大举入环庆州,攻扑大顺城及柔远等寨。钤辖郭庆、高敏等战死。及韩绛巡边,在延安开设幕府,选蕃兵为七军。绛不习兵事,措置乖方,且起用种谔为鄜延钤辖,知青涧城,命诸将皆受谔节制,蕃兵多怨望。绛与谔谋取横山,安抚使郭逵道:“谔一狂生,怎知军务?朝廷徒以种氏家世,赐荫子孙,若加重用,必误国事。”绛甚不谓然。适陈升之因母丧去位,两个同平章事,去了一双。一即曾公亮。神宗擢用两人,做了接替,一个便是王安石,一个偏轮着韩绛。安石为首相,即就此带叙。绛在军中,有诏遥授为同平章事。绛兴高采烈,即劾郭逵牵制军情。逵奉敕召还,谔遂率兵二万人,袭破罗兀,筑城拒守,进筑永乐川、赏逮岭二寨。又分遣都监赵璞、燕达等,修葺抚宁故城,及分荒唯三泉、吐浑川、开光岭、葭芦川四寨,相去各四十余里。韩绛方保荐种谔,盛叙功绩,不意夏人已入顺宁寨,进围抚宁。是时边将折继世、高永能等,方驻兵细浮图,去抚宁不过数里。罗兀城兵势尚厚,且有赵璞、燕达等防守抚宁。谔在绥德闻报,惊惶的了不得,拟作书召回燕达,偏偏口不应心,提起了笔,那笔尖儿好似作怪,竟管颤动,不能成字。适运判李南公在旁,看他这般情形,不禁好笑,他却掷笔旁顾道:“什么好?什么好?”说了两个好字,竟眼泪鼻涕,一齐流将出来。穷形尽相。南公劝解道:“大不了的弃掉罗兀城,何必害怕哩?”谔一言不发,尚是涕泪不已。及南公趋退,那警报杂沓进来,所有新筑诸堡,陆续被陷,将士战殁千余人。谔束手无策,绛亦无可隐讳,只得上书劾谔,且自请惩处。有诏弃罗兀城,贬谔为汝州团练副使,安置潭州。绛亦坐罢,徙知邓州。夏人既得罗兀城,却也收兵退去。
唯王安石转得独相,把揽大权,新任参政冯京、王珪。珪曲事安石,仿佛王氏家奴,京虽稍稍腹诽,但也未敢直言。翰林学士司马光、范镇,依次罢去。神宗新策贤良方正,太原判官吕陶,台州司户参军孔文仲,对策直言,已登上第,为安石所阻,饬孔文仲仍还故官,吕陶亦止授通判蜀州。于是保甲法,免役法,次第举行。并改诸路更戍法,更定科举法,朝三暮四,任意更张。小子于保甲、免役诸法,已在上文约略说明,所有更戍法系太祖旧制,太祖惩藩镇旧弊,用赵普策,分立四军,京师卫卒称禁军,诸州镇兵称厢军,在乡防守称乡军,保卫边塞称藩军。禁军更番戍边,厢军亦互相调换,兵无常帅,帅无常师,所以叫做更戍。时议以兵将不相识,缓急无所恃,不如部分诸路将兵,总隶禁旅,使兵将相习,有训练的好处,无番戍的烦劳。安石称为良策,乃改订兵制,分置诸路将副。京畿、河北、京东西路,置三十七将,陕西五路,置四十二将,每将麾下,各有部队将训练官等数十人,与诸路旧有总管钤辖都监监押等。设官重复,虚糜廪禄,并且饮食嬉游,养成骄惰,是真所谓弄巧反拙了。
宋初取士,多仍唐旧,进士一科,限年考试,所试科目,即诗赋、杂文及帖经、墨义等条。仁宗时,从范仲淹言,有心复古,广兴学校,科举须先试策论,次试诗赋,除去帖经、墨义。及仲淹既去,仍复旧制。安石当国,欲将科举革除,一意兴学,当由神宗饬令会议。苏轼谓:“仁宗立学,徒存虚名,科举未尝无才,不必变更。”神宗颇以为然。安石以科法未善,定欲更张。当由辅臣互为调停,以经义、论策取士,罢诗赋、帖经、墨义。后来更立太学生三舍法,注重经学。安石且作《三经新义》,注释《诗》《书》《周礼》,颁行学官。无论学校科举,只准用王氏《新义》,所有先儒传注,概行废置。安石的势力,总算膨胀得很呢。这两条不第解释新法,即宋初成制,亦借此叙明。苏轼见安石专断,甚觉不平,尝因试进士发策,拟题命试,题目是:“晋武平吴,独断而克;苻坚代晋,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功异为问。”这是明明借题发挥,讥讽安石。安石遂挟嫌生衅,奏调轼为开封府推官,轼决断精敏,声闻益著,再上疏指斥新法,略云:
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又创制置三司条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君臣宵旰,几有年矣,而富国之功,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余人耳。以此为术,人皆知其难也。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使相视地形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自古役人,必用乡户。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杨炎为两税,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何复欲取庸?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官污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汉武以财力匮竭,用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是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臣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时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仁宗持法至宽,用人有序,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考其成功,则曰未至。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余。徒以德泽在人,风俗向义,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多不振,乃欲矫之以苛察,济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臣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将以折奸臣之萌也。臣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今者物议沸腾,怨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纲纪一废,何事不生?臣愿陛下存纲纪者此也。事关重大,用敢直言,伏乞陛下裁察!
这疏一上,安石愈加愤怒,使御史谢景温妄奏轼罪,穷治无所得,方才寝议。轼乞请外调,因即命他通判杭州。轼字子瞻,眉山人。父洵,尝游学四方,母程氏亲授诗书。及弱冠,博通经史,善属文,下笔辄数千言。仁宗嘉祐二年,就试礼部,主司欧阳修,得轼文,拟擢居冠军,嗣恐由门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春秋对义列第一。嗣入直史馆,为安石所忌,迁授判官告院。至是又徙判杭州。杭城外有西湖,山水秀丽,冠绝东南,轼办公有暇,即至湖上游览,所有感慨,悉托诸吟咏,一时文士,多从之游。又仿唐时白居易遗规,浚湖除葑,在湖中筑土成堤,植桃与柳,点缀景色。后人以白居易所筑的堤,称为白堤,苏轼所筑的堤,称为苏堤。相传苏轼有妹名小妹,亦能诗。适文士秦观,字少游,与轼唱和最多。轼又与佛印作方外交,与琴操作平康友,闲游湖上,诗酒联欢,这恐是附会荒唐,不足凭信。轼有弟名辙,与兄同登进士科,亦工诗文,曾任三司条例司检详,以忤安石意被黜,事见上文。小妹不见史乘,秦观曾任学士,与轼为友。佛印、琴操,稗乘中间有记载,小子也无暇详考了。尝有一诗咏两苏云:
蜀地挺生大小苏,后人称轼为大苏,辙为小苏。才名卓绝冠皇都。
昭陵试策曾称赏,可奈时艰屈相儒。仁宗初,读两苏制策,退而喜曰:“朕为子孙得两宰相。”
苏轼外调,安石又少一对头,越好横行无忌了。本回就此结束,下回再行续详。
本回以程疏起手,以苏疏结局,前后呼应,自成章法。中叙宋、夏交涉一段,启衅失律,仍自王安石致之。有安石之称许王韶,乃有韩绛之误用种谔。韶议虽非不可行,然无故开衅,曲在宋廷。绛、谔坐罪,而安石逍遥法外,反得独揽政权,神宗岂真愚且蠢者?殆以好大喜功,堕安石揣摩之术耳。程颢为道学大家,以言不见用而求去。苏轼为文学大家,以言反遭忌而外调。特录两疏,与上回之韩疏相映,盖重其人乃重其文,笔下固自有斟酌也。
第三回
借父威竖子成名
逞兵谋番渠被虏
却说苏轼外徙以后,又罢知开封府韩维,及知蔡州欧阳修,并因富弼阻止青苗,谪判汝州。王安石意犹未足,比弼为鲧与共工,请加重谴。居然自命禹、皋。还是神宗顾念老成,不忍加罪。安石因宁州通判邓绾,贻书称颂,极力贡谀,遂荐为谏官。绾籍隶成都,同乡人留宦京师,都笑绾骂绾。绾且怡然自得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总是我做了。”为此一念,误尽世人。绾既为御史,复兼司农事,与曾布表里为奸,力助安石,安石势焰益横。御史中丞杨绘,奏罢免役法,且请召用吕诲、范镇、欧阳修、富弼、司马光、吕陶等,被出知郑州。监察御史里行刘挚,陈免役法有十害,被谪监衡州盐仓。知谏院张璪,因安石令驳挚议,不肯从命,亦致落职。又去了三个。吕诲积忧成疾,上表神宗,略言“臣无宿疾,误被医生用术乖方,寖成风痹,祸延心腹,势将不起。一身不足恤,唯九族无依,死难瞑目”云云。这明明是以疾喻政,劝悟神宗的意思。奈神宗已一成不变,无可挽回。至诲已疾亟,司马光亲往探视,见诲不能言,不禁大恸。诲忽张目顾光道:“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之!”言讫遂逝。诲,开封人,即故相吕端孙,元祐初,追赠谏议大夫。既而欧阳修亦病殁颍州。修四岁丧父母,郑氏画荻授书,一学即能;至弱冠已著文名,举进士,试南宫第一。与当世文士游,有志复古。累知贡举,厘正文体。奉诏修《唐书》纪、志、表,自撰《五代史》,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苏轼尝作序云:“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时人叹为知言。修本籍庐陵,晚喜颍川风土,遂以为居。初号醉翁,后号六一居士。殁赠太子太师,谥文忠。大忠大奸,必叙履历,其他学术优长,亦必标明,是著书人之微旨。又死了两个。
安石有子名雱,幼甚聪颖,读书常过目不忘,年方十五六,即著书数万言。举进士,调旌德尉,睥睨自豪,不可一世。居官未几,因俸薄官卑,不屑小就,即辞职告归。家居无事,作策二十余篇,极论天下大事。又作《老子训解》,及《佛书义解》,亦数万言。他本倜傥不羁,风流自赏,免不得评花问柳,选色征声。所有秦楼楚馆,诗妓舞娃,无不知为王公子。安石虽有意沽名,侈谈品学,但也不能把雱约束,只好任他自由。况且他才华冠世,议论惊人,就是安石自思,也觉逊他一筹。由爱生宠,由宠生怜,还管他什么浪迹?什么冶游?当安石为参政时,程颢过访,与安石谈论时政。正在互相辩难的时候,忽见雱囚首丧面,手中执一妇人冠,惘然出庭。闻厅中有谈笑声,即大踏步趋将进去。见了程颢,也没有什么礼节,但问安石道:“阿父所谈何事?”安石道:“正为新法颁行,人多阻挠,所以与程君谈及。”雱睁目大言道:“这也何必多议!但将韩绛、富弼两人枭首市曹,不怕新法不行。”其父行劫,其子必且杀人。安石忙接口道:“儿说错了。”颢本是个道学先生,瞧着王雱这副形状,已是看不过去,及听了雱语,更觉忍耐不住,便道:“方与参政谈论国事,子弟不便参预。”雱闻言,气得面上青筋,一齐突出,几欲饱程老拳。还是安石以目相示,方怏怏退出。到了安石秉国,所用多少年,雱遂语父道:“门下士多半弹冠,难道为儿的转不及他么?”安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执政子不能预选馆职,这是本朝定例,不便擅改哩。”你尚知守法么?雱笑道:“馆选不可为,经筵独不可预么?”安石被他一诘,半晌才说道:“朝臣方谓我多用私人,若你又入值经筵,恐益滋物议了。”你尚知顾名么?雱又道:“阿父这般顾忌,所以新法不能遽行。”安石又踌躇多时,方道:“你所做的策议,及《老子训解》,都藏着否?”雱应道:“都尚藏着。”安石道:“你去取了出来,我有用处。”雱遂至中书室中,取出藏稿,携呈安石。安石叫过家人,令付手民镂版,印刷成书,廉价出售。未免损价。都下相率购诵,辗转间流入大内,连神宗亦得瞧着,颇为叹赏。邓绾、曾布正想讨好安石,遂乘机力荐,说雱如何大才,如何积学,差不多是当代英豪,一时无两。于是神宗召雱入见,雱奏对时,无非说是力行新法,渐致富强。神宗自然合意,遂授太子中允,及崇政殿说书。雱生平崇拜商鞅,尝谓不诛异议,法不得行,至是入侍讲筵,往往附会经说,引伸臆见。神宗益为所惑,竟创置京城逻卒,遇有谤议时政,不问贵贱,一律拘禁。都人见此禁令,更敢怒不敢言。
安石遂请行市易法,委任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家贼变为国贼。继行保马法,令曾布妥定条规,遍行诸路。又继行方田法,自京东路开办,逐渐推行。用巨野县尉王曼为指教官。枢密使文彦博,副使吴充,上言保马法不便施行,均未见从。枢密都承旨李评,又诋毁免役法,并奏罢阁门官吏,安石说他擅作威福,必欲加罪。神宗虽然照允,许久不见诏命。且因利州判官鲜于侁,上书指陈时事,隐斥安石,神宗竟擢他为转运副使。安石入问神宗,神宗言:“侁长文学,所以超迁。”并出原奏相示。安石不敢再言。利州不请青苗钱,安石遣使诘责,侁复称:“民不愿借,如何强贷?”安石无法,遂想出一个辞职的法儿,面奏神宗,情愿外调。好似妓女常态。神宗道:“自古君臣,如卿与朕,相知极少,朕本鄙钝,素乏知识,自卿入翰林,始闻道德学术,心稍开悟。天下事方有头绪,卿奈何言去?”安石仍然固辞。神宗又道:“卿得毋为李评事,与朕有嫌?朕自知制诰知卿,属卿天下事,如吕诲比卿为少正卯、卢杞,朕且不信,此外尚有何人,敢来惑朕?”安石乃退。次日,又赍表入请,神宗未曾展览,即将原表交还,固令就职。安石才照常视事。乃创议开边,三路并进。一路是招讨峒蛮,命中书检正官章惇为湖北察访使,经制蛮方。一路是招讨泸夷,命戎州通判熊本为梓、夔察访使,措置夷事。一路便是洮河安抚使王韶,招讨西羌,进兵吐蕃诸部落。这三路中唯羌人狡悍,不易收服,所有蛮、夷两路,没甚厉害,官兵一至,当即敛迹。安石遂据为己功,仿佛是内安外攘,手造升平,这也足令人发噱呢。
小子逐路叙明,先易后难,请看官察阅!西南多山,土民杂处,历代视为化外,呼作蛮夷,不置官吏。唯令各处酋长,部落土人,使自镇抚。宋初,辰州瑶人秦再雄,武健多谋,为蛮人所畏服。太祖召至阙下,面加慰谕,命为辰州刺史,赐予甚厚,使自辟吏属,给一州租赋。再雄感恩图报,派选亲校二十人,分使诸蛮,招降各部,数千里无边患。嗣后各州虽稍有未靖,不久即平。仁宗时,溪州刺史彭仕羲,自号如意大王,纠众作乱,经官军入讨,仕羲遁去。见三十四回。宋廷遣使传谕,许他改过自归,仕羲乃出降,仍奉职贡,嗣为子师彩所弑。师彩兄师晏,攻杀师彩,献纳誓表。神宗乃命师晏袭职,管领州事。蛮众列居,向分南北江,北江有土州二十,俱属彭氏管辖。南江有三族,舒氏、田氏,各领四州,向氏领五州,皆受宋命。既而峡州峒酋舒光秀,刻剥无度,部众不服,湖北提点刑狱赵鼎,据实上闻,辰州布衣张翘,又献策宋廷,言诸蛮自相仇杀,可乘势剿抚,夷为郡县。宋廷遂遣章惇为湖北察访使,经制南北。章惇既至湖北,先招纳彭师晏,遣诣阙下,授礼宾副使,兼京东州都监,北江遂定。再由惇劝谕南江各族,向永晤奉表归顺,献还先朝所赐剑印。舒光秀、光银等亦降,独田元猛自恃骁勇,不肯从命。惇率轻兵进讨,攻破元猛,夺据懿州。南江州峒,闻风而下,遂改置沅州,即以懿州新城为治所。尚有梅山峒蛮苏氏,及诚州峒蛮杨氏,亦相继纳土。惇创立城寨,于梅山置安化县,隶属邵州。又以诚州属辰州,寻又改称靖州,蛮人平服,章惇还朝。一路了。
再说泸夷在西南徼外,地近泸水,置有泸州,因名泸夷。仁宗初年,夷酋乌蛮王得盖,居泸水旁,部族最盛。附近有姚州城,废置已久,得盖奉表宋廷,乞仍赐州名,辑抚部落,效顺天朝。仁宗准奏,仍建姚州,授得盖刺史,铸印赐给。得盖死后,子孙私号“罗氏鬼主”。但势日衰弱,不能驭诸族。乌蛮有二酋,一名晏子,一名箇恕,素属得盖孙仆夜管辖。仆夜号令不行,二酋遂纠众思逞,擅劫晏州山外六姓,及纳溪二十四姓生夷,归他役属。六姓夷遂受二酋嗾使,入扰宋边。戎州通判熊本,素守边郡,熟识夷情,因受命为察访使,得便宜行事。本知夷人内扰,多恃村豪为向导,遂用金帛诱致村豪百余人,到了泸川,一并斩首,当下悬竿徇众,各姓股栗,愿效死赎罪。独柯阴一酋不至,本遣都监王宣,招集晏州降众,及黔州义军,授以强弓毒矢,进击柯阴。柯阴酋居然迎敌,哪禁得弩弓迭发?一经着体,立即仆地,夷众大溃。王宣追至柯阴,其酋无法可施,只得降顺马前。宣报知熊本,本驰至受俘,尽籍丁口土田,及重宝善马,悉数归官。晏子、箇恕,闻官军这般厉害,哪里还敢倔强?当下遣人犒师,并悔过谢罪。罗氏鬼主仆夜,本是个没用人物,当然拜表归诚。于是山前后十郡诸夷,皆愿世为汉官。本一一奏闻,乃命仆夜知姚州,箇恕知归徕州,晏子未受王命,已经身死,子名沙取禄路,亦得受官巡检。泸夷亦平,本还都。神宗嘉他不伤财,不害民,擢为集贤殿修撰,赐三品冠服。嗣又出讨渝州獠,破叛酋木斗,收溱州地五百里,创置南平军,本奏凯班师,入为知制诰,蛮、夷均皆就范围了。两路了。唯王韶既收降俞龙珂,且为龙珂请赐姓氏,龙珂自言中国有包中丞,忠清无比,愿附姓为荣。神宗乃赐姓包氏,易名为顺。应前回。包顺导韶深入,韶遂与都监张守约,就古渭寨驻戍,定名通远军,作为根本。然后西向进兵,入图武胜。蕃酋抹耳、一译作穆尔。水巴一译作舒克巴。等,据险来争。韶躬环甲胄,督兵迎战,大破羌众,斩首数百级,焚庐帐数座。唃厮罗长孙木征,来援抹耳,又被击退。看官!欲知木征的来历,还须约略表明。唃厮罗初娶李氏,生瞎毡一译作瞎戬。及磨毡角;又娶乔氏,生董毡。乔氏有姿色,大得唃宠,遂将李氏斥逐为尼,并李氏所生二子,尽锢置廓州。二子不服,潜结母党李巴全,窃母奔宗哥城。一译作宗噶尔。磨毡角抚有城众,就此居住。瞎毡别居龛谷。于是唃氏土地,分作三部。唃厮罗死后,妻乔氏与子董毡,居历精城,有众六、七万,号令严明,人不敢犯。既受宋封,尚称恭顺。见前回。唯磨毡角与瞎毡,相继病死。磨毡角子瞎撤欺丁,孤弱不能守,仍归属董毡部下。瞎毡有子二,长名木征,次名瞎吴叱。一译作瞎乌尔戬。木征居河州,瞎吴叱居银川,木征恐董毡往讨,曾乞内附,至是因宋军入境,同族乞援,乃率众反抗王韶。偏被韶军击败,退守巩令城。当遣别酋瞎药,一译作恰约克。助守武胜,哪知韶军已长驱捣入,瞎药抵挡不住,只好弃城遁走。武胜遂为韶有,因择要筑城,建为镇洮军,一面连章报捷。朝议创置熙河路,即升镇洮军为熙州,授韶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事,及通远军;并领河、洮、岷三州。时三州实未规复,由韶遣僧智圆,潜往河州,赍金招诱,自率轻骑尾随。适瞎药败还河州,与智圆晤谈,得了若干金银,即愿归顺。待韶军已至,导入河州,杀死老弱数千名,连木征妻子,尽被擒住。木征在外未归,那巢穴已被捣破了。韶复进攻洮、岷,木征还据河州,韶又回军击走木征,河州复定。岷州首领木令征,闻风献城,洮州亦降。还有宕、叠二州,均来归附,总计韶军行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万余头。捷书上达,神宗御紫宸殿受贺,解佩带赐王安石,进韶左谏议大夫,兼端明殿学士。韶乃留部将分守,自率军入朝,不意韶甫还都,边警随至,知河州景思立竟战死踏白城。羌人多诈,宋将枉死。原来木征虽已败窜,心总未死,复诱合董毡别将青宜结、一译作青伊克结。鬼章一译作果庄。等,入扰河州。景思立麾军出战,羌众佯败,追至踏白城,遇伏而亡。木征势焰复张,进寇岷州。刺史高遵裕令包顺往击,战退木征。木征又转围河州。是时王韶已奉诏还镇,行至兴平,闻河州被围,亟与按视鄜延军官李宪,日夜奔驰,直抵熙州,选兵得二万人,令进趋定羌城。诸将入禀道:“河州围急,宜速往救,奈何不趋河州,反往定羌城?”韶慨然道:“你等怎知军谋?木征敢围河州,无非恃有外援,我先攻他所恃,河州自然解围了。”却是妙计。乃引兵至定羌城,破西蕃,结河川族,断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截木征后路。木征果然解围,退保踏白城。韶军已绕出城后,出其不意,突入羌营,焚帐八十,斩首七千。木征无路可归,没奈何带领酋长八十余人,诣军门乞降。韶即遣李宪押送木征,驰入京师,正是:
欲建战功因略远,幸操胜算得擒渠。
未知木征能否免死,容待下回说明。
既有王安石之立异沽名,复有王雱之矜才傲物,非是父不生是子,幸其后短命死耳。否则误国之祸,不且较乃父为尤烈耶?史称安石之力行新法,多自雱导成之,是误神宗者安石,误安石者即其子雱。本回特别表出,志祸源也。王韶创议平戎,而章惇、熊本相继出使,虽抚峒蛮,平泸夷,诸羌亦畏威乞降,渠魁如木征,且槛至阙下,然亦思劳师几何?费饷几何?捷书屡上,而仅得荒僻之地若干里,果何用乎?功不补患,胜益长骄,谁阶之厉?韶实尸之!故本回以章惇、熊本为宾,而以王韶为主,语有详略,意寓抑扬。若王安石则尤为主中之主者,叙笔固亦不肯放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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