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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短篇小说像闪电,平素隐匿在天庭深处,一旦乌云积聚,人间的黑暗和沉闷达到了一定程度,它就会腾空而起,撕裂乌云,涤荡阴霾,让光明重现。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读好的短篇,会有如沐喜雨的感觉。
《迟子建短篇小说编年:北国一片苍茫(1985-1991)(卷1)》以编年形式,收录著名作家迟子建的短篇小说二十多篇,包括《沉睡的大固其固》、《葫芦街头唱晚》、《爱情故事》、《罗索河瘟疫》、《稻草人》等。代表各个时期,其短篇的特质。
如果说人生是一支漫长的歌的话,那么这支恢弘的长歌,是由无数的短歌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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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迟子建,1964年元宵节出生于漠河。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1990年毕业后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工作至今。1983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五百余万字,出版有七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白银那》《朋友们来看雪吧》《清水洗尘》《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卜-雪了》等。出版有《迟子建文集》四卷、《迟子建中篇小说集》五卷以及《迟子建作品精华》三卷。曾获得第一、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励。作品有英、法、日、意、韩等海外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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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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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大固其固
旧土地
在低洼处
乞巧
苦婆
支客
北国一片苍茫
鱼骨
葫芦街头唱晚
无歌的憩园
鹅毛大雪
重温草莓
爱情故事
关于家园发展历史的
一次浪漫追踪
挤奶员失业的日子
稻草人
罗索河瘟疫
白雪的墓园
烟霞生卒年表
小狗
在松鼠的故乡
银饰
从山上到山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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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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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冬天。又是一个冬天中日落的时刻了。
太阳像个玩累了的孩子,一屁股沉坐到山下了。云霓以它宏大、壮阔的气势和美丽的姿容,从西南角一直扯到西北角,沸涌了整个西边天。那云霞红中间灰,灰中添粉,缭缭绕绕,宛若升腾在大地的一团火焰。
云霞的上面是灰白惨淡的天,它的下面,则是生长着樟子松林的青黛色山峰,山峰的下面是无际的、一直伸向东方的原野。在原野的起点上,兴起了一座县城。
再往东,山峦便兵分两路向前延伸着,一路顺东北方向起伏跌宕,一路沿东南方向平缓滑行,一直绵亘十余里,两路兵马才骤然会合在一起,之后,没有动一枪一炮,便又拉开阵势,各抱地势,盘盘困困地向东挺进。
我们要讲的这个小镇,是远离县城十余里,正处在两脉山交界处的葫芦口似的地方。
它的地势比较高,站在这里,可以望见远处的县城。此刻,这幅巨大的云霓画卷,就好像飘拂在小镇脚下的一条方巾,而那座县城,由于受了天色的影响,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模模糊糊、忽隐忽现地闪烁着。百户人家的小小山村里,正过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单调、刻板的傍晚生活。
板夹泥小屋居多,这是小镇诞生的纪念物;北山墙换上砖的房屋有十多座,属于更新中小镇的第二代产物;而独一无二的一幢大红砖房,威风凛凛地挺在那里,是上级为这所小学筹建的。它的原因并不复杂,在一次大暴雨的袭击下,小学校那摇摇欲坠的房子的山墙倒塌了,当时学生们正上课,砸伤了五人,所幸没有死亡的现象发生。县里主管教育的同志不得不把这所学校的校长三番五次递上来的、厚厚一叠的报告郑重打量一遍,不无慷慨地拨款救“灾”。红砖房犹如鹤立鸡群,是小镇人们的唯一骄傲。此刻,在小镇的一条幽僻的深雪巷中,传来了相面人摇铃的声音。
嘎吱嘎吱……铃铃、铃铃铃……大头鞋踩雪的声音和铃声交糅在一起,向小镇的人们进行着最后的乞求和诱惑。
然而,哪一家的大门也没有再打开。也许是人们对它厌烦了,也许是饥饿的肚皮促使人们正全力以赴地忙着晚饭,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没有人再把这相面人请进屋来。他也就像笨拙肥胖的北极熊一样,浑身乌黑慢吞吞地步出小巷,踏上公路,心满意足地拍着腰包下山了。
云霓变暗了,那红颜色在逐渐减淡,而乌青的颜色却浓重了,天也更灰暗了。
媪高娘坐在炕沿上,一遍一遍地摆着扑克,她的孙女楠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奶奶,饿死了,我先吃了。”
“嗯,吃吧,去吃吧。”
她仍旧在倒扑克、抽对儿。一绺白发飘到满是皱纹的额头上。
“对圈,嗯,好,有贵人。再抽一张看看。”
她自言自语着,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又抽出一张。
“红桃尖,好,好!圈配尖,贵人指路,又是红的,能走通!楠楠,给奶奶端碗饭来!”
媪高娘兴致勃勃地把扑克捋在一起,在炕沿上蹾了又蹾,齐刷刷地装到盒子里。
楠楠答应着,盛了一碗黏黏糊糊的大渣子粥,递给奶奶,又从咸菜缸里拽出一截黄瓜咸菜。
她们就这样开始了晚饭。楠楠吃得很快,她放学时和同学们约好了,今天晚上去小娜家看电视。听小娜说,电视上的人可清楚呢,一蹦一蹦的,有的唱歌,有的演戏,还有的说相声。她还说那电视就跟她家装小鸡的纸盒箱子一般大,一通上电就能看见人。“奶奶,我上小娜家去了。”“嗯。”“她家有电视,她让我们都去看。”“嗯。”“奶奶,你也跟我去看电视,行吗?”“嗯。”“那你就快点吃啊。”“嗯。”
媪高娘不住地嗯啊着,仍然慢条斯理、心不在焉地吃着,她有她的心事。其实,孙女究竟说了些什么,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在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的当儿,她听到了相面人的摇铃声。她叫住了他,把他带进另一家——
那使小镇所有的人都恐怖的魏疯子家。
他是一个专爱捏老鼠的疯子。他年轻时是开小火车的,一次,开到与公路交叉的路口,一辆汽车抢道,两车相撞了。他是遇难人中的唯一幸存者。他从此便疯了,被送去北安治了两次,仍然不见有起色。他的妻子被他亲手杀死了,两个孩子由姥姥家接去抚养,这魏疯子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他的邻居就是媪高娘。
刚住进这里时,魏疯子倒也安静了许多日,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又犯了病,手里拎着两只老鼠,连蹦带跳地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折腾了一两个小时,一直也没有人敢上前拦住。后来,他咬牙切齿地把老鼠捏得吱吱直叫,而后哈哈大笑地说:
“啊哈,你再也不能欺负我了,我把你捏死了,捏死了!你这灾星,灾星!啊哈哈……”
他高高地挥着胳膊,那样子,简直像个因为得了胜而发狂的拳击家。
他就这样一次一次地表演类似的闹剧。只要小镇上一响起这种声音,人们便赶紧关门闭户。年老的人说,这是一种会带来灾难的叫声。只要他一出现,人们便惊弓之鸟似的逃散了。
媪高娘是个年轻时就丧了偶的。她的三个儿子都在县城上班,大儿子把女儿楠楠放在这里与奶奶做伴。她开了一个豆腐店,每天卖豆腐的时候,魏疯子都准时地站在门口,伸出手,要上一块。
只有媪高娘敢接近他,他也只听媪高娘的话。
相面人说,疯子是小鬼缠了身,因为出事的岔路口旁边有几座荒坟,那些小鬼就化成老鼠来出气索命了,而疯子又把老鼠捏死了,这样,附在他身上的鬼气就更大了,很需要吃一次还愿肉。不然,疯子就会招惹来所有的老鼠,使这个小镇都遭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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