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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美到了极致,便是毁灭
一个人走向毁灭的心理独白,穷究美的灵魂之作
小说以真实事件为蓝本,取材于1950年金阁寺僧徒林养贤放火烧掉金阁寺的真实事件。据林养贤说,他的犯罪动机是对金阁寺的美的嫉妒。
故事主人公沟口天生结巴,严重自卑孤僻,因父亲经常念及,于是他常常幻想着金阁的美。父亲亡故后,沟口遵照遗愿到金阁寺当了僧徒。正值战局恶化,他幻想着金阁遭空袭燃烧的模样,由于这种虚幻性和悲剧性的美,金阁的美在他心中更加辉煌灿烂。沟口彷徨于无法解决的美与丑的对立的现实,苦恼于肉体的劣等意识,与主持的关系破裂,促使他从金阁出走,面对着日本的黑沉沉的海面,一个可怕的念头悄然升腾……
或许是战争影响了他,使他抱有黑暗的思想。一味只想着美,人就会不知不觉碰到这个世界上黑暗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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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三岛由纪夫(1925—1970),日本作家,两次入围诺贝尔文学奖。主要作品有《金阁寺》《假面自白》《鹿鸣馆》等。《金阁寺》获第8届读卖文学奖。
他一生著有21部长篇小说,80余篇短篇小说,33个剧本,以及大量的散文。其中有10部曾被改编成电影,36部被搬上舞台,7部得过各种文学奖。他是著作被翻译成外语版本多的日本当代作家。日本设立了纪念他的三岛由纪夫文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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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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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章
023 第二章
041 第三章
063 第四章
084 第五章
105 第六章
122 第七章
152 第八章
173 第九章
189 第十章
209 三岛由纪夫·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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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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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从儿时起,父亲就常常对我说起金阁。
我出生在舞鹤东北一个伸向日本海的冷清海角。父亲的老家不是这里,而是舞鹤东郊的志乐。他在周围热切的期盼下入了僧籍,成了偏僻的海角寺庙的住持,在当地娶妻,生下了我。
成生岬的寺庙附近没有合适的中学。后我离开父母身边,寄宿到老家的叔叔家里,从那儿步行前往东舞鹤中学。
父亲的老家阳光充足,但每年到了十一、十二月,即使是一丝云彩都没有的晴天,也会下上四五次阵雨。我多变的情绪可能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形成的。
五月的傍晚,放学回家以后,我在叔叔家二楼的书房里望向对面的小山。翠绿的山腰沐浴着夕阳,就像在原野中竖起了一道金色的屏风。看到这个景象,我便在心中想象着金阁。
从照片和课本上,经常能看到现实中的金阁,但是在我心里,父亲所讲述的金阁的幻影更胜一筹。父亲从来没说过金阁金光闪耀一类的话,但据他描述,这世上没有比金阁更美的东西。“金阁”这个字本身以及它的发音在我心里描绘出的金阁,是无可比拟的。
远处的农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觉得那是看不见的金阁的投影。福井县和京都府分界线的吉坂岭恰好位于正东边,太阳从山岭升起。虽然与京都所在的方向正好相反,但我却在山间薄雾中的朝阳里,看到了高高耸立的金阁。
就像这样,金阁无处不在,但在现实里却看不到,这一点与这片土地旁的海十分相似。舞鹤湾在志乐村西边一里半的地方,海被山遮住了,看不到。但这片土地上总是飘荡着一种海的感觉。风经常送来海的气息,海上一起风雨,好多海鸥就逃过来,落在这边的田里。
我身体弱,不管是跑步,还是玩单杠都不如别人,天生的口吃又让我更加畏缩。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是寺庙住持的孩子,顽童们总是模仿和尚结结巴巴念经的样子来取笑我,讲谈里面有口吃的捕快的情节,他们也总是故意让我念来听。
口吃,不必多说,在我与外界之间设置了一道屏障。个音很难发出。这个音,就是我的内心世界与外界之间那道门的钥匙,然而,这把钥匙从未顺利把门打开过。一般人通过自由地使用语言,让内心世界与外界之间的门大敞,通风极为良好,但我却怎么都做不到。这把钥匙生锈了。
口吃的人为发出个音而焦急万分,他就像一只小鸟,想要挣脱内心浓密的捕鸟胶而奋力挣扎,到终于脱身时,却已经迟了。当然,外界的现实有时好像也会在我奋力挣扎之时停手等待,但是,等待我的现实已经不是新鲜的现实了。即使我费尽力气终于到达外界,那里也总是在瞬间改变了颜色,彻底错位……于是,我觉得只有那样才适合我,失去鲜度的现实、几乎散发着腐臭的现实,横在我的面前。
不难想象,这样的少年会怀有两种相反的权力意志。我喜欢读描述历史上暴君的文章。虽然我是一个口吃、沉默的暴君,但家臣们都要看我的脸色,终日战战兢兢。我没有必要用明确、流畅的语言让我的残暴正当化。只凭沉默,就可以把我所有的残暴变得名正言顺。于是,我总是乐于幻想对看不起我的老师和同学一个接一个地施以刑罚,也乐于幻想自己是内心世界的王者,是静观全局的大艺术家。虽然外表贫穷,但我的内心世界比任何人都富有。怀有无法消除的自卑感的少年,暗暗觉得自己是被选中的人,这种想法是理所当然的吧。总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使命在等着我。
……我想起这样一段插曲。
东舞鹤中学被蜿蜒的群山所环绕,学校有宽阔的操场和明亮的新式校舍。
五月的一天,学校的校友、舞鹤海军机关学校的一个学生请假回到母校。
他晒得很黑,制式帽戴得很低,帽檐下露出俊秀的鼻梁,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年轻的英雄。他对我们谈起纪律严格的生活。那本该是悲惨的生活,可他说话的语调就像在描述一种豪华、奢侈的生活。他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自豪,这么年轻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谦逊的分量。他的制服上有波浪形的饰带,胸膛像破风前进的船首像一样挺立。
他坐在通往操场的两三级大谷石台阶上。周围是四五个听得入迷的学弟,郁金香、香豌豆、银莲花、虞美人等五月的花在斜坡的花圃里绽放,头上的朴树开着大朵的白色繁花。
说话的人和听众都像纪念雕像一样动也不动。而我则隔了两米的距离,一个人坐在操场的长椅上。这是我的礼貌。是我对五月的繁花、自豪的制服和活泼的笑声的礼貌。
然而,比起那些崇拜者,年轻的英雄反而更在意我。看起来只有我没有臣服于他的威风,这个想法伤害了他的自豪。他向大家问了我的名字,对初次见面的我喊道:
“喂,沟口。”
我依然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给我的笑容里,含着一种权力者的示好。
“怎么不回话?你这家伙是哑巴吗?”
“是结、结、结、结巴。”
崇拜者之一替我回答,大家都笑弯了腰。嘲笑是多么耀眼啊。对我来说,同年级的少年们那少年期独有的残酷笑声,就像闪着光泽的叶丛一般灿烂夺目。
“怎么,是结巴啊?你也想进海军机关吗?结巴一天就能给你收拾好。”
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瞬间做出了明确的回答。话语与意识毫不相干,流畅地脱口而出:
“不去。我要当和尚。”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年轻的英雄低下头,摘下旁边的一根草叼在嘴里。
“嗯,那样的话,几年以后我就拜托你了。”
那一年,太平洋战争已经爆发了。
……这时的我,的确已经产生了一种自觉。我在黑暗的世界里张开双臂等待着。终有一天,五月的繁花、制服、坏心的同级生都会投入我张开的双臂之中。我要在底层用尽力量把世界牢牢抓住。……然而这份自觉如果要成为少年的自豪,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自豪必须更加轻盈、明亮,是能看得见的灿烂的东西。我想要看得见的东西。谁都能看得见,我希望那样的东西成为我的自豪。就比如,他腰上挂的那把短剑。
中学生人人都向往的短剑确实是美丽的装饰。听说海军学生会偷偷用短剑削铅笔,故意把这样庄严的象征用于日常琐碎,真是够炫耀了。
正巧那时,他脱下海军学校的制服,挂在漆成白色的栅栏上,还有裤子和白衬衫。……衣服离花很近,散发着年轻人身上的汗味。蜜蜂错把白得发光的衬衫当成花,落在上面休息。装饰着金绳的制式帽挂在栅栏上,就跟戴在他头上时一样,端端正正、压得很低。他接受学弟们的挑战,去后面的相扑场地比赛了。
脱下来的衣物给人一种“荣誉的坟场”的印象,五月的繁花更加深了这种感觉。特别是帽檐漆黑闪亮的制式帽,还有挂在旁边的皮带和短剑,离开了他的身体,反而带上了一种抒情的美丽,仿佛它们本身就与回忆一样完整……看起来就像是年轻英雄的遗物。
我确认过周围没有人,相扑场地那边响起了叫喊声。我从口袋里掏出生锈的铅笔刀,悄悄走过去,在那把漂亮短剑的黑色剑鞘内侧,划下两三条丑陋的划痕……
也许有人会立即根据上面这段记述断定我是个有诗人气质的少年。但是直到今天,别说诗,就是笔记我也没写过。用其他能力去弥补不如别人的能力,以此让自己出类拔萃,这种冲动是我所欠缺的。换句话说,我太过傲慢,成不了艺术家。成为暴君或大艺术家的梦想一直就只是梦想,我完全没有做些什么而使之实现的想法。
不被人理解成为我的自豪,因此我也没有那种表现的冲动,想让人理解我。仿佛命中注定一般,我没有任何能被人们看到的东西。孤独不断胀大,就像一头猪。
突然间,我回想起村子里发生的一起悲剧事件。这个事件与我没有半点关系,然而,与我有关,甚至我参与其中的实感却始终不曾消失。
经过这个事件,我一下直面了所有:人生、官能、背叛、憎恨、爱,所有的一切。而其中潜藏的崇高的要素,我的记忆却乐于将其否定并且无视。
跟叔叔家隔了两户的人家里,有个漂亮的姑娘,叫有为子,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可能因为家境富裕,这姑娘态度比较傲慢。虽然被大家宠着,却很孤独,有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嫉妒心重的女孩都在谣传,虽然有为子应该还是处女,却长了一副石女的面相。
有为子刚从女校毕业就成了舞鹤海军医院的志愿护士。从她家到医院上班需要骑自行车。但是早上上班得在天将将亮的时候就出门,差不多比我们上学的时间早两个小时。
一天晚上,我想着有为子的身体,沉浸在阴郁的幻想里无法入睡,于是摸黑爬起来,穿上运动鞋来到外面,走入夏日拂晓前的黑暗。
那天晚上并不是我次想有为子的身体。开始只是偶尔想想,后来逐渐固定下来,有为子的身体宛如这些想法的汇聚,洁白、富有弹性,沉浸在微暗的阴影里,凝结成带着香气的肉体的形状。我想着触碰它时自己手指的温热,以及手指感受到的弹力和花粉一样的香气。
我沿着拂晓前黑暗的道路向前奔跑。石头没有试图绊我,黑暗在我面前自然地辟出道路。
道路在前面变宽了,我已经到了志乐村安冈字的尽头。那里有一棵大榉树。榉树树干被朝露打湿了。我躲在树下,等有为子从村子那边骑车过来。
我等待着,并没有想做什么。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在大树下休息,却不知道此后自己想做什么。不过,因为我一直跟外界无缘地生活,总是怀有一种幻想,觉得自己一旦跳进外界,一切都会变得容易,也会成为可能。
蚊子叮了我的腿。四处响起鸡叫。我看看路上,远处有一个模糊的白影。我以为是拂晓的阳光,却原来是有为子。
有为子骑着自行车,前灯亮着。自行车无声地滑过来。我从榉树的阴影里跑到自行车前面。自行车好不容易才堪堪停住了。
那时,我觉得自己石化了。意志、欲望全都石化了。外界与我的内心世界无关,又一次在我的周围坚定地存在着。从叔叔家出来,穿着白色的运动鞋,沿着拂晓前的暗路跑到榉树树荫里,这样的我只是顺着自己的内心不顾一切地奔跑。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屋顶、黑色的树丛、青叶山黑黝黝的山顶,就连我面前的有为子,都可怕地完全失去了意义。不等我去参与,它们早已融入现实。而且这无意义的巨大的黑暗现实,也以我从未见过的分量向我迫来。
语言恐怕是能拯救这情形的东西了,我像平常一样思考着。这是我独有的误解。需要行动的时候,我总是被语言夺走注意。这也是因为我难以将语言诉诸于口,注意力都投到这方面,就完全忘记了行动。对我来说,行动这种光华缭乱的东西总是伴随着光华缭乱的语言。
我什么都没看。不过我想,有为子开始很害怕,发现是我之后,就只看着我的嘴。也许对她来说,在拂晓前的黑暗中,我的嘴只是一个无意义地动来动去、无聊的小黑洞,像野外小动物的巢穴一样肮脏难看的小洞,所以她只看着我的嘴,确认过那里不会冒出任何与外界连接的力量之后,就安心了。
“什么啊!结巴还要作怪。”
有为子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晨风的端正和清爽。她按响车铃,脚踩上脚蹬,像绕开石块一样绕过了我。周围连人影都没有,有为子已经骑到远处农田的另一边,但我能听到那时不时响起的嘲笑般的车铃声。
——那天晚上,因为有为子的告状,她的母亲到叔叔家来了。我被平日温和的叔叔严厉训斥。我诅咒有为子,希望她死去,几个月之后,我的诅咒灵验了。自此之后,我对诅咒确信不疑。
无论醒着还是睡着,我都期盼有为子死去。希望见证我耻辱的人能够消失。只要没有证人,耻辱就会从世间消失。他人都是证人。但是,如果没有他人,耻辱本身也就不会存在。有为子的面容在拂晓前的黑暗里,像水一样闪光,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嘴,在那双眼睛背后,我看到了他人的世界——决不让我们独自存在,又进一步成为我们的共犯和证人的他人的世界。他人必须毁灭。为了让我能够真正面向太阳,世界必须毁灭……
在告状两个月之后,有为子辞掉了海军医院的工作,整天待在家里。村里人议论纷纷。到秋天要过去的时候,那个事件发生了。
……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有海军的逃兵逃到了这个村子里。中午时分,宪兵到村公所来了。不过,宪兵过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是十月底的晴朗的一天。我和平时一样去了学校。晚上学习之后,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正打算关灯时,我往下看向村里的路,看见很多人,还能听到类似群狗喘气奔跑的声音。我下了楼。玄关站着一个我的同学,他瞪大眼睛,对我和同样下床出来的叔叔婶婶大声说:
“刚才,在那边,有为子被宪兵抓了。一起去吧。”
我趿拉着木屐跑出去。那天晚上月光明亮,收割过的稻田里到处都是稻架清晰的影子。
在一片树丛的阴影里,黑色的人影聚集、移动着。穿着黑色洋服的有为子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旁边站着四五个宪兵和她的父母。一个宪兵拿出一个类似便当包的东西,高声骂着。有为子的父亲来回转动脑袋,一会儿对宪兵道歉,一会儿叱责自己的女儿。有为子的母亲蹲在地上哭泣。
我们隔着一块田地,站在田埂上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彼此沉默地碰碰肩膀。在我们头上,月亮似乎都被挤小了。
同学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番。
原来有为子带着便当包从家里出来,想要到隔壁村子去,被埋伏的宪兵抓个正着。毫无疑问,那个便当就是要送给逃兵的。逃兵和有为子在海军医院相爱了,因此怀孕的有为子被医院赶了出来。宪兵不停追问,让她说出逃兵的藏身之处,但有为子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始终一言不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为子的脸。她看上去就像被抓住的疯女人。在月光下,那张脸毫无动摇。
迄今为止,我再没见过那样一张充满抗拒的脸。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脸是被世界拒绝的脸,但有为子的脸却在拒绝着世界。月光毫不留情地流淌在她的额头、眼睛、鼻梁和脸颊上,但那张凝固的脸只是被月光洗涤着。如果眼睛稍微动一下、嘴巴稍微动一下,被她拒绝的世界就会以此为信号,如雪崩般涌入。
我屏住呼吸,看得入了迷。历史在这里中断了,那张脸对未来、对过去都没有一句话。这样不可思议的脸,我们只在刚刚被砍倒的树桩上看过。尽管带着新鲜娇嫩的颜色,却不再成长。沐浴着不该沐浴的风和阳光,突然暴露于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在这样的断面上,美丽的木纹描绘出一张不可思议的脸。只是为了拒绝而显露于这个世界的脸……
我不禁感到,有为子在这一瞬间的美,在她的一生中和旁观的我的一生中,都不会再出现了。但是这美丽的脸持续的时间却不像我想的那么长。这美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变化。
有为子站了起来。那时我好像看见她笑了,月光像是在她洁白的门齿上闪光。对她变化的脸我只记得这么多。因为站起来以后,有为子的脸躲开了明亮的月光,藏在树丛的阴影里。
没能看到有为子决意背叛时的脸,我觉得十分遗憾。如果能仔细端详,也许我也会对人产生宽恕之心,对所有的丑恶产生宽恕之心。
有为子指向邻村鹿原的山阴。
“是金刚院!”
宪兵高喊道。
其后,就连我也像个孩子一样,产生了参加庙会的愉悦心情。宪兵们分头行动,从四面把金刚院围了起来,还要求村民协助。出于幸灾乐祸的心理,我和其他五六个少年一起,加入了由有为子领路的队。有为子被宪兵看着,领头走在月光下的路上,她那充满确信的步伐让我震惊。
金刚院远近闻名。这座名刹位于从安冈出发、步行十五分钟左右的山阴。里面有高丘亲王亲手种植的榧树,还有据说由左甚五郎所建的优雅的三重塔。夏天我们经常去那里后山的瀑布沐浴玩耍。
河边有正殿的围墙,破旧的瓦顶泥墙上长着茂盛的芒草,白色的花穂即便在夜色中也光泽美丽。正殿的门边开着山茶花,我们一行人默默地在河边走着。
金刚院的佛堂还在山上更高处。过了独木桥,右边是三重塔,左边是枫林,再往里面,矗立着一百零五级长满青苔的石阶,因为是石灰石,很容易打滑。
过独木桥之前,宪兵回过头打了手势,让我们停下脚步。以前,这里好像是由运庆和湛庆所建的仁王门。从这儿往里,九十九谷群山都是金刚院的寺庙领地。
……我们屏住了呼吸。
宪兵催促有为子。她一个人走过独木桥,我们暂时跟在她身后。石阶下方的部分笼罩在阴影里。但中间往上都在月光里。我们散开藏在石阶下方的隐蔽之处。在月光下,刚刚变红的枫叶看上去黑黢黢的。
石阶上面就是金刚院的正殿,朝向左斜方的游廊通往一座像是神乐殿的空佛堂。空佛堂模仿清水寺的舞台而建,向空中探出,很多柱子和横梁组合在一起,从山崖下支撑着。佛堂、游廊,还有支撑的木架都被风雨所洗,清净洁白,宛如白骨一般。枫叶茂盛时,红叶的色彩与宛如白骨的建筑展示出美丽的和谐,但是在夜晚,沐浴着斑驳月光的白色木架看起来既古怪又妖冶。
逃兵好像藏在舞台上方的佛堂里。宪兵想用有为子当诱饵抓他。
我们这些证人屏住呼吸,藏在阴影里。虽然身处十月下旬的寒冷夜气中,我的脸颊却是发烫的。
有为子一个人走上一百零五级的石灰石台阶,像疯子一样满是自豪。
在黑色洋服和黑发之间,只有她美丽的侧脸是白色的。
月亮,星星,夜晚的云,长着矛杉、岭线接天的山,斑驳的月影,微微发白的建筑,在这些东西之中,有为子那背叛的、澄澈的美丽让我沉醉。她孤身一人,挺着胸膛,她有登上这白色石阶的资格。她的背叛与星星、月亮和矛杉一样,跟我们这些证人一起居于这个世界,接受着自然。她作为我们的代表登上那里。
我喘着气,不禁想:
“因为背叛,她终于也接受了我。现在她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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