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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南北朝演义.3,南北统一

書城自編碼: 2520793
分類: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當代小說
作者: 蔡东藩
國際書號(ISBN): 9787547031018
出版社: 万卷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 2015-01-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69/286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HK$ 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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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通俗演义:南北朝演义(全3册)


编辑推荐

1、毛泽东终其一生的枕边书。

“请购整个中国历史演义两部(包括各朝史的演义)。”(“整个中国历史演义”即蔡东藩所著《历朝通俗演义》)——毛泽东致电党中央派驻西安联络局局长李克农。该书是毛泽东一生的枕边书,并推荐给儿子毛岸英和其别的人来阅读!

2、中国唯一一套贯穿2000年的历史演绎巨著。

蔡东藩以正史为经、轶闻为纬,从秦朝到民国2000余年历史,用《三国演义》式的语言,写成了这套中国最完整的历史小说。自出版以来,累计销量超过1000万册。

3、作者耗时十年终完成的巨著。

蔡东藩从1915年开始创作《清史通俗演义》,至1926年《后汉通俗演义》出版,整套《历朝通俗演义》耗时十年才全部完成。本套书初版11部全部是石印线装本。1935年改为铅印,分装44册,增加了许廑父续写的《民国通俗演义》后40回。全套书共11部,600余万字。

4、原汁原味,保留作者自己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

该书的一大特色就是蔡东藩自己为著作批注的注释、夹批和后批,自批自
內容簡介:
起自刘裕代晋,终至隋朝灭陈,经历170年。基本上,南北朝是南方与北方各自发展的一个时代。南方的南朝延续了东晋的正统政权,承继汉人政权,延续传统文化,被传统史家认可为正统。而北方在五胡的纷扰下,仍然残存著几个国家,最由鲜卑族所统一,是为北朝。北魏帝国在北方大地的优良表现,让南方纷乱的政局相形失色。北魏长期统治中国北方将近百年的时光,最终出现了危机,汉人高欢实际操弄著帝国,逼迫现任皇帝西奔长安投奔宇文泰,帝国遂一分为二。之后高洋篡夺东魏,建立北齐,西魏则奉送给宇文觉,是为北周。北齐不敌,北方又统一在北周帝国的版图之下,接着杨坚轻易取得政灌,建立了大隋帝国。南方在梁、陈两个逐渐缩小的帝国延续下,此时也回归北方的统治,结束三百年的长期分裂。

《历朝通俗演义(插图版)》内容简介:

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
这即是一部历史巨著,也是一部文学巨著,阅读《历代通俗演义》,既可以了解中国历史,又可以欣赏传奇故事,能够增强读者的阅读兴趣,亦能最大限度地做到普及历史常识,是一部具备再版价值的图书。本套数增加了插图,选配了符合历史事件的版画,可以将历史事件更直观、清晰的呈现给读者。
關於作者:
蔡东藩(1877~1945年),浙江省山阴县临浦(今属浙江萧山)人,名郕,字椿寿,号东藩(有时写成东帆),民国著名演义小说作家、历史学家。14岁中秀才,后又进京朝考,名列优贡,分发福建候补知县,因不满官场恶习,数月即称病回乡,辛亥革命之后,曾先后在杭州及绍兴等地教书。1916年开始蔡东藩用十年时间完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时间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国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内容跨越时间之长、人物之众、篇制之巨,堪称历史演义之最。被人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神笔”。蔡东藩这套演义重史轻文,尽管略输文采,但却提供了一部浩瀚而通俗的中华通史,为普及中国历史知识做出了不可磨灭贡献。
目錄
第一回 陷江陵并戕梁元帝 诛僧辩再立晋安王……………………… 1

第二回 擒敌将梁军大捷 逞淫威齐主横行…………………………… 9

第三回 宇文护挟权肆逆 陈霸先盗国称尊…………………………… 17

第四回 讨王琳屡次交兵 谏高洋连番受责…………………………… 24

第五回 戮勋戚皇叔篡位 溺懿亲悍将逞谋…………………………… 31

第六回 遇强暴故后被污 违忠谏逆臣致败…………………………… 38

第七回 遭主嫌侯安都受戮 却敌军段孝先建功……………………… 46

第八回 背德兴兵周师再败 揽权夺位陈主被迁……………………… 53

第九回 昵奸人淫后杀贤王 信刁媪昏君戮胞弟……………………… 62

第十回 斛律光遭谗受害 宇文护稔恶伏诛…………………………… 69

第十一回选将才独任吴明彻 含妒意特进冯小怜……………………… 77

第十二回韦孝宽献议用兵 齐高纬挈妃避敌…………………………… 86

第十三回陷晋州转败为胜 擒齐主取乱侮亡…………………………… 94

第十四回老将失谋还师被虏 昏君嗣位惨戮沉冤…………………… 101

第十五回宇文妇醉酒失身 尉迟公登城誓众………………………… 109

第十六回 失邺城皇亲自刎 篡周室勋戚代兴……………………… 117

第十七回 挥刀遇救逆弟败谋 酣宴联吟艳妃专宠………………… 125

第十八回 长孙晟献谋制突厥 沙钵略稽首服隋朝………………… 134

第十九回 设行省遣子督师 避敌兵携妃投井……………………… 142

第二十回 据湘州陈宗殉国 抚岭表冼氏平蛮……………………… 150

第二十一回反罪为功筑宫邀赏 寓剿于抚徙虏实边………………… 158

第二十二回恨妒后御驾入山乡 谋夺嫡计臣赂朝贵………………… 165

第二十三回太子勇遭谗被废 庶人秀幽锢蒙冤……………………… 172

第二十四回侍病父密谋行逆 烝庶母强结同心……………………… 180

第二十五回攻并州分遣兵戎 幸洛阳大兴土木……………………… 187

第二十六回促蛾眉宣华归地府 驾龙舟炀帝赴江都………………… 194

第二十七回巡塞北厚抚启民汗 幸河西穷讨吐谷浑………………… 202

第二十八回端门街陈戏示番夷 观澜亭献诗逢鬼魅………………… 210

第二十九回征高丽劳兵动众 溃萨水折将丧师……………………… 217

第三十回 杨玄感兵败死穷途 斛斯政拘回遭惨戮………………… 225

第三十一回犯乘舆围攻紫寨 造迷楼望断红颜……………………… 232

第三十二回御苑赏花巧演古剧 隋堤种柳快意南游………………… 240

第三十三回麻叔谋罪发受金刀 李玄邃谋成建帅府………………… 247

第三十四回迫起兵李氏入关中 嘱献书矮奴死阙下………………… 255

第三十五回弑昏君隋家数尽 鸩少主杨氏凶终……………………… 263
內容試閱
第一回

陷江陵并戕梁元帝

诛僧辩再立晋安王

却说宇文泰既鸩死帝后,改立新主,朝野上下,统料他有心篡逆,不肯再守臣节。偏泰迟延未发,仍然照常办事。是曹阿瞒第二。一面窥伺东南,特遣侍中宇文仁恕,借聘问为名,觇梁虚实。仁恕至江陵,凑巧齐使亦至,梁主绎礼待仁恕,不及齐使。仁恕归国语泰,泰笑道:“吴儿必有所求,所以待卿有礼呢。”既而梁果遣使报聘,请据旧日版图,重定疆界。泰问梁使道:“汝主尚思拓土么?但教保得住江陵,已算万幸了。”梁使亦抗词对答,语多不逊,被泰叱使南归,且顾语左右道:“古人有言:天之所废,谁能兴之?难道萧绎违天不成!”嗣是图梁益急。再加降王萧詧,按时贡献,屡请师期,好一个虎伥。乃特召荆州刺史长孙俭入朝,商议攻取方法。俭振振有词,与泰意隐相符合,乃复令还镇,使他预备刍粮,为进兵计。魏将马伯符,旧为梁臣,陷入关中,至此颇眷怀故国,密遣人赍书至梁,报知泰谋。梁主绎尚多疑少信,置诸不提。

会广州刺史萧勃,启求入朝,梁主绎特徙勃为晋州刺史,另调湘州刺史王琳代任。琳部曲强盛,又得众心,所以梁主绎阴怀猜忌,特将琳远徙岭南,琳亦知上微意,私语江陵主书李膺道:“琳一小人,蒙官家拔擢至此,岂不知感?今天下未定,迁琳岭南,倘有不测,琳怎得远道奔援?窃想官家微旨,无非疑琳生变,琳毫无奢望,何至与官家争帝?为官家计,不若令琳为雍州刺史,镇守武宁,琳自放兵屯田,为国御侮,君臣一德,内外无忧,岂不是今日良策么?”膺深服琳言,但一时不敢启闻。琳乃陛辞而去。叙入此事,为后文许多伏案。散骑郎庾季才颇识天文,特上书预谏道:“今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申,赤气犯北斗,心为天主,丙主楚分,臣恐一建子月,江陵必有寇患,陛下宜留重臣镇江陵,整旆还都,远避祸患;就使魏虏侵蹙,止失荆湘,尚不至倾危社稷,愿陛下勿疑!”梁主绎亦略知天象,喟然叹道:“祸福在天,何从趋避?”遂不从庾言。

到了暮秋,西魏果遣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等,出发长安,南下图梁,将士共五万人。长孙俭迎入戍所,向谨启问道:“大军前往江陵,未知萧绎将出何计?”谨答道:“耀兵汉沔,席卷渡江,直据丹阳,乃为上策;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深沟高垒,静待援军,尚是中策;若不先移动,但守外郭,便成为下策了。”俭又道:“如公高见,究竟绎用何策?”谨微哂道:“我料萧绎必出下策!”老成料事,如在目中。俭问何因?谨说道:“绎庸懦无谋,多疑少断,愚民又难与虑始,皆恋邑居,上下偷安,我所以料定萧绎,必出下策哩。”俭闻言拜服,且预贺成功。谨等遂统兵南下。

梁武宁太守宗均,忙向梁廷告警。梁主绎与群臣会议,领军胡僧祐,太府卿黄罗汉道:“两国通好,未生嫌隙,当不至兴兵入寇。”侍中王琛亦插入道:“日前臣奉使西魏,宇文尝温颜相待,何致忽然生变!”彼且不知有君,遑问汝国!绎乃复令琛北行,探问确音,琛奉命而去。是时梁主绎迷信道教,方在龙光殿中,召集群臣,演讲老子《道德经》。忽有边骑入报,谓西魏兵已至襄邓,叛王詧,亦率兵往会,指日前来,不可不防。梁主绎乃辍讲戒严。已而复由黄罗汉呈上一书,乃是王琛寄至,内云“我至石梵,境上帖然,边报多是戏言,未足为凭”。绎将信将疑,再至龙光殿讲论老子,百官戎服以听。父好佛,子信老,非此父不生此子。越宿又得边警,尚疑为未确。及警耗迭至,乃使主书李膺赴建康,征王僧辩为大都督,兼荆州刺史,命陈霸先徙镇扬州。僧辩、霸先两人,正与齐冀州刺史段韶,交兵境上,失利还师。一闻江陵被寇,僧辩亟遣豫州刺史侯瑱,兖州刺史杜僧明,分领程灵洗、吴明彻诸将,先后进兵。郢州刺史陆法和,亦自郢州入汉口,将诣江陵,梁主绎独遣使谕止法和,略云都兵已足御贼,卿但镇郢州,不烦前来。法和不得已退还,涂垩城门,自着衰绖,兀坐苇席,终日乃脱去。无非幻术欺人。

那西魏军已渡汉水,由于谨派令宇文护、杨忠两将,率精骑先据江津,堵截东路,建康各军,不得入援。护复攻克武宁,把太守宗均掳去。梁主闻报,夜率妃嫔等登凤凰阁,仰观天文,皱眉太息道:“客星入翼轸,恐难免败亡了!”妃嫔等并皆泣下,绎相对唏嘘,夜半乃还宫就寝。翌晨,出津阳门阅兵,适值朔风暴雨,当面吹扑,冷不可当,没奈何轻辇折回。又过数日,已是十一月了,绎复乘马出城,督军筑栅,周围六十余里,命领军将军胡僧祐,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为副,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为副,他如王公以下,各派职守,部署已毕,始还入城中。未几已闻敌兵至黄华,距江陵仅四十里,绎亟命太子元良巡阅城楼,令居民助运木石。是夕即有敌骑进逼栅下。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等,诘旦出战,互有杀伤,未得胜仗,仍然退还。西魏统帅于谨,令部众纵火焚栅,烈焰燎原,不可向迩。栅内居民数千家,及城楼二十五座,俱成灰烬,遂四筑长围,断绝江陵出入。绎屡次巡城,俯瞩敌军强盛,唯四顾叹息,莫展一筹。或且口占诗词,命群臣属和,算是消愁的方法。愚不可及。嗣复裂帛为书,遣人催促王僧辩,书云:我忍死待公,何不速至!这书传将出去,终被西魏军截住,无从得达。王褒、胡僧祐、朱买臣、谢答仁等,再开门出战,又皆败还。绎复令王琳为湘州刺史,征使还援。琳忙督军北上,先遣长史裴政,从间道入报江陵,行至百里州,为萧詧部下所获,詧与语道:“我乃武皇帝孙,难道不可为尔主么?若从我计,贵及子孙,否则立杀勿贷!”政诡言唯命。詧锁政至城下,嘱令传语,谓王僧辩已自称帝,琳军孤弱,不能入援。政一面允诺,一面呼语守兵道:“援军大至,各思自勉,我奉王将军命,前来通报,不幸被擒,当碎身报国!”詧闻言大怒,即命斩首。西中郎参军蔡大业谏阻道:“这是民望,若一杀死,江陵便不能下了。”乃释缚纵还。裴政孤忠,足以风世。

西魏军百道攻城,城中守兵,负户蒙楯,由胡僧祐日夕指挥,亲当矢石,明赏罚,严军律,众皆致死,故尚得相持数日。不料僧祐中箭身亡,内外大骇,朱买臣按剑进言道:“今日唯斩宗懔、黄罗汉,尚可谢天下!”梁主绎叹道:“前日不愿移都,实出我意,宗、黄何罪?”这语一传,众情益贰,及西魏军并力攻城,竟有人偷开西门,纳入敌兵。绎忙与太子元良,及王褒、朱买臣等,退保子城。诸将苦战终日,渐不能支,相继散去。绎入东阁竹殿,命舍人高善宝,焚去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并欲自投火中,为左右所阻,乃用宝剑击柱,且击且叹道:“文武大道,今夜毁尽了!”死且不悟,可叹可恨!

当下使御史中丞王孝祀,草就降文,谢答仁、朱买臣进谏道:“城中兵士尚多,乘夜突围,寇必惊退。如得脱身,便可渡江求救。”绎素不便走马,摇首语道:“难成!难成!”答仁道:“陛下如不便驰骋,臣愿从旁扶掖陛下。”王褒闻言厉声道:“答仁系侯景余党,怎得相信!与其倚贼,不若出降。”答仁气愤填膺,复申请道:“臣蒙陛下厚恩,所以自愿效死,陛下如不愿夜出,内城将士,尚不下五千人,臣请背城一战,死亦甘心!”绎颇为感动,面授答仁为大都督,许配公主,即令出外部署。偏王褒固言答仁难信,且五千人怎能退敌?绎乃收回成命。及答仁再请入见,被门吏所阻,气得肝火暴升,狂喷鲜血,倒地而亡。贼中非无义士!

绎遣人出递降书,于谨征太子为质,由王褒奉绎命令,送太子元良入西魏营,谨闻褒善书,经与纸笔,褒执笔为书道:“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偷生怕死,一至于此。谨令褒召绎出迎,绎服素衣,乘白马驰出东门,抽剑击扉,自呼表字道:“萧世诚,奈何至此!”西魏兵见绎出城,即逾堑牵住绎马,胁入营中。既见于谨,强令下拜,萧詧复在旁斥辱,绎亦无可奈何,但忍气吞声,由他发落。何不早死?詧将绎囚住乌幔下,于谨复逼使为书,传召王僧辩。绎不肯照写,魏使道:“王今岂尚得自由?”绎答道:“我既不自由,僧辩亦不由我!”或问绎何故焚书?绎凄然道:“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我所以尽焚了。”读与不读无异,想是一目已眇,只能看得偏旁。于谨拟处置萧绎,尚未定议,萧詧独坚请杀绎,并遣尚书傅准监刑,遂用土囊将绎压死。詧弑叔父,罪不容诛,但绎亦好戕骨肉,故亦遭死报。詧令用布缠尸,外用蒲席为殓,藁葬津阳门外。并杀太子元良,及始安王方略、桂阳王大成等人。大成系简文帝子。总计梁主绎在位三年,享年四十七岁,生平好学能文,著述词章,多半传世,唯秉性残忍,不知仁恕,兄弟子侄,视同陌路,稍挟私忿,必尽杀乃快。至魏兵围城,狱中死囚,多至数千人,有司请一律释放,充作战士,绎尚不允,概令处死,未及施刑,城已被陷,后来弄到这般结果。江陵人士,未尝叹惜,这可见众叛亲离,终归绝灭呢!唤醒尘梦。

詧将尹德毅,向詧进言道:“魏虏贪残,任情杀掠,江东人民,涂炭至此,统说由殿下主使,怨气交乘,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仇敌,谁与相助?今为殿下计,莫若佯为设宴,会请于谨等入席,暗中设伏武士,起杀虏帅,再分派诸将,掩袭虏营,大歼群丑,使无遗类,然后收抚江陵百姓,礼召王僧辩、陈霸先诸将,朝服渡江,入践皇位,不出旬日,功成业就。古人有言: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殿下恢廓远略,勿徇小谅!”此计太毒,即使有成,恐天道亦不相容。詧半晌才道:“卿策未尝不善,但魏人待我甚厚,不宜背德;若骤从卿计,恐人将不食吾余了!”德毅叹息而退。魏立詧为梁主,但将荆州给詧,延袤止三百里。雍州被圈领了去,又置防兵居西城,托名助詧,实加监制。命前仪同三司王悦,留镇江陵。于谨收取府库珍宝,及宋浑天仪,梁铜晷表,及南朝遗传法物,尽俘王公以下,及百姓男女数万口,编充奴婢,分赏三军,驱归长安。老弱残疾,一并杀死,仅留存三百余家。詧送归魏军,还城四顾,已是寂寞荒凉,目不忍睹,不由的长叹道:“悔不用尹德毅言!”不悔为虏作伥,反悔不听德毅,始终谬误。

越年正月,詧始称帝,改元大定。追尊昭明太子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太子妃蔡氏为昭德皇后,生母龚氏为皇太后,立妻王氏为皇后,子岿为太子,刑赏制度,多从旧制。唯上表西魏,仍然称臣。用参军蔡大宝为侍中,王操为五兵尚书。大宝足智多谋,晓明政事,詧目为诸葛孔明,推心委任。操亦大宝流亚,竭诚辅詧,詧始得稍具规模,成一个荆州小朝廷,史家称为后梁,这且慢表。

且说齐主高洋,闻魏兵进围江陵,曾遣清河王岳,攻魏安陆,遥救萧梁。岳至义阳,探悉江陵被陷,乃进军临江。郢州刺史陆法和,举州降齐。有幻术者,亦不过尔尔。齐因立贞阳侯萧渊明为梁王,令上党王高涣率兵护送,使向建康进发。渊明被虏见五十八回。时萧绎第九子晋安王方智,已由江州刺史任内,东归建康,王僧辩与陈霸先定议,奉方智为梁主,即皇帝位,年才一十三岁。命僧辩守官太尉,录尚书事,领中书监,兼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陈霸先守官司空,加征西大将军职衔,追尊皇考绎为孝元皇帝,庙号世祖。

正在兴绝继废的时候,忽由北齐尚书邢子才,驰驿到来,赍书与王僧辩。当由僧辩接阅来书,但见书中写着:



贵国丧君有君,见卿忠义;但闻嗣主冲藐,未堪负荷。贞阳侯系梁武犹子,长沙之胤,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为梁主,送纳贵国,卿宜部分舟舰,迎接今主,并心一力,善建良图。



僧辩瞧着,不胜惊疑,那邢子才又取出一书,交与僧辩,书由萧渊明署名,求僧辩派兵出迎。僧辩踌躇多时,乃向邢子才道:“主位已定,不应再易,烦君复报,以口代书。”子才复加劝导,僧辩不从,但另写一书,答复渊明,托子才带回。书云:



嗣主体自宸极,受于文祖,明公倘能入朝,同奖王室,伊吕之任,佥曰仰归;若意在主盟,不敢闻命!



子才持书自去,还报齐主。齐主高洋怎肯罢休?仍饬高涣等进行。涣与渊明行至东关,更遣人致书僧辩。僧辩亟遣散骑裴之横等,率兵往阻。之横到了东关,与齐兵交锋,不幸败殁,只剩得溃卒数百人,走报僧辩。僧辩大惧,出屯姑熟,乃拟迎纳渊明。陈霸先方留镇京口,忙遣使劝阻僧辩,毋纳渊明。僧辩不敢拒齐,只好与霸先异议,奉启渊明,定君臣礼,且请许晋安王为太子,渊明准如所请,遂由采石渡江,直指建康。僧辩备齐龙舟法驾,往迎江滨,齐高涣驻兵江北,但遣侍中裴英起,护卫渊明,趋至建康郊外,与僧辩相会。僧辩见过英起,即礼谒渊明。渊明涕泣慰谕,由朱雀门入都,越宿即位,改元天成,降晋安王方智为皇太子,命僧辩为大司马,霸先为侍中。齐师闻渊明得立,当然北归。渊明再表请齐廷,乞还郢州。郢州自陆法和降齐,齐遣仪同三司慕容俨镇守,僧辩亦尝令江州刺史侯瑱往攻。俨坚守数月,城中食尽,至煮草木根叶及靴皮带角为食,守卒尚无异心。及齐得渊明乞请,乃召俨归国,举州还梁,且因梁已称藩,所有前时虏归的梁民,一律放还。渊明复申表陈谢,哪知历时未几,京口发难,侥幸窃位的萧渊明,坐不住这凤阁鸾台,于是新旧交替,又要那冲年天子,入纂皇基。这事起自陈霸先,待小子说明情由。

霸先与僧辩共灭侯景,情好甚笃,僧辩又为子聘霸先女,正要成婚,适值僧辩丧母,乃将婚礼展期。兄屡在父前,极言霸先难信,僧辩不以为然。及僧辩迎纳渊明,霸先力争不得,因与僧辩生嫌。霸先尝叹道:“武帝子孙甚多,唯孝元能复仇雪耻,嗣子何罪,乃遭废黜?况我与王公同处托孤地位,王公独一旦改图,外依戎狄,援立失次,究不知是何意?我为大义计,也顾不得私情了。”语虽近是,意未尽然。乃谋进击建康。可巧僧辩记室江旰,前来京口,说是齐将入寇,应该预防。霸先趁势定谋,留旰不遣,竟发兵往袭僧辩,留从子著作郎昙朗,居守京口,自督马步军启行。使部将徐度、侯安都,率水军趋石头城。

石头城北接冈阜,不甚危峻,安都舍舟登岸,潜至城下,被厚甲,带长刀,令军士以肩承足,迭接而上,自己作为首导,逾城直入,众亦随进,击死南门守卒,开城纳霸先军。僧辩方升厅视事,有人报称兵至,忙自厅内驰出,与子同至门外,随从约数十人。侯安都已到门前,持刀四劈,僧辩亦上前迎战,不到数合,安都部众,一拥而进,霸先亦率众接应,眼见是孤寡难支,当下夺路奔窜,走登南门楼。霸先麾众围攻,急得僧辩仓皇失措,只好拜请求哀。霸先毫不怜惜,反令部众搬集薪刍,势将纵火,僧辩无法,挈子下楼,为众所执。霸先问僧辩道:“我有何罪,公乃欲引齐兵讨我?且何为无备至此?”僧辩道:“委公北门,何谓无备?”霸先不答,竟命将僧辩父子牵系,绞死狱中。怕死者,反至速死。

前青州刺史程灵洗,率部曲救僧辩,与霸先军鏖战多时,灵洗败退。霸先遣使招谕,许为兰陵太守,灵洗乃降。霸先遂传檄中外,具列僧辩罪状,且云罪止僧辩父子兄弟,余皆不问。萧渊明闻僧辩被杀,自知帝位难居,便逊国就邸。还算见机。霸先仍奉晋安王方智正位,颁诏大赦,改元绍泰。内外文武百官,各赐位一等,授渊明为司徒,封建安郡公,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兼扬、徐二州刺史,仍官司空。小子有诗叹道:



到底枭雄不让人,乘机掩入杀王臣。

大权攫得心才快,宁顾当时儿女亲!



霸先复立晋安王,都城粗安,忽由吴兴传到警信,乃是三叛连盟,反抗霸先。欲知三叛为谁,待至下回声明。



萧绎偷安江陵,不愿迁都,已自速败亡之兆。及魏兵南下,尚无志渡江,甘出下策,其致亡也必矣。夫绎性成残忍,无父无兄无子侄,伐柯寻斧,自戕枝叶,颠蹶致毙,非不幸也,宜也!独萧詧甘心召寇,主议杀叔,罪且浮于萧绎,即其后江陵存祚,传位二君,而昭明有知,亦岂肯遽往歆祀耶!萧渊明身为敌虏,宁足承祧?王僧辩以齐师之逼,迎立为主,宜为陈霸先所讥。但霸先之袭杀僧辩,亦非真心为梁。利害切身,亲友可以不顾,朝婚媾而暮寇仇,军阀固如是乎!读此回,窃不禁有居今思古之感云。



第二回

擒敌将梁军大捷

逞淫威齐主横行

却说吴兴太守杜龛,系是王僧辩女夫,僧辩尝改称吴兴为震州,即进杜龛为刺史。龛闻妇翁被害,当即据城拒命。还有僧辩弟僧智,为吴郡太守,亦起应杜龛。义兴太守韦载,本是僧辩心腹,也与连盟,反抗霸先。霸先兄子陈蒨,助守吴兴,已得霸先密书,令还长城故里,立栅备龛。蒨至长城,收兵才数百人,龛遣部将杜泰,率精兵五千人,掩至栅下。蒨众相顾失色,独蒨谈笑自若,毫不张皇,众心乃定。泰攻扑数旬,不克乃还。霸先使周文育,往攻义兴,韦载募集弓弩手,射退文育,便在城外据水立栅,用兵扼守。霸先自督兵接应文育,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宿卫台省。

谯、秦二州徐嗣徽,有从弟名叫嗣先,系僧辩外甥,僧辩被杀,嗣先怂恿嗣徽,举州降齐。及闻霸先东攻义兴,遂密结南豫州刺史任约,乘虚袭建康,掩入石头。游骑至台城下,侯安都闭门静守,且下令军中道:“登陴窥贼者斩!”嗣徽莫名其妙,不敢进逼,暂收兵还石头。诘旦,又进攻台城,忽见城门大启,冲出壮士数百名,踊跃直前,锐不可当。嗣徽抵敌不住,仍奔还石头城。太不济事。

霸先到了义兴,攻入水栅,使韦载族人韦翙,赍书招载,载因情穷势绌,不能坚持,没奈何偕翙出城,投降霸先。霸先好言慰抚,引置左右,特命翙监义兴郡事,乃卷甲还建康。移周文育兵救长城,更遣宁远将军裴忌,轻骑倍道,直趋吴郡。夜至城下,鼓噪登城,王僧智从睡中惊起,疑是大军到来,忙从后门逃出,轻舟奔吴兴。忌遂入据吴郡,奉霸先命留为太守。

霸先拟急攻石头,蓦闻齐兵来援徐嗣徽,并运粮三十万石,马千匹,已至湖墅。霸先未免耽忧,亟向韦载问计,载答道:“齐兵若分据三吴,略地东境,岂不可虑?今急宜至淮南筑城,保护东方粮道,再分兵绝彼输运,使他进无所资,不出旬日,齐将头颅,定可悬阙下了!”霸先依议,即使侯安都夜袭湖墅,放起一把无名火来,把齐船千余艘粮米,一炬成空。仁威将军周铁虎,得擒住齐北徐州刺史侯领州,械送建康。韦载复至淮南筑垒,使杜棱驻守,借通饷道,建康各军,才得无虞。霸先能善用叛人,因有此效。齐兵就仓门水南,设立二栅,与梁军相拒。侯安都出袭秦郡,攻破城栅,俘数百人,得徐嗣徽家琵琶及鹰,因遣人送还嗣徽,且传语道:“昨至老弟处得此,军前不需此物,因特送还。”调侃得妙。嗣徽大惊,急向齐营乞援。齐淮州刺史柳达摩,渡淮列阵,霸先督众猛斗,纵火烧栅,齐兵大败,溺死甚众。嗣徽与任约再引齐兵,屯驻江宁浦口,侯安都又带领水军,袭破齐兵,嗣徽等单舸脱走,柳达摩尚不肯去,留守石头城,霸先召集水陆各军,围攻石头,城中无水,达摩无法可施,乃遣使求和,唯要求质子。霸先与百官会议,大众以建康虚弱,粮运不继,不若易战为和。霸先乃令从子昙朗,及永嘉王萧庄,出质齐营,与达摩会盟城外。霸先此着,未免太弱。达摩始引兵自去。徐嗣徽、任约偕出奔齐。齐主高洋,闻达摩擅与梁和,且丧亡粮械马匹,不可胜计,遂归罪达摩,将他诛死,再令仪同三司萧轨,调集大军,克期南下。时已残冬,雨雪盈途,急切里不便行军,暂命展缓。

那震州刺史杜龛,尚据住吴兴,未曾除去。梁将周文育与霸先兄子蒨,屡攻杜龛,龛固守不下,相持逾年。文育暗结龛将杜泰,作为内应,一面诱龛出战。龛与杜泰出城,两下交锋。泰按兵不动,害得龛独力难支,奔回城中。泰亦随入,劝龛出降。龛迟疑未决,商诸妻室王氏,王氏道:“我与霸先,仇隙甚深,何可求和?”倒还是个烈女。因取奁中金银首饰,及所藏布帛等类,悉数犒军,与决一战。军士得了重赏,统是感激得很,情愿效死,开城出斗,一当十,十当百,果将梁军杀败,退至十里外下寨。

龛素嗜酒,每饮辄醉,此时幸得胜仗,便放心畅饮,整日里醉意醺醺,几忘朝晚。哪知杜泰已勾引梁军,开门纳入。龛尚高卧床中,沉醉未醒,妻王氏屡唤不应,也顾不得结发深情,当下将万缕青丝,付诸并剪,变了一个秃头妇人,混出府舍,往做尼姑去了。王僧智尚在吴兴,忙与弟僧愔,从后门出走,奔投北齐。陈蒨等杀入府中,搜捕杜龛,龛鼾声直达,还在黑甜乡中,做那痴梦,当由梁军把他舁出,扛至项王寺前,一刀了事。不在刘伶祠,而在项王寺,未免杀错地方。

东扬州刺史张彪,向为王僧辩党羽,不附霸先,霸先更遣陈蒨、周文育往袭会稽。即东扬州。彪迎战大败,走入若耶山中,被蒨将章昭达追及,枭首报功。南方已平,只北方警信日亟。徐嗣徽、任约进袭采石,执去明州张怀钧,霸先闻报,急遣帐内荡主勇士以荡突敌人,故称荡主。黄丛率兵往堵。适齐大都督萧轨,引兵南下,与徐嗣徽、任约合军,众至十万,趋向梁山。黄丛仗着锐气,迎头痛击,杀死齐兵前队数百人,齐兵不觉惊骇,退至芜湖。十万大军,不敌黄丛,其后日之覆亡已可想见。当下致书霸先,但言奉齐主命,来召建安公萧渊明,并非与南朝争胜。霸先乃具舟送渊明,偏渊明背上生疽,病不能兴,未几竟死。齐兵待渊明不出,即从芜湖出发,入丹阳,至秣陵。霸先亟遣周文育出屯方山,徐度出屯马牧,杜棱出屯大航,抵御齐军。齐人跨淮筑桥,立栅渡兵,自方山直进倪塘,游骑竟至都下,建康大震。

霸先忙召周文育等还援,自督军出屯白城。周文育亦率兵来会,与齐军对垒列阵。两下相交,正值西风大起,扑入梁营。霸先拟收军以待,独文育请战,霸先道:“用兵最忌逆风,奈何出战?”文育道:“事已急了,何用古法?”遂抽槊上马,鼓勇先进。众军一齐随上,风亦转势,得俘斩齐兵数百人。徐嗣徽分扰耕坛,由梁将侯安都截住。安都麾下只十二骑,左冲右突,无人敢当。齐将乞伏无劳,独拨马来截安都,战不三合,即被安都运动猿臂,活擒了去。无劳要想有劳,当然败事。嗣徽骇退,齐兵亦敛迹回营。

已而复潜至幕府山,霸先早已防着,密遣别将钱明,带领水师,绕出齐军后面,截击齐人粮船,劫得数十艘,齐军乏食,至宰食驴马充饥。未几又入逾钟山,霸先与众军分屯乐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敌冲要。齐兵复转趋玄武湖,将据北郊坛,梁军也从覆舟山移驻坛北,与齐兵相持。可巧连日大雨,平地水深丈余,齐人昼夜立泥淖中,足指腐烂,悬釜以炊。唯梁军居处高原,尚得无虞。不过因霪雨连绵,粮运不继,未便枵腹从戎。会由陈蒨馈运米三千斛,鸭千头,到了梁营,霸先亟命炊米煮鸭,各令用荷叶裹饭,夹入鸭肉数脔,分给将士。大众饱餐一日,遂于翌日黎明,麾众出幕府山。侯安都为先锋,语部将萧摩诃道:“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摩诃答道:“今日当令公亲见便了!”萧摩诃见六十三回。说着,即偕安都杀入敌阵。齐兵见他来势凶猛,急命军士迭射,安都不肯少却,冒矢向前,身上受了数箭,尚非致命要穴,却还熬受得住,偏马眼中着了一矢,马竟狂跃,将安都掀落地上。齐人见安都坠马,争来擒捉,猛听得一声大呼,突入一位少年将军,用槊四拨,把齐人纷纷杀退,救起安都。这少年不必细问,便可知是萧摩诃。安都易马再战,齐军披靡,霸先令部将吴明彻、沈泰等,首尾齐举,纵兵大战。安都引兵横出,冲散齐军,齐人大溃。徐嗣徽及弟嗣宗,先被梁军擒住,斩首示众,复鼓众力追,直至临沂,沿途屡有擒获,连齐大都督萧轨,也逃走不及,由梁将活捉了来。只任约、王僧愔跑得较快,幸免性命,余众无舟渡江,各缚荻茷北渡,中流沉溺,不计其数,流尸塞岸,弃械盈途。

梁军凯旋还都,由霸先下令,把齐帅萧轨以下,凡将吏四十六人,悉数处斩,然后请旨大赦,内外解严。霸先得进位司徒,加中书监,封长城公,余官如故,他将各封赏有差。霸先以侯安都为首功,愿将徐州刺史兼职,让授安都。梁主方智当然依议,寻且加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兼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封义兴公。霸先乃踌躇满志,要想帝制自为了。

独广州刺史王琳,前曾北援江陵,行次长沙,闻元帝殉难,自己家属,亦被西魏军掳去,不禁涕泪交并;遂为元帝发丧,三军缟素,且遣别将侯平,率舟师攻后梁。侯平连破后梁军,兵威颇振,遂不受王琳命令。琳遣将讨平,平走依江州刺史侯瑱。琳所有精锐,本已尽给侯平,平已叛去,军势遂衰,不得已奉表降齐。又因妻子皆为魏虏,复献款长安,乞请取赎。魏太师宇文泰,许还妻子,琳又请归元帝及太子元良棺木,亦邀宇文泰允许。琳迎葬元帝父子,报闻梁廷,仍然称臣。自是王琳一人,变做了三国臣仆,这好算是狡兔三窟呢。太觉聪明。

且说齐主高洋,闻齐师覆败,萧轨等被梁擒斩,当然大怒,亦命将质子陈昙朗,置诸极刑。唯永嘉王萧庄,非陈氏子,准令免死。本拟兴兵报怨,适值大修宫殿,无暇再举,乃将兵事搁起,专务佚游。原来高洋自荡平山胡,致生骄侈,应五十九回。渐渐的荒耽酒色,肆行淫暴。或躬自歌舞,尽日通宵;或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或乘牛、驴、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盛暑炎热,赤膊游行;或隆冬严寒,去衣驰走。从吏俱不堪苦虐,洋独习以为常。有时觉得疲倦,令崔季舒、刘桃枝扶掖而行,勋戚私第,朝夕临幸,闲街曲市,常见足迹。既而淫恣益甚,遍召娼妓,褫去衣裳,令从官相嬲为乐,自己淫兴勃发,即使娼妓杂卧榻上,任意奸淫。甚至行及宫中,凡元氏、高氏两族妇女,悉数征集,亦视如娼妓一般,先择几人上前,逼令卸装露体,供他淫污,稍或违拗,即拔刀杀死。除与己交欢外,把妇女分给左右,概使当面肆淫。左右乐得从命,可怜这班妇女,为了一条性命,只好不顾羞耻,任他所为!父兄好淫,子弟必从而加甚。

高澄妻元氏,由洋尊为文襄皇后,居静德宫。洋忽猛忆道:“我兄昔戏我妇,我今须报。”遂将元氏移居高阳宅中,自入元氏卧室,用刀相迫。元氏不敢逆意,没奈何宽衣解带,唯命是从。娄太后闻洋昏狂,召洋诃责,且举杖击洋道:“当效汝父,当效汝兄!”洋不肯认错,受杖数下,即起身奔出,回指太后道:“当嫁此老母与胡人!”娄太后大怒,遂不复言笑。洋颇知自悔,屡向太后前谢罪,娄太后怒气未平,终不正视。洋自觉乏趣,唯饮酒解闷,醉后益触起旧感,复趋至太后宫中,匍匐地上,自陈悔意。娄太后仍然不睬,洋不由的懊恼起来,把太后的坐榻,用手掀起。太后未尝预防,突然倒地,经侍女从旁扶起,面上已有伤痕,当时怒上加怒,立将洋撵出宫外。未几洋已酒醒,大为悔恨,又至太后宫请安。娄太后拒不肯见,洋使左右积柴炽火,欲投身自焚。当有人报知太后,太后究系女流,免不得转恨为怜,乃召洋入见,强为笑语道:“汝前酒醉,因致无礼,后当切戒为是!”洋乃命设地席,且召平秦王高归彦入宫,归彦系高欢从祖弟。令执杖施罚。自跪地上,袒背受杖,并语归彦道:“杖不出血,当即斩汝!”娄太后亲起扶持,免令加杖。洋流涕苦请,乃使归彦笞脚五十,然后衣冠拜谢,呜咽而出。因是戒酒数日,过了旬余,又复如初,甚且加剧。

归彦幼孤,寄养清河王高岳家,岳为高欢从父弟,见前文。岳待遇甚薄,及归彦长成,辄怀隐恨。岳尝将兵立功,颇有威望,起第城南,很是华。归彦向洋进谗,说岳僭拟宫禁,洋由是忌岳。岳性爱酒色,曾召入邺下歌妓薛氏姊妹,侑酒为欢。后来薛氏妹得入后宫,邀洋宠爱,洋遂往来薛氏家。薛氏姊为父乞司徒,洋勃然怒道:“司徒大官,岂可求得?”薛氏姊亦出言不逊,竟被洋饬人锯死。且因薛氏妹尝侑岳酒,疑岳通奸,便召岳入问。岳答道:“臣本欲纳此女,因嫌她轻薄,所以不取,并未与她有奸。”洋终未释嫌。及岳辞归,即令归彦赍鸩赐岳。岳自言无罪,归彦道:“饮此尚得全家。”岳乃服鸩而亡。洋仍葬赠如礼,唯令改岳宅为庄严寺。薛氏妹尚是得宠,册为嫔御。嗣忽忆她与岳通奸,亲斫薛首,藏诸怀中,自赴东山游宴,肴核方陈,群臣列席,洋探怀出薛氏头,投诸盘上,一座大惊。又命左右取薛氏尸,把她支解,以髀骨为琵琶,且击且饮,且饮且泣,喃喃自语道:“佳人难再得。”乃载尸以归,被发步行,哭泣相随,待亲视殓葬,然后还宫。实是丧心病狂。

已而嫌宫室卑陋,乃发工匠三十余万,修广三台宫殿。殿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尺,工匠危怯,皆系绳防踬,洋登脊疾走,毫不畏怖。旁人代为寒心,他却身作舞势,折旋中节,好多时方才下来。平时出游,好作武夫装,兵器不离手中,尝在途中见一妇人,面目伶俐,便召问道:“你道今日的天子行为如何?”妇人未曾相识,猝然答道:“癫癫痴痴,成何天子!”语未毕,已被洋一刀两段。

洋乘便入李后母家,后母崔氏出迎,不防洋突射一矢,正中面颊。崔氏惊问何因?洋怒叱道:“我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问我何为?”遂复用马鞭乱击,至百余下,打得崔氏面目青肿,方才驰去。转入第五弟彭城王浟家,浟母即大尔朱氏,当然出见。洋瞧将过去,觉得尔朱氏虽值中年,尚饶丰韵,不觉欲火上炎,竟牵住尔朱氏,欲与交欢。尔朱氏难以为情,未肯照允,惹得洋易喜为怒,立即拔刀砍去,尔朱氏无从闪避,头破身亡。前时已经失节,此时偏要顾名,死不值得!

洋既杀死尔朱氏,复别往魏安乐王元昂家,昂妻李氏,即李后之姊,颇有姿色,巧值元昂外出,由李氏出迓车驾,洋入室后,便将李氏拥住,李氏惮他淫威,无法摆脱,勉承主欢。嗣是洋屡次往幸,并欲纳为昭仪,恐昂不肯舍,先召昂入便殿,使他匍伏,自引弓射昂百余箭,凝血满地,乃使舁归家中,即夕毕命。洋反自往吊丧,就丧次逼拥昂妻,与他续欢。一面命从官脱衣助襚,号为信物。李后终日哭泣,不愿进食,但乞让位与姊。娄太后俟洋入宫,面加训导,方不纳昂妻为昭仪。

洋又作大镬、长锯、锉碓等类,陈列殿庭,每醉辄杀人为戏,刲解屠炙,成为常事。左丞卢斐、李庶,及都督韩哲,俱无罪遭戮,唯宰相杨愔,始终倚任,但亦视若奴隶,使进厕筹,或用鞭笞愔背,流血盈袍。有时令愔露腹,欲执小刀劙皮,还是崔季舒托为诽言,从旁笑语道:“老小公子恶戏。”因把刀掣去,才免剺腹。愔因洋嗜杀人,尝简邺下死囚,置诸仗内,号为供御囚,三月不杀,方才赦宥。开府参军裴谒之,上书极谏,洋语愔道:“谒之愚人,怎敢如此!”愔答道:“彼欲陛下加刑,使得传名后世。”谲谏语。洋笑道:“我不杀他,怎得成名!”正要你说此言。一日,泣语群臣道:“黑獭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刘桃枝道:“臣愿得三千壮士,西入关中,牵絷以来。”洋闻言大喜,赐帛千匹。侍臣赵道德进言道:“东西两国,势均力敌,我可擒彼,彼亦可擒我;桃枝妄言应诛,陛下奈何滥赏!”洋幡然道:“道德言是!”乃收回桃枝赐绢,转赏道德。会洋使道德从游,至漳水旁,欲跃马驰下峻岸,道德揽辔劝阻,洋恨他逆旨,拟拔刀刺道德,道德从容道:“臣死不恨,当至地下启奏先帝,谓此儿淫凶颠狂,不可教训!”滑稽得妙。洋亦为默然,回马径归。

典御丞李集面谏,比洋为桀、纣,洋当即怒起,令缚置水中,好多时才命引出。复问道:“我究竟与桀、纣相同否?”集正色道:“恐尚不及桀、纣!”却是真话。洋又令入水,三沉三问,集对答如初。洋大笑道:“天下有如此痴人,方知龙逢、比干,未是俊物!”乃挥集使去。嗣复被引入见,又欲进言,洋窥知集意,竟令左右驱出腰斩,一道忠魂,趋入地府,往寻那龙逢、比干,证引同调去了。小子有诗叹道:



为臣原贵格君非,君太狂昏耍见几。

强谏徒然罹一死,何如先事学鸿飞!



洋淫恶未悛,还亏杨愔主持政务,百度修饬,才得粗安。那西魏及南朝,篡弑相寻,真是泯泯棼棼,不可纪极了。看官欲知详情,待小子逐节叙明。



陈霸先战败齐兵,为后来篡梁预兆。齐、魏为南朝劲敌,齐或胜梁,霸先犹有惧心,乃全军覆没,令霸先得以逞志,其不肯受制于萧家小儿,已可知矣。然齐主高洋,方淫昏失德,所任将帅,如萧轨等类皆庸暗,亦安能制胜疆场耶!齐兵败覆,高洋乃不遑报怨,但沉湎酒色,兴役土木,任意淫烝,逞情杀戮,拟以桀、纣,诚有过之无不及者。李集虽忠,徒死无益,本回结束一诗,最得李集定评。“事君数,斯疏矣”,况其为暴君乎!古训之不可不遵也如此。



第三回

宇文护挟权肆逆

陈霸先盗国称尊

却说宇文泰废立嗣君,专权如故,尝欲仿行古制,依周礼改定六官,至是决意施行。泰自为太师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余官皆仿周礼,不消细述。泰前尚魏孝武妹冯翊公主,生子名觉,泰封安定公,觉亦得封略阳公。妾姚氏,生子名毓,又受封宁都公。毓年较觉为长,曾娶大司马独孤信女,泰欲立嗣,苦未能决,因语诸公卿道:“我欲立子以嫡,但恐大司马见疑,如何是好?”尚书左仆射李远道:“立子以嫡不以长,这是古来的常道,若虑信有异言,远愿为公斩信!”说着,拔剑遽起。也是一个莽夫。泰忙起身拦住道:“何至如此!”信闻远言,亦入内自陈,主张立嫡,于是大众并从远议。远出外谢信道:“临大事不得不尔,请公莫怪!”信亦谢远道:“今日赖公决此大议。”乃一笑而散。泰遂立觉为世子。

西魏主廓三年八月,泰北巡渡河,还至牵屯山,忽然遇病,病且沉重,急发使驰驿,往召中山公护。护至泾州,入省泰疾,泰语护道:“我诸子皆幼,外寇方强,天下事仗汝主持,汝宜努力,勉成我志!”护当然受命。史称泰知人善任,奈何反不知犹子?奉泰舆至云阳,泰气促身亡,年五十二,途中不便传讣,及舁还长安,方才发丧,由魏主赐谥曰文。

世子觉嗣位太师大冢宰,袭封安定公。觉时年十五,尚乏谋断,国家大事,应由护一人办理,护名位素卑,虽经泰托命,未惬舆情,名公巨卿,多半不服。护未免加忧,商诸大司寇于谨,谨答道:“谨蒙令先公知遇,情同骨肉,今日事当效死力争;若对众定策,公亦不宜推辞。”谨亦不能知护。护易忧为喜,欣然受教。次日与公卿会议,谨首先开口道:“从前帝室倾危,非安定公不得今日,今安定公一旦去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为兄子,兼受顾托,军国重事,理应归中山公主决,何必多疑!”说至此,余音震响,面带威棱。公卿等不寒而栗,莫敢发言。护徐说道:“此乃家事,护虽庸昧,亦何敢遽辞!”谨即起立道:“中山公统理军国,使谨等有所依归,应当拜命!”遂向护再拜,公卿等亦不敢不拜。护一一答礼,众议乃定。护欲笼络众心,抚循文武,整肃纪纲,俱属有条不紊,朝右益无异言。

魏主廓复将岵阳土田,赐宇文觉,进封周公。护因觉幼弱,意欲导觉篡魏,自居首功,遂遣人入讽魏主,逼他禅位。魏主廓本无权力,好似傀儡一般,此时为护所迫,眼见得不能反抗,只好推位让国,拱手求生。乃使大宗伯赵贵,奉册周公,自愿逊位。宇文觉尚上表鸣谦,辞不敢受,再由济北公拓跋迪,赍交玺绶,公卿等相率劝进,觉乃受命。遂于次年正月朔,即位称天王,燔柴告天,朝见百官,国号周。史家称为北周。追尊皇考文公泰为文王,庙号太祖,皇妣元氏为文后,降魏主廓为宋公,进大司徒李弼为太师,大宗伯赵贵为太傅,大司马独孤信为太保,从兄中山公护为大司马,庶兄宁都公毓为大将军。余皆封拜有差。已而复封弼为赵国公,贵为楚国公,独孤信为卫国公,于谨为燕国公,侯莫陈崇为梁国公,大司马护为晋国公,各食邑万户,使作屏藩。魏主廓早已出宫,寄居大司马府,护拟斩草除根,索性把他鸩死,托言遇疾暴亡,加谥为魏恭帝。魏自道武帝拓跋珪建元,传至孝武帝修入关,共历九世,得十一主,计一百四十九年,东魏一主,凡十七年,西魏三主,凡二十三年。总束北魏,万不可少。

宇文护自恃功高,不免专恣。赵贵、独孤信等,本皆与宇文泰毗肩,不愿事护,只因为于谨所胁,勉强推让,至此见护揽权不法,遂密谋诛护。贵欲速发,信尚迟疑,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诇悉阴谋,即向护报闻。护乘贵入朝,潜伏甲士,将贵拿下,立即处斩;并免独孤信官,胁令自尽。护得进任大冢宰,势力益横,仪同三司齐轨,语御正大夫薛善道:“军国大权,应归天子,奈何尚在权门!”善将轨语告护,护便命处死,授善为中外府司马。周主觉见护专横,一切刑赏,统是独断独行,未尝豫白,心中也隐觉不平。

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本系先朝佐命,久参国政,因恐护不相容,乃与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秘密往来,欲清君侧。植与恒先入白道:“护擅戮朝贵,威权日甚,谋臣宿将,争往依附,事无大小,绝不启闻,臣料护包藏祸心,未肯终守臣节,还望陛下早日图谋,无待噬脐!”周主觉唏嘘不答。凤与提从旁插嘴道:“如先王明圣,犹委植、恒等参议朝政;今若将国事委托二人,何患不成!臣闻护常自比周公,周公摄政七年,然后还政,试问护能如周公的贤圣么?就使七年以内,护无异图,恐陛下事事受制,亦怎能忍待七年?”周主觉颇以为然,因屡引武士至后园,演习技艺,为除奸计。宫伯张光洛,系护心腹,他却佯言嫉护,交欢植等。植等未识真假,引与同谋,光洛即背地告护。护遂出植为梁州刺史,恒为潼州刺史。还算不用辣手。

周主觉怀念植等,每欲召还,护入内泣谏道:“天下至亲,莫如兄弟,兄弟尚或相疑,此外何人可信?太祖以陛下春秋未盛,嘱臣后事,臣情兼家国,愿竭股肱,若陛下亲览万几,威加四海,臣虽死犹生;但恐臣一除去,奸邪得志,非但不利陛下,亦将倾覆社稷,臣至地下,何面目再见先王!且臣为天子兄,位至宰相,尚复何求?愿陛下勿信谗言,疏弃骨肉!”巧言如簧。试问后日弑主将作何说?觉乃罢议,但心终疑护。凤等益惧,密谋益亟,拟召公卿入宴,即席执护。张光洛又向护报闻,护召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共谋废立。纲即入殿中,佯召凤等议事,待凤等趋入,麾兵拿下,送交护第。周主觉方册后元氏,在宫叙情。后系魏文帝宝炬第五女,姿容秀雅,觉为略阳公时,已纳为夫人,情好颇笃。此时大礼告成,格外欢昵,蓦闻外廷有变,料知情事不佳,急令宫人执兵自守。偏贺兰祥带兵入宫,逼主逊位,区区宫人,哪里敌得过赳赳武夫?不由的四散奔窜。周主觉束手无策,只得挈了元后,出居旧第。数月天王,不如不为!

护更召公卿会议,仍废觉为略阳公,迎立岐州刺史宁都公毓。大众齐声道:“这是大冢宰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乃驱出凤等,一一枭斩。复召还潼州刺史孙恒,梁州刺史李植。植父柱国大将军李远,正出镇弘农,亦被召还朝。远防有变祸,沉吟多时,乃慨然道:“大丈夫宁为忠义鬼,怎可作叛逆臣!”遂就征诣长安。孙恒先至,当即被杀。植与远依次入都。护因远名望素隆,尚欲保全,特引与握手道:“公儿忽有异谋,不但屠戮护身,且欲倾危宗社,叛臣贼子,理应同嫉,请公自行处置!”说着,即令执植付远,远素爱植,植又巧言抵赖,远不忍加诛。诘旦复率植谒护,护总道远必杀植,及闻父子俱来,因盛气传入,呼远同坐。且召略阳公觉与植对质,植无可讳言,乃抗声语觉道:“本为此谋,欲利至尊,今日至此,有死罢了,何劳多言!”远听了此语,不禁起身投地,且愤愤道:“果有此事,合该万死!”护即命左右牵植出外,斩首返报,并逼远自杀。植弟叔诣、叔谦、叔让皆处死,余子以幼冲得免。

过了月余,宁都公毓自岐州至长安,护即害死略阳公觉,早知不免一死,亦不必诿罪李植。并黜元后为尼,然后迎毓入宫,嗣天王位,大赦天下,就延寿殿朝见群臣。太师赵国公李弼,朝罢归第,便即婴疾,未几谢世。宇文护晋位太师,授皇弟邕为柱国,进封鲁国公。邕系宇文泰第四子,幼有器量,泰尝语人道:“欲成吾志,必待此儿。”年十二,已得封公爵,至是官拜柱国,出镇蒲州,容后再表。毓妻独孤氏,得册为后。独孤氏悼父非命,屡思为父复仇,怎奈仇人在前,不得加刃,渐渐的抑郁成病,竟致不起,距立后期才及三月,已是玉殒香消,往地下去省乃父了。周主毓虽然悼亡,但亦没法图护,只好蹉跎过去。毓不能为妇翁复仇,又不能为妇泄忿,如此懦弱,怎得不同归于尽!

古人说得好,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北周屡遭篡弑,南朝亦猝生变祸,画一个依样葫芦。自陈霸先进为丞相,手握重权,已把梁主方智,视若赘瘤。本拟即日篡梁,可巧南方起了兵祸,不得不遣将往讨,暂将受禅事搁过一边。晋州刺史萧勃,因王琳还援江陵,复徙居始兴,应六十六回。始兴郡已改称东衡州,即令欧阳为刺史。已而复调刺郢州,勃留不遣,且遣兵袭,攻入城中,尽取资财马仗,把拘回。勃又命释囚,甘言抚慰,也只好得过且过,俯首听命。勃乃使归原任,联为指臂。及梁主方智嗣位,进勃为太尉,勃虽遣使入贺,仍然阳奉阴违。越年,梁又改绍泰二年为太平元年,国家多事,也无暇顾及南方。又越年为太平二年,陈霸先逆迹渐萌,勃却假名讨逆,发难广州。前阻霸先北援,此时反欲为梁讨逆,谁其信之!遣欧阳为前锋,从子萧孜部将傅泰为副,复檄南江州刺史余孝顷,引兵相会。出南康,屯苦竹滩,泰据蹠口城,孝顷出豫章,踞石头津。渚名,非建康之石头城。梁廷闻警,急遣平西将军周文育,调集各军,往讨萧勃。巴山太守熊昙朗,伪称应,约与共袭高州,暗中却已通知高州刺史黄法氍。不防有诈,出会昙朗,共赴高州城下。法氍出兵逆战,昙朗与战数合,便麾兵倒退,冲后军。法氍乘势杀来,始知中计,慌忙弃去军械,引兵遁去。昙朗却得收拾马仗,饱载而归。周文育统军前进,正苦乏船,探得余孝顷有船在上牢,潜遣军将焦僧度袭取,得船数百艘,乃溯江至豫章,立栅屯兵。适军中食尽,粮运不至,诸将俱欲还师,独文育不许,使人从间道至衡州,向刺史周迪乞粮,约为兄弟。迪得书甚喜,遂输粮济军。文育既得粮饷,并不进军,反遣老弱各兵,乘船东下,自毁营栅,作遁去状。孝顷闻梁军东返,总道他粮尽回师,毫不设备,哪知文育却绕出上流,潜据芊韶,筑城飨士,营垒一新。

芊韶左近,为欧阳、萧孜营,右近为傅泰、余孝顷营,文育据住中间,惹得、孜等仓皇大骇,急欲移营。先退还泥溪,不料梁将周铁虎,引兵追及,槊及马。不得已回马与战,不到十合,但听铁虎猛喝一声,已落马,被梁军活擒了去,送入文育大寨。见文育,自言为勃所迫,并非真心事勃,文育乃亲释缚,与他乘舟同饮,张兵至蹠口城下。傅泰出战败走,由梁将丁法洪,驱马追上,手到擒来。统是没用的家伙。萧孜、余孝顷见两将被擒,吓得魂飞天外,统一溜烟似的逃走了去。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正接萧勃檄文,率兵往助,猝闻勃军败衄,乐得倒戈从事,一哄而入,杀死萧勃。勃将兰不服,又袭杀世远,偏别将夏侯明彻,又将杀毙,持勃首出降梁军。

文育传首建康,并槛送欧阳、傅泰等人。霸先本与有旧,见六十三回。当然宥罪,且因他声著岭南,仍令为衡州刺史,使他招抚。一面遣平南将军侯安都,往助文育,剿平余孽。萧孜、余孝顷尚分据石头津,夹水列营,多设舟舰。安都趋至,潜师夜袭,借着祝融氏的威焰,顺风纵火,把石头津左右的军船,烧得精光。再由文育督众夹攻,萧孜惶急乞降,孝顷窜去。文育等乃奏凯班师。欧阳到了岭南,诸郡皆望风归顺,广州亦平。

霸先闻孝顷往依王琳,特征琳为司空。琳不肯就征,乃命周文育、侯安都等,率舟师至武昌,进击王琳,一面安排篡梁,自为相国,总百揆,胁梁主进封陈公,加九锡礼。未几即进爵陈王,建天子旌旗;又未几即迫梁主禅位,颁发策命。词云:



咨尔陈王:唯昔上古,厥初生民,骊连、栗陆之前,容成、大庭之世,杳冥荒忽,故靡得而议焉。自羲农、轩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衣而御四海,或无为而子万民,居之如驭朽索,去之如脱敝屣,裁遇许也,便能舍帝,暂逢善卷,即以让王。故知玄扈璇玑,非关尊贵,金根玉辂,示表君临,及南观河渚,东沉刻璧,菁华既竭,耄勤已倦,则抗首而笑,唯贤是与,浩然作歌,简能斯授,遗风余烈,昭晰图书。汉魏因循,是为故实,宋齐授受,又弘斯义。我高祖应期抚运,握枢御宇,三后重光,祖宗齐圣。及时属阳九,封豕荐食,西都失驭,夷狄交侵,惵惵黔首,若崩厥角,徽徽皇极,将甚缀旒。唯王乃神乃圣,钦明文思,二仪并运,四时合序,天锡智勇,人挺雄健,珠庭日角,龙行虎步,爰初投袂,仗义勤王,电扫番禺,云撤彭蠡,翦其元恶,定我京畿。及王贺帝弘,贸兹冠履,既行伊霍,用保冲人,震泽稽涂,并怀畔逆,獯羯丑虏,三乱皇都,才命偏师,二邦自殄,薄伐狁,六戎尽殪,岭南叛涣,湘郢连结,贼帅既擒,凶渠传首;用能百揆时叙,四门允穆。无思不服,无远弗届,上达穹昊,下漏渊泉,蛟鱼并见,讴歌攸属。况乎长彗横天,已征布新之兆,璧日斯既,实标更姓之符。七百无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穷,而传祚于我有梁,天之历数,允集明哲。式遵前典,广询群议,敬从人祗之愿,授帝位于尔躬。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王其允执厥中,轨仪前式,以副普天之望,禋郊祀帝,时膺大礼,永固洪业,岂不盛欤!



策命既颁,再由尚书左仆射兼太保王通,司徒左长史兼太尉王玚,赍奉玺绶,交给霸先。霸先不得不三揖三让,装出许多伪态,经百官一体劝进,乃允议受禅,遂使中书舍人刘师知,往引将军沈恪,勒兵入殿,逼梁主方智出宫,恪不愿偕行,独排闼入见霸先,叩头泣谢道:“恪曾服事萧氏,今日不忍见此,情愿受死,不敢奉命!”还算是庸中佼佼。霸先倒也默然,改派荡主王僧志,胁梁主迁居别宫。梁自武帝萧衍篡齐,共传四主,计五十六年而亡。

霸先即位南郊,国号陈,改元永定。废梁主方智为江阴王。追尊皇考文赞为景皇帝,皇妣董氏为安皇后,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立夫人章氏为皇后。霸先少娶同郡钱仲方女,早年去世,因纳章氏为继室。章氏吴兴人,原姓钮氏,过养章家,乃改姓为章,善书计,能诵诗及楚辞。相传章母苏氏,尝遇道士,赠一小龟,光采五色,且语以三年有征。后来及期生女,紫光照室,独龟却不知去向。这恐是史家附会,未足为凭。小子亦不过有闻必录罢了。

霸先长子名克,也已夭折。次子名昌,与从子顼前居江陵,并为西魏所虏,霸先遥封昌为衡阳王,顼为始兴王。他如在都从子蒨封临川王,昙朗封南康王,蒨与顼为霸先兄道谭子,道谭曾仕梁为散骑常侍,昙朗为霸先弟休先子,休先亦仕梁为骠骑将军。兄弟俱已逝世,由霸先追赠为王,即令从子袭爵。一人为帝,举族荣封,这也是应有的常例。唯梁主方智,废徙逾年,终为陈主霸先所害。可怜他在位三年,年才十六,终落得非命而亡,总算得了一个嘉谥,号为梁敬帝,小子有诗叹道:



伤心世变等沧桑,半壁江山又速亡。

宗社沉沦君被弑,祖宗造孽子孙当。



陈主即位未几,忽闻武昌舟师,败绩郢州,各将均被掳去,不禁惊骇异常。究竟如何覆师,且看下回再叙。



宇文氏之篡魏,非觉为之,护实使之然也,故觉可恕,护不可恕。护既导觉为恶,复弑魏主,彼犹得曰吾为宗族计,吾为昆弟计,不得不尔。即如杀赵贵,逼死独孤信等,俱尚有词可辩,觉负何罪,乃遽废之,且并弑之?然则护之凶逆,一试再试,固不问为何氏子也。宇文泰为乱世英雄,奈何误信逆侄,得毋由天夺其魄,特假手于乃侄,以戕害其子嗣乎?陈霸先袭杀王僧辩,攫得重权,废萧渊明而仍立萧方智,彼固玩孤儿于股掌之上,可以随我舍取也。萧勃讨逆,不得谓其有名,但霸先犹有所忌,至勃死而余不足惮矣。一介幼主,捽而去之,易如反手,未几即为所害,阅史者为方智惜,实则不足惜也。萧衍尝手刃同宗,能保子孙之不为人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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