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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家厨与食府,味道的厚薄,人情的冷暖,行云流水,乐在其间。书中所收录的文章,或谈吃,或记奇人,或忆往事;有南北的美食,有茶意的江湖,有风味里的故乡,好吃好看好玩,随性洒脱,展现了一个老顽童一般的王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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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王祥夫,著有长篇小说《榴莲 榴莲》等七部,中短篇小说集《愤怒的苹果》等八部,散文集《何时与先生一起看山》等九部。曾获中国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奖滇池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等,作品屡登中国小说排行榜。为《光明日报》《北京晚报》《文艺报》《羊城晚报》专栏作家。现为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大同市作家协会主席,云冈画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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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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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以字下酒
2 阳台农民
6 玻璃屋
9 书三事
14 闲话瓜子
17 青梅
20 荔枝来
25 以字下酒
30 南北油茶
33 腊猎脸
38 香椿
41 吃豆腐
46 韭菜花
49 干菜的滋味
54 炉边的烧饼
57 阁楼
62 关于蛤蟆
65 吃花生
70 过去的药丸
73 酒瓶漫录
78 咸菜慈姑汤
81 旧事二则
84 旧事二则补记
彼时采桑
88 猪头肉与小菜
91 棉被
96 沙棘考
99 又名土狗
102 岁尾花事记
107 山子
112 关于螺蛳
115 友梅
119 农历之外
124 彼时采桑
127 俗名甩子
132 是日饮屠苏
134 春节记
137 富贵衣
142 关于高士
147 另一种梅
150 菖蒲
152 砚田
157 馒头
162 梧桐
165 记吴湖帆
170 鄙人爱酱
173 说酒
青 莲
180 墨香如仪
183 竹器
188 纸上的梅
191 民国范儿
196 也说胡兰成
202 青莲
205 丁香
209 六道木
何处落屐痕
214 后园
219 雁门关
222 井冈山漫记
225 访随园
230 菏泽印象
233 秦淮河
237 燕子矶小记
240 赤璧
245 鹿野苑
250 琴棋台小记
253 富春山小记
255 乐山小记
258 壶口瀑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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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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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瓜子
我不喜欢嗑瓜子,客人来家也从不准备瓜子。一般待客只用茶水和水果,苹果或橘子。我那年冬天下乡,独自一个人睡一铺大炕。房东动辄会给我炒葵花子和倭瓜子,在锅里哗啦哗啦炒熟端上来,来找我说话的人都坐在炕沿上,一人手里握一把,一边嗑一边说话。客人走了,地上的瓜子皮一扫就是一簸箕,房东把瓜子皮倒在炉子里,炉火会好一阵子轰轰轰轰,轰轰轰轰、,房东问我怎么不嗑瓜子,我说我不喜欢,房东看我好一会儿,说干坐着,嘴里又没个东西,不好受吧?你又不抽烟。我说我不抽烟、不嗑瓜子但我会喝茶!
鲁迅先生是爱嗑瓜子的,肖红在她的回忆文章里说鲁迅先生总是和客人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瓜子放在一个铁皮饼干盒子里,嗑完了这一碟,鲁迅先生会要求许广平再给来一碟。鲁迅先生的胞弟周作人说他小时候玩过用三四片瓜子互相夹在一起做出的小鸡。我小时候没玩过这种东西,也从来都不会在口袋里放些瓜子一边走一边嗑。但我经常会在院子门口见到一两个女人站在那里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这让我想起《金瓶梅》里的潘金莲,兰陵笑笑生不愧是细节大师,《金瓶梅》一书中光嗑瓜子就写有好几处,一处是月娘带众女眷看放烟火,潘金莲在楼上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说笑笑,并且把瓜子皮扬到楼下去,惹得下边的人两眼不住地只是看她们。另一处描写是潘金莲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嗑瓜子卖俏,卖给谁看,记不大清了。读《金瓶梅》的时候,我常想,古今中外的长篇小说里写到嗑瓜子这一小细节的还有哪几部?一时还真让人想不起来。《金瓶梅》中不单单写潘金莲嗑瓜子,还写到蕙莲买瓜子,蕙莲有了银子,烧包得不行,总爱打发小厮到门外去买瓜子,一买就买许多,和下人们一起嗑。嗑不到瓜子的人还大有意见,咕嘟着嘴,不愿扫那个地。
我的一个朋友是电影导演,有一次我们赶去老杨魁吃白水羊头,他说他正在拍一部延安时期的片子,这几天拍到毛泽东和外国友人谈话的场面,怎么拍都有点干巴!我这个朋友喜欢用干巴这两个字。菜炒不好,他会说有点干巴,澡洗得不合适他也会说:身上怎么还有点干巴!看小说,如他不满意,也会说:这是怎么写的,怎么有点儿干巴。和女朋友在一起,若有不如意,也会说干巴。他说毛泽东和外国友人谈话这场戏有点儿干巴。我忽然就想起瓜子来了,我说那怎么不让他们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后来在片子里果然出现了瓜子,场面顿时不干巴了,活泛了也好看了,是延安时期的生活,毛泽东穿着灰色的胖棉袄,让人看着就亲切。
往昔过年,家里总是要买瓜子,算是年货之一,而且是大宗。平时家里可以不给客人瓜子,但过年就不能这样,不给客人端瓜子好像简直就不是过年。我的母亲节俭一辈子,平时吃倭瓜挖出的瓜子不用说都会晾在外边的窗台上,有时候连西瓜子也晾,那时候吃倭瓜多一些,尤其是一到深秋,要买许多倭瓜回来,倭瓜多,瓜子就多,母亲会把晾干的瓜子收起来,到了年底汇总炒一回,倭瓜子不像葵花子那么碎叨,最碎碎叨叨的是那种黑色的小葵花子,又小又不好嗑,嗑完这种瓜子,两片嘴唇一派乌黑。这种黑瓜子不好嗑,但它开花却好看,花盘子上满是茸茸的花瓣,和凡高画的那种不大一样。葵花的学名是向日葵,但现在的葵花被化肥弄得不会向日了,一时找不到方向了。
网络画家有画葵花子的,画出来,居然大有水墨的味道,当代艺术真是奇巧百出,什么都可以画,也敢画,白石老人是从不画瓜子的,画瓜子有什么意思?是没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嗑瓜子,但这不妨碍我喜欢向日葵。向日葵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查查与植物有关的书籍,最早见于明代王象晋所著的《群芳谱》。王象晋的《群芳谱》于1621年问世,《金瓶梅》的出版依吴晗先生的说法应该在万历中期,如以万历二十四年(1596)算,要早于《群芳谱》二十多年,相信其时向日葵在民间已早有种植。民间把向日葵又叫作向阳花或朝阳花。如有院子,沿院墙种那么一圈儿,还真是好看,可惜我们现在都没有院子,阳台上又没法儿种。
青梅
梅和杏不是一回事,青梅可以泡酒,而且是古已有之,如炮制成中药,就是乌梅,没事含一粒在嘴里,止渴生津。杏子和梅子差不多。但一旦黄熟,杏却要比梅子大许多,吾乡阳高一带出好杏,品种亦多,但最好吃的是外皮青绿、杏肉红黄的那种,是上品,不易得。梅子和杏子之间的区别以范万大的一句诗似乎可以说明:梅子金黄杏子肥。大致如此。说到青梅,日本人好像离不开此物,饭团子上总是放一个盐渍青梅。
说到青梅酒,一般度数都不会高,酒席上的轰饮斗勇宜烈性酒,而泡青梅酒最宜绍兴酒或日本清酒,度数低一些方显其温良。那一年在新昌山间喝立波夫人做的杨梅酒,度数亦不高,山间风清,酒味醇正,让人至今不能忘记其味。在国外,常见梨酒,每只酒瓶里都有一只很大的梨子,梨子是慢慢在玻璃瓶里长大的,这样的梨子与别的梨子有不同的风霜雨露,因为酒瓶里有梨,所以喝的时候总觉得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梨子的味道,其实未必。穆涛说他的父亲总是在黄瓜刚刚开始生长的时候就用酒瓶子套好,待其长大后用以泡酒,滋味想来也不恶。薄荷也可以用来泡酒,新鲜的薄荷叶子,直接泡在酒杯里就可以。我家的南边露台上种了许多盆薄荷,吃面条儿,喝薄荷茶,有时候朋友来了喝酒,现在的酒度数都不会太高,大玻璃杯,倒半杯,再把薄荷叶子放进去,过一会儿再喝,挺好,如果放半年一载,颜色转黄,会更好。
以青梅煮酒由来已久,《三国演义》第二十一回,曹操与刘备在一起谈论天下大事时喝的就是青梅煮酒。曹操是个懂酒的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只可惜他替杜康酒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宣传,至今杜康酒也没有声名鹊起。昔年读《曹操集》,里边所载《奏上九酒法》一文,讲的就是怎样造酒。曹操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曹操集》里有很多表与疏,都是讲极琐细的事,分香织履,各种器物都细细条分缕析。通过这篇奏文,可以想象曹操也是饮酒党,所以对造酒才会格外留意。奏文如下:
臣县故吏郭芝,有九春酒,法用面三十斤,流水五石,腊月二日清麹,正月冻解,用好稻米,漉去麹渣,便酿法饮,曰辟诸虫,虽久多完,三日一酿,满九斛米止,臣得法酿之,常善,其上清渣亦可饮,若以九醖苦难饮,增为十酿,差甘易饮,不病,今谨上献。
现在市面上的梅子酒度数都很低,在八九度,微微有些甜,像是果子露。但真正的果子露现在却已绝了迹。果子露也算是一种酒,度数仅在三四度。买一条三四指宽的五花肉,先放锅里干煸,煸到四面发黄,再用两瓶果子露慢慢煨煮,火要极小,煨两三个钟头,味道很好。做青梅酒,如若急着想喝,有一种急就的方法,就是把青梅洗净遂个敲裂,然后泡在酒里,几天后就可以到嘴,酒色偏绿,但味道不那么醇厚。梅子酒是越放越好喝。做梅子酒也可以不加冰糖,但上口苦涩,别是一种风味,苦寒之味亦可以算是一种风味。一如赴台终老的台静农先生说过的那种苦老酒,但泡几天就喝的青梅酒味道是既不焦苦,其酒色也不黑。
在博客上看二月书房在做梅子酒,用的像是高度的二锅头,做了像是有几小缸吧,到了年底,应该冲风冒雪地赶去喝几杯,度数高的梅子酒以前还没有喝过,也不知加了冰糖没有。说实在的,味道稍苦的酒也挺好喝。
阳台农民
我是爱看新闻的,有时候还会看着看着就动起气来,那次是在喝一杯茶,杯里已经没多少水了,是屏幕里的新闻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一时也忘了那是屏幕,只把水朝屏上一泼,这行为着实把自己给吓了一跳。但这依然不减我看新闻的兴趣,有一次看新闻,有一条是,南方的某乡民居然在楼顶上种起水稻来,这简直是浪漫,照片的楼顶上是金灿灿的稻谷,由这乡民的稻谷,我便想起我自己的阳台。我现在住楼房的最高层,所以我的露天阳台一共有两个,南边的一个再加上北边的一个,两个阳台相加差不多有三分地吧,这是我的一个有乡下生活经验的朋友所说,关于一亩地有多大,一分地又有多大,我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只说我的阳台,一般的情况是,我南边的那个阳台用来养花,北边的阳台上因为还有两间坡顶的储藏室,杂物都可以收纳到这两间储藏室里,所以北边的阳台也用来养花了。我的爱人把南边的阳台叫南花园,北边的那个叫北花园,这让我想起陶渊明的南陇复北陇,或者是他的日晚荷锄归。我的阳台虽有南北之分,我却不会荷锄,更多的时候我会端一杯清茶坐在南边阳台的玻璃小屋里看书,把竹帘放下来,人在帆布躺椅上躺着。前不久,我看了一本黑塞的《园圃之乐》。看了之后,我不禁问自己,阳台可以是园圃吗?虽然也开了不少花在上边,我比较喜欢那些碎叨叨的小花,比如那种黄色的雏菊,还有晚饭花,其实这种花早上也开,也可以叫早饭花,只要太阳一落,或太阳还没出来它就会开花,这儿有像俗名叫勤娘子的牵牛花,只要一晒到太阳它便不肯开了。我的阳台上还有薄荷,好几盆,薄荷的花也碎叨叨的,颜色是雪青色的,是乡间的那种好看。而这些花之中,最有用的是薄荷,薄荷炒鸡蛋挺好吃,下面条时也可以把薄荷的叶子直接放在面汤里,或泡茶喝。到了冬天,干掉的薄荷照样可以切碎用来泡茶。因为这薄荷,我一直在想再种些可以吃的植物。这里还要补充说一句的是,南方的朋友告诉我薄荷还可以用来做豆腐,我一直想着做做,但豆腐一买回来,还没等我做,不是让家人给拌了小葱,就是做了别的菜。所以,每当我看到蓬蓬勃勃的薄荷就觉得还有一件事没做。
有时候读书累了,放下书想想那条乡民在楼顶上种水稻的新闻,我想自己不如也做一回阳台农民,把北边的阳台和南边的阳台都铺上厚厚的泥土,北边种谷或黍,南边种瓜或菜,这样一来,足可以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胡兰成向往的生活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就饮食而言,我们的现世是既不安稳也不静好,人事罔论,连市上的瓜果都暗藏种种杀机。如果在阳台上施肥耕种起来,想必起码可以让人放心地吃一点东西,还可以让蝴蝶和蜜蜂在此飞舞流连。如果执意要做阳台农民,就必须要有农具,锄和耙,锹和铲,都要一一置备,还要有搭豆棚茄架的竹竿。到了冬天,还要把它们一一收好准备明年再用,各种家具里,我最喜欢那种小手锄,不大,一尺多长,蹲在那里用来锄杂草很方便。过去的家中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把,是父亲用来侍弄花的。
白石老人曾刻一闲章,上边的七个字是以农器谱传子孙,如果真要在阳台上耕耕种种,我会考虑请南方的谁堂老弟来刻一方阳台农民或天上耕种的闲章,倒不失趣味二字。
玻璃屋
我南边的露台很大,除了种花种草,有时候还可以一个人在上边一小圈儿一小圈儿地散步,那当然是在夏天的晚上,头上是满天星斗。如果接近秋天,露台上蚊子就多了起来,便不能再散步。我对朋友们说我的散步是在天上,许多人都说这就是浪漫,对我,却实实在在是写实。我南边的露台之阔大确实让人可以当作锻炼身体的地方。因为这个露台的阔大,也因为冬天好让南国的梅花过冬,说到梅花,到了冬季,如果把它们搬到屋里来,它们会早早就开了花。所以我让朋友帮忙请工人在南边的露台上加盖一个玻璃小屋。冬天来的时候好把梅花和石榴放在这玻璃小屋里边,既可以晒到太阳而又不至于把它们冻死,而到了腊月底梅花也能开得很好。关于这个玻璃小屋,原来打算请朋友们坐在里边喝茶,也不能有太多的人,两位最好,四位也可以,虽然有些挤。或者还可以在这小屋里品品沉香,但想归想,实行起来却往往落空,一是朋友来了,好像也不太方便请朋友们即刻上楼就喝起来,到时候还得到楼下去一次次地取开水。品香也只是想想而已,品香比喝茶难,要有懂香而又迷香的朋友才好,而我的朋友里边没几个精于此道。所以这玻璃小屋更多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待在里边读书。里边是一张蓝布躺椅,一张黄漆小榆木方几,再有就是一个长方的大盆子,里边种的是永远很细的紫竹,方木几上可以放书和茶具,我平时喝茶也只是一个杯,很大个儿的那种玻璃杯,倒一次水能喝好一会儿,不用跑上跑下取开水。这样大的杯以之泡太平猴魁恰好。画家杨春华这次从南京来特意送我一具她亲手画的紫砂壶,上边还刻了许多字,这样的壶现在在我也只是用来看看而已,很少用来喝茶。
我在玻璃小屋里读书的时候,如果是楼下来了客人,谈话的声音就会很小,不会影响到我读书,所以说这玻璃小屋是我家里最好的读书所在。读累了,有时候就那么躺在蓝布躺椅上看看玻璃小屋外边的花草。这几年我的眼睛有一点点老花,但画工笔草虫还可以,只是看书的时候要把近视镜摘掉,但要是看远一点的地方,比方说要看一玻璃之隔阳台上的花草,如不戴近视镜,一切就都会朦朦胧胧起来,比如露台上的晚饭花,就是一团一团模模糊糊的颜色,像是国画颜料在宣纸上洇开了一样。所以是,看书的时候把眼镜摘了,不看书的时候想看看这个世界就还得再把近视镜戴起来。如在夏天的中午,躺在这个玻璃小屋里还可以吹吹凉风,但要把竹帘放下来。冬天到来的时候,玻璃小屋的玻璃上照例会结满白花花的霜,玻璃上的霜很好看,用周知堂先生的话说就是满玻璃的山水花草。冬天太阳好的时候,这玻璃小屋也可以让人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一边听着外边虎啸样的北风阵阵刮过。有时候我很想在玻璃屋里安一个小火炉,在上边酽酽煮一壶砖茶,但到时不知请谁来一起喝。
世上的幸福多种多样,能够在洋酒吧一边听钢琴一边轻呷玛格莉特是一种幸福,而独自在我这样的玻璃小屋里读读书喝喝茶也是一种幸福,虽然常常是我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我的爱人会陪我在玻璃小屋里小坐那么一会儿,她会建议明年在露台上多种一些什么,比如她喜欢蓝色的花朵,我就会在心里想明年不妨就多种些陈从周先生特别主张的书带草,书带草的花是淡淡的蓝,是从初夏一直开,是一小穗一小穗,不张扬,却很好看。天快冷的时候还会结出一粒一粒紫红色的果实来,大小恰如出家人腕上的菩提子念珠,当然,也很好看。
宽堂老人冯其庸的院子里原来有一间玻璃屋,而且不小,是专门用来养花的,这次去,发现玻璃屋不见了,已经变成了藏书室。在自家的院子里养花养草是不能雇工人来做的,一旦自己做不动,养花的玻璃屋变成藏书的所在也很好。或者是,书多得没地方可放,让花草把地方腾出来给书也不是说不过去。花草里没书,而书里却什么都会有,包括各种花草、各种颜色和各种芬芳。
书三事
昔日上峨眉,过洗象池,至华严顶,外面下着雨,大殿里人本不多,不免在佛前双手合十碎碎念,一时心底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想祈求我佛保佑的俗事一条一条,毕竟太多,但其中有一条比较明确,就是想请佛保佑自己的双眼,以便能读书至老。读书毕竟要靠眼睛。当然也可以用手去摸摸索索,那是盲文,眼睛好,没人愿意去学。
说到读书,即使是藏书家也有无法到手之书,除了自己所拥有的书籍之外,想读那些自己所不能拥有的就只能借而读之。所以借书而读势必成为读书人与书相亲的办法之一。去年与朋友一起去天一阁,看到不少时下印刷的天一阁的藏书,也都是些常见的书籍。但能在天一阁翻动天一阁的藏书,即使是时下的印刷也别有滋味。对读书人而言,天一阁是书的圣地,到天一阁便仿佛已是朝圣。但更多的人到天一阁,也只是尽游览之兴,看看亭台楼阁,喝喝茶吃吃点心而已。说实话,普天之下有奇趣而令人难忘的园林本不多见,说到园林,不过山石花木楼阁台阶而已。这么说建筑学家也许会不高兴,但一般的游人管什么建筑学方面的事,外出旅游,人们要的是一吃二看。一百个人到了天一阁,又能有几个人想去了解天一阁的藏书?
小时候读书,一本新书到手,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书包书皮,那种牛皮纸,用手折动的时候发出的响声比数钞票的声音还要亮。这种纸,还可以折小孩儿用的纸钱包,放在口袋里经久不坏,里边也只不过放几毛钱而已,而当时的书也不过几毛钱一本,白面的烧饼也只五分钱一个。没有这种纸,用旧画报包书皮也让人羡慕,好像还更好看一些。包书皮的方法又有多种,但最好的一种是把书的两个角格外多包一层的那种,这也只是小孩子包课本的方法,一个学期读下来,书角都是好好儿的,这就要看包书皮的本事。鲁迅先生也有给书包书皮的习惯,还有孙犁先生。但给书包书皮亦是一种憾事,如果书的封面真是十分好看的话。所以考虑什么书包书皮什么书不包书皮也是一件麻烦事。我现在对书的态度是什么书都不包书皮,反正也不会把书借给别人。从小到大,要想让鄙人恐慌,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登门找鄙人借书。鲁迅对付借书的办法是同一种书一下子买两本,一本出借,一本自己看。鄙人对付借书却只有一句话:能向猎人借猎枪吗?据说,孙犁也从不借书给别人看,再说,可能也没人专程登门到孙先生那里去借书。说到乱纷纷的借书,还是小时候的事,一本书,你借我借大家借,直到借烂当引火纸。好看的书尤难逃此一劫。书既难逃被借的命运,便有人在书皮上写几句话要大家格外注意:一是不要折书角,二是不要沾唾液翻书,三是要按期把书还回来。图书馆的书上大多都会印这么几句话。但书被看到最后还是要烂掉,各种书里边,被翻得很烂的书往往是字典。新版加上旧版的《新华字典》,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书带,哪怕它是精装或半精装。为了记住一个字,好容易查到了,人们往往会把这一页给折起来,好隔一会儿再看,以便巩固记忆,如有书带,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所以,有人买书,首先就要看看有没有书带,或者是看看有没有书签。我以为字典之类的书更应该有那根丝带。书的装备其实真的是很简单,精装书要一根丝质的书带,简装的是一枚书签。书皮、书带或者是书签,或者还应该再加上书的封套,书的封套是为了保护书而设计,但如果书的封套十分漂亮,为了这漂亮你再给书包个书皮也算是多事,是没完没了。
曾经在王府井书店看见有人用一块旧手帕托了一本新书靠着书架在那里读,多少年过去,这一幕总难让人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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