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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通俗演义:宋史演义全3册
编辑推荐
1、毛泽东终其一生的枕边书。
“请购整个中国历史演义两部(包括各朝史的演义)。”(“整个中国历史演义”即蔡东藩所著《历朝通俗演义》)——毛泽东致电党中央派驻西安联络局局长李克农。该书是毛泽东一生的枕边书,并推荐给儿子毛岸英和其别的人来阅读!
2、中国唯一一套贯穿2000年的历史演绎巨著。
蔡东藩以正史为经、轶闻为纬,从秦朝到民国2000余年历史,用《三国演义》式的语言,写成了这套中国最完整的历史小说。自出版以来,累计销量超过1000万册。
3、作者耗时十年终完成的巨著。
蔡东藩从1915年开始创作《清史通俗演义》,至1926年《后汉通俗演义》出版,整套《历朝通俗演义》耗时十年才全部完成。本套书初版11部全部是石印线装本。1935年改为铅印,分装44册,增加了许廑父续写的《民国通俗演义》后40回。全套书共11部,600余万字。
4、原汁原味,保留作者自己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
该书的一大特色就是蔡东藩自己为著作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自批自评,行文嬉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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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经过五代十国漫漫长路,黄袍加身的赵匡胤,聪明一世的他,杯酒释兵权也自废了武功。在强干弱枝的基本国策下,文人政治确实解决了前朝武人篡夺帝位的机会,也塑造了文化层面的人文帝国。却也无法突破政治乱象,政局终日纷纷扰扰。塞北强邻外患不断,一场靖康之难而失去了半壁江山。靖康后,高宗赵构在天堂之下的苏杭重建了帝国,也失去回归中土的幻想了。
《历朝通俗演义(插图版)》内容简介:
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 这即是一部历史巨著,也是一部文学巨著,阅读《历代通俗演义》,既可以了解中国历史,又可以欣赏传奇故事,能够增强读者的阅读兴趣,亦能最大限度地做到普及历史常识,是一部具备再版价值的图书。本套数增加了插图,选配了符合历史事件的版画,可以将历史事件更直观、清晰的呈现给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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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蔡东藩(1877~1945年),浙江省山阴县临浦(今属浙江萧山)人,名郕,字椿寿,号东藩(有时写成东帆),民国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14岁中秀才,后又进京朝考,名列优贡,分发福建候补知县,因不满官场恶习,数月即称病回乡,辛亥革命之后,曾先后在杭州及绍兴等地教书。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这套演义重史轻文,尽管略输文采,但却提供了一部浩瀚而通俗的中华通史,为普及中国历史知识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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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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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岳家军克复襄汉 韩太尉保障江淮…………………………… 1
第二回 入洞庭擒渠扫穴 返庐山奉榇奔丧…………………………… 9
第三回 髯将军败敌扬威 愚参谋监军遇害…………………………… 17
第四回 撤藩封伪主被絷 拒和议忠谏留名…………………………… 25
第五回 刘锜力捍顺昌城 岳飞奏捷朱仙镇…………………………… 32
第六回 传伪诏连促班师 设毒谋构成冤狱…………………………… 40
第七回 屈膝求和母后返驾 刺奸被执义士丧生……………………… 47
第八回 立赵宗亲王嗣服 弑金帝逆贼肆淫…………………………… 54
第九回 金主亮分道入寇 虞允文大破敌军…………………………… 62
第十回 诛暴主辽阳立新君 隳前功符离惊溃变……………………… 71
第十一回废守备奸臣通敌 申和约使节还朝…………………………… 79
第十二回朱晦翁创立社仓法 宋孝宗重定内禅仪……………………… 86
第十三回揽内权辣手逞凶 劝过宫引裾极谏…………………………… 93
第十四回赵汝愚定策立新皇 韩侂胄弄权逐良相…………………… 100
第十五回贺生辰尚书钻狗窦 侍夜宴艳后媚龙颜…………………… 108
第十六回 倡北伐丧师辱国 据西陲作乱亡家……………………… 115
第十七回 史弥远定计除奸 铁木真称尊耀武……………………… 124
第十八回 失中都金丞相殉节 获少女杨家堡成婚………………… 132
第十九回 寇南朝孱主误军谋 据东海降盗加节钺………………… 139
第二十回 易嗣君济邸蒙冤 逐制帅楚城屡乱……………………… 147
第二十一回诛逆首淮南纾患 戕外使蜀右被兵……………………… 155
第二十二回约蒙古夹击残金 克蔡州献俘太庙……………………… 162
第二十三回图中原两军败退 寇南宋三路进兵……………………… 169
第二十四回守蜀境累得贤才 劾史氏力扶名教……………………… 176
第二十五回余制使忧谗殒命 董丞相被胁罢官……………………… 183
第二十六回捏捷报欺君罔上 拘行人弃好背盟……………………… 190
第二十七回史天泽讨叛诛李璮 贾似道弄权居葛岭………………… 197
第二十八回援孤城连丧二将 宠大憝贻误十年……………………… 205
第二十九回报怨兴兵蹂躏江右 丧师辱国窜殛岭南………………… 213
第三十回 屯焦山全军告熸 陷临安幼主被虏……………………… 220
第三十一回拥二王勉支残局 覆两宫怅断重洋……………………… 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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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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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岳家军克复襄汉
韩太尉保障江淮
却说张浚镇守关、陕三年,因刘子羽及吴玠兄弟,赞襄军务,虽未能规复关、陕,但全蜀赖以安堵;且以形势牵制东南,江、淮亦少纾敌患。自吕颐浩入相后,与张浚虽无宿嫌,恰也不甚嘉许,更有参政秦桧,阴主和议,当然是反对张浚。桧平居尝大言道:“我有二策,可安抚天下。”及问他何策,他又言:“未登相位,说亦无益。”高宗还道他果有奇谋,即拜为尚书右仆射。桧乃入陈二策,看官道是何计?他说是:“将河北人还金,中原人还刘豫。”这等计策,却是言人所不敢言。高宗此时,还有些明白,却驳斥道:“桧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系北人,当归何处?”桧无词可对,复易说以进道:“周宣王内修外攘,所以中兴,今二相一同居内,如何对外?”此语是排挤吕颐浩。高宗乃命颐浩治外,秦桧治内。颐浩请高宗移趋临安,自至镇江开府,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高宗准如所请,移跸临安。会召胡安国为中书舍人,兼官侍读,专讲《春秋》。秦桧欲延揽名士,布列清要,借作揄扬。既见安国入用,遂与他虚心论交。安国为所笼络,竟极力称桧,说他人品学术,在张浚诸人上。高宗亦颇信用。
会颐浩奉诏还临安,荐朱胜非代任都督,高宗遂起用胜非。安国劾胜非,附和汪、黄,尊视张邦昌,及苗、刘肆逆,又贪生畏死,辱及君父,此人岂可再用?高宗乃收回成命,改任胜非为侍读。安国复持诏不下。颐浩特命检正黄龟年,另行草诏,颁示行阙。安国遂托疾求去。颐浩劝高宗降旨谴责安国,将他落职,只命提举仙都观。秦桧三上章,乞留安国,均不见报。侍御史江跻,左司谏吴表臣等二十余人,上言胜非不可用,安国不当责,均坐桧党落职,台省为之一空。顾浩又暗使侍御史黄龟年等,劾秦桧专主和议,阻挠恢复远图,且植党专权,罪应黜逐。乃罢桧相,榜示朝堂,永不复用。遂进朱胜非为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胜非本与张浚有宿憾,因日言浚短,高宗乃遣王似为川、陕宣抚处置副使,名为辅浚,实是监浚。浚始不安于位,上疏辞职,且言似不胜任。看官你想吕、朱两相,左牵右掣,哪里容得住张德远?浚字德远。当下召浚至临安,但说要他入任枢密,及浚既奉命南还,即由中丞辛炳,侍御史常同等,劾浚丧师失地,跋扈不臣诸罪,竟将浚落职,奉祠居住福州,并安置刘子羽于白州,张浚已枉,子羽尤枉。擢王似为宣抚使,卢法原为副使,与吴玠并镇川、陕。既而辛炳、常同,又迭论颐浩过失,于是颐浩亦罢为镇南节度使,提举洞霄宫,命赵鼎参知政事,且授刘光世为江东、淮西宣抚使,屯兵池州,韩世忠为淮南东路宣抚使,屯兵镇江,王王燮为荆、湖制置使,屯兵鄂州,岳飞为江西南路制置使,屯兵江州。
适刘豫将董质,以虢州归宋,由统制谢皋接收。刘豫复遣李成攻虢州,谢皋猝不及防,竟被执去。皋指腹示成道:“我腹中只有赤心,不似汝等鬼蜮哩。”言毕,自破心腹,肠出而死。李成进破邓州、襄阳府,豫更派兵陷伊阳,并与金人合兵图西北。熙河总管关师古拒战败绩,竟举洮、岷二州降豫。豫更联络洞庭湖贼杨么,令与李成合军,自江西趋浙。岳飞闻警,即奏请规复襄阳六郡,除心膂大患,先逐李成,次平杨么,然后进图中原。规画秩然,不等空谈。高宗语朱胜非、赵鼎,胜非言:“襄阳为江、浙上流,不可不急取。”鼎谓:“知上流厉害,无如岳飞,当令飞专任此事。”乃命飞兼荆南制置使,规复襄阳。飞既接诏,即日渡江,顾语僚属道:“飞不擒贼,誓不返渡。”大有祖逖击楫中流气象。遂长驱至郢州。郢州已为刘豫所有,遣部将京超拒守。超有勇力,素号万人敌,闻飞抵城下,登陴守御,自恃勇力,不甚设备。飞下令道:“先登者赏,退后者斩!”部将王贵、牛皋等,奋勇登城,飞麾众随上,前仆后继。霎时间拔去齐帜,换了宋帜。京超开城逃走,由飞遣将追蹑,超投崖死,郢州遂复。飞安民已毕,即进趋襄阳。李成率众迎战,分步骑为两队,步兵列平野,骑兵临襄江。飞瞭视后,微哂道:“步兵利险阻,骑兵利平旷,今李成乃适与相反,显违兵法,虽有众十万,怕他什么?”虏在目中,何妨笑视。遂从马上举鞭指示王贵道:“尔可用长枪步卒,击他骑兵!”又指牛皋道:“尔可率骑兵,击他步卒!”两将奉令,分头前进。王贵杀入敌骑阵内,专用长枪,刺他坐马,马中枪即坠,骑贼纷纷落马,戳毙无数,余骑多逼入江中,也多半溺死。牛皋杀入步兵队里,怒马驰骋,锐不可当,步贼不遭刃毙,也被踏毙,又伤亡了无数。李成顾命要紧,也无心管及部下,只好飞马逃去。飞遂克复襄阳。还有刘豫部将,驻扎新野,收成溃众,准备再战。飞派牛皋攻随州,王贵攻唐州、邓州,张宪攻信阳军,自率裨将王万,分作左右两翼,掩击新野贼兵。成众已是虎口余生,早知岳家军厉害,一见岳字旗帜,早已魂胆飞扬,逃得不知去向。此外伪齐兵士,自觉形势孤单,当然溃散。被岳飞、王万两翼,痛剿一阵,徒落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待岳飞回至襄阳,牛皋、王贵、张宪等,陆续报道胜仗,所有随州、唐州、邓州、信阳军,一律收复。于是襄、汉悉平。飞移屯德安,军声大振,当即露布告捷。高宗闻报大喜道:“朕素闻飞行军有律,不料他遽能破敌,竟成大功。”因下诏褒奖。飞疏陈恢复事宜,大旨略道:
金人所爱,唯子女玉帛,志已骄惰。刘豫僭伪,人心终不忘宋,如以精兵二十万,直捣中原,恢复故疆,诚易为力。襄阳、随、郢地皆膏腴,苟行营田,其利甚厚。臣候粮足,即过江北剿敌,以慰宸廑。谨闻!
高宗得奏,乃命赵鼎知枢密院事,兼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鼎以不才辞,高宗面谕道:“四川全盛,财赋半天下,朕尽以付卿,可便宜黜陟,朕不遥制。”鼎乃条奏便宜行事等件,高宗颇欲听从,偏朱胜非从中阻抑,有意牵制。鼎复上书直陈,略云:
顷者陛下遣张浚出使川、陕,国势百倍于今,浚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砺出带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无二,而终致物议,以被窜逐。夫丧师失地,浚则有之,然未必如言者之甚也。大抵专黜陟之典,受不御之权,则小人不安其分,谓爵赏可以苟求,一不如意,便生觖望,是时蜀士,至于醵金募人,诣阙讼之,以无为有,何以自明?故有志之士,欲为国立事者,每以浚为戒。今臣无浚之功,当此重任,去朝廷远,恐好恶是非,行复纷纷于阙廷之下矣。现臣所请兵,不满数千,半皆老弱,所赍金帛至微,荐举之人,除命甫下,弹墨已行,臣日侍宸衷,所陈已艰难,况在万里之外乎?所望悯臣孤忠,使得展布四体,少宽陛下西顾之忧,则不胜幸甚!
疏入未报,会霪雨连绵,诏求直言,侍御史魏矼劾奏朱胜非,说他:“蒙蔽主聪,致干天谴。”胜非亦自请去职,乃将胜非免官,左右两相,次第罢职。高宗正拟择人继任,忽闻刘豫向金乞援,金遣讹里朵、挞懒、兀术率兵五万人应豫。豫令子麟、侄猊与金兵会,分道南侵。骑兵自泗攻滁,步兵自楚攻承州,大有吞视江南的气象。高宗甚为焦急,适值赵鼎入朝辞行,拟赴川、陕。高宗道:“金、齐连寇,国势阽危,卿岂可离朕远去?当遂相卿。”鼎叩首而退。越日,即拜鼎尚书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另命沈与求为参政。鼎决意主战,与求亦与鼎同意。鼎乃劝高宗特颁手诏,促韩世忠进屯扬州。是时世忠正搜剿江湖剧盗,降曹成,斩刘忠,受爵太尉,功高望重,既接高宗手谕,便感泣道:“主忧如此,臣子何可贪生?”遂自镇江济师,进屯扬州,使统制解元守承州,御金步卒,亲提骑兵驻大仪,抵挡敌骑。且伐木为栅,自断归路,誓与金、齐决一死战。会吏部员外郎魏良臣,奉使如金,途中与世忠相遇。世忠知良臣是主和派,故意撤去炊爨,然后与良臣会叙。且伪言已经奉诏移屯平江,兵不厌诈,不得谓世忠无信。良臣颔首,匆匆驰去。世忠待良臣出境,即奋然上马,下令军中道:“视吾手中鞭,鞭指何处,即向何处,不得稽迟!”将士应令,随世忠出发。世忠相视形势,随地设伏,少约百人,多约千人,计自大仪以北,设伏二十余处。自置营五座,令各伏兵,闻营中鼓声,一同出击,违令者斩!筹画既定,专等金兵到来。是谓好谋而成。
金前将军聂儿孛堇一译作聂哷贝勒。正拟遣派侦骑,探悉宋军所向,巧值魏良臣驰至,即问明宋军消息。良臣自述所见,孛堇大喜,急引兵至江口,距大仪不过数里。别将挞不野一译作托卜嘉。拥着铁骑,骤马向前,经过韩世忠五营东首。世忠早已瞧着,忙令营中擂鼓,鼓声一响,伏兵四起,各奋力突入金兵阵中。挞不野虽然骁悍,怎奈一人不能四顾,东塞西决,南防北溃,霎时间四面八方,统夹入宋军旗帜,几乎目眩神迷,无从指挥。蓦见有一队健卒,横入阵中,人持一斧,斧柄甚长,上揕人胸,下斫马足,眼见得金兵大乱,人马迭仆。挞不野到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也想觅路逃生。偏偏退了数步,竟陷入泥淖中。怎禁得宋军四至,围裹与铁桶相似,所有骑士,统被擒去,挞不野也只好束手待毙,坐受捆缚罢了。世忠既擒住挞不野,再进军攻金兵,一面遣偏将成闵,率骑卒数千,往援解元。解元到了承州,也是设伏待着,且决河阻住金兵。金兵涉水攻城,将至北门,解元即放起号炮,呼召伏兵,伏兵一齐杀出,金兵怯退。既而又至,再战再却,却而又进,一日至十三次。解元也自觉疲乏,但总相持不退。总算劲敌。遥听东北角上,鼓声大震,一彪军远远杀到,解元疑是金军,却也未免心惊,忽见金兵阵脚已动,似有慌乱的情状。解元登高了望,见是韩字旗帜,便大呼道:“韩元帅到了!”大众闻韩元帅三字,仿佛是天兵天将,前来相助,顿时精神倍奋,统鼓勇杀上。金兵腹背受敌,当然支撑不住,一哄儿逃走了。解元追将过去,正遇着前来的援师,仔细一瞧,乃是统领成闵,便问道:“韩元帅到未?”成闵道:“元帅已亲追金兵去了,派我前来援应。”解元听着,已知成闵一军,是冒着韩字旗号,恐吓金人,明人不消细说,遂与成闵合军,追蹑金兵。沿途俘获甚多,直追到三十里外,方才回军。
成闵自往世忠处报捷,世忠已至淮上,大败金将聂儿孛堇等,金兵渡淮遁去。世忠得胜回营,见成闵进谒,方知承州并捷,遂将详情奏报行在。群臣相率称贺,高宗道:“世忠忠勇,朕知他必能成功。”沈与求奏道:“自建炎以来,我朝将士,未尝与金人迎敌,今世忠连捷,功勋卓著,要算是中兴第一功臣了。”高宗点首道:“朕当格外优奖,卿可为朕拟赏哩。”与求奉命,将应赐世忠帛马,及世忠部将解元、成闵等,俱一一加秩。高宗自然照行。赵鼎更劝高宗亲征,借作士气,高宗至此,也自觉胆大起来,居然下亲征诏命,孟庾为行宫留守,指日督兵临江。鼎退朝,僚属喻樗语鼎道:“六龙临江,兵气百倍,但公自料此举,果否万全,还是孤注一掷呢?”鼎慨然道:“中国累年退避,士气不振,敌情益骄,义不可以更屈,所以劝帝亲征。成败由天,非我所敢逆料。”樗答道:“据此说来,公应先筹归路。张德远有重望,若令宣抚江、淮、荆、浙、福建,募诸道兵赴阙,他的来路,就是朝廷归路呢。”鼎不禁称善,乃入白高宗,请起用张浚。高宗准奏,召浚为资政殿学士。浚奉旨入朝,高宗与语亲征事,浚极力赞同,乃手诏为浚辩诬,复命知枢密院事。浚拜命退朝,往见赵鼎,与鼎握手道:“此行举措,颇合人心。”鼎笑道:“这是喻子才喻樗字。的功劳,他尚思推贤任能,难道鼎敢蒙蔽么?”归功喻樗,不愧相度。浚逊谢。鼎又道:“公既复任,应即执殳赴敌,为王前驱。”浚即答道:“明日即当陛辞,出赴江上。”鼎喜抚浚背道:“如此才可杜人口呢!”浚遂告别。越宿入辞高宗,即赴江上视师。
高宗也启跸临安,刘锡、杨沂中率禁兵扈驾,赵鼎当然随行。途次饬刘光世移军太平州,为韩世忠声援。光世与世忠有私隙,不愿移兵,且遣人讽鼎道:“相公既受命入蜀,何事为他人任患?”韩世忠也有传言,谓赵丞相真是敢为。鼎闻韩、刘等言,请高宗即日遣使劝勉韩、刘,并面奏道:“陛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少加退沮,人心立涣。长江虽险,不足恃了。”高宗乃命御史魏矼往谕韩、刘,刘光世乃移驻太平州,高宗亦进次平江,始下诏暴刘豫罪,整厉六师,且欲渡江决战。鼎恐胜负难料,不堪一挫,乃谏阻高宗道:“敌众远来,利在速战,骤与争锋,恐属非计。且逆豫尚且遣子,陛下何必亲自临阵,但中途调度,已足声明天讨了。”高宗乃止。想是巴不得有此语。
会闻庐州告警,飞札令岳飞往援,岳飞提兵趋庐,命牛皋为先锋,徐庆为副。皋至庐州城下,见伪齐兵已围住城北,金兵且陆续继至,便一马当先,遥呼金将道:“敌将听着!我乃岳元帅部下先锋牛皋是也!能战即来,可与我斗三百合。”仿佛《三国演义》中张翼德口吻。金将闻声相顾,果见岳字旗帜,飞扬城南,便语部众道:“岳家军不可犯,我等不如退回罢!”言已遂去。伪齐兵见金人退走,也不战自溃。牛皋待岳飞到来,与飞相见。飞语皋道:“快快追去!我若不追,便自回军,恐他又再来了。”皋乃追击三十余里,金、齐两军,还疑岳飞亲自追到,慌忙溃退,互相践踏,并被宋军杀死,不可胜计。
金兵返屯泗州竹墩镇。挞懒领泗州军,兀术领竹墩镇军,为韩世忠所扼,贻书币约战。世忠遣麾下王愈及两伶人,报以橘茗,且传言张枢密在镇江,已颁下文事,命决战期。兀术道:“闻张枢密已贬岭南,何从在此?你不要欺我!”愈持浚文书出示,兀术不觉变色,半晌才答道:“汝国尝遣使议和,现在魏良臣方自北归南,曾由我朝与约,拟在建州以南,封汝国为藩属,免得争战不休。汝国尚以为未足,乃欲与我开战,将来兵败国亡,恐尺寸地,非汝有了。”魏良臣使事,即借兀术口中叙过。愈答道:“我国非不愿与贵国议和,但贵国逼我太甚,夺我两河、三镇,羁我二帝,尚欲逞兵江、淮,册立叛逆,试问如何和得?自来国家存亡,半由天命,半由人事,人定亦能胜天。姑与贵国再决胜负,请看我朝,果毫无能为否?”理直气壮。兀术几无词可答,但说道:“要战就战,难道我朝怕汝不成?”言毕遣还王愈等。世忠得愈归报,正拟调兵遣将,隔宿出发。到了翌晨,由侦卒来报,金兵已经夜遁,伪齐兵亦逃去了。世忠亟饬兵往追,途中只收得辎重若干,统是伪齐兵所弃,那人马早已去远,料知追赶不及,因即回营。看官道金、齐二军,何故速退?原来是时为绍兴四年暮冬,天大雨雪,饷道不通,军中杀马代粮,各有怨言,挞懒、兀术见部众已无斗志,宋军又防御甚严,料知不能深入,且因金主病笃,不得不赶紧退回。金兵一退,刘麟、刘猊哪里还敢独留?连辎重都不及携去,急急的遁走了。
世忠奏达平江,高宗喜语赵鼎道:“各路将士,翕然效命,所以得却强敌,但皆由卿一人之力。”鼎拜谢道:“事出圣断,臣何力可言?唯强寇今虽遁归,他日未必不来,须博采群言,为善后计。”实是要着。高宗称善。乃诏令宰执以下,会议攻战备御的方法。侍御史魏矼等,奏请罢“讲和”二字,代以“攻守”,饬厉诸将,力图攘敌。所以魏良臣持来金约,简直不复,命韩世忠屯镇江,刘光世屯太平,张俊屯建康,搜兵阅乘,协力防御。召张浚还行在,扈跸回临安,进赵鼎、张浚为左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各路军马,时在绍兴五年二月。随时点清年月,以清眉目。小子有诗咏道:
将相同逢济世才,六飞一出敌人回。
当年庙算能长定,大业胡为不再恢?
嗣闻金主晟已殂,兄孙亶继立,免不得又要遣使了。欲知所使何人,待至下回再详。
得赵鼎、张浚为相,得岳飞、韩世忠为将,此正天子高宗以恢复之机,令其北向以图中原,不致终沦江左也。观岳飞之一出襄、汉,而六郡即平,观韩世忠之独扼江、淮,而二寇屡败,高宗亦尝褒奖岳飞,嘉许韩世忠,似非不知韩、岳之忠勇者。迨下诏亲征,出次平江,而金、齐二军,又即远飏,虽未必因战败而去,然亦可借此以作士心,挽国脉,此后能决定庙谟,用贤御寇,安知中原之不可复?讵必鳃鳃然议和为哉?本回所叙,实南宋转捩之机关,宋之所以不即亡者,赖有此尔。一阳初长,剥极而复,奈何高宗之得此已足乎?
第二回
入洞庭擒渠扫穴
返庐山奉榇奔丧
却说绍兴五年,金主晟病殁,金人称他为太宗,当由粘没喝、兀术等,拥立金太祖孙合剌为主。合剌一作赫拉。合剌易名为亶,继立后,却也没甚变动。偏宋廷诸大臣以为金立新君,或肯许和,应遣使通问,借觇情势。唯中书舍人胡寅,极力谏阻,高宗下诏褒谕。会张浚奏称:“国家遣使,系兵家机权,将来能辟地复土,终归和好,未可遽绝。”乃遣忠训郎何藓使金。胡寅见所言不从,遂乞外调,因出知邵州。使臣非必不可通,但徒向虏廷乞和,殊属无益。
时洞庭贼杨么,异常猖獗。张浚以洞庭据长江上游,杨么为乱,不急讨平,恐滋蔓为害,乃自请视师江上。高宗准奏,命浚出视师,先至潭州,次至醴陵。沿途稽查狱囚,多系杨么部下的侦探。浚一一释出,好言抚慰,各给文牍,令他还招诸寨,各犯欢呼而去。自是贼寨,次第来降,唯杨么抗命如故。么本名太,系鼎州盗钟相部党。相尝以左道惑众,胁聚至数千人,自称楚王,改元天载,尝攻陷澧州,嗣被降盗孔彦舟所袭,把相擒住,并获相子子昂,槛送行在,一律伏诛。独杨太竟得漏网,收集散贼,盘踞龙阳,渐渐的鸱张起来。楚人向称少年为么,因呼杨太为杨么。太自恃剽悍,亦即以么自号,立钟相少子子仪为太子,令部众臣事子仪,自己也算在子仪属下,但僭称大圣天王,一切兵权,掌在手中。他要做这样,子仪只好依他这样;他要做那样,子仪也只好依他那样,因此洞庭湖中,单晓得杨么,不晓得有钟子仪。实是杨么使刁,看官莫说是恋情故主。高宗令都统制王王燮,会兵往讨。王燮本是个没用人物,但遣忠锐军统制崔增等,进攻杨么。崔增等一去不回,后来接得军报,才知是全军覆没了。既而杨么乘着水涨,麾众出来,攻破鼎州杜木寨,守将许筌战死。王王燮却束手无策,不得已奏达败仗。
高宗既遣张浚视师,复封岳飞为武昌郡开国侯,兼清远军节度使,代王王燮招捕杨么。飞部下皆西北人,不惯水战,至是奉命即发。且下令军中道:“杨么据住洞庭湖,出没水中,人家都说他厉害,不便往剿。其实用兵讨寇,何分水陆?但教将帅得人,陆战胜,水战亦胜。本使自有良法,破这水寇,诸将士不用担忧,总叫依我号令,齐心并力,看杨么能逃我手么?”看得真,拿得稳,并非大言不惭。大众被辖有年,早知岳元帅智勇,自然唯命是从。飞先遣使招谕么党,旋接来使还报,黄佐愿降。飞喜道:“佐系杨么谋士,得他来降,尚有何说!”言毕,遂欲起身往抚。牛皋、张宪等,俱劝阻道:“贼党来降,恐有诡计,不可不防!”飞笑道:“古人有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欲破灭杨么,全在黄佐一人身上,难道真要用我陆师,攻他水寇么?”当下命前使导着,竟单骑出营,去见黄佐。驰至佐寨,令前使传语道:“岳制使来。”几似郭子仪单骑见虏。黄佐问有若干人?去使道:“只有岳制使一人。”佐即召语部下道:“岳节使号令如山,若与他对敌,万无生理,所以我拟往降。今岳节使单骑自来,诚信可知,必善待我等,我等开寨迎接便了。”部下都无异言,遂开门迎见岳元帅,执礼颇恭。岳飞亦下马慰劳,且用手抚佐背道:“汝晓明顺逆大义,深足嘉尚,此后诚能立功,封侯也是易事。”佐不待说毕,便道谢节使裁成,随即引飞至寨,令部目一一进谒。飞温言慰谕,众皆悦服。飞复语佐道:“彼此俱中国臣民,并非金虏可比,我此来特宣示大义,俾大众革面洗心,同卫王室,剿除异族。现拟遣汝至湖中,代达我意,可劝则劝,偕彼同来,视有才能,定当保荐。不可劝,劳汝设法擒捕。我回营后,即当拜本上奏,先请朝廷奖赏,借示鼓励。”恩威并济,何敌不克?佐不禁感泣,誓以死报,飞与佐握手为约,当即返营,立保佐为武义大夫,遣人报知,一面暂按兵不动,静待黄佐消息。
会值张浚至潭州,参谋席益疑飞玩寇,入语张浚,请浚上疏劾飞。浚摇首道:“岳侯忠孝兼全,怎得妄劾?汝疑他玩寇,他何至若是?兵有深机,非常人所能预测呢。”席益被浚驳斥,自觉怀惭,因即退出。隔了数天,飞往见张浚,述及战事,且云:“黄佐已袭破周伦寨,把伦击死,并擒伪统制陈贵等人,现已上表奏功,拟迁佐为武功大夫了。”浚答道:“智勇如公,何愁水寇?”相知有素。飞又道:“前统制任士安不服王王燮命令,因此致败,如欲申明军律,不能不加罪士安。”浚点首示意。飞又与浚密谈数语,浚益大喜。飞即告别,还至营中,传任士安入帐,诘责罪状,加鞭三十;并指士安道:“限汝三日,便当平贼,否则斩首不贷。”士安唯唯而出,自率部下入湖,扬言岳家军二十万,朝夕可至。杨么素恃险固,尝大言道:“官军从陆路来,我可入湖;从水路来,我可登岸。欲要破我,除非飞来。”隐伏言谶。因此并不在意。部众报岳军进攻,乃调拨水兵数艘,出去迎敌。湖中遇着士安,不过数千兵士,便一拥上前,围住士安战船,并力猛攻。士安恐退后被诛,也拚命死战。士安亦知拚命,无非惮岳忠勇,否则不几降寇耶?正酣斗间,东西两面,俱有岳家军杀到,贼舟大乱。士安趁势杀出,与援兵会剿一阵,击沉贼舟好几艘,余贼遁去。
岳军与士安等回营报功,飞闻捷,即拟亲捣贼巢,忽接到张浚手书,内言:“奉旨防秋,即日入觐,洞庭事暂且搁置,俟来年再议。”飞览毕,忙驰见张浚,开口便道:“都督且少留,待飞八日,决可破敌。”浚微哂道:“恐没有这般容易哩。”飞袖出小图,指示张浚道:“这是黄佐献来洞庭全势,及杨么平素守御,详列无遗,按图进攻,不出十日,可扫荡贼巢了。”浚尚以水战为难。飞答道:“王四厢即王王燮。用王师攻水寇,所以难胜,飞用水寇攻水寇,自转难为易。水战我短彼长,我以短攻长,如何不难?若因敌将,用寇兵,翦他手足,离他腹心,使他孤立无助,然后用王师捣入,一鼓可平,八日内当俘诸酋,献诸帐下。”胸有成竹。浚半晌才道:“既如此,我权留八日,八日后恕不相待了。”飞应诺而出,遂督兵赴鼎州。
可巧黄佐求见,立即召入。佐禀道:“现有杨钦愿降,佐特与俱来,进谒节使。”飞喜道:“杨钦素称骁悍,今亦前来效顺,大事成了,快去引他进来!”佐领命召入杨钦。钦至案前下拜道:“钦慕元帅盛名,久思拜谒,只因族兄倡逆,恐罪及同族,未蒙相容,所以不敢径投。今武功大夫黄佐,盛称元帅厚恩,不追既往,用特登门请罪,还乞元帅宽恕!”岳飞亲自下座,将钦扶起道:“朝廷定例,自首减等,况汝能先自振拔,不甘从逆,理应赦免前愆。本使还要特别保举,表荐汝为武义大夫,汝可再归湖中,招抚同侪,按功加赏。”钦欢跃而去,黄佐也即走了。
越两日,钦引余端、刘诜等来降,总道此次入见,定邀奖叙。哪知行近案前,仰见岳飞面上已带怒容,真是摸不着头脑,没奈何对他行礼,详禀招降情状。忽闻惊堂木一拍,随着厉声道:“我叫你尽招诸酋,你为何止招两三人,便来见我?显见你是乖刁得很。左右快拖他下去,杖责五十!”令人怪极!杨钦尚思分说,已被帐下健卒,七手八脚的牵了出去,揿倒地上,杖责了五十下。钦连声呼冤,那里面又传出号令,饬将士百人,押钦出湖,令他再往招抚。钦暗思岳飞如此糊涂,悔不该听了黄佐,前来投降,今着将士押我返湖,我当诱他深入,杀他一个精光,方泄我恨,随即与将士同行。已堕岳飞计中。时已天晚,湖上一带,烟波浩淼,暝色苍茫,更兼是仲夏天气,湖水为暑气所蒸,尤觉得烟雾迷濛,前后莫辨。岳飞既遣将士百名,押钦出湖,复嘱令牛皋、王贵等,率兵数千,随钦继进。钦不顾后面,只管前进,曲曲折折的导入深巢,有一绝大水寨,驻扎贼众约数万人,便传一口号,当有巡贼,前来迎接。钦引将士百人,正要入寨,忽听后面鼓角齐鸣,战船丛集,不由的吓一大惊,回头一望,见牛皋、王贵等,已从船头跃上水寨,眼见得不能对敌,只好把胸中所有盘算,一齐抛向湖水中去,便招呼牛皋、王贵一同入寨。牛皋、王贵已受岳飞密嘱,未敢造次随入,即问钦道:“寨内人士,果尽降否?如欲不降,我等便当杀入了。”钦无可奈何,乃大声呼道:“全寨兄弟们听着!现岳元帅有数万人来到此地,问你等愿否归降?愿降大宋,请即迎谒,不愿降,速即出战!”看官!你想寨众全未预备,如何可以出敌?况岳军来势甚盛,若要与战,有死无生。大家顾命要紧,乐得应了一声,保全性命。牛皋、王贵又令他全数投械,才引兵入寨,一面遣报岳飞。
飞遂航湖自至,见水寨正在君山脚下,甚得形势,便登山四望,见湖右尚有贼舟,舟下有轮,鼓轮激水,行驶如飞。两旁置有撞竿,所当辄碎,当下长叹道:“怪不得前此官军,常被撞沉呢。”随命军士,斩伐君山大木,穿成巨筏,塞诸港汊。又命用腐木乱草,乘上流浮下,择水浅处,使兵士驾着小舟,前行诱敌,且行且骂。贼众听着骂声,争来追赶,那诱敌兵却徐徐驶去。贼舟鼓轮撑篙,费尽气力,偏偏驶不上去,好象胶住一般。原来舟轮都被败草壅住,并有腐木拦着,处处都是窒碍,所以不便行驶。不料官军这方面,恰有大股战船,一齐杀到,连这位白袍银铠的岳元帅,也亲自到来。贼众未免丧胆,要想倒退,又是万分为难,不得已奔至港中。及入港口,复连声叫苦,见里面都是巨筏塞住,筏上载着官军,统跃上贼船,乱砍乱戳,港外又有官军进来,正是哑子吃黄连,说不尽的苦楚。说时迟,那时快,贼众正在危急,那杨么引兵来援,港口的官军,又退去抵挡杨么。港内贼舟,总道有生路可望,也逃出港口。一到港外,见两下正杀得厉害,官军各张着牛皮,抵挡矢石,且举巨木横撞,把杨么的坐船,都撞成好几个窟窿。俄听得官军大叫道:“逆渠杨么投水了!”俄又听得官军拍手道:“好好!逆渠受擒了。”贼众探头遥望,果然自己的大圣天王被一黑面将军从水中擒出,跳上岳元帅船中去了。从贼众眼中,叙出杨么被擒,又是一种笔墨。贼众愈觉慌忙,继复听得官军大呼:“降者免死!”这时候除了此法,不能再活,自然口称愿降。岳飞派牛皋等收抚降众,自率张宪突入贼巢。巢中尚有余贼守着,闻岳飞猝至,群惊为神,俱开了寨门,挟着钟子仪,迎拜马前。飞亲行诸寨,示以忠义,令老弱归田,籍少壮为军。除将杨么枭首外,余皆赦免。当遣部将黄诚,携杨么首,至张浚处报捷。
浚得捷报,屈指计算,适合八日期限,不禁惊叹道:“岳侯真是神算,无人可及!”乃令黄诚返报,请飞屯兵荆、襄,北图中原,自启节由鄂、岳二州,转入淮东,至行在觐见高宗。高宗召对便殿,浚奏事毕,复进《中兴备览》四十一篇,经高宗褒奖数语,命置座隅。浚又荐李纲忠诚可以重任,高宗乃命纲为江西安抚制置大使。纲自罢相落职,至绍兴二年,曾起为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荆、湖、江、湘一带,流民溃卒,不可胜数,闻纲就宣抚任,均附首帖耳,不敢为非。纲日思规复中原,迭陈大计,不下万言,偏抚臣与他反对,竟说他空言无补,且在任所,不闻善状,因又将他罢职,至是再命他安抚江西。纲入觐高宗,仍抱定规复宗旨,面陈金、齐两寇,屡扰淮、泗,非出奇无以制胜,应速遣骁将,自淮南进兵,约岳飞为犄角,东西夹击,方可成功。高宗颇为嘉许,纲告辞而去。
张浚因秋防紧要,拟再视师江、淮,锐图大举,当即入朝面请,且力保韩世忠、岳飞两人,可倚大事,高宗又一一照准。浚尚未出,已得韩世忠军报,略言:“在淮阳杀退金兵,唯城尚未下。”看官道这淮阳城是归何国?原来是属刘豫管辖。豫聚兵淮阳,为南侵计,世忠欲先发制人,竟引兵渡淮,直薄淮阳城下。适值金兀术来会刘豫,世忠即督兵与战。金先锋牙合孛堇一译作叶赫贝勒。恃勇前来,由世忠部将呼延通与他搏斗,战至数十合,未分胜负。两人杀得性起,各将兵械弃去,徒手步战,终被呼延通扼吭擒住。世忠乘胜掩击,金人败去。既而兀术、刘猊复引兵来援,世忠向张浚求救,待久不至,世忠竟勒阵向敌,且遣人驰语道:“锦衣骢马,兀立阵前,便是韩相公,汝等何人善战,便即过来,一决雌雄!”一身都是胆。既而果有两敌将冲来,世忠不待近身,奋戈直出,左右一挥,两敌将死了一双,余兵怯退。世忠乃奏报行阙。高宗与张浚商议,浚言:“且会师镇江,再作计较。”乃下诏令世忠还屯楚州。及浚至镇江,诸将毕集,浚派张俊屯盱眙,韩世忠仍屯楚州,刘光世屯合肥,杨沂中为张俊后援,岳飞屯襄阳,令图中原。
飞自戡定洞庭,还军襄阳,每日枕戈待旦,以恢复中原为己任,自得张浚驰书奖勉,越发激昂鼓励,锐图恢复。未几朝命又下,改授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兼宣抚副使,命置司襄阳,且往武昌调军。飞即日部署,终朝毕事,越宿即趋往武昌。正在募兵集旅,忽接襄阳家报:“姚太夫人病逝了。”飞不禁变色,只叫了“母亲”二字,便晕厥过去。左右忙将他掖住,齐声号呼,好容易唤醒了他,但见他仰天大恸道:“上未能报国全忠,下未能事亲尽孝,忠孝两亏,如何为臣?如何为子?”左右竭力解劝,乃星夜奔丧,驰回襄阳。小子于岳飞履历,第六十一回曾已略叙,此处更宜补述一段故事。飞幼失怙,全赖母亲姚氏饮食教诲,始得成人。飞年渐长,事母至孝,但经母命,无一敢违。母尝以忠义勖飞,且把飞背上,刺着“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用醋墨涂在字上,令他永久不变。所以飞一生记着,孝字以外,就是忠字。揭出忠孝,借古讽今。先是庐州解围,飞得优叙,封母为太夫人。飞感朝廷恩遇,拟俟规复中原,辞官终养。庐州解围,事见前回。经此骤闻母丧,如何不痛?既至襄阳,将母尸棺殓,扶榇至庐州守制,一面上报丁忧,且乞终丧。偏有诏令他墨绖从戎,起复为京、湖宣抚使。飞再四奏辞,未邀俞允,但责令移孝作忠。乃不得已,仍就原职。朝廷又命他宣抚河东,节制河北诸路。飞因遣牛皋复镇汝军,杨再兴复河南长水县,自督军攻克蔡州。又饬王贵、郝政、董先等,复虢州及卢氏县,获粮十五万石,降敌众数万,再进军唐州,毁去刘豫兵营。于是慨然上表,请进军恢复中原。小子有诗咏岳制使道:
一生系念只君亲,亲殁唯存报主身。
愿复国仇三上表,如公才不愧忠臣。
未知高宗曾否准奏,且看下回便知。
岳武穆之忠孝,备见本回,而智勇亦寓于其间。观其入洞庭,擒杨么,预定期限,不愆时日,此非料敌如神,因寇制寇,乌能得此奇捷耶?杨么谓除非飞来,不意果有此飞将军自天而下,恃险者卒以险亡,捣险者不以险怯,此可知世无不可平之巨寇,视我之有以制寇否也。岳母姚氏,抱飞免厄,事载《宋史》本传,而背涅“尽忠报国”四字,见诸飞被诬对簿、裂裳示验之时,史虽不详为岳母所刺,而稗史所载,故老相传,当非无稽,故本回亦录及之。及母丧守制,屡诏起复,不得已墨绖从事,彼岂贪恋职位者比?殆激于忠义之忱,欲达恢复中原之本旨,因有此权宜之举耳。张浚称岳侯忠孝,诚然!
第三回
髯将军败敌扬威
愚参谋监军遇害
却说岳飞奏请进取中原,诏饬从缓。飞乃召王贵等引还鄂州。张浚闻高宗未从飞奏,心甚怏怏,遂自淮上入觐,面请驾幸建康,奖励三军,力图恢复。高宗意尚迟疑,会闻刘豫复欲南寇,浚申请益力。赵鼎亦劝高宗,进幸平江。高宗与张、赵二人,商议启跸,且欲用秦桧为行营留守。桧被斥后,本有永不复用的榜示,偏高宗是个没有主张的主子,今日说他是恶人,明日又说他是善人。想是贵人善忘的缘故。因此罢桧逾年,又令他知温州,寻复令知绍兴府。桧性成奸诈,料知张、赵为相,和议必不可成,不若虚与周旋,暂将议和二字搁起,换了一副假面目对待张浚、赵鼎。浚本戆直,遂以桧为可用,荐为醴泉观使,兼官侍读。至是高宗又欲留桧守临安,浚当然赞成。鼎未以为然,因经浚力保,也不便多口,遂以桧为行营留守,孟庾为副,并准参决尚书省枢密院事。
高宗乃启行至平江。浚先往江上,探察伪齐消息。谍报刘豫令子麟、侄猊,分道入寇,且有金人为助。浚半晌才道:“我料金人未必肯来,金人助豫数次,屡致失败,难道还欲相助么?”遂将此意入奏。嗣闻刘麟由寿春进犯合肥,刘猊由紫荆山出涡口,进犯定远。还有反复无常的孔彦舟,前已降宋,继复降豫,也由光州进犯六安。张俊、刘光世俱张大敌势,俊请益兵,光世欲退师,浚即贻书二将道:“贼豫以逆犯顺,若不剿除,何以立国?朝廷养兵,正为今日,只宜进战,不宜退保。”书发后,又接到赵鼎手书,令杨沂中急援张俊,同保合肥,于是促沂中趋濠州,与俊合兵,且特给手书道:“朝廷待统制甚厚,应及时立功,借报知遇。”这书发出,复接高宗手札,谓:“张俊、刘光世恐不足任,当令岳飞率兵东下,抵制逆豫。俊与光世等军,不如命他退守江滨。”浚不禁愤叹道:“这事怎可使得?赵丞相日侍帝侧,难道亦不加谏阻么?”遂援笔写了数语,令文牍员装着首尾,即遣参谋吕祉驰奏。看官道是何语?由小子节叙如下:
俊等渡江,则无淮南,而淮南之险,与贼共有。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使贼得淮南,因粮就运,以为久计,江南其可保乎?今正当合兵掩击,可保必胜,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且岳飞一动,襄、汉有警,何所恃乎?愿朝廷勿专制于中,使诸将有所观望也。
奏入,又由庐州驰到军报,刘光世已退趋采石了。浚顿足道:“光世这般畏怯,如何对敌?”道言未绝,正值吕祉驰回,入报浚道:“上已有旨,诸从公议,如各将有不用命,听军法从事。”浚大喜,便命吕祉驰往光世军,传达谕旨。祉亟往采石,截住光世,且厉声语道:“诏命已下,如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光世不觉股栗,乃仍回庐州。逐节叙写,见得军务倥偬,非常危急,于此可窥笔法。刘猊进军淮东,为韩世忠所拒,转趋定远。刘麟从淮西架三浮桥,接连渡军,进次濛州、寿春交界。张俊出兵抵御,相持未决。刘猊自定远趋宣化,欲寇建康,至越家坊,适与杨沂中相遇,正待整军交锋,不意沂中已奋杀过来,连迎战都属无暇。猊料不可当,忙麾军退去,改向合肥进发,意欲与麟合兵,集众后进。甫抵藕塘,望见前面有官军拦住,大纛上书一杨字,猊惊忿道:“莫非又是这髯将军么?”原来沂中击退刘猊,料知猊军必趋合肥,遂从间道进军,赶过刘猊前面,立营待着。沂中多髯,猊因呼为髯将军。当下刘猊据山列阵,命骑士挽弓注射,矢下如雨。沂中令统制吴锡,率劲兵五千,先行突阵,自率大军为后应。吴锡奉令登山,前队多中箭倒退。锡怒马突出,左持刀,右执盾,飞步上冈。部兵见主将前进,也不管死活,拚命随上。猊众不及拦阻,阵势稍动。沂中纵军四击,并自麾精骑,横冲猊军,且大呼道:“贼破了!”猊不觉骇顾,部下亦错愕失色,顿时溃乱。可巧统制张宗颜,亦奉到张浚檄文,自泗州来援合肥,正当猊众背后,乘势夹攻,猊众大败,被杀无算。猊奔至李家湾,又值张俊统兵杀来,猊吓得魂胆飞扬,忙向前夺路,专想逃生。偏张俊不肯放他过去,指挥兵士,把他困住。猊左冲右突,不能脱身,亏得谋士李愕令猊卸甲弃盔,钻入步兵队里,方免官军注目,从斜刺里溜出重围,才得走脱。猊与愕狂奔数里,四顾无人,方敢少憩。事后愈觉恓惶,不由的痛哭起来,且用首触愕道:“不意此次用兵,遇着一个髯将军,真正晦气,害得我全军覆没,真好苦呢!”愕问是何人?猊带哭带语道:“闻官军称他为杨殿前,大约是杨沂中哩。他真是厉害,锐不可当。”愕也自觉没颜,只好劝慰数语,猊才止哭。俄见有败军数十人,骑马逃来,已是盔甲不全,狼狈得很,喘息片刻,方语猊道:“此处非休息的地方,恐追兵又要到来了。”猊慌忙起立,向骑兵中牵得一马,扬鞭遁去。愕亦借马走脱。骑卒无马可乘,不免落后,嗣经杨沂中追到,大声呼叱,遂投械请降。沂中复赶了一程,不见刘猊,始收军退回。为这一役,把猊众杀死了好几万,收降了好几万,伪齐大为夺气。刘麟闻猊初败,已退军数十里,不敢与张俊相持,所以俊得转攻刘猊。至是闻猊众尽没,越觉丧胆,因即回去。孔彦舟也撤光州围,引众亟还。
是时金兀术亦屯兵黎阳,作壁上观,未尝进援,看官道是何故?先是刘豫发兵南侵,曾向金乞师,金主亶召群臣会议,太宗长子蒲卢虎道:蒲卢虎一作博郭勒。“先帝前日立豫,无非欲借作屏藩,使为宋害。今豫进不能取,退不能守,兵连祸结,无日休息,若屡从豫请,得一胜仗,唯豫收利,不幸致败,我且受弊。况前年因豫出师,已遭挫损,难道尚可许他么?”金主亶因不肯发兵,但遣兀术驻兵黎阳,坐观成败。至麟、猊等败还,且遣使诘责,说他无能。至是刘豫进退两难,渐失金人欢心了。
张浚因刘豫各兵俱已败退,请乘势攻河南,且乞车驾速幸建康。偏赵鼎谓不如回跸临安。看官试想!高宗果欲图恢复,理应北进,不应南退,鼎亦南宋名相,与浚协力图功,为何浚请高宗幸建康,鼎反请回临安呢?这其间也有一段隐情。自浚视师江上,尝遣参谋吕祉奏事。祉与鼎言,即极力夸张,鼎不免沮抑。及返报浚时,每言鼎有意牵掣,浚信以为真,将所有愤懑,形诸奏牍。高宗尝语鼎道:“他日张浚与鼎不和,必出自吕祉一人,卿不可不防!”鼎答道:“臣与浚本如兄弟,毫无嫌怨,今既由吕祉离间,致启浚嫌,不若留浚专政,俾得尽展才具,臣愿告退。”高宗道:“俟浚归再议。”浚与鼎俱抱公忠,既知由吕祉启嫌,鼎何勿推诚相与?为高宗计,亦应剀切下谕,调和两相。乃鼎告退,高宗即有再议之言,君臣两失之矣。既而浚至平江,面请高宗进趋建康。又言:“刘光世骄情不战,请罢免军政。”时鼎亦在旁,奏言:“光世累代为将,无端罢免,恐将士离心,反滋不安。”浚奋然道:“朝廷方日图恢复,尚可令骄帅逍遥,自由往返么?现应严申赏罚,振作士气,庶可入攻河南,讨平逆豫。”鼎又答辩道:“河南非不可取,但得取河南,能保金人不内侵么?平豫尚易,敌金实难。”赵鼎两番奏辩,俱属未当,彼因与浚有嫌,故如是云云。浚复作色道:“逆豫不平,是多一重寇敌,且株守东南,金虏亦未必不来,试思近年以来。陛下一再临江,士气百倍,成效已经卓著,尚可退然自沮么?”高宗顾浚道:“卿言甚是,朕当从卿。”浚乃趋退。鼎遂力求解职,因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越年为绍兴七年,诏命陈与义参知政事,沈与求同知枢密院事。张浚复欲视师,不告与求,既得旨,与求叹息道:“这是军国大事,我不得与闻,如何备位?”乃乞请辞官。高宗不许,未几病殁。与求遇事敢言,朝右颇倚以为重。病殁后,上下咸哀。
越数日,忠训郎何藓自金归来,报称道君皇帝及郑太后相继告崩,高宗不禁大恸道:“隆祐太后爱朕如己出,不幸前已崩逝,就高宗口中,补叙隆祐之崩,亦一销纳笔法。所望太上帝后,得迎奉还朝,借尽人子孝思,哪知复崩逝异域,抱痛何如?”遂命持服守制。百官七上表,请以日易月,知严州胡寅,独请服丧三年,衣墨临戎,以化天下。高宗因欲行三年之丧,会张浚奏言:“天子孝思,与士庶不同,当思所以奉宗庙社稷,不在缟素虚文。今梓宫未还,天下涂炭,愿陛下挥泪而起,敛发而趋,一怒以安天下,方为真尽孝道。”高宗乃命浚草诏,告谕群臣。外朝勉从众请,宫中仍服丧三年。看官听着!隆祐太后孟氏,崩逝在绍兴元年四月间,享年五十九,丧祭用母后临朝礼,所以追上尊谥,也用四字称为昭慈献烈皇太后。后来复改献烈为圣献。至道君皇帝去世,实在绍兴五年四月。郑太后去世,距道君只隔数月,年五十二,两人俱死于五国城。高宗服孟后丧,是临时即服的。服生父嫡母丧,直待何藓南归,才得闻知,因此距丧期已隔二年。当下追尊太上皇道君尊号曰徽宗,郑太后尊谥曰显肃。唯高宗生母韦贤妃,也从徽宗北徙,建炎初年,曾遥尊为宣和皇后。至是因郑太后已殁,又遥尊为皇太后。本文连类并叙,故于先后夹写中,仍标清年限。高宗且谕左右道:“宣和太后春秋已高,朕日夜记念,不遑安处,屡欲屈己讲和,以便迎养,怎奈金人不许,令朕无法可施。今上皇太后梓宫未归,不得不遣使奉迎。如金人肯归我梓宫,并宣和太后等,朕亦何妨少屈呢!”言已,遂召王伦入朝,命为奉迎梓宫使,且语伦道:“现在金邦执政,闻由挞懒等专权,卿可转告挞懒,还我梓宫,归我母后,当不惜屈已修和。且河南一带,与其付诸刘豫,不若仍旧还我,卿其善言,毋废朕命!”伦唯唯而出,即日北去。张浚闻高宗又欲议和,即入见高宗,请命诸大将,率三军发哀成服,北向复仇。高宗默然不答。浚退朝后,复上疏道:
陛下思慕两宫,忧劳百姓,臣之至愚,获遭任用。臣每感慨自期。誓歼敌仇,十年之间,亲养阙然,爰及妻孥,莫之私顾。其意亦欲遂陛下孝养之心,拯生民于涂炭。昊天不吊,祸变忽生,使陛下抱无穷之痛,罪将谁执?念昔陕、蜀之行,陛下命臣曰:“我有大隙于此,刷此至耻,唯尔是属。”而臣终隳成功,使敌无惮。今日之祸,端自臣致,乞赐罢黜,以正臣罪,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这疏上呈,高宗乃下诏慰留。浚再疏待罪,高宗仍不许。浚乃请乘舆发平江至建康,随行奏对,始终不离“国耻”二字,高宗亦尝改容流涕。既至建康,申奏刘光世沉湎酒色,不恤国事,乃下诏罢光世为万寿观使,令部兵改隶都督府。浚命参谋吕祉,赴庐州节制刘军,枢密副使张守谏浚道:“光世既罢,军士未免觖望,必得一闻望素高,足以制服舆情,方可遣往,吕祉恐不可用呢。”浚不以为然。会飞自鄂入觐,高宗从容问道:“卿得良马否?”飞答道:“臣本有二马,材足致远,不幸相继以死。今所乘马,日行只百里,已力竭汗喘,实属驽钝无用。可见良材是不易得呢!”高宗称善,面授太尉,继除宣抚使,命王德、郦琼两军,受飞节制,且谕德、琼道:“听飞号令,如朕亲行。”飞又手疏,论规复大略,最关紧要的数语,节录如下:
金人所以立刘豫于江南,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国攻中国,粘罕即粘没喝。因得休兵观衅。臣欲陛下假臣日月,便则提兵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召五路判将。判将既还,遣王师前进,彼必弃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然后分兵浚、滑,经略两河,如此则刘豫成擒,金人可灭,社稷长久之计,实在此举。
高宗览奏,便批答道:“卿能如此,朕复何忧?一切进止,朕不遥制。”继复召飞至寝阁,殷勤面谕道:“中兴事一以委卿。”飞感谢而出,拟图大举。偏秦桧暗中忌飞,多方谗间,张浚又欲令王德、郦琼两人,往抚淮西,节制前时刘光世部军。高宗自觉为难,只得令飞诣都督府议事。于此可见高宗之庸。飞奉命见浚,浚与语道:“王德为淮西军所服,浚欲任他为都统,再命吕祉以督府参谋,助德管辖,太尉以为何如?”飞应声道:“德与郦琼素不相下,一旦德出琼上,定致相争。吕参谋未习军旅,恐不足服众。”浚又道:“张俊何如?”飞复道:“张宣抚系飞旧帅,飞本不敢多口,但为国家计,恐张宣抚暴急寡谋,尤为琼所不服。”浚面色少变,徐徐答道:“杨沂中当高出二人。”飞又道:“沂中虽勇,与王德相等,亦怎能控驭此军?”浚不禁冷笑道:“我固知非太尉不可。”飞正色道:“都督以正道问飞,不敢不直陈所见,飞何尝欲得此军哩!”浚终心存芥蒂,面上露着慢色。飞立刻辞出,即日上章告假,乞终丧服,令张宪暂摄军事,自己竟步归庐山,至母墓旁,筑庐守制去了。浚固不能无私,飞亦未免率真。
浚闻飞去,恨上加恨,竟命张宗元权宣抚判官,监制岳军,一面令王德为淮西都统,郦琼为副,吕祉为淮西军统制。王德等甫至任所,郦琼即与德龃龉,吕祉不能调和,便即还朝。德与琼各自列状交诉都督府及御史台,浚无可奈何,召德还建康,命祉复赴庐州,别命杨沂中为淮西置制使,刘锜为副,就庐州驻扎。祉先至庐州,琼又向祉讼德,祉语琼道:“张丞相但喜人向前,倘能立功,虽大过且不计较,况小小嫌疑呢?祉当为诸公力辩,保无他虞。”琼闻言感泣,军事少定。祉见军心已靖,恰密请罢琼等兵权。奏疏方发,偏有书吏漏口语琼。琼即令人遮祉所遣邮置,得祉奏折,果如书吏所言,遂大加忿恨。会闻朝廷已命杨沂中为制置使,且召己赴行在,又觉惊惧交乘,左思右想,只有谋叛一法。越宿,诸将谒祉,琼亦在列,亟从袖中取出吕祉奏牍,示中军统制张璟道:“诸军官有何罪状?琼亦自想无他,吕统制乃无端诬人,奏白朝廷,令人不解。”祉闻声欲走,被琼抢上数步,将祉握住两手,且喝令左右缚祉。张璟看不过去曰:“凡事总可妥商,奈何擅执命官?”琼厉声道:“朝廷如此糊涂,我还要在此何为?汝等欲死中求生,快随我投刘豫去!”璟叱道:“你降刘豫,便是叛贼!”统制刘永衡,及兵马钤辖乔仲福等,大呼道:“叛臣贼子,人人得诛,我等应为国讨贼。”言未毕,琼已拔剑出鞘,指令军士来杀张璟等人。张璟、刘永衡、乔仲福也拔剑奋斗,毕竟寡不敌众,斗了片刻,三人相继毕命。不愧为忠。琼遂率全军四万人,挟着吕祉,北趋至淮。祉抗声语琼道:“刘豫逆贼,我岂可往见?”琼众牵祉前行,祉怒骂道:“叛奴!我死就死,不愿北渡。”琼尚不欲杀祉,祉又大声谕众道:“刘豫逆臣,何人不晓?尔军中岂无英雄,乃愿随郦琼去么?”众颇感动,有千余人环立不行。琼恐摇动军心,竟用刀刺杀吕祉,策马先渡,竟投刘豫去了。祉死后,地上遗落括发帛,有人拾得,归至吴中,交付祉妻吴氏。吴氏向西恸哭一番,竟持帛自缢。小子有诗叹道:
宁死江头不渡淮,报君甘掷罪臣骸!
原心略迹应堪恕,难得闺魂亦与偕。
张浚闻吕祉被害,方悔不信岳飞,致有此变,乃引咎自劾。究竟高宗是否允准,待小子下回陈明。
将相和则士心附,此古今不易之至言。赵鼎、张浚为左右相,鼎居内,实握相权,浚居外,相而兼将者也。观刘豫之分道入寇,而鼎、浚二人,内外同心,因得奏绩,此非将相二人和衷之效乎?厥后以吕祉之谗间,即至成隙,鼎固失之,而浚亦未为得也。高宗因父母之丧,复欲议和,浚请举哀北向,誓报国仇,其志可嘉。刘光世军无纪律,遇敌不前,罢之亦非过甚。唯必欲重用吕祉,及擢王德统淮西军,良言不用,反且迁怒,何其昧于知人,愚而自用若此。郦琼谋叛,吕祉遇害,祉虽不失为忠,然激变之咎,祉实阶之,而浚亦与有过焉。要之私心一起,无事可成,鼎与浚为宋良臣,犹蹈此失,此宋之所以终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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