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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如昨,旧故依昔。乞念良人,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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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那年深春,
大名鼎鼎的丹桂社入津唱新戏,
向来行事乖张的姜四小姐辞了惯捧的角儿,
一脚踏进了协盛园。
之后,泥金扇、玉如意……赏赐流水般进了丹桂社。
但姜四小姐的心上人,那位泠泠如月的孟老板,似乎不为所动。
生逢乱世,身如浮萍,人去难逢。
及至泥扇生尘,如意惹埃,她终是没等来海棠花开。
直至又一年,旧故春深,红尘万里,故人相逢。
海棠花又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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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是辞:
钟爱清辉明月与造梦为真,人生追求自在随喜,自在过生活,随喜写故事。
已出版作品:《误我嘉时》《南风入萝帷》《莫斯卡托》等。
微博:@依然是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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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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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上卷:残月
第YI章 昨夜津门雨
第二章 泥金扇生尘
第三章 此间多是非
第四章 长雾中望月
第五章 念漫漫鸿笺
第六章 把韶光窃了
第七章 井底引银瓶
第八章 咫尺隔天涯
第九章 西府有海棠
第十章 风吹梦无踪
下卷:新月
第十一章 山水定相逢
第十二章 独克宗之夜
第十三章 把晴日看遍
第十四章 相思从头诉
第十五章 旧故又春深
番外:春日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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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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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夏末的时候,黄秋意正在带领剧团排练《玉簪记》,因为不日就要公演。孟逢川早已经彻底告别了舞台,奈何架不住恩师央求,便抽空去帮忙调教一下师弟师妹。
孟逢川下午刚离开剧院,车子正平稳地行驶在南昌路的一段,解锦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孟逢川冷淡地问:“我不是已经把地址发给你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再说,你只给了我个地址,人家姑娘的名字和长相我都不知道,到时候我跟谁相亲去?”
说到“相亲”孟逢川就觉得眉头直跳:“你别说那两个字,我妈原话说只是认识一下……”
“真要是认识一下的话,你为什么让我替你去?”
“你不去也成,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把这件事回绝了。”
可这个忙解锦言是帮定了,他急忙说道:“去,我去,但你好歹给我个名字。她没告诉你人家姑娘的名字吗?”
“没记住,好像叫庆庆,还是静静。”
“照片呢?漂亮吗?”
“你跟狗见了肉包子似的。”车子快要行至路口时,孟逢川紧盯着前方路况,云淡风轻地说,“今晚六点半,映竹轩,靠窗里面的堂座,不管庆庆还是静静,所见即所得。”
解锦言答应下来后,掉转话头,立刻就开始讨回这个人情:“下个月末老爷子八十大寿,我知道你早就不演了,但私下里的,人这一辈子可就这一个八十整寿,他家里肯定要大办,就为了老头开心一下,不论京还是昆,你怎么也得……”
孟逢川早就习惯了他的唠叨,便打算等他说完这一大段话再出声。车子右拐,眼见右边有个女人的身影踏上斑马线,孟逢川如常减速,准备礼让行人。
南昌大厦的路口,女人穿着灰色T恤、米色丝麻长裤,手里拉着的行李箱上还挂着一件外套,有些不合季节的保守,长发温柔飘荡,像命运眷顾一样出现在孟逢川的视线中。
她看到车子临近的瞬间下意识地后退,与他互相礼让。可孟逢川认清那张脸后,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还好脑袋在转动。他错觉刚刚那一秒钟好像与她进行了对视,心跳加速地好奇她有没有看清楚自己。
一切都是刹那间的事情,手机里解锦言发现他始终不讲话,便用带着疑惑的语气叫他的名字。这时女人已经通过马路沿着街边走远了,孟逢川被身后车辆的鸣笛声惊醒了,便立刻掉转车头,跟上了那个身影。
那是他这辈子次尾随别人。
孟逢川也没想到,这么一跟就跟到了云南。四个小时的航程,两千多公里,从东到西。
彼时上海尚且热得不够尽兴,大理的夜晚却十分凉爽,他穿着不合时宜的夏装,在她下榻客栈对面的小旅馆里凑合了三天才等到空房,可那几天就连等待都是满心侥幸的。
至于真正与她说上话,又已经是很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从古城里摩肩接踵、灯火通明的洋人街,到回客栈必经的那条小巷,皎洁月色充当路灯照亮了前方,孟逢川怀着如常的心态问她:“方便问你的名字吗?”
她在心中认为他有些老派的正式,萍水相逢,何必在乎她的名字。
“姜晴。”
孟逢川心头一动。
姜晴,天津姜家四小姐,字佩芷,好京戏,擅作文,胸怀大义,死于……
死于……
孟逢川不愿回想。
可旧人旧事正影影绰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即便此时远在西南,还是不得不说一说那百十来年前的津门往事。
上 卷
残 月
章
昨夜津门雨
三月初,惊蛰刚过,天津骤然下了一场大雨,暗示着今年是个早春。房檐边淅沥作响,下人掀开帘帐,姜老太太撑着拐杖打卧房里走出来。一滴雨水闷头砸在了头顶,把老太太惊得一哆嗦。
丫鬟赶紧抽出帕子,姜老太太摆摆手:“没事儿。”
到正厅主座坐下,老太太慢悠悠地吹着手中的那盏参茶,问道:“小的那几个,都有谁在家呢?”
丫鬟答道:“二少爷在东院逗鸟儿,我过来时还听到他在跟小厮闲话,说是昨天大沽口又响了炮声呢……”
说到炮声,姜老太太的语气充满关切:“佩芷呢,我的小四儿呢?这外面总不太平,她惯是爱乱跑的性子,把她叫过来跟我待在一块儿。”
府里冬天挂上的棉帘帐都还没撤下去,正厅的帘帐被掀开了,姜家二少爷姜仲昀嘴里哼着曲儿打趣道:“奶奶,您成日里就知道惦记佩芷,合着我们哥仨儿都海河里捡的。”
听姜仲昀这么一说,丫鬟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姜老太太执起拐杖虚指了他一下:“捡你做什么?捡篓螃蟹还能吃,捡你有什么用?我问你,见没见到佩芷,她上哪儿去了?”
姜仲昀栽在靠近门边的那张红木八仙椅上,姿态放荡:“这您可问着了不是?捡我就是给您报备您亲孙女行踪的,我可是打小儿就陪她一起上树掏鸟蛋。不信您去问问她,三个哥哥里她亲的是谁?她一准儿提我的名字。”
帘帐边冒出来一柄折扇,人未进门声先到:“大清早的净听你在这儿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姜仲昀,我何时说过跟你亲厚?”
姜老太太笑得眯起了眼睛:“我的乖孙女来了。佩芷,快进来,外边儿冷。”
姜佩芷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早春天寒,长衫外面套了银鼠皮坎肩,胸前那颗芙蓉扣上挂了一枚珐琅彩质地袖珍香笼,做工考究,淡然生香;再向上看,一张脸未施脂粉,长发盘起,头上戴了一顶晟福祥的礼帽,活脱脱的男人打扮。
见她撩起衣裾踏过门槛,倒像是个标致公子哥的模样,姜仲昀凉飕飕地道:“你一打扮成男人模样,就准没好事儿。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们男人家可不会像你这么精致打扮。你这样的,倒像是私寓里的相公……”
“所以你们都是些臭男人,我讨厌你们这样的。”
“那我下次见到佟家大少爷可得问问,他是香男人还是臭男人。”
“姜仲昀!”佩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私寓里的相公是怎样打扮的?你当心我告诉二嫂。”
“好啊,长本事了,姜佩芷,你去告诉……”
姜老太太把茶盏撂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声响。明知兄妹俩只是玩笑拌嘴,她还是明晃晃地拉偏架:“仲昀,你不兴总欺负佩芷,我要不高兴的。”
姜仲昀嗤笑:“谁欺负得了我们姜四小姐?人家能耐大着呢。”
佩芷靠在姜老太太座位的把手上,搭着姜老太太的肩:“奶奶,您给掌掌眼,我新得的宝贝。”
说的是她手里的那把泥金扇,摊开来看,扇面上绘着春花蛱蝶图。
姜老太太点点头:“画是好画,就是少了两句词儿。”
佩芷道:“我正准备今儿个去找白柳斋给我题呢,这扇面儿正配他的字。”
姜仲昀勾勾手,丫鬟接过了扇子给他递过去,他拎在手里仔细地看。
姜老太太又问他:“小荷和我说,昨儿个大沽口又打炮了,怎么回事?”
姜仲昀答道:“还是前几天那码事,没完没了的。有人想进军天津,北塘已经开始戒严,埋了好些鱼雷。听到没,小四儿,你可别往那边去。”
佩芷对此略有耳闻,便问道:“怎么又来?”
“谁知道呢,见天儿地找由头闹。”他把那把泥金扇朝着佩芷扔回去,“这画是周绿萼的吧?”
“你怎么知道?”佩芷小心地接住扇子,嫌他粗鲁,顺便瞪了他一眼。
“他在上天仙挂头牌唱了三天杨妃了,我们四小姐可迷着呢。”姜仲昀脸上挂着嬉笑,“怎么着,周绿萼是你得意的带香味儿的男人?”
“奶奶,您看二哥说的都是什么话呀,三两句话不离男人,我一姑娘家都被他给带坏了。”佩芷转变了策略。
姜老太太叹了口气,看向姜仲昀的眼神明显挂着不悦。姜仲昀赶紧坐直了身板:“奶奶,臭丫头拿您当枪使呢。上海红透半边天的青衣来了天津卫,都唱三天了,她可曾说过要带您去看了?小没良心的。”
姜老太太撇嘴看向佩芷:“仲昀这话说得有理。佩芷,你怎么不说带奶奶去听戏?”
佩芷向姜仲昀暗送飞刀,只好老实解释:“我是没说过带您去看,因为我都在心里记着呢。这前三天周绿萼嗓子都还没放开,只知道凑热闹的棒槌懂什么呀,我早留了后天晚上的厢座儿,要带您去看呢。”
她又对姜仲昀说:“我的票可是二楼正中间的包厢,视野好的位置,你懂吗你?”
姜老太太果然被哄得笑呵呵的。姜仲昀起身笑道:“呵,这还骂起我来了,我走总行了吧,不讨你们祖孙俩的嫌。”
佩芷把他叫住:“我准备出去呢,你得陪着奶奶,给奶奶看看你新养的那只彩毛鸟儿,稀罕得很。”
姜仲昀问:“你出去做什么?眼下世道正乱,让父亲知道你成日里乱跑,看他打不打你。”
“有奶奶做护身符,我怕他做什么?”
“可不是,我还在这儿呢,谁敢打佩芷?”
姜老太太附和着,姜仲昀则满脸的无奈。
佩芷道:“我这把扇子上还缺两句词儿呀,刚刚不是说了,约好了今日登门,让白柳斋给我赐个墨宝。词儿我都想好了,就题……”
姜仲昀抬手打断:“省省吧,我真怕你脱口而出两句新诗,难听得很。”
“你怎知我只会写新诗呢,这古韵古香的扇面儿当然要题旧诗,你听听看呀。”
姜老太太好奇:“听,他不听奶奶听。”
姜仲昀摆摆手,推着佩芷往帘帐外去:“得得得,你赶紧给我出去,比我养的鹦鹉还吵。”
佩芷扯着脖子朝屋里喊:“奶奶,等我晚上回来给您看,个给您看,只给您看。”
姜老太太应声,姜仲昀长叹一口气,直揉太阳穴。老太太嫌弃地剜了他一眼,嘀咕道:“唉声叹气的,我是活不长了?”
姜仲昀直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奶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合着我干什么都不对。”
“对,你干什么都不对。”
“……”
白柳斋酷爱食肉,尤其是白肉。佩芷出了姜府,抬手招呼了一辆黄包车,便直奔正阳春买烤鸭,打算顺道给白柳斋带去。
雨后街上的泥尘都染上了一抹清新的气息,佩芷显然心情不错,到了吉祥胡同白柳斋家里后,先是和他一起赏了赏周绿萼的画,恰又赶上快到午饭时间了,白柳斋便留她在家中吃饭,佩芷答应了。
他对周绿萼的画赞誉极高:“笔触有大家风范,更难得的是神意皆具。现在好些画家一味地模仿古画的神韵,有的甚至以假乱真,倒是卖了不少好价,连米芾在天上都要纳闷儿了,自个儿怎么凭空多了这么多画作。”
佩芷赞同:“我倒是更欣赏绿萼的画,比起画来,他的戏显得木讷。”
白柳斋摇摇头:“你这话就不中听了,他若是听到你这么评价他的戏,要跟你翻脸的。”
佩芷不在意地笑了:“话虽这么说,他唱杨妃我可是真金白银地捧了场的,他不高兴也要给我个面子。”
白柳斋“唉”了一声:“这么一算,丹桂社似乎是明日抵津,说是带了新戏来的。”
“丹桂社?”佩芷想了想,“孟老板年纪也已经不小了,还唱呢?”
白柳斋点了点她:“你说的是老孟老板,他早已经不唱了,现下正搁家里享福呢。现在挑班扛大梁的是孟二爷小孟老板,这些年也来过两回天津,难不成你都没去听?”
佩芷爱戏不假,小孟老板这号人物也略有耳闻,可确实没打过照面:“还真一次都没去。总是有原因,不得去看。孟老板我倒是熟,他谢绝舞台时我还小,后一场《金山寺》唱完后,父亲还带我去扮戏房见‘白娘子’,我还摘了他盔头上的英雄胆。”
白柳斋有些艳羡:“总要给姜先生面子。”
佩芷坦然:“我沾他的光嘛。待我瞧瞧这位小孟老板的庐山真面目,总是比不上孟老板的身段和嗓子的。”
白柳斋说:“‘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音。’小孟老板还年轻,再打磨几年未必会输给他老子。”
佩芷兴趣更浓了:“都是唱青衣的,你刚夸过周绿萼,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能这么快就让你改了口。”
白柳斋咂摸着,语调悠长:“这位的戏,绝非凡品,旷世难寻啊。”
佩芷嘴角带着笑意,正要戗他几句,通过半开的窗户看到打远处跑过来的小厮,长相眼熟。那小厮气喘不停,显然是跑了不少里路,佩芷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儿。
她先小厮一步开口:“她又胡闹了?这次醉哪儿了?”
小厮喘着粗气说:“我瞅着……瞅着是进了……进了……协盛园……”
佩芷眼神中闪过嫌弃,和白柳斋道别后,随手往小厮身上扔了两枚银圆:“下回着急就叫个车,喘得像什么样子。”
她急匆匆地走了,身后传来白柳斋的询问:“扇子!字儿还没题……”
佩芷回道:“先放你这儿,回头我再来拿。”
佩芷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协盛园。这个时间早场戏刚开锣,听着锣鼓点想必已经开始拔旗了。协盛园门口还算热闹,一侧墙面上贴着丹桂社新戏的预告画报,上方的巨幅画像显然是那位小孟老板。佩芷无暇看他的扮相如何,低调地往后门走去,月白身影一闪而过。
戏园子的后台本来就不消停,如今加上个醉酒的人大闹,乱得叫一个彻底。佩芷脸上讪讪的,一通胡乱致歉,便打算带人离开。
可那人酒品极差,吵吵嚷嚷的,险些拽掉佩芷的帽子。戏园子的老板凑过来与她商议赔偿事宜,还有戏班子的管事也要借机讹上一笔,奈何佩芷分身乏术……早场上不到三成座儿,后台这番景致一定比前台更热闹,也更聒噪,佩芷宛若身在闹市,还得是南市三不管的地界儿,乱中乱。
这时,楼上中间那间扮戏房的门被推开了,出来了一位扮好的美人儿,杏眸似凤,斜飞入鬓,珠钗上泛着璀璨光亮,身上却只穿了一件素净的白色水衣,清隽地立在松木栏杆前。
一开口竟然是男声,斯文动听,但缺少温度。
“盛老板,您这后台的戏可比前台的热闹多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围在佩芷身边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除了醉酒的那位。佩芷循着声音抬头看过去,楼上的人居高临下,姿态兀傲,一闪而过的神色总像是在白她。紧接着所有人都散了开来,继续去做手头上的事情,盛老板也嘟囔着“算了”,便背着手走远了。
刚刚报信儿的小厮姗姗来迟,已经叫了家里的汽车过来,扶着醉了的那位离开了。佩芷盯着楼上的身影看,他正用中指轻按太阳穴,其余手指不自觉地轻翘,美得像是画中人。
天津卫叫得上名字的角儿,佩芷都见过,这位却是眼生头一回。她在心里纳闷,何时来了这么个扮相清越的天仙,可扮相太美了也未必是件好事,保不准一张口就是个糟践戏的。
佩芷转身要走,后一眼恰好看到楼上的那位眼神冷漠地扫过楼下、扫过她,先一步回身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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