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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通俗演义:后汉演义(全3册)
编辑推荐
1、毛泽东终其一生的枕边书。
“请购整个中国历史演义两部(包括各朝史的演义)。”(“整个中国历史演义”即蔡东藩所著《历朝通俗演义》)——毛泽东致电党中央派驻西安联络局局长李克农。该书是毛泽东一生的枕边书,并推荐给儿子毛岸英和其别的人来阅读!
2、中国唯一一套贯穿2000年的历史演绎巨著。
蔡东藩以正史为经、轶闻为纬,从秦朝到民国2000余年历史,用《三国演义》式的语言,写成了这套中国最完整的历史小说。自出版以来,累计销量超过1000万册。
3、作者耗时十年终完成的巨著。
蔡东藩从1915年开始创作《清史通俗演义》,至1926年《后汉通俗演义》出版,整套《历朝通俗演义》耗时十年才全部完成。本套书初版11部全部是石印线装本。1935年改为铅印,分装44册,增加了许廑父续写的《民国通俗演义》后40回。全套书共11部,600余万字。
4、原汁原味,保留作者自己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
该书的一大特色就是蔡东藩自己为著作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自批自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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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起自王莽篡汉,终至蜀汉亡国,经历257年。王莽接受禅让,成为继尧舜以后中国少有的禅让君主。新朝短暂的统治,一片混乱中在绿林、赤眉两大集团横扫中原之时,昆阳之战决定新朝非正统地位的存亡,数位群雄竞争者之间,刘秀以其崭新的面貌中兴帝国,接续大汉帝国,开创东汉的新兴局势。
光武中兴,紧接着明章之治,带动汉帝国第二次高峰时期。自和帝至桓帝,是外戚、宦官更迭擅权的时代。自桓帝至灵帝,是宦官横行的时代。桓帝、灵帝的两次党锢之祸,崇尚气节的士风几乎摧毁殆尽。其后黄巾之乱、群雄纷争时代,将巨大的帝国拱手让给了拥权自重的割据军阀曹操。东汉之后,魏、晋承接不断,哪容得下拥有最少土地的蜀汉自命为正统。魏灭以后蜀汉,大汉帝国正式走出历史舞台。
《历朝通俗演义(插图版)》内容简介:
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 这即是一部历史巨著,也是一部文学巨著,阅读《历代通俗演义》,既可以了解中国历史,又可以欣赏传奇故事,能够增强读者的阅读兴趣,亦能最大限度地做到普及历史常识,是一部具备再版价值的图书。本套数增加了插图,选配了符合历史事件的版画,可以将历史事件更直观、清晰的呈现给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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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蔡东藩(1877~1945年),浙江省山阴县临浦(今属浙江萧山)人,名郕,字椿寿,号东藩(有时写成东帆),民国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14岁中秀才,后又进京朝考,名列优贡,分发福建候补知县,因不满官场恶习,数月即称病回乡,辛亥革命之后,曾先后在杭州及绍兴等地教书。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这套演义重史轻文,尽管略输文采,但却提供了一部浩瀚而通俗的中华通史,为普及中国历史知识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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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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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黜外戚群奸伏法 歼首虏定远封侯…………………………… 1
第二回 送番母市恩遭反噬 得邓女分宠启阴谋……………………… 8
第三回 鲁叔陵讲经称帝旨 曹大家上表乞兄归……………………… 15
第四回 立继嗣太后再临朝 解重围副尉连毙虏……………………… 22
第五回 勇梁慬三战著功 智虞诩一行平贼…………………………… 29
第六回 作女诫遗编示范 拒羌虏增灶称奇…………………………… 36
第七回 驳百僚班勇陈边事 畏四知杨震却遗金……………………… 44
第八回 黜邓宗父子同绝粒 祭甘陵母女并扬威……………………… 51
第九回 班长史捣破车师国 杨太尉就死夕阳亭……………………… 58
第十回 秘大丧还宫立幼主 诛元舅登殿滥封侯……………………… 66
第十一回救忠臣阉党自相攻 应贵相佳人终作后……………………… 73
第十二回进李固对策膺首选 举祝良解甲定群蛮……………………… 82
第十三回马贤战殁姑射山 张纲驰抚广陵贼…………………………… 89
第十四回立冲人母后摄政 毒少主元舅横行…………………………… 96
第十五回父死弟孤文姬托命 夫骄妻悍孙寿肆淫…………………… 103
第十六回 忤内侍朱穆遭囚 就外任陈龟拜表……………………… 110
第十七回 定密谋族诛梁氏 嫉忠谏冤杀李云……………………… 117
第十八回 受一钱廉吏迁官 劾群阉直臣伏阙……………………… 124
第十九回 导后进望重郭林宗 易中宫幽死邓皇后………………… 131
第二十回 激军心焚营施巧计 信谗构严诏捕名贤………………… 138
第二十一回驳问官范滂持正 嫉奸党窦武陈词……………………… 146
第二十二回驱蠹贼失计反遭殃 感蛇妖进言终忤旨………………… 153
第二十三回段颎百战平羌种 曹节一网殄名流……………………… 160
第二十四回葬太后陈球伸正议 规嗣主蔡邕上封章………………… 168
第二十五回弃母全城赵苞破敌 蛊君逞毒程璜架诬………………… 175
第二十六回诛大憝酷吏除奸 受重赂妇翁嫁祸……………………… 182
第二十七回挟妖道黄巾作乱 毁贼营黑夜奏功……………………… 189
第二十八回曹操会师平贼党 朱儁用计下坚城……………………… 197
第二十九回起义兵三雄同杀贼 拜长史群寇识尊贤………………… 203
第三十回 请诛奸孙坚献议 拚杀贼傅燮捐躯……………………… 211
第三十一回登将坛灵帝张威 入宫门何进遇救……………………… 217
第三十二回元舅召兵泄谋被害 权阉伏罪奉驾言归………………… 224
第三十三回逞奸谋擅权易主 讨逆贼歃血同盟……………………… 232
第三十四回议迁都董卓营私 遇强敌曹操中箭……………………… 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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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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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黜外戚群奸伏法
歼首虏定远封侯
却说司徒袁安,郁郁告终,汉廷失了一位元老,都人士无不痛惜,只有窦氏一门,却称快意。也不长久了。太常丁鸿,代袁安为司徒。鸿系经学名家,砥砺廉隅,为和帝所特拔。和帝年已十四,也知窦氏专权自恣,必为后患,故选鸿代安,倚作股肱。会当季夏日食,鸿即借灾进规,上书言事道:
臣闻日者阳精,守实不亏,君之象也;月者阴精,盈毁有常,臣之表也。故日食者臣乘君,阴陵阳;月满不亏,下骄盈也。昔周室衰季,皇甫之属,专权于外,党类强盛,侵夺主势,则日月薄食。故《诗》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春秋》日食三十六,弑君三十二,变不空生,各以类应。夫威柄不以放下,利器不以假人,览观往古,近察汉兴,倾危之祸,靡不由之。是以三桓专鲁,田氏擅齐,六卿分晋,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势也。今大将军虽欲束身自约,不敢僭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蒙除授,虽已奉符印,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而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人道悖于上,效验见于天,虽有阴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间者月满先节,过望不亏,此臣骄溢背君,专功独行也。陛下未深觉悟,故天重见戒,诚宜畏惧,以防其祸。《诗》云:“敬天之怒,不敢戏豫。”若敕政责躬,杜渐防萌,则凶妖销灭,害除福凑矣。夫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也。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谄谀以求容媚者,宜行一切之诛。间者大将军再出,威振州郡,莫不赋敛吏人,遣使贡献。大将军虽不受,而物不还主,部署之吏,无所畏惮,纵行非法,不伏罪辜。故海内贪猾,竞为奸吏,小民嗟吁,怨气满腹。臣闻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纵横。宜因大变,改正匡失,以塞天意!
这封奏章,若被窦太后接阅,当然不欢。偏和帝已留心政治,密嘱小黄门收入奏牍,须先呈阅一周,再白太后,因此丁鸿一疏,得达主知。即命鸿兼官卫尉,屯南北宫。是时邓迭已受封穰侯,与窦宪同镇凉州。迭弟步兵校尉磊,与母元出入长乐宫,为窦太后所宠爱;宪婿郭举,亦得邀宠。彼此互争权势,两不相容,势将决裂。和帝已有所闻,很是焦灼,默想内外大臣,多是窦氏耳目,只有司空任隗,与司徒丁鸿,不肯依附窦氏,尚可与谋。但若召入密商,必致机关漏泄,转恐速祸。想来想去,唯有钩盾令郑众,素有心计,不事豪党,且平时尝随侍宫中,可免嫌疑。因此俟众入侍,屏去左右,与议弭患方法。十四岁的小皇帝,便能谋除权戚,可谓聪明,特惜商诸宦官,未及老成,终致流弊无穷。众请先调回窦宪,一体掩戮,方可无虞。计固甚是,然已可见中官之毒谋。和帝依言,乃颁诏凉州,但言南北两匈奴,已皆归顺,可弛边防,大将军宜来京辅政为是。一面往幸北宫,借白虎观讲经为名,召入清河王庆,共决大计。庆即前时废太子,为窦太后所谮,贬爵为王,见前文。和帝素与相爱,留居京师。此时召庆入议,也知他衔怨窦氏,必肯相助。庆果代为设法,欲援据前朝《外戚传》,作为引证,免致太后违言。唯《外戚传》不便调取,只千乘王伉,藏有副本,当由庆前往借阅,托言备查。原来章帝遗有八子,除和帝及清河王外,尚有伉、全、寿、开、淑、万岁六人。伉年最长,为后宫姬妾所出,生母无宠,史不留名,章帝时已封为千乘王。全已早殇。寿母为申贵人,开淑万岁母氏,亦未详史策,大约与伉母相同。和帝永元二年,封寿为济北王,开为河间王,万岁尚幼,至永元五年,始封广宗王,一病即殇。补叙章帝子嗣,笔不渗漏。唯和帝因伉为长兄,常相尊礼。伉见庆借取《外戚传》,也不问明底细,立即取给。庆得书便归,夜纳宫中,和帝仔细披阅,如文帝诛薄昭,武帝诛窦婴,昭帝诛上官桀,宣帝诛霍禹等故事,并见《前汉演义》。虽俱载及,却是简略得很,因复令庆转告郑众,使他钩考详情。正在秘密安排的时候,窦宪邓迭等奉诏还都,和帝函使大鸿胪持节郊迎,赏犒军吏,多寡有差。时已天晚,宪等不及诣阙,须待翌日入朝。文武百官,已皆夤夜往候,如蝇附羶。哪知是夜已有变动,把邓迭兄弟,郭璜父子,一古脑儿拘系狱中。仿佛天空霹雳。自从和帝与郑众等定谋,专待宪至,即行发作。一闻宪已入都,立由郑众奉御车驾,夜入北宫,传命司徒兼卫尉官丁鸿,严兵宿卫,紧闭城门,速调执金吾五校尉等,分头往拿邓迭兄弟及郭璜父子。邓迭方回家卸装,与弟磊等畅叙离情;郭璜父子,正迎谒窦宪,事毕归家,执金吾等奉诏往拿,顺手牵来,一个没有逃脱。窦宪尚倦卧家中,未曾闻知,一到天明,门外已遍布缇骑,由门吏传报进去,方才惊起。出问情由,偏已趋入谒者仆射,宣读诏书,收还印绶,改封为冠军侯,促使就国。宪只得将印绶缴出。待至朝使出门,使人探问兄弟消息,俱已勒还官印,限令就封。俄而邓氏、郭氏诸家,统来报知凶信,累得窦宪瞠目结舌,不知所为。也只有这般伎俩么?嗣复闻邓迭兄弟,郭璜父子,俱皆绑赴市曹,明正典刑。又不多时,来了许多吏役,查明宗族宾客,一齐驱出,撵归原籍。已而执金吾到来,传布严诏,催宪启行,就是窦笃、窦景、窦瓌三人,亦俱促就道,不准逗留。宪拟至长乐宫告辞,面乞转圜,偏执金吾不肯容情,催趱益急。再密令家人通书长乐宫,又被外兵搜出,拿捉了去。于是力尽计穷,没奈何草草整装,出都自去。笃、景、瓌亦分路前往。随身只许挈领妻孥,所有广厦大宅,一律封闭,豪奴健仆,一律遣散。都中人民,统皆称快,偌大的侯门贵戚,倏忽成空。傥来富贵,原同幻梦。和帝策勋班赏,称郑众为首功,封为大长秋。官名。更钩考窦氏余党,贬黜多人,连太尉宋由,亦遭连坐,饬令罢职。由惧罪自尽。太傅邓彪,慌忙告病乞休,和帝因他年老龙钟,不忍苛求,听令辞职归里,彪幸得考终。司空任隗,亦即病逝。当时唯大司农尹睦,宗正刘方,常与袁安、任隗同抗窦氏,和帝乃擢睦为太尉,兼代太傅,方为司空。并特简严能吏员,嘱使往督窦宪兄弟,逼令自杀。河南尹张酺,奉职无私,常因窦景家奴,击伤市卒,立派吏役多人,捕奴抵罪。景又使缇绮侯海等五百人,殴伤市丞,复由酺拿住侯海,充戍朔方。至窦氏得罪,朝旨森严,酺却请从宽典,慨然上疏道:
臣实蠢愚,不及大体,以为窦氏既伏厥辜,而罪刑未著,后世不见其事,但闻其诛,非所以垂示国典,贻之将来,宜下理官与天下平之。方宪等宠贵,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宪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今严威既行,又皆言当死,不复顾其前后,考折厥衷。臣伏见夏阳侯瓌,每存忠善,前与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敕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宁过厚,毋过薄。今议者为瓌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全,宜量加贷宥,以崇厚德!
和帝览疏,乃有意免瓌,唯将宪、笃、景三人,遣吏威迫,先后毕命。光禄勋窦固早死,未及坐罪;安丰侯窦嘉,本奉前司空窦融祭祀,入为少府,至是亦免官就国,总算还保存食邑,尚得自全。中护军班固,为窦氏党与,和帝但将他褫职了事。偏是洛阳令种竞,前被固家奴醉骂,怀恨未忘,此次正好假公济私,竟将固捕系狱中,日加笞辱。固年已六十有余,怎禁得这般凌虐?一时痛愤交迫,遂至捐生。竞自知闯祸,不得不罗织固罪,奏明死状,有诏将竞免官,狱吏抵死。固曾为兰台令史,奉诏修撰《前汉书》,见前文。大致粗备,尚缺八表及天文志,他人不能赓续,只有固妹班昭,博学多才,特征入东观藏书阁中,属令续成。班昭字惠班,一名姬,为同郡扶风人曹寿妻。寿字世叔,不幸早亡,佳人多薄命,但不如是不足成班昭之名。昭誓志守节,行止不苟。及奉诏入宫,贞操如故,后宫多奉为女师,号曰大家。家读如姑。唯西域长史班超,虽系班固兄弟,但在外有年,鲜与窦氏往来,当然不致得罪,且已积功升官,拜为西域都护。超自攻克莎车后,威扬西域,远近震慑。回应三十一回。独月氏国王曾遣兵助汉,击破车师,因此致书班超,欲与汉朝和亲,求尚公主。超不肯转奏,竟将来书掷还。月氏王心下不平,即于永元二年,遣副王谢领兵七万,进攻班超。超部下不过数千,欲召集各国兵马,又是缓不济急,遂致士心惶惶,相惊失色。超独从容镇静,并无忧容,且召语吏士道:“月氏兵势虽盛,但东逾葱岭,远道至此,粮运定然不继,怎能久持?我若固守城堡,坚壁清野,彼必饥蹙求降,不过数十日,便可无事,何容过虑呢?”吏士亦无他策,只好依令奉行。月氏副王谢,自恃骁勇,前驱挑战;超督众坚守,旬月不出一兵。谢屡攻不下,又未得与超接仗,决一胜负,看看粮食将尽,不得不分兵抄掠。谁知四面都是荒野,并无粮草可取,一时情急思援,特遣使赍着金银珠玉,往赂龟兹,向他乞粮济师。偏早被班超料着,预遣兵往伏东境,待月氏使经过路旁,齐出袭击,尽行杀毙。当即枭了首级,并金银珠玉,悉数取回,向超缴令。超却把月氏使首,悬出城外,使谢闻知。谢果然大惊,遣使请罪,愿得生还。超语来使道:“汝国无故犯我,罪有所归。我已知汝粮尽势穷,本当发兵乘敝,令汝片甲不回。但我朝方主怀柔,不尚屠戮,且汝既知罪,我亦乐得放汝回去。但此后须要每年贡献,休得误期,否则明日决战,莫怪无情!”来使唯唯听命,回营报谢。谢已但望生还,还有何心恋战?因即再遣使致书,愿如超约。超遂纵令西归,并不出追。恩威两尽,不怕月氏不降。谢当然感激,返告国王,说得超如何智勇,还是岁贡方物,尚可无忧。月氏王也觉惊心,依了谢言,岁贡如仪。
这消息遍传西域,龟兹、温宿、姑墨三国,并皆震恐,也遣人谢罪乞降,超乃据实奏闻。前次都护陈睦败殁,汉廷拟弃去西域,撤销都护,及戊己校尉等官。至超复收服西域,乃将旧官重设,即擢超为西域都护,军司马徐干为长史。并使龟兹侍子白霸归国为王,特令司马姚光,护送西行。光至西域,与超会商进止。超以龟兹本有国王,叫作尤利多,若使立白霸,尤利多必将抗拒;计唯带兵同往,方足示威,压倒尤利多。光闻言大喜,即与超同往龟兹,龟兹国王尤利多果欲拒绝白霸,嗣见来兵甚众,料知难敌,只好俯首帖耳,推位让国。超即使尤利多随着姚光,共诣京师。尤利多不敢不从,便偕光出龟兹城,东往洛阳。超尚恐龟兹反复,特留居龟兹它乾城,使徐干屯驻疏勒。于是西域诸国,大半归顺。只有焉耆、危须、尉犁三国,因前时攻没陈睦,未敢遽降。至永元六年孟秋,超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马,合七万名,并及吏士贾客千四百人,共讨焉耆。兵入尉犁国境,先遣使晓谕三国道:“汉都护率兵前来,无非欲镇抚三国,如三国果改过向善,宜遣酋长迎师,都护当为国宣恩,赏赐王侯以下,各有彩帛;若再执迷不悟,敢抗天威,恐大兵入境,玉石俱焚,虽欲面缚出降,也已无及了!”焉耆王广,听到此语,即遣人探视超军,果然兵多将众,如火如荼,当下望风胆怯,忙遣左将北鞬支赍奉牛酒,出迎超军。超闻北鞬支曾为匈奴侍子,归秉国权,乃面加诘责道:“汝为匈奴侍子,莫非尚欲臣事匈奴么?我率大兵到此,汝王不即出迎,想是汝在旁挠阻,所以迟来?”北鞬支慌忙答辩,不肯认罪。超反回嗔作喜道:“汝既未曾挠阻,可即归告汝王,自来犒军!”说着,即令取帛数匹,赏给北鞬支,北鞬支拜谢而去。军吏向超进议道:“何不便杀北鞬支?”超摇首道:“汝等但知张威,未知立功。北鞬支在焉耆国中,威权甚重,若未入彼国,先将他杀死,适令彼国惊疑,设备守险,拚死相争,我如何得至焉耆城下呢?”无往不用智谋。军吏始皆拜服。超即麾军进行,至焉耆国界,为河所阻。河上本架桥梁,叫做苇桥,本是焉耆国第一重门户。北鞬支回国,恐超军随入,故将桥梁拆去,杜绝交通。超在桥旁虚设营寨,但留老弱数百人,使他在营外司爨,晨夕为炊,自率大队绕道驰入。越山度岭,得于七月晦日,至焉耆城二十里外安营立寨,遣人促焉耆王犒师。焉耆王广,方因北鞬支返报,与商迎超事宜,不防超军已经深入,将到城下,那时心乱神昏,急欲挈众入山,共保性命。北鞬支以为无虞,但教广出城迎超,奉献方物,便可保全。已入班超计中。议尚未定,焉耆左侯元孟,从前尝入质京师,得蒙放归,心中尚感念汉德,乃密遣人报超,谓国王将入山保守。超不待说完,驱出斩首,示不信用,并与诸国王定一会期,扬言当重加赏赐。焉耆王广,遂与北鞬支等三十人,如期出会;唯国相腹久等十七人,惧诛远遁。尉犁王汛,也闻令趋至,独危须王不至。超大陈军士,传召二王入帐,甫经坐定,超即怒目诘广道:“危须王何故不至?腹久等何故逃亡?”两语说出,便顾令吏士,把二王以下诸人,全数拿下,押至陈睦所居故城,设立陈睦神主,就香案前绑住俘虏,一刀一个,杀得干干净净。陈睦有知,当亦喜出意外。当将二叛王首级,解送京都;一面纵兵抄掠,斩首五千余级,获生口万五千人,马畜牛羊三十余万头,更立焉耆左侯元孟为焉耆王。自留焉耆城半年,抚定人民。自是西域五十余国,俱纳质内附,重译来庭。和帝下诏酬庸,特封超为定远侯。诏曰:
往者匈奴独擅西域,寇盗河西,永平之末,城门昼闭。先帝深愍边氓,婴罹寇害,乃命将帅击右地,破白山,临蒲类海,取车师城。诸国震慑,相率响应,遂开西域,置都护。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独谋悖逆,恃其险隘,复没都护,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惮兵役之兴,故使军司马班超,安集于阗以西。超遂逾葱岭,迄县度,出入二十二年,莫不宾从,改立其王,而绥其人,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诛,蠲宿耻,以报将士之仇。司马法曰:“赏不逾月。”欲人速睹为善之利也。其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以示国家报功之至意。
超受封拜爵,宿愿终偿,万里侯相的预言,至是果验。小子有诗赞道:
投笔从戎胆略豪,积功才得换征袍;
漫言生相原应贵,要仗胸中贯六韬。
西域已为超所平,北虏西羌,尚是叛服无常,屡劳征讨。欲知详情,试看下回续表。
先王立法,凡仆从侍御诸臣,悉选正士为之,所以弼主德,杜祸萌也。后世不察,乃以阉人充选,名为禁掖设防,实为宫廷养患。如和帝之欲除窦氏,不能直接外臣,但与郑众设策,计虽得行,而宦官窃权之祸,自此始矣,窦宪等俯首服罪,实属无能,孤雏腐鼠之言,不为不验;设非窦太后之纵容姑息,宪等皆不过碌碌庸材,何至骄横不法,自取覆亡乎?班固文人,党附窦氏,始至杀身;独班超能立功异域,终得封侯。大丈夫原应自奋,安能久事笔砚间?观于超之有志竟成,而固之无志可知,一荣一辱,优劣判焉乃知人生处世,立志为先,慎毋媚世谐俗为也!
第二回
送番母市恩遭反噬
得邓女分宠启阴谋
却说北单于於除鞬,本由窦宪主议,因得嗣立。宪本欲派兵护送,使归北庭,嗣因召还得罪,乃致中止。於除鞬闻窦氏伏辜,竟不待朝命,叛汉自去。汉廷得报,亟令将兵长史王辅,会同中郎将任尚,率领数千骑穷追。途中尚托词护送,使於除鞬不生疑心。於除鞬探悉谣传,果然中计,遂被汉兵追及,冲杀过去。於除鞬还疑汉兵误认,拍马向前,用言分辩。谁知汉长史王辅舞动大刀,抢步出阵,一声吆喝,竟将於除鞬劈落马下,结果性命。虏众慌忙四走,已是不及逃生,汉兵四面兜杀,但见得头颅滚滚,血肉横飞,霎时间便屠尽残虏,阒寂无人了。实为窦宪所害。王辅等还兵报捷,当有优诏褒奖,不消絮叙。唯南单于屯屠何,忽然病死,由弟左贤王安国嗣立;安国素乏声威,国人不甚信服。左谷蠡王师子,为安国从兄,狡黠多力,屡与汉兵掩击北庭,受汉赏赐,因此国中多敬惮师子,轻视安国。安国得为单于,师子当然为左贤王,因恐功高遭忌,不就左贤王庐帐,独徙居五原界中。安国果然怀嫌,笼络北庭降胡,欲图师子。每召师子会议,师子辄称病不往;汉度辽将军皇甫棱,亦保护师子,使得安居。安国怀愤益甚,上表汉廷,指斥皇甫棱,汉廷将棱免官,改任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事。但尚有一个中郎将杜崇,与皇甫棱同镇北方,未曾掉换,仍然守棱遗制,反对安国。安国再上书讦崇。崇却先令河西太守截住北使,不许通使,且转告朱徽谓安国有叛汉意,徽即与崇联衔会奏,略称安国疏远故胡,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等,背叛汉廷,请饬西河、安定、上郡一带,严兵固守,以防不测。和帝览奏,令公卿集议方法。公卿等复言“夷情难测,应派干员至单于庭,与杜崇、朱徽等,观察动静,如有他变,即令便宜从事”云云。和帝如言施行。徽崇闻命,立即发兵击单于庭,安国闻汉兵猝至,弃帐遁去。待至汉兵南归,复引众往攻师子,师子预先察悉,急率部众入曼伯城,及安国追到城下,门已早闭,不能攻入,乃移驻五原,与师子相持。朱徽遣吏调停,安国不从,因与杜崇发诸郡兵马,往讨安国。安国两面受敌,支持不住,当然惊惶。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恐并遭诛灭,不得已格杀安国,迎立师子。南庭原无异议,独北庭降胡,感念安国遗惠,欲与复仇,夤夜袭师子庐帐,师子几为所乘。还亏汉安集掾王恬,率卫士往援师子,击走北庭降胡。怎奈降胡愈聚愈众,共计有十五部,二十余万人,统皆蠢动,另立前单于屯屠何子逢侯为单于,肆行焚掠,奔驰出塞。若先使屯屠何北归就令,彼有内乱,亦不至扰动边疆。汉廷再遣光禄卿邓鸿行车骑将军事,与越骑校尉冯柱,会合朱徽、任尚等,统领汉、胡兵四万余众,出讨逢侯。南单于师子,与杜崇同屯牧师城,专待汉兵到来,会师北进。偏逢侯先发制人,竟率万余骑围牧师城,连日攻扑。可巧邓鸿至美稷县,距牧师城不过数十里,逢侯乃闻风解围,向满夷谷退去。邓鸿至牧师城下,再与师子、杜崇等,共追逢侯至大城寨,斩首三千余级,得生口万余人。冯柱亦自率偏师,追击逢侯别部,斩首四千余级。任尚更率乌桓、鲜卑等众,往满夷谷邀击逢侯,复得大捷,先后斩首万七千余级。逢侯带着残众,向北窜去,汉兵不能远追,只好退归。朝议以邓鸿沿途逗留,致失逢侯,召还论罪。旋复因朱徽、杜崇,轻挑边衅,并皆逮归,统令下狱,鸿、徽、崇三人,前后致死。但留冯柱屯守五原,另任雁门太守庞奋,行度辽将军事。但从此朔漠一带,又分作南北二部,扰攘频年,后文再表。
且说匈奴纷争的时候,羌人亦乘机思逞,再行犯边。前次羌众慑伏,全仗护羌校尉邓训,恩威两济,驾驭有方,所以全羌畏怀,不敢叛乱。永元四年,训竟病殁,羌胡如丧父母,朝夕哭临,且家家为训立祠,祷祀不绝。独迷唐回居颇岩谷,阴生幸心。回应三十二回。蜀郡太守聂尚,奉调为护羌校尉,他见邓训得羌人心,也想设法羁縻,沽恩市惠,乃遣译使招抚迷唐,叫他洗心归化,仍得还住大小榆谷。真是多事。迷唐常思规复故地,唯恐后来校尉,与邓训智勇相同,因此未敢遽发;凑巧来了译使,招回榆谷,正是喜出望外,当即挈领部属,仍至大小榆谷中居住。且使祖母卑缺,至聂尚处拜谢厚恩。聂尚大喜,统道迷唐受抚,出自真诚,即遣人迎入卑缺,格外优待,并出金帛相赠。及卑缺辞归,复亲送至寨下,为设祖帐饯行;又令译使田汜等五人,护送至榆谷中。看官试想,这狼子野心的迷唐,岂是区区小惠,所可牢笼?他遣祖母入谢,明明是巧为尝试,来觇虚实,既见聂尚无威可畏,乐得乘此反侧。于是拘住田汜等人,召集诸羌,把汜等当做牛羊,破胸取血,滴入酒中,使大众各饮一杯,约为同心,再图入寇。羌众本没有什么知识,忽散忽聚,可从即从,当下奉迷唐为酋长,听从命令,进扰金城。聂尚不能制服,反向朝廷乞援。廷议自然归咎聂尚,把他褫职,改命居延都尉贯友代任。贯友惩尚覆辙,主张讨伐,先遣译使分谕诸羌,诱以财帛,令他解散。诸羌又贪得贿赂,与迷唐背盟,不肯相从。贯友乃遣兵出塞,掩击大小榆谷,擒住首虏八百余人,夺得麦数万斛。唯迷唐又得幸免,逃出谷外。贯友未肯罢休,特在榆谷附近的逢留河旁,筑城坞,作大航,建造河桥,为大举计。迷唐却也惊恐,率众远徙,至赐支河曲避居。到了永元八年,友复逝世,令汉阳太守史充,继任护羌校尉。充决计扫灭迷唐,大发湟中羌胡出塞进攻,不意人多势杂,趋向不同,反被迷唐击败,伤亡至数百人。聂尚以主抚败事,史充又以主剿丧师,统是无材所致。充坐罪免归,再调代郡太守吴祉往代。越年迷唐又率众八千人,入犯陇西,胁迫塞内诸羌,共为盗寇。诸羌复多与联合,共得步骑三万名,击破陇西守兵,杀死大夏县长,蹂躏人民。警报传达京都,诏遣行征西将军事刘尚,及越骑校尉赵世,调集汉羌胡兵三万人,出讨迷唐。尚屯狄道,世屯枹罕,再由尚司马寇盱,督诸郡兵,四面并进,声势甚盛,吓得迷唐胆战心惊,忙将老弱弃去,奔入临洮南山。尚等从后追蹑,好容易攻入山谷,与迷唐鏖斗一场,斩虏千余人,获马牛羊万余头,迷唐败走。汉兵死伤,却也不少,未敢再进,乃收兵退回。是年皇太后窦氏告崩,尚未及葬,忽由梁松子扈,令从兄襢古禅字。上书三府,即三公府。略称“汉家旧典,崇贵母氏,梁贵人亲育圣躬,不蒙尊号,乞求申议”等语。先是梁贵人自尽,由宫人草草藁葬,并不发丧;和帝时尚幼稚,向由窦后抚养,还道窦后是自己生母,不复忆及梁贵人。宫廷内外,都畏惮窦氏势力,何人敢与和帝说明隐情?至窦氏既败,方有人约略提及,但窦太后尚是生存,究竟还未便尽言。待到梁上书,正值太尉尹睦病终,由张酺进任太尉,酺召襢讯明颠末,方才入白和帝。和帝始知为梁氏所生,不禁悲恸,且泣且问道:“卿意以为何如?”酺答说道:“春秋大义,母以子贵,故汉兴以来,帝母无不尊显。臣愚以为宜亟上尊号,追慰圣灵,并应存录诸舅,顾全亲谊,方为两安。”和帝点首道:“非卿言,朕几罹不孝了!”酺退出后,又有奏章呈入,署名为南阳人樊调妻梁嫕,音意。就是和帝生母梁贵人的胞姊,和帝当即披阅,但见纸上写着:
妾嫕同产女弟贵人,前充后宫,蒙先帝厚恩,得见宠幸,皇天授命,诞生圣明。而为窦宪兄弟所见谮诉,使妾父竦冤死牢狱,骸骨不掩;老母孤弟,远徙万里。独妾幸免,逸伏草野,常恐没命,无由自达。今遭值陛下神圣之运,亲统万几,群物得所,窦宪兄弟奸恶,既伏辜诛,海内旷然,各获其宜。妾得苏息,拭目更视,乃敢昧死自陈所天。妾闻太宗即位,指汉文帝。薄氏蒙荣;即薄太后。宣帝继统,史族复兴。宣帝祖母史良娣遭难,嗣封史恭三子为侯。妾门虽有薄史之亲,独无外戚余恩,诚自悼伤。妾父既冤,不可复生。母氏年逾七十,及弟棠等,远在绝域,不知死生。愿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归故郡,则施过天地,存殁幸赖矣!
和帝看到末句,亟命中常侍掖庭令,传召梁嫕入宫。嫕已在阙下候命,一经宣召,当即入宫陈明。情词确凿,并无欺饰,掖庭令复报和帝,和帝因即引见。嫕举止大方,谈吐明白,说到母家蒙冤情事,禁不住珠泪盈眶,和帝亦为流涕。遂留嫕止宫中,旬月乃出,赏赐衣被钱帛,第宅奴婢,加号梁夫人。擢樊调为羽林左监。调系樊宏族孙,宏即光武帝母舅,曾为光禄大夫。是时司徒丁鸿,早已病逝,由司空刘方继任司徒,用太常张奋为司空。三公联名上奏,太尉张酺亦列在内。请依光武帝黜吕后故事,请贬窦太后尊号,不准与章帝合葬。和帝踌躇再四,究竟抚育有年,不忍依议,乃下诏答复云:
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朕奉事十年,深维大义:礼,臣子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案前世,上官太后亦未闻降黜,昭帝后上官氏,父安谋反被诛,后位如故。其勿复议!
手诏既下,群臣无复异言,乃奉窦太后梓宫,与章帝合葬敬陵,和帝此举,不失忠厚。尊谥为明德皇后。复将生母梁贵人,改行棺殓,追服丧制,与姊梁大贵人俱葬西陵,谥曰恭怀皇后。且追封梁竦为褒亲侯,予谥曰愍。即遣中使与嫕及梁松子扈,同赴汉阳,迎回竦丧,竦死汉阳狱中,见前文。特赐东园画棺,玉匣重衾,东园署名,主司棺槨。就恭怀皇后陵旁,建造坟茔,由和帝亲自送葬,百官毕会。征还梁竦家属,封竦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雍弟翟为单父侯;食邑各五千户,位皆特进,赏赐第宅、奴婢、车马、兵弩等类。就是梁氏宗族,无论亲疏,俱得补授郎官。梁氏复转衰为盛,宠遇日隆。皇恩不可过滥,矫枉过正,又种下一段祸根。清河王庆,亦乞诣生母宋贵人茔前,祭扫致哀,和帝当然允许,并诏有司四时给祭。庆垂涕语左右道:“生虽不获供养,终得奉承祭祀,私愿已足。倘再求作祠堂,恐与恭怀皇后相似,复涉嫌疑。欲报母恩,昊天罔极,此身此世,遗恨无穷了!”嗣又上言外祖母王氏,年老罹忧,病久失医,乞恩准迎入京师,使得疗疾。有诏许如所请,宋氏家属,亦得并至都中。庆舅衍、俊、盖、暹等,并补授为郎。唯窦氏从此益衰,夏阳侯窦瓌,就国后虽得幸存,终因贷给贫人,致遭廷谴,徙封罗侯,不得役属吏士。贵盛时,受人货贻,尚且无罪;衰落时出资货人,反触朝章,世态炎凉,即此可见。及梁棠兄弟,奉诏还都,路过长沙,与罗县相距甚近,竟顺道往胁窦瓌,逼令自杀。和帝方加恩诸舅,不复查问。可见得天道无常,一反一复,荣耀时不知谦抑,总难免家破身亡,贻讥后世呢!当头棒喝。
且说和帝春秋日盛,尚未立后。后宫里面已选入数人,入宫最早,承宠最隆,要算是前执金吾阴识的曾孙女儿。识为光烈皇后阴氏兄,即光武帝继后阴丽华。世为帝戚。阴女年少聪慧,知书识字,面貌亦秀丽动人,因此亦选入掖庭,即邀恩宠,受封贵人,永元八年,立为皇后。偏又有一位世家闺秀,相继充选,门阀不亚阴家,姿色且逾阴后,遂令施旦争妍,施旦即西施、郑旦。尹邢斗艳,尹邢两婕妤,皆武帝时宫妃,事见《前汉演义》。正宫不免摇动,终落得桃僵李代,燕去鸿来。是女为谁?乃是故护羌校尉邓训女,前太傅高密侯邓禹孙。母阴氏,系光烈皇后侄女,生女名绥,五岁时已达书礼。祖母很加钟爱,亲为剪发,因年高目昏,误伤女额,女忍痛不言。旁人见她额上有血,未免惊问,女答说道:“非不知痛,实因太夫人垂怜及我,倘若一呼,转伤老人初意,所以只好隐忍哩!”五岁弱女,能体贴老人心意,却是难得。左右俱为叹羡。六岁能作篆书,十二岁通《诗经》《论语》,诸兄每读经传,辄从旁问难。母阴氏常嘲语道:“汝不学针黹,专心文学,难道想做女博士么?”女乃昼习妇工,暮读典籍,家人戏呼为女学生。父训亦另眼相看,事无大小,辄与详议。当阴后入选时候,女亦与选;适值父训病殁,在家守制,因此谢却。女日夕哭父,三年不饮酒食肉,憔悴毁容,几至人不相识,又共称为孝女。女尝梦两手扪天,荡荡正青,若有钟乳状,乃仰首舐饮。醒后亦自以为奇,询诸占梦,占者谓尧梦登天,汤梦咶天,咶与舐通。这统是帝王盛事,吉不胜言。又有相士得见女容,也是极口夸奖,称为成汤骨相。可惜是个女身。家人闻言,私相庆贺,不过未敢明言。太傅邓禹在世时,常自叹道:“我统兵百万,未尝妄杀一人,后世必有兴旺的子孙。”禹从子陔,亦谓兄训为谒者时,修石臼河,岁活数千人,天道有知,家必蒙福。及女年十六,丧服早阕,衣食如常,竟出落得丰容盛鬋,广额修眉,如此方为福相。身长七尺二寸,肌肤莹洁,好似玉山上人。宫中复将她选入,大小粉黛,俱相对无颜。和帝年将及冠,正是好色华龄,一经瞧着,怎肯放过?当晚即挈入寝室,谐成好梦。一宵恩爱,似漆投胶,越日即册为贵人。好在这邓贵人承宠不骄,恭慎如故,平时进谒阴后,必小心伺候,战战兢兢,待遇同列,务极谦;就是侍女隶役,亦皆好意抚驭,毫无倨容。因此阖宫悦服,誉满一时。只有一人未惬,奈何?偶然感冒,竟致罹疾,和帝忙令邓氏家属,入视医药,许得自由往来,不限时日。邓贵人反屡次陈请道:“宫禁甚重,乃使外家得自由出入,上令陛下弛防,下使贱妾蒙谤,这乃是上下交损,妾实不愿叨此异恩!”和帝不禁赞叹道:“他人以得见亲属为荣,今贵人反以为忧,深自抑损,真非常人可及哩!”嗣是益邀帝眷,宠逾正宫。邓贵人仍然谨饬,并不矜张。每当六宫宴会,诸妃妾竞加修饰,簪珥衣服,焕然一新,独邓贵人淡妆浅抹,自在雍容。平时衣服,或与阴后同色,当即解易;若与阴后同时进见,不敢并行,不敢正坐;每承上问,必逡巡后对,不敢与阴后同言。和帝知她劳心曲体,辄顾语道:“贵人修德鸣谦,幸毋过劳!”既而阴后不育,邓贵人亦未得怀妊,后宫虽间有生产,辄致夭殇,贵人乃屡称有疾,另选她女入御,冀得孳生。独阴后相形见绌,妒恨日深。外祖母邓朱,出入宫掖,阴后常密与计议,拟令巫祝咒死邓贵人,然后泄恨。谁知邓贵人未曾遇祸,和帝却抱病垂危,阴后忿极,密语左右道:“我若得志,不使邓氏再有遗类!”外祖母亦曾姓邓,且邓贵人由阴氏所出,彼此戚谊相关,岂无香火情?乃存心如此,何妇人之阴狠乃尔?偏宫人多得邓贵人厚惠,竟将密语传告,邓贵人流涕道:“我尝竭诚尽心,侍奉皇后,乃不为所谅,竟致获罪于天!妇人虽不必从死,但周公请代,武王有疾,周公祷告三王,愿以身代死,事见《周书》。越姬自杀,越姬为勾践女,楚昭王妃,昭王有疾,姬先自杀,事见《列女传》。传为盛德,我当先自引裁,上报帝恩,中免族祸,下不使阴氏贻讥人彘,虽死亦得瞑目了!”人彘即戚夫人事,见《前汉演义》。说着,即欲仰药自尽。适宫人赵玉在旁,慌忙劝阻,且诈言帝疾已痊,可以无虞,贵人乃止。越日和帝果瘳,渐渐的把阴后密言,传入帝耳,于是阴后愈为和帝所憎。眼见得长秋宫中,要让与他人作主了!汉称中宫为长秋宫。小子有诗叹道:
螽斯麟趾尽呈祥,樛木怀仁百世芳。
试看桐宫终饮恨,何如大度示包荒!阴后废居桐宫,详见下回。
毕竟阴后被废与否,待至下回再详。
夷狄无亲,非贪即狡,与其失之过爱,毋宁失之过威。窦宪既灭北匈奴,复立於除鞬,卒有后来之叛去;幸而王辅一出,叛虏授首,而北寇复平。至南单于之纷争,亦由杜崇等之左袒师子,致启兵戎。若聂尚之护送卑缺,见好迷唐,更不足道矣。迷唐为邓训所逐,徙居穷谷,防之且不暇,何可招之使归,与跖乔言仁义?匪徒无益,反且招尤,聂尚遗事其明证也。窦太后崩而梁氏复盛,邓贵人进而阴氏寖衰,外戚之兴亡,莫非由于妇女之播弄。自作之而自受之,故梁窦易势,阴邓易位。观于此而知妒妇之不可为也!史称邓贵人德冠后宫,称扬不绝;然观于后日之称制终身,不肯还政,意者其入宫之始,毋亦心灵手敏,巧于夺嫡欤?而阴后之褊浅难容,自诒伊戚,则固出邓氏下矣。
第三回
鲁叔陵讲经称帝旨
曹大家上表乞兄归
却说阴皇后妒恨邓贵人,已被和帝察觉,随时加防。到了永元十四年间,竟有人告发阴后,谓与外祖母邓朱等,共为巫蛊,私下咒诅等情。和帝即令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会同掖庭令,捕入邓朱,并二子邓奉、邓毅,及后弟阴轶、阴辅、阴敞,一并到案,严刑拷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当即录述口供,证明咒诅属实,应以大逆不道论罪,定谳奏闻。和帝已与阴后不和,见了张慎等复奏,也不愿顾及旧情,便命司徒鲁恭,持节至长秋宫中,册废皇后阴氏,徙居桐宫。鲁恭由侍御史擢至光禄勋,累蒙宠信。会司徒刘方,坐罪自杀,继任为光禄勋吕盖,不久又罢,遂升恭为司徒。恭奉命废后,后已无计可施,只得缴出玺绶,搬向桐宫居住。长门寂寂,闷极无聊,即不气死,也要愁死。况复父纲仰药,弟辅毙狱,外祖母邓朱,及母舅奉毅,并皆为刑杖所伤,陆续毙命。阴、邓两姓家属,都被充戍日南,单剩了自己一身,凄惶孤冷,且悔且愤,且愤且悲,镇日里用泪洗面,茶也不饮,饭也不吃,终落得肠断血枯,遽登鬼箓。谁叫你度量狭窄。宫人报闻和帝,总算发出一口棺木,草草殓讫,即日舁出宫外,藁葬平亭。邓贵人闻阴后被废,却还上书劝阻,太觉得假惺惺了。和帝当然不从。贵人即自称疾笃,不敢当夕,约莫有好几旬,有司请续立皇后,和帝说道:“皇后为六宫领袖,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可率尔册立?朕思宫中嫔御,只邓贵人德冠后庭,尚可当此!”这数语为邓贵人所闻,连忙上书辞谢,让与后宫周、冯诸贵人。好容易又是月余,和帝决计立邓贵人为后,贵人且让至再三,终因优诏慰勉,方登后位。也好算得大功告成了。宫廷内外,相率庆贺;梦兆相法,果如前言。小子因一气叙下,未便间断,免不得中多阙漏,因再将和帝亲政后事,略述数条:和帝崇尚儒术,选用正士,颇与乃父相似。沛人陈宠,系前汉尚书陈咸曾孙,咸避莽辞职,隐居不仕,见《前汉演义》。常戒子孙议法,宁轻毋重。及东汉中兴,咸已早殁,孙躬出为廷尉左监,谨守祖训,未敢尚刑。宠即躬子,少为州郡吏掾,由司徒鲍昱辟召,进为辞曹,职掌天下讼狱,多所平反;且替昱撰《辞讼法》七卷,由昱上呈,颁为《三府定法》。嗣复累迁为尚书,与窦氏反对,出为泰山、广汉诸郡太守,息讼安民。窦氏衰落,宠入为大司农,代郭躬为廷尉。躬通明法律,矜恕有声,任廷尉十余年,活人甚众。及躬病逝,由宠继任,往往用经决狱,务在宽平,时人以郭陈并称,交口揄扬。唯司空张奋免职,后任为太仆韩棱,棱以刚直著名,迭见前事,当然为众望所归。太尉张酺,因病乞休,尝荐魏郡太守徐防自代,和帝进大司农张禹为太尉,征徐防为大司农。禹襄国人,族祖姑曾适刘氏,就是光武帝祖母;祖况随光武北征,战殁常山关;父歆为淮阳相。禹笃厚节俭,师事前三老桓荣,得举孝廉,拜扬州刺史。尝过江行巡,吏民谓江有伍子胥神灵,不易前渡,禹朗声道:“子胥有灵,应知我志在理民,怎肯害我?”甚是。言毕,鼓楫径行,安然无恙。后来历行郡邑,决囚察枉,民皆悦服。嗣转兖州刺史,亦有政声。入为大司农,吏曹整肃,及擢拜太尉,正色立朝,为朝廷所倚重。徐防沛人,亦有令名,祖宣父宪,皆通经术,至防世承家训,举孝廉,乃入为郎。体貌矜严,品行慎密,累迁至司隶校尉,又出为魏郡太守。和帝因张酺荐引,召为大司农。适司空韩棱逝世,太常巢堪代任,未能称职,乃进防为司空。防留意经学,分晰章句,经训乃明。就是司徒鲁恭,亦以通经致用。恭弟丕更好学不倦,兼通五经。章帝初年,诏举贤良方正,应举对策,约有百余人,独丕同时应举,得列高第,除为议郎,迁新野令,视事期年,政绩课最。擢拜青州刺史,后复调为赵相。门生慕名就学,追随辄百余人,关东人互相传语云:“五经复兴鲁叔陵。”叔陵即丕表字。东汉自光武修文,历三传而并尚经学,故士人多以此见誉,亦以此致荣。旋复调任东郡陈留诸太守,坐事免官。侍中贾逵,独奏称丕道艺深明,宜加任用,不应废弃,和帝乃再征为中散大夫。永元十三年,帝亲幸东观,取阅藏书,召见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讲解经义,丕亦在列。贾逵为贾谊九世孙,累代明经,至逵复专精古学,尝作《左氏传国语解诂》五十一篇,献入阙廷,留藏秘馆,入拜为郎;又奉诏撰《尚书古文同异》,及《齐鲁韩诗与毛氏异同》,前汉时,辕固为《齐诗》,申公为《鲁诗》,韩婴为《韩诗》,毛苌为《毛诗》。并作《周官解诂》,凡十数卷,皆为诸儒所未及道,因此名重儒林。和帝迁逵为左中郎将,改官侍中,领骑都尉,内参帷幄,兼职秘书,甚见信用,盈廷俱推为经师。逵以经学成名,故特从详叙。黄香为江夏人,九岁失母,号泣悲哀,几致灭性,乡人称为至孝。年十二,为太守刘护所召,使居幕下,署名门下孝子,香得博览经典,殚精道术,京师称为天下无双,江夏黄童。嗣入为尚书郎,超迁至尚书令。看官试想!这贾侍中、黄尚书两人,一个是累代家传,一个是少年博学,平时讲贯有素,一经问答,统是口若悬河,不假思索。偏鲁叔陵与他辩难,却是独出己见,持论明通,转使贾、黄两宿儒无词可驳,也不免应对支吾。和帝顾视鲁丕,不禁称善,特赐冠帻履袜,并衣一袭。此时却难为贾、黄。丕谢赐而退,越日复上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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