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与孩子一起成长
肖翠、林秦文夫妇的《海岛花开》立即让我想起 19世纪英国人霍顿(William Houghton,1828—1895)的一部名著《博物学家和孩子们的海边漫步》(Sea-side Walks of a Naturalist with His Children)和卡森(Rachel Carson,1907—1964)的《惊奇感》(The Sense of Wonder)。博物学在中国开始复兴,博物活动和相关书刊在中华大地上也红火起来,虽然在许多方面仍不及人家维多利亚时代(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现在我们也有一些优势,比如有了因特网和数码相机等,做起博物很方便)。等了一百多年,等来了霍顿作品的中文版。南方日报出版社 2013年已出版此书中译本,书名翻译为《博物学家和孩子们的海边漫步》。英文单词的单复数及书中的图片和文字交代了另外一些信息:博物学家是 1人,孩子是 3人,而且前面有修饰语 His(他的),漫步是12次。妻子没有直接参与,但献词却是写给她的。这本书还有一部姊妹篇《博物学家和孩子们的乡村漫步》(包含 10次漫步)。1872年两本书出了合集《一名博物学家与其孩子的漫步》。再补充一句,霍顿跟同时期的伍德(John George Wood,1827—1889)一样,既是牧师又是博物学家,著述颇丰。霍顿还写过《不列颠淡水鱼》《古代博物志掇英》《不列颠昆虫概览:昆虫学研究入门手册》《大不列颠商业海鱼博物志》等。当然,比起达尔文和华莱士,霍顿和伍德还算“小人物”,但这些小人物的图书在当时非常畅销,他们的作品培育了维多利亚时代一批又一批博物实践者。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5年推出了卡森《惊奇感》的中译本,书名意译为《万物皆奇迹》。此书也是卡森 5部著名作品中后一部译成中文的,讲述了海洋博物学家、作家、著名环保人士卡森自己带着外甥罗杰在海岸玩耍、感受万物的故事。卡森说:“我俩忘情地对着海大笑,这婴孩是头一次见识汪洋的恣肆,而我和海已缱绻了半生。不过,我俩都感到同样的兴奋, 因这天水四围的黑暗与狂莽。”(Together we laughed for pure joy—he a baby meeting for the first time the
wild tumult of Oceanus, I with the salt of half a lifetime of sea love in me. But I think we felt the same spine-tingling response to the vast, roaring ocean and the wild night around us.)(卡森,中译本第2页)但是很快,这孩子已知晓关于海洋的一些事情了,“滨螺、香螺、贻贝,一岁半的罗杰竟然都能含含糊糊地说出名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的,我只知道,从没刻意教过他。”(卡森,中译本第 16页)
带孩子在野外玩,真的不需要刻意教什么,孩子一定能记住许多、学到许多,而且许多东西是课本里、课堂上学不到的。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小时候父亲就带我们兄弟俩在河边野炊,到山上采野菜、采蘑菇、挖草药等,不知不觉就知道了许多大自然的事情。起先不以为然,等我长大了才晓得要感谢父亲,一位博学、热爱大自然的父亲。本书中的父亲、母亲均是博物达人,有丰富的野外经验,感受大自然、辨识物种不是问题。稀缺的是时间!与我们教师不同(我们有寒暑假,平时上完课也可以开溜),本书作者跟许多人一样,一年到头假期不多,全家人能一起长时间探索大自然,机会难得。字里行间能够感受到这个家庭是多么和谐、幸福。16天的海南之行收获的肯定是孩子可可。在自然中玩耍,在玩耍中成长,是每个孩子的权利,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或者更年长者这根本不是问题,想改变它都难,而现在这种权利正在被各种不自然的“高大上教育”所剥夺。
希望肖翠、林秦文夫妇写的这本《海岛花开》,也能起到上述霍顿和卡森所著两本书的作用,让更多中国家长、中国孩子从中得到启示。作为父母,应当拿出更多时间,与自己的孩子在自然环境中共同嬉戏、学习、成长。我女儿小的时候,我们总带她到处跑,但等她长大了,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想一想,孩子大了,一般不会再跟父母一起玩的!
对于本书,读者关心的另一个大问题可能是:为何是海岛?原则上在任何地方均可博物,不限于青藏高原、高山大湖、草地海湾,城市里、村庄里也有大自然。肖翠、林秦文也写过北京、河北的植物书。但是,在热带海岛博物更有趣,因为山水相接,“界面处”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海洋的动物(贝类、鱼、沙虫、蟹、海鸟)、海岸的植物(不同于北方的热带植物)和独特的地质地貌(沙滩、礁石、火山口)都是很特别的博物对象。另外,成年人可能多少偏爱山,孩子则更喜欢水。年轻夫妇带孩子到海南岛进行博物旅行,是个好主意,仅仅下海感受一下海水就非常值(在河北某些地方也能下海,但海水的质量与海南岛的有天壤之别)。特别是当北方冰封大地、寒风劲吹之时,来到海南岛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据我所知,一大批东北老年人在冬季长时间住在海南,如候鸟一般,生活得相当惬意。而相当多的年轻人因种种原因,并未能享受到大自然的这般恩赐。
海滨植物未必更漂亮(远不如西南高山上的植物),但自有其特点和特别种类。在海南岛的海滨地带能见到棕榈科的椰子和水椰、旋花科的厚藤、锦葵科的木棉、草海桐科的草海桐、紫草科的银毛树(白水木)、茜草科的海滨木巴戟、红树科的尖瓣海莲和木榄、爵床科的老鼠簕、紫金牛科的蜡烛果(桐花树)、木麻黄科的木麻黄、使君子科的榄仁树、藤黄科的红厚壳、桑科的刺桑等。对于可可小朋友而言,见到树干上生长的梧桐科可可果实,想必非常惊喜,那一小节的标题也可以称为“可可见可可”!海南岛引种的紫葳科十字架树(铁西瓜)和吊灯树(吊瓜树)、茜草科小粒咖啡、荨麻科号角树、山榄科神秘果、樟科鳄梨(牛油果)、南洋杉科南洋杉等,想必也会给孩子留下印象。这些植物,不到海南岛,恐怕不容易见到,即使其中一部分在北方的温室中也可以看到,但那“气氛”完全不同。
海南省的植物种类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于丰富,旅行中见到每一种都想认出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使是植物学家,能认出七八成也不容易,只有极少数本地的植物专家才敢说对它们比较熟悉。但是,经过训练,把所见的植物大体安放到一定的格子(筐)中,是可能的,比如把它们划分到一定的“科”,“科”之下不再细分。沿海低地,植物种类相对少些,外来种颇多,世界各地的热带地区大同小异;一旦上了高山,本土植物种类就多起来,分辨起来也更加困难。
旅途中,游客宜学会欣赏本土植物种类,对外来植物保持一定敏感性。为什么呢?本土植物是经过长时间考验的,生态上是安全的,而外来植物则未必。《海岛花开》为家庭旅行、自然研学提供了很好的范例。希望有更多的作者参与到这一行列当中,写出针对不同地理环境的优秀博物作品来。肖翠、林秦文夫妇把自家的快乐分享出来,写成书出版,应该得到特别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