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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女史张充和的“世纪回忆”——她从民国走来,今年100岁,还和我们一样活着。昆曲也不是化石。或许只有像张充和那样精于昆曲和书法,并彻底经过传统文化熏陶的人,才能真正了解昆曲的意境。她存藏半个多世纪的《曲人鸿爪》书画册,收集了包括曲学大师吴梅、王季烈等人亲笔题赠的书迹画痕。最难得的是,不论张充和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她都不忘将那《曲人鸿爪》的册子随身携带,倍加珍藏。正如她所说:“抗战那些年,这个册子一直跟着我,一直跟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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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四姐妹”的小妹传奇——余英时认为,周有光先生说得十分准确:“张家四姐妹的名气很大,不光在中国,在外国都有很大的影响。”白先勇说:“对张充和女士,我是敬佩的——琴曲书画,当今才女。”董桥说:“充和先生送过我一幅墨宝我已然很满足了,我迷她的字迷了好多年。”陈平原说:“掰着指头算,依旧健在的北大中文系系友,会写字的虽不少,但如此优雅,且又如此高寿的,没有第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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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文学史》主编的第一手笔录——孙康宜,生于北平,后迁往台湾,移民美国,1982年转到耶鲁大学任教,《剑桥中国文学史》两位主编之一,是担任耶鲁东亚系主任的一位华裔女性,这在耶
內容簡介:
《曲人鸿爪》,百岁张充和(“合肥四姊妹”之小妹)倍加珍藏的曲人本事。
一位文化曲人独特的世纪回忆,穿越抗战与内战的烽火,浸润她六十年来海外移居的生涯,记录众多曲人以曲会友的盛事,荟萃他们丹青墨韵的精华,这就是曲坛名家、书苑才女张充和珍藏至今的纪念册《曲人鸿爪》(三大集):第一集存藏抗战前后吴梅、杜岑、陆朝銮、龚圣俞、陶光、罗常培、杨荫浏、唐兰等作品;第二集存藏1949年至1966年间,身在美国的李方桂、胡适、吕振原、王季迁、项馨吾及身在台湾的蒋复璁、郑骞、焦承允、汪经昌、夏焕新、毓子山、成舍我等作品;第三集存藏1966年以后姚莘农、林焘、赵荣琛、余英时、吴晓铃、徐朔方、胡忌、洪惟助、王令闻等作品。
书画诗词的赏心乐事,曲人生涯之余韵流风。今依据百岁高龄的张充和本人口述,孙康宜笔录曲人本事,钩沉演艺传承,再现当年沙龙诸多令人神往的情景,并对《曲人鸿爪》各家题词和画幅做出画龙点睛的诠释和导读。此外,在2010年初版之后,2013年增订版特别更新了张家旧影、张充和事略年表及题字存目。全书文字书画,相得益彰,冀能留住张充和曲人生涯中那些不可磨灭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以及许许多多的谁家庭院。
關於作者:
张充和(Ch’ung-ho Chang
Frankel),祖籍合肥,1913年生于上海。“合肥四姊妹”之小妹,2013年5月17日在美国家中度过100岁生日。早岁师从朱谟钦学古文及书法。16岁从沈传芷、张传芳、李荣忻等学昆曲。1934年以数学0分、国文满分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抗战爆发,转往重庆,研究古乐及昆曲曲谱,并从沈尹默习书法。胜利后,于北大讲教授昆曲及书法。1948年结缡汉学家傅汉思(Hans
H. Frankel,季羡林北平时期的好友)。1949年移居美国,在耶鲁大学教授书法20多载,并于家中传薪昆曲,得继清芬。
孙康宜(Kang-i Sun
Chang),祖籍天津,1944年生于北平。后迁往台湾。1968年移民美国。曾任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馆长,耶鲁大学东亚语文系系主任。今为耶鲁大学首任Malcolm
G. Chace’56 东亚语言文学讲座教授,主编有《剑桥中国文学史》(与汉学家宇文所安联合主编)。
目錄 :
【题图】张充和女史旧影
【代序】我和张充和的曲缘(孙康宜)
【前言】张充和的《曲人鸿爪》(孙康宜)
【第一集】抗战前后的曲人活动
1、吴梅
2、杜岑
3、路朝銮
4、龚圣俞
5、陶光
6、罗常培
7、杨荫浏
8、唐兰
9、樊家父女:樊浩霖、樊诵芬
10、卢前
11、周仲眉夫妇:周仲眉、陈戊双
12、张锺来
13、吴荫南
14、王茀民
15、王季烈
16、吴逸群(增订版)
17、汪东
18、蔡家父女:蔡晋镛、蔡佩秋
19、韦均一
【第二集】1949—1966:曲人的怀旧与创新
[第二集上编:曲人在美国]
20、李方桂
21、胡适
22、吕振原
23、王季迁
24、项馨吾
[第二集下编:曲人在台湾]
25、蒋复璁
26、郑骞
27、焦承允
28、汪经昌
29、夏焕新
30、毓子山
31、吴子深
32、张穀年
33、陆家曲人:陆蓉之、陆永明、陆郁慕南、郁元英
34、成舍我(增订版)
【第三集】1966年以后:张充和的也卢曲社和其他昆曲活动
35、姚莘农
36、林焘
37、赵荣琛
38、余英时
39、吴晓铃
40、徐朔方
41、胡忌
42、洪惟助
43、王令闻
【附录】张家旧影—张充和事略年表—张充和题字存目(增订版)
【后记】张充和与纽约海外昆曲社
【续记】从张充和百岁祝寿公演说起(增订版)
內容試閱 :
【《曲人鸿爪》代序】——孙康宜《我和张充和的曲缘》(2009年10月于耶鲁大学)
我和张充和女士的曲缘,要从二十八年前说起。
那是1981年的4月间,纽约的大都会美术馆M e t r o p o l i t a n Museum of
Art刚建成一座仿造苏州网师园的明轩Astor
Court,一切就绪,只等几个星期后向外开放。那年我还在普林斯顿大学工作,尚未搬至康州来。当时普大的师生们正在热心研究明代小说《金瓶梅》,对书中所录许多明代小曲尤感兴趣。于是服务于该美术馆的普大校友何慕文Marwell
K.
Hearn就计划为我们在明轩里举行一次曲会,并请著名昆曲大师张充和为大家唱曲,由纽约的陈安娜女士(即后来的纽约海外昆曲社创办人之一)吹笛。当天充和用昆曲的唱法为我们演唱《金瓶梅》曲子,包括《双令江儿水》、《朝元令》、《梁州新郎》(摘自《琵琶记》)、《罗江怨》(俗名《四梦八空》)、《山坡羊》(即小尼姑《山坡羊》)等曲。从头到尾,充和的演唱深得昆曲优美的精髓,令在场诸人个个绝倒。有关此情此景,我曾以《在美国听明朝时代曲》为题写一文,在1981年8月号《明报月刊》上发表。
次年秋天,我转到耶鲁大学任教,并与充和的丈夫傅汉思Hans H.
Frankel,德裔美国汉学家教授同在东亚语文学系里共事(傅汉思教授于2003年8月辞世)。充和与耶鲁大学的关系也一直十分密切,2006年耶鲁东亚图书馆重修,自然请充和为该馆题字以为纪念。多年来,充和在耶鲁的艺术系教书法,课外兼教昆曲。我一直希望能抽空向充和习练昆曲,只可惜总因工作太忙而屡屡作罢。还记得1980年代后期,我的博士生王瑷玲正式向充和拜师学昆曲,开始会唱《牡丹亭》里的“游园”曲子,就曾令我一度非常羡慕。直到今日,王瑷玲女士(现任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副所长)还经常对我说,她当年等于是“代替”我向充和学习了昆曲。
然而,未能向充和学习那素有“百戏之祖”雅称的昆曲,一直都是我心中的遗憾。
对我来说,昆曲最大的魅力乃在于它所代表的传统文人文化。或许只有像充和那样精于昆曲和书法,并彻底经过传统文化熏陶的人,才能真正了解昆曲的意境。最近,在一篇访问记中,作家白先勇就曾说道:“我一直觉得书法与昆曲是一个文化符号。昆曲的水袖动作都是线条的美,跟书法的线条要有机地合起来。”(见李怀宇访问白先勇的文章:《白先勇:我相信昆曲有复活的机会》,《时代周报》创刊号,2008年11月18日)
不用说,以书法和昆曲著称的张充和女士最能了解昆曲的这种特殊魄力。但我也经常在想:过去到底有哪些“文化曲人”引导充和走过那底蕴深厚的昆曲艺术旅程?究竟要有什么样的文化修养和训练才能充分表现出昆曲的艺术本质?在今日后现代的世界里,我们还有可能继承并传达那种富有文人气质的昆曲艺术吗?
前不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充和让我翻看她多年来存藏的《曲人鸿爪》三大集,终于使我瞥见了半个多世纪以来所谓“文化曲人”的精神世界。在她的《曲人鸿爪》书画册里,她收集了无数个“曲人”给她的书画,其中包括曲学大师吴梅、王季烈等人的书法,画家兼曲人张穀年、吴子深等人的作品,还有来自各方曲友的题咏。最难得的是,不论充和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忘将那《曲人鸿爪》的册子随身携带,倍加珍藏。正如她所说:“抗战那些年,这个册子一直跟着我,一直跟到现在。”这是因为,只要有可能,她都要“抓住”每个机会让她的曲人知遇在册子里留下亲笔题赠的书迹画痕。因此,《曲人鸿爪》实际上是半个多世纪以来一部难得的曲人书画见证录。
《曲人鸿爪》中的书画精妙,曲文脍炙人口,实令我百看不厌,爱不释手,因也令我深受感动——尤其是,有些收在《曲人鸿爪》里的书画已经沉睡了七十多年之久!不久前,我的耶鲁同事苏炜先生曾在他的一篇散文里提到了充和这部难得的《曲人鸿爪》,但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让广大的读者也分享这些珍贵的历史文物,因而我主动向充和建议,希望她能尽快把这些书画付梓出版。重要的是,《曲人鸿爪》收藏了1937年至1991年一段十分漫长的曲人心声。我想通过充和的口述来填补上世纪以来“曲史”的一些空白,所以才有编写此书的构想。
同时,我能利用这个大好机会多向充和学习,更是求之不得的乐事。让一位九十七岁的杰出书法家兼昆曲家领着再次走过那段已经消逝的时光,去捕捉一些戏梦人生的片断,去追寻那个已逐渐失去的文人传统,确实是一件动人幽怀的雅事。从中既让人瞥见老一代文化人的师友情谊和风雅交往,也让人对那个已经逝去的曲坛佳话倍感珍惜。
必须声明的是,由于篇幅的局限,本书无法收进《曲人鸿爪》里全部的字画。因此在选择的过程中,不得不放弃一些曲人的作品,也请读者见谅。
有关此书的策划,我首先要感谢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曹凌志先生以及好友李怀宇先生的推荐——他们从一开始,就非常热情地支持此书的出版。同时我要感谢哈佛大学的王德威教授及Andy
RodekohrAssistant
Director,CCK-IUC对本研究计划的慷慨支持。此外,余英时、陈淑平、高友工、许倬云、王瑷玲、林胜彩、谢正光、王玮、陈安娜、尹继芳、傅刚、李唐、章小东、孔海立、Victoria
Wu吴礼兰、康正果诸位也都为我提供了重要的帮助。香港《明报月刊》的彭洁明(总经理室高级主任)和陈芳(执行编辑),大陆《书城》编辑陶媛媛,台湾《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主编杨泽,《联合报?副刊》主编宇文正,以及美国《世界周刊》主编常诚若和《世界日报?副刊》主编吴婉茹Annie
Wu,都分别在报刊上登载有关本书的精选章节,让海外的读者更加了解充和在昆曲方面的贡献,我也要特别感谢他们。同时,我的丈夫张钦次C.
C.
Chang付出了许多时间和心力,他为我搜集各种各样有关充和的曲友们的信息,而且还帮助录音、拍照等工作,所以我要特别向他献上感谢。
当然我最应当感谢的是张充和女士。没有她贡献出《曲人鸿爪》的书画,没有她向我口述往事,那根本就不会有这本书的结集。
【《曲人鸿爪》续记】——孙康宜《从张充和百岁祝寿公演说起》(2013年6月13日于耶鲁大学)
才听说6月9日那天,纽约海外昆曲社的陈安娜社长为充和女士在哥伦比亚大学密勒剧场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张充和百岁祝寿公演”(名为“唯曲是宝”昆曲公演,由昆曲名家演出),今天我就收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编辑曹凌志先生来信,说即将出版“百岁张充和作品系列”,其中也包括《曲人鸿爪》一书(以及它的姐妹篇《古色今香》)的修订本。这个消息令我感到震撼。
充和女士,一位百岁的人(按中国人的算法,已经一百零一岁),居然每天仍唱昆曲,实在令人佩服。我因为一直太忙,已经许久没听充和唱曲了,但我系的博士生王萌筱告诉我,她上个月(5月5日)才去参加曲友们为充和举办的百岁庆生会,很是开心。在庆祝会中,充和还唱了三段曲子,有“你是个天生俊生”等动人歌词。王萌筱并发来了当天拍摄的几张精彩照片,令我高兴了一番。
我想,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时刻,《曲人鸿爪》能有再版的机会,也真好。初版书中,漏了成舍我先生一项,今加上。但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能趁此修订版的大好机会,把初版书中的错误好好更正一下。有关初版书中的错误,我还有一段趣闻,想在这儿与读者分享。
且说《曲人鸿爪》的初版中有个严重的错误(有关第一集第一六节“吴逸群”),幸而严晓星先生在《文汇报》上很中肯地指出错误。原来有两个同名同姓的“吴逸群”——都是苏州人,都长相清秀,也都会唱昆曲。这是我与充和女士当初都没想到的。其实,我在收集材料的整个过程中,的确是把大部分的材料都拿给充和看过,并向她请教过的。但因充和的年事已高,有些过去的事已经记不得,所以很多时候,她也无法判断材料的正确性。有关“吴逸群”那一节,幸而前半部的信息是对的,但最后一段我却写错了(张冠李戴)!因此,读了严先生在《文汇报》的文章之后,我立刻寄一封谢函给他,感谢他指出书中的错误。
但有趣的是,由于这个冒犯和错误,我和吴逸群先生(正确的“吴逸群”)的长子吴钊先生(古琴家)却成了好友!起初,我向吴钊先生道歉,并赠书给他。吴先生立刻来函致意,并告诉我有关他父亲吴逸群先生与充和女士从前的一段交谊。2011年5月我去北京时,还特地到吴钊先生府上拜访(由中央美术学院的青年俊彦赵胥和彭斯两位陪同)。吴钊先生那天亲自为我弹古琴,那是他将于6月2日在国家大剧院表演的一段曲子。那天我们都忍不住向对方说:“幸而书里写错了,否则我们也不会认识。”临辞,他还送我两本宝贵的著作——一本是他的《追寻逝去的音乐踪迹:图说中国音乐史》,一本是《古乐寻幽:吴钊音乐学文集》。他的音乐史书籍,我至今百读不厌。
在此我要说明的是,我本来就不是研究曲的专家,只是本着研究文化史并以学习的态度来撰写《曲人鸿爪》这本书的。书中若有错,自然是一种缺憾,但我很愿意从错误中学到新的知识,所以我对严晓星和吴钊诸位都存有衷心感激之意。同时,作为一个严谨的撰写者,凡采用外来的材料,我都一一加注。当然,若有资料上引用的错误,我必须负全部的责任。
我很感谢曹凌志先生,在充和百岁的时候,能让我有机会出版这本书的修订版,让我有一种日益更新的感触和希望。
【《曲人鸿爪》后记】——孙康宜《张充和与纽约海外昆曲社》(2009年)
张充和最常提起的朋友之一,就是住在纽约的陈安娜女士。常听充和说,她很早就和安娜由于共同爱好昆曲而结为好友。从前安娜在台湾上大学的时候就非常喜欢昆曲,后来到了美国,就开始向充和学习吹笛(陈安娜女士原是汪经昌先生在台湾师范大学的学生,汪经昌先生又是吴梅先生的大弟子,而现在安娜又跟吴梅先生的女弟子充和学习,所以陈安娜女士算是吴梅曲学的后继人之一)。从1960年初开始,充和经常在纽约上台表演昆曲,后来安娜从台湾来,从此都由她吹笛伴奏(就如1981年4月间她们一同在纽约大都会美术馆的明轩里表演昆曲)。安娜研究戏曲文学,有专著出版,同时在联合国任教。1988年,“海外昆曲社”正式成立,陈富烟先生担任第一任社长(他是民族音乐博士,也跟充和老师学昆曲),并由安娜任副社长兼秘书。后来安娜成为该社的第二任社长。多年以来,充和一直是该社的主要顾问之一。
海外昆曲社成立二十年以来,有今日之成效,确也不易。该社团的组成主要有三方面的结合:学者则如张充和女士、陈富烟先生、陈安娜女士、邓玉琼女士地球物理博士,纽约民族乐团团长等,以及驻社艺术家中国南、北昆剧院团的昆剧从业人士,还有业余的昆剧爱好者和支持者。同时,昆曲社底下还设有两个部分:即昆剧团和传习班。在过去十年间,该昆曲社举办过一百多场表演、示范和演讲。在这些演出活动中,都由该社著名的驻社艺术家亲自登台演出,故总是圆满成功。最近以来,我听说海外昆曲社最为风靡的公演之一就是2006年11月间在纽约曼哈顿交响乐剧场Symphony
Space举行的“两代名伶同台献艺”,当时曾经演出四出折子戏——即《凤凰山》的《百花赠剑》,《水浒记》的《借茶》和《活捉》,以及《长生殿》的《惊变》。此外,2008年10月间,他们为了庆祝海外昆曲社二十周年纪念,曾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弥勒剧场举行一次盛大的公演。据说当天他们演出《长生殿》里的《定情》、《哭像》,以及《潘金莲》中的《挑帘》、《裁衣》等折子戏,十分轰动。《潘金莲》乃为上海昆剧团根据明代剧作家沈璟的《义侠记》传奇剧本改编而成。沈璟原著取材于小说《水浒传》中武松的故事,从景阳冈打虎开始,途经阳谷县时为其兄武大报仇,杀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直到上了梁山为止,共三十六出。但上昆改编的《潘》剧仅着重提取《义》剧中有关潘金莲这个人物线的发展,因此演到武松《杀嫂》一出,潘金莲死后,全剧就结束了(剧中的《挑帘》原为《义侠记》第一二出,《裁衣》则为《义侠记》第一四出)。据说几年前昆曲社曾在纽约的“台北剧场”演过全本《潘金莲》。最近则听说,他们在马里兰州的昆曲研习社演出有关潘金莲的几出戏。这些公演都得到了昆曲观众们和媒体的好评,可惜我都错失了这几场精彩的演出,想起来真感到遗憾。
可能是一种缘分吧?2008年11月19日那天我在充和家中,偶然碰到了几位来自纽约海外昆曲社的昆曲行家。那天来拜访充和的曲友共有六人——即尹继芳女士即本书第四三节,“王令闻”条已介绍过的海外昆曲社副社长兼艺术总监,专唱小生、王振声先生(海外昆曲社驻社艺术家兼音乐家)、王泰琪先生(海外昆曲社驻社艺术家,专唱小生)、史洁华女士(海外昆曲社昆剧团团长,专演旦角)、蔡青霖先生(海外昆曲社昆剧团副团长,专演丑角)和吴德璋先生(海外昆曲社驻社艺术家,专唱小生)。见面之后才知道,原来史洁华和蔡青霖夫妇就是在马里兰州分别扮演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搭档。吴德璋曾在该剧中反串王婆。小生王泰琪先生(他是沈传芷先生和俞振飞先生的徒弟,也是充和的亲戚),也出现在这些戏里。音乐家王振声先生则专事打鼓,笛子和二胡也很出色;他原是江苏省昆剧院鼓师。至于尹继芳女士,我早已闻其大名,她是江苏“继”字辈的重要昆曲传人。经过今天的交谈,我又认识到:尹继芳女士来自苏州有名的一个艺术世家,她的母亲和舅舅都是戏曲界著名前辈艺术家。尹继芳女士从前先习作旦,后改小生。她的启蒙老师是尤彩云和曾长生两位。她的拍曲师从俞锡侯、吴仲培、许振寰诸位先生。表演则师从沈传芷先生,并曾受徐凌云、周传瑛、方传芸、高小华诸位教导。她后来曾得到俞振飞先生的指点,并与岳美缇女士切磋。至于苏剧,则由其母蒋玉芳女士,且得益于吴兰英、华和笙、尹斯明诸位师长。早在60年代初,尹继芳女士已成为江苏省苏昆剧团青年演出队的主要演员。她擅演的苏剧包括《出猎?回猎》、《岳雷招亲》、《红楼梦》、《抱桩盒》、《九件衣》、《杜十娘》等。在昆剧方面,她经常演出《寄子》、《出猎?回猎》、《琴挑》、《惊梦》、《拾画?叫画》、《断桥》、《小宴》、《风筝误》、《百花赠剑》等。她后来学戏曲导演,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的戏曲导演进修班。她于1989年移民美国,从一开始就在纽约海外昆曲社服务,多年来曾应邀在美多处演出,并应邀参加洛杉矶、西班牙国际艺术节等重要活动。
总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认识了这么多资深曲人,真让人高兴。其实那天我和这些“曲人”碰面,前后只不过半个钟头(因为我还得赶去学校上课)。但奇妙的是,整个过程恍若一场美梦——尤其是,我亲眼目睹了他们陪充和演唱《牡丹亭》里的《游园》(由王振声先生吹笛伴奏)。能听到九十多岁的充和以十分美妙的嗓子、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唱她的拿手好戏《山坡羊》,还看到她身边围绕着不少在行的年轻昆曲演员,真有一种魂随曲声,与杜丽娘一起游园的情境。这里头有音乐、有文化、有美感,也有令人感到温暖的诚挚友情。从这次的曲人来访,我深深领会到昆曲的美质。
那天的经验的确令人大开眼界,使我更真切地了解到充和为什么一直如此珍惜她生命中所遇见过的每一位曲人。可以说,她的《曲人鸿爪》留下的就是她曲人生涯中那些不可磨灭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以及许许多多的谁家庭院。
按:2009年4月13日那天,耶鲁大学的东亚图书馆为庆祝张充和女士的九十六岁生日,特别举行了一次盛大的书展(充和生于1913年阴历四月十二日,正确的生日应当是阳历5月17日。但为了耶鲁师生们的方便,提前举行了开幕典礼)。当天校方也请来纽约海外昆曲社的诸位同仁(包括陈安娜、尹继芳、邓玉琼、史洁华、蔡青霖、王泰祺、王振声、闻复林诸位),在书法展之后,他们和充和共同演唱了昆曲。在昆曲演唱之前,陈安娜女士特别做了剧目的介绍。当天充和无论在歌喉或风韵方面,都令人赞叹不已。充和唱的就是以下两段:
《玉簪记?琴挑》 张充和唱
陈妙常:听寂然无声,想是他回书馆去了。
咳,潘郎啊,潘郎!
(唱【朝元歌】)
你是个天生俊生,曾占风流性。
看他无情有情。只见他笑脸来相问。
我也心里聪明。
(适才呵!把脸儿假狠,口儿里装着硬。
我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
我见了他假惺惺,
别了他常挂心。
看这些花荫月影凄凄冷冷。
照他孤零,照奴孤零。
《牡丹亭?寻梦》 张充和唱
杜丽娘唱【江儿水】
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
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
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并香魂一片。
阴雨梅天。
啊呀,人儿啊!守得个梅根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