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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得主迟子建小说代表作, 往昔岁月中那些平凡小人物的情感与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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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收录《秧歌》《旧时代的磨坊》《东窗》《香坊》等四篇小说,为迟子建中篇小说经典篇目中为数不多的叙写旧时代故事的作品的一次集中展示。迟子建因写北极村而成名,因写现代人的爱意与温暖而广受读者喜爱,而在本书中,我们将看到她将笔触着力于往昔岁月中那些平凡小人物的情感与经历并捕捉其传奇性时,笔法依然娴熟,依然显现出人性中的善意与美好。本书中既有呈现风风火火的秧歌民俗的《秧歌》,亦有庭院深深的《旧时代的磨坊》,也有围绕“香炉”的得失牵扯出家庭悲欢离合的《香坊》。历史在这些作品中是一幕昏黄的时间背景,作者的叙事立场民间化和历史视角个人化,使那些凄婉的人生传奇,不仅尽显底层小人物的苦难,更深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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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迟子建,1964 年生于漠河。1983 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九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小说集《北极村童话》《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曾获得、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奖项。作品有英、法、日、意、韩、荷兰、瑞典、阿拉伯、泰、波兰等海外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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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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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歌 001
旧时代的磨房 052
东窗 104
香坊 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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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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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口巷和猪栏巷的名字,那是后来才起的。当时它们没有名字并不是说它们不成其为巷子,而是因为那一带太热闹了,人人知晓,当然就不需要名字了。相反,有了名字的灯盏路那时却是寂寞的。
正月十五一到,从南天阁就来了扭秧歌的人。他们里面穿着棉衣棉裤,外面却罩着色彩鲜艳的绸缎,脸上涂满了白粉和胭脂。女人们的嘴唇就像是被辣椒熏着了似的通红通红。他们从南天阁一路扭来,踩着高跷,由灯盏路进入到银口巷和猪栏巷。两个巷子扭下来,他们就会把烧饼铺里的烧饼吃得一个不剩,把卖羊血汤的店铺的荤腥味席卷一空。
“南天阁的人哪,男人都是秀腿,女人都有水蛇腰。”
人们看罢了秧歌,当然就要仨一伙、俩一串地把老话题搬出来了。老话题就仿佛是一块磨刀石,而人的嘴就跟刀子一样,轻轻地荡几下,那股锋利劲儿就跟银蛇一样舞起来了:
“小梳妆那脸上的胭脂涂得太厚了,好像哪个屠夫拍了她似的!”
“可是小梳妆的腰还是那么细,天!她怕是有三十六七了吧?”
“她就是五十了也还是小梳妆!”
无论是赶车的马夫,还是牵驴的磨倌,抑或是卖豆腐的中年妇女,只要听说南天阁来了秧歌队,而那里面又有小梳妆,就不管他们手里正忙着什么,赶紧撇下朝银口巷和猪栏巷里跑。常常是他们赶到那里时,秧歌已经扭到高潮。他们踮起脚抄着袖子站在水泄不通的人群外,看得脖子都长了。
那年女萝跟在大人们身后去看秧歌,把一只红色的虎头鞋挤丢了。她的一只脚踩在雪地上,冻得哇哇直哭。她用手去扯她爹的手,她爹却毫无知觉,而她娘凭着一身的力气已经挤到前面去了。女萝放声大哭着,但是那热烈的喇叭声以及锣鼓“咚锵咚锵”的喧哗声把她的哭声掩盖了。她仰着头朝顶上看,只看见了踩高跷的那些人的头颅,像许多盏彩灯一样晃晃悠悠地悬在那儿。
女萝因此冻掉了两个脚趾。从那以后她就常常在给爹煎药时将臭虫放进去,她还将母亲梳妆匣里外祖母遗留下的那些好看的手镯、项链、戒指和梳子,一件件地偷出来,送给猪栏巷旧杂货店的臭臭。结果臭臭在巷子里把这些东西都玩丢了。谁捡着了,自然就是谁的了。
再到正月十五的时候女萝也就不去看秧歌,她看灯。冰灯是没什么看头的,她喜欢看彩灯。红的宫灯、紫的茄子灯、绿的白菜灯、粉的莲花灯以及八面贴满美人的走马灯,都是女萝喜欢看的。灯都汇集在灯盏路,而去看灯的人却并不多。南天阁的秧歌队一来,灯盏路就仿佛留不住寡妇的婆婆一样看起来愁眉不展,而小梳妆一来,灯盏路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婆婆”了。
女萝被冻了脚趾的那年冬天是次去看小梳妆,没有看成,她想往后是不会看成的了。
女萝十五岁时,她爹爹谢世了。死于腊月的爹爹临终说的的话是:“再过个把月,小梳妆又会来扭秧歌了……”说完,他“啧啧”两声,就把头一偏,撒开这一切不管不顾了。女萝发现爹爹的头偏向南天阁。
爹一死,娘就嫁人了。娘嫁给了银口巷里“极乐世界”的掌柜刘八仙。“极乐世界”经营丧服、花圈、纸牛、纸马、纸童男童女的生意。刘八仙已经往冥途送走了两房太太,所以不管刘八仙多么趁钱,女人们都不敢给他做太太了。但女萝她娘自称命硬,已经克了夫,还怕他刘八仙不成?所以,她把家当收拾在几个大包袱皮里,择了一个有太阳的日子,连人带物地奔刘八仙那儿去了。刘八仙在龚友顺的羊肉面馆摆了十桌席,吃得银口巷和猪栏巷的老主顾们个个面色油红。而等到宴席一散,包括刘八仙在内,那些吃了羊肉面的人个个肠胃不适,上吐下泻的。老主顾们埋怨刘八仙,刘八仙当夜也没做好新郎官,气得他把一肚子恶气撒在龚友顺的店门前。他把屎和尿都弄在那里,他指着龚友顺的鼻子骂:“你作践人哪,你黑心哪,两个巷子的人都被吃坏了,你是想让我送丧服给你穿哪!”
狡诈而胆小的龚友顺吓得闭店三天。他门前的幌子也被刘八仙扯下来,踩得扁扁的,任人马车辆踩着、辗着。后龚友顺不得不半夜将一只活羊牵到刘八仙的窗根下,他隔着窗小心翼翼地赔罪道:“八仙,羊就挂在你家的门柱上了。”
刘八仙并不答话,屋子里黑着灯,他抽着旱烟,肩膀一抖一抖的,女萝她娘正在给他按摩。
“龚友顺把羊……”女人小声地说。
“粳米!”刘八仙小声却是严厉地呵斥了一声自己的女人,女萝她娘便不敢再作声了。
粳米停住了手,她觉得十个手指热辣辣的,像油煎了似的。她想刘八仙的前两房太太大概都是这么被折磨没了的,粳米想到这儿就打了一串寒战。不到睡觉的时辰,可屋子里却没有光亮。刘八仙喜欢在暗夜中过日子,可粳米不愿意。粳米过惯了晚上有灯的日子。虽然那灯昏黄昏黄的,粳米无法做什么活儿,但只要是和丈夫在土炕上说说话,她的心里就服服帖帖的了。到了这种时候粳米就格外怀念已逝的丈夫。
龚友顺又低声下气地说了一些什么,后来窗外就不再有人语声,接着羊的呻吟声响了,羊叫得很凄楚。
“咩——”
粳米觉得胸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堵得慌。
“咩咩——”
粳米觉得该出去看看那只羊了,可刘八仙仍然慢条斯理地抽烟,抽得吱啦吱啦地响;粳米想披衣下地,可刘八仙忽然别过脸去对粳米说:“脱了,睡——”
刘八仙将烟袋锅灭了,重重地朝地上吐了口痰,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粳米听见了他解裤带的声音,她便也落寞地听从着吩咐。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了刘八仙,她的刚强劲儿荡然无存了。粳米被刘八仙搂在怀中的时候听见窗外的羊一声声地叫着:
“咩——”
“咩咩咩——”
“咩——咩咩——”
粳米想到了女萝,她流泪了。她一流泪,刘八仙就兴味索然地丢开她,到屋外去了。粳米听见羊忽然发出更凄厉的叫声,接着,羊叫声就消失了。粳米又打了一串寒战。她打开门,一股新鲜的膻腥气扑鼻而来。刘八仙正坐在地上剥羊皮,月光平平展展地铺在羊身上,使那里显得白亮亮的,像凝了一片猪油似的。粳米擦干眼泪回屋睡下了。早上起来时,她闻到了灶房里煮羊杂碎的气味,她朝那里走去,刘八仙蹲在灶坑前烧火,满嘴流油地嚼着一截半生不熟的羊肠子。他见了粳米后将她的右手扯过来,粳米便觉得无名指那里有个东西爬了上来,她低头一看,是一只银戒指,一只她母亲留下来而被女萝偷出去的银戒指。她吃惊极了。
“它藏在羊肚子里,龚友顺,哼,他服服帖帖了!”刘八仙满脸的络腮胡子都抖擞起来了。
“又是肥羊,又是银戒指,想当初龚友顺他、他何苦……”刘八仙说着,将锅盖掀开,一大团白汽“噗”的一声腾起来,弥漫在灶房间,云雾似的,使那里的刘八仙看上去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臭臭躺在旧杂货店的台阶上,他大概原先只是想躺躺,可是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台阶热乎乎的,他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臭臭的祖父走出旧杂货店打算着换老婆子回来吃饭,这时他发现了台阶上的臭臭。老爷子背着手,咳了两声,然后用脚踹了一下臭臭。臭臭哼了一声,像猪那样哼了一声,口角流出一线涎水。
老爷子说:“这个小吃闲饭的!”
臭臭他娘裸着胸端着一盆脏乎乎的尿布水打算泼在台阶下面,这时她听到公公在骂:“这个小吃闲饭的!”
她明白这是在说她的臭臭呢。她脸一黑,就将脏水泼在了公公的脚下。公公被水冲了一下,他跌倒了,他站不起来,他像条落水狗一样。臭臭被扰醒后看到祖父的那副样子,他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而看到祖父愈是挣扎愈是起不来的那副样子,臭臭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祖父终于还是起来了,他依旧骂着“这个小吃闲饭的”,然后浑身湿淋淋地一瘸一拐地去换他的老婆子回来吃午饭。他认为臭臭是可以换老婆子的,臭臭九岁了,他认得秤星了,他该学会卖青菜了,可他什么也不学,他只会塞饭。祖父一路走也就一路唉声叹气地说着:“这个小吃闲饭的。”
臭臭从台阶上爬了起来,他坐在台阶上,闻到了隔壁调味店的酱油味。接着,从那店里闪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她手里提着瓶酱油。臭臭又闻到了醋香气。这时调味店又晃出一个老婆婆,她手里提着一只醋瓶子,她是拉黄包车的李老头的老伴,一个洗衣婆,喜欢吃茴香馅的饺子。她一打醋,准是又吃这种饺子了。每次吃完,她的牙齿间都塞满油绿的茴香,她就这样塞着满嘴茴香坐在太阳底下一下一下地洗衣裳。有一回她从一个老主顾的衣袋里洗出几个零钱,她收下买了醋,等人家来取衣服的时候,她就说:“洗出钱来了,买了醋了。”
人家笑笑,也不和她计较,依然把洗衣服的钱如数给她,下回也还上她这儿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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