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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获波兰权威文学奖项尼刻奖?读者选择奖的国民之作 作家余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等一致推荐 被公认为“近十年来在波兰引发了*广泛关注和热议的小说作品” “对短篇小说这一文体的丰富性进行着活化、重塑和拯救” 19个关于“孤独者”的故事,每一个都能照见自己 题材丰富,幽默、灵逸、精奇、动人,托卡尔丘克中短篇小说的集大成之作
不仅涉足历史、未来与奇幻,更关注亲情关系、城市生活、男女秘密等与日常生活紧密相关的话题,深入描刻当下社会众多“孤独者”的“奇怪境况”,铺展独属于他们的、心灵与现实世界交错重叠的奇遇。
题材丰富、风格各异,既有专注于“讲故事”之作,也有先锋实验气质的作品,令人手不释卷。
直接译自波兰语原著,切实还原托卡尔丘克作品魅力
波兰原版书名为《众鼓奏鸣》,译者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波兰语系主任茅银辉教授与波兰语资深译者方晨,均为波兰文学方向的翻译家、研究学者。
译文凝练、流畅,经多次校订,确保呈现原作的语言风格和文字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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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中短篇小说集,波兰语原版书名为《众鼓奏鸣》,于2002年获得波兰*高文学奖项尼刻奖·读者选择奖。
小说集收录19部作品:百无聊赖的女人进入她在读的侦探小说之中;男子对“世界上*丑的女人”“迷恋”不已,并追随她一生;英国心理学教授在异域受困一周,险遇重重;女舞者一遍遍给断联已久的父亲写着不会寄出的信;外国人进入陌生城市,受街上鼓声启发,“变换”了身份……托卡尔丘克以19个精灵般的故事,书写形形色色不同意义上的孤独者,铺展独属于他们的、心灵与现实世界交错重叠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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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Olga Tokarczuk)
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2019年授予),当代欧洲重要作家、波兰国宝级作家。诺贝尔文学奖授奖理由为:“她的叙事富于百科全书式的激情和想象力,呈现了一种跨越边界的生命形式。”
托卡尔丘克生于1962年,毕业于华沙大学心理学系,1989年凭借诗集《镜子里的城市》登上文坛。代表作有长篇小说《E.E.》(1995)、《太古和其他的时间》(1996)、《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1998)、《*后的故事》(2004)、《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2006)、《云游》(2007)、《糜骨之壤》(2009)、《雅各布之书》(2014);小说集《衣柜》(1997)、《世界上*丑的女人》(2001)、《怪诞故事集》(2018);散文《玩偶与珍珠》(2001);散文演讲集《温柔的讲述者》(2020)等。
她善于在作品中融合民间传说、神话、宗教故事等元素来观照波兰的历史与人类生活。除诺贝尔文学奖外,她曾凭借《云游》和《雅各布之书》两次荣获波兰权威文学大奖尼刻奖·评审团奖,五次获尼刻奖·读者选择奖;2010年荣获波兰文化杰出贡献银质奖章;2015年荣获德国-波兰国际友谊桥奖;2018年《云游》荣获布克国际奖;2019年《雅各布之书》荣获法国儒尔·巴泰庸奖,同年《糜骨之壤》入围布克国际奖短名单,同名电影《糜骨之壤》曾获2017年柏林国际电影节亚佛雷德鲍尔奖。
译者简介
茅银辉
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波兰语言文学专业,现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西方语言文化学院副院长兼波兰语系系主任、西语学院非通用语教学与研究中心主任、中东欧研究中心主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阐释学研究院兼职研究员,波兰格但斯克大学学术期刊《东亚研究》编委。从事波兰语教学与研究二十余年。
主要研究方向为波兰文学及文化、中波关系等,发表中外文学术论文、文学译作二十余篇,著有专著《艾丽查·奥热什科娃的女性观与创作中的女性问题研究》,译著《波兰美术通史》《大象》《简短,但完整的故事》《三个较长的故事》《西洋乐器博物馆》等。多年来除从事波兰语教学及科研工作外,一直致力于中波两国的教育合作及文化交流,曾担任波兰克拉科夫孔子学院首任中方院长、北京外国语大学欧洲语言文化学院波兰语教研室主任。
方晨
资深译者,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波兰语言文学专业,曾参与多部波兰文学作品翻译工作,长期活跃于中波文化、艺术、商业交流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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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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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吧,你已经死了|001
苏格兰月|044
主体|061
岛|072
巴尔多的耶稣诞生场景|108
世界上*丑的女人|127
作家之夜|142
征服耶路撒冷?拉滕 1675|161
切?格瓦拉|177
马|202
安德鲁斯教授的华沙之旅|224
纳克索斯岛上的阿里阿德涅|237
紫藤|254
女舞者|262
豆子占卜|275
酸黑麦汤|285
萨比娜的愿望|298
彩排|311
众鼓奏鸣|337
附录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363
温柔的讲述者——在瑞典学院的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讲|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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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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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试读部分章节 睁开眼吧,你已经死了
C之所以买下这本书,完全是受了封面图片的诱惑:在类似于干涸血迹颜色的黯深背景下,一道楼梯通往一扇模模糊糊的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束明亮的光线,纤薄而锋锐,如一柄利刃。此外,她也注意到了书名那十分熟悉的、棱角分明的黄色字体,显然,这本书是她喜欢的侦探故事系列中的一本。
几年前,她从阿加莎·克里斯蒂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开始读侦探小说,但后来对模式化的套路感到厌烦起来,无非就是先谋杀,再调查,后揪出凶手,千篇一律。好像侦探故事是一个没有出口的结构,哪怕它再干净整洁,也让人无法接受。她被薄纸编织的人物戏弄着,这些角色像木偶一样被放置到舞台上,在作者自己的至高意志摆布下熙来攘往。奇怪的是,作者是那个从开篇就知道罪与罚秩序的人,却想耐心讲故事,煞有介事地娓娓道来。她觉得实在无趣。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书,也不知道自己在当地图书馆和书店的书架上到底在寻找什么书。如果要她说清楚,她可能会翻翻眼睛,噘噘嘴,手画个圈圈表达一下无助。其实,她一直在找寻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和更加丰满的犯罪情节,以及侦探永远不会考虑的更复杂的动机和证据。不,她说的不是血与肉,不是屠杀,也不是噩梦,这些东西她早就在电视上看够了。她想要的侦探故事是非同寻常的,无法一眼看穿、彻底弄清的,只要能偶尔浮出水面,管窥真相足矣。同时,她还想要侦探故事能触及自身,能拉扯住她的手臂,让她不至于昏昏欲睡。这些怎么能向图书馆员或书店售货员解释明白呢?
“我不知道啊。”
她喃喃自语着,犹犹豫豫地翻了翻这本书,终还是买走了。
不得不说,阅读侦探故事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就像收拾杂物,将它们摆放在抽屉里一样。一步一步,混乱变成了秩序,但有时过分的秩序也让人受不了。
于是,她从当地图书馆借走了一大摞书,在厨房和地铁里如饥似渴地读,每周读完两三本。她还借了不少名声不显的冷门作家的侦探故事,其中有的还不错,有的则完全没法看。她也尝试了一些颇具文学色彩的侦探故事,这些书有着第二条线索,并非总是那么清晰。她阅读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堪比嫁接植物的侦探故事,诸如“拼图侦探故事”和“诗歌侦探故事”之类。褪去俄罗斯套娃式侦探小说的层层外衣,她从书中随后的每一章都读出了另外的含义和与情节无关的节外生枝的故事。她也涉猎了学术类侦探小说,那些书中充溢着博学的炫技和她本应理解却不明所以的参考注释。那些假装自己不是侦探故事而是讨论知识或道德的书让她非常头疼。其中有一些刑事侦探故事,在读者看来,把侦探故事的体裁规则切割得支离破碎,就像一块用碎肉拼接成的煎牛排一样令人作呕,糟糕的是,它们的作者往往直接揭露出凶手的身份,却省略了整个神圣的调查过程。还有这样的:在字里行间不断撩拨你,而将对犯罪事实的披露一拖再拖,他们沉醉于自己的所谓“美学”,就如在镜子前顾影自怜的女人。举个例子吧,看看这句:“一想到这儿,愤怒和懊恼使他的下巴紧绷起来。”在犯罪细节描述上不惜倾注笔墨,却把探究真凶的主旨抛在脑后。变态!这类蹩脚的垃圾货色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书店里,那些技术侦探故事、科幻侦探故事、浪漫侦探故事,比比皆是。这些书,她都耐着性子读了,至少她还保持着忠诚。她从来没有看个开头就扔到一边。她把读每本书的句话都当作签订合同或是缔结婚约,总要有始有终,没什么可申诉抱怨的,不到真凶浮出水面,绝不释卷。
她乘坐地铁回家时阅读了新书的前几页,颇感满意,故事的开头写得相当不错。她喜欢的元素这里都有:具体而真实的空间呈现、对事物细节描绘的偏爱、入木三分的人物形象刻画等等。书中提到某人的秃头或皱巴巴的灯芯绒裤子,都让她对作者由衷感谢。因此,在短短几段之后,她就进入状态了,似乎能够在车窗忽明忽暗的地铁上看到栩栩如生的书中世界。
故事开场了,在位于佛兰德的一座规模不大但周边风景优美的宫殿中,举行了一场侦探作家的聚会。物业的所有者,就是这场不凡聚会的发起者——这个行当的“女王”乌尔瑞卡,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了。
在几句非常详尽的文字描述的支撑下,C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手指修长的枯槁老妇,就像芭芭拉·卡特兰的样子,或许是她同样因笔耕一生,写了数十本书而成名,才让C产生了这种联想。紧接着,乌尔瑞卡的蓝色丝绸连衣裙和精美繁复的黄金配饰侵入了她的思绪。C想到,说不出为什么,但这个人肯定散发着干草的气味,这是世界上为清淡的香味儿。
乌尔瑞卡是佛兰芒人,这座宫殿属于她的家族已经有几个世纪之久。然而自从伊普尔战役的大屠杀发生以来,宫殿已经风光不再,大概是大地也嗅到了尸体的腐臭味道吧。
C瞟了一眼邻座的乘客,他膝上的篮子里趴着一只小猫咪。她暗想,必须好好查一查,大屠杀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关于次世界大战和芥子气的吗?嗯,肯定是这样。
聚会中,著名的乌尔瑞卡立下了遗嘱,在她死后,这座栗树庄园里的宫殿将成为侦探作家们的创作中心和避难所。宫殿楼下入口边的一间厅堂将用于纪念她的生平,陈列她的照片和多语言版本的著作合集,展示柜里会展出她的作品手稿。她为客人们贡献出自己的图书馆、庄园、漂亮的雷诺车和她棒的佛兰芒厨娘(但愿她长命百岁!)。楼上那些阴暗狭小、像细胞一样一间挨着一间排列在狭长走廊侧旁的小房间,则留给为这一流派的荣耀而奋斗的后继作家们。
当她读到从临近的巴耶纳火车站接位客人到城堡时,不得不停下阅读。她很喜欢宫殿里派车接客人这个情节,车就是那辆深蓝色的雷诺车,接的位客人就是那个穿皱巴巴灯芯绒裤子的秃头男人。
C拎着袋子上了三楼,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窗户,春天若有若无的淡淡气息扑面而来。顺便说一句,她注意到树叶上有一些细小的蚜虫,看来它们并没有受到冬天的重创,存活了下来。然后,她给猫喂食,给自己煮面条。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接着读。
这个男人名叫朗费罗,是一位著名的英国侦探小说作家。长途跋涉让他甚感疲累,只想在晚餐前小睡一会。然而他对法国北部阴郁幽邃、雾气朦胧的风景颇感兴趣,在他看来,这非常有助于写出伤感的恐怖作品。
“据说附近有一座大型的英国军事公墓,是真的吗?”他问那位在车站曾帮他搬运两个大皮箱的矮胖司机。司机一个大回身,转向乘客,兴奋地做出了确认。
此举让汽车几乎失控,危险地驶上了右侧马路牙子,朗费罗惊叫起来。
司机忙不迭道歉,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到了目的地,他依旧沉默着把手提箱提上楼,带客人看了房间。
朗费罗到达他的房间时,煮面条的水烧开了,C开始做晚餐。从现在起,就没法再阅读了。孩子们从学校回来,点亮灯,又打开电视。不一会,C的丈夫也回家了,他像往常一样郁郁寡欢。C洗完碗,又摆出熨衣板,做着世界上无聊的工作,整个晚上都这样忙忙碌碌地度过。直到深夜,她才能重拾书册,此时丈夫已经睡熟,鼾声阵阵,就像一个肩上压着整个世界重担的小男孩。
朗费罗要了杯茶端进房间,然后拆开行李,仔细检查起来。房间的陈设看起来带有北方的严肃风格——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一张工作台和一个漂亮的古旧衣柜。时值黄昏,可俯瞰整个公园的窗子被暮色渲染上一抹淡紫,窗外已经泛黄的栗树叶子闪耀着橙色的光芒。让他不甚满意的是,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独立盥洗室,而公用盥洗室坐落在长长的走廊尽头,颇为不便。佐茶的黄油饼干整齐地码放在瓷盘上。
C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在黑暗中走进厨房。当然,她在餐具柜里可找不到黄油饼干,但是几根风干的面包棒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朗费罗当时也很想喝一杯威士忌,但他决定晚餐前不下楼。
那天晚上,来到宫殿的第二位访客是安妮·玛丽·杜拉克。尽管手被冻得发僵,她还是敏捷地将自己的敞篷汽车开进了宫殿的匝道。C尚未对她有太多了解。杜拉克书中的主角总是女侦探,她们的感知力十分敏锐,远超男同行。安妮·玛丽抽着烟斗,头上永远戴着漂亮的帽子,有时是简单的毡帽,有时则是由拉菲草和鸟羽编织的草帽。银色直发从帽檐边流淌而下。显然她是全国聪慧的女人之一。她书中人物的对话总是妙语连珠,让人拍案叫绝。作为受邀客人中的女性,她受到了优待,被安排在一间带独立盥洗室的房间住下。
C想象着这间带有奶油色墙纸的明亮闺房,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她来得及记住的后一个场景是: 法国女人修长的手指拧开了鱼嘴形的黄铜水龙头。
到了早上,一页书也读不了。她要挤着地铁去上班,下车时几近虚脱,紧接着又被人流裹挟到地铁出口,踏入明亮的春雨里。一路小跑着穿过雨光莹润的城市主路口,来到办公室,脑子里一直想着今天必须要做的事。刚才在湿滑的路面奔跑时,她的鞋跟松动了,现在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迈步,以免狠狠跌一跤。然后,沙沙作响的纸张、调节阀失灵的暖气,让她的脑袋一阵阵作痛,就像在粗糙的空气中被风干的玉米棒。在做完新贷款计划的展示之后,脱掉被汗水浸润而贴在身上的白色化纤上衣时,她不禁想起乌尔瑞卡凉爽的蓝色丝绸连衣裙,一颗心飘到了佛兰德。唉,今天肯定不能安静地读书了,因为她要和丈夫一起去朋友的新房子赴宴。直到午休时间,同事们要么去了快餐店,要么找个安静的角落默默地吃着三明治,C从包里掏出那本书,将自己锁在了女卫生间里,又开始读了起来。
晚餐定在八点钟。宾主到齐,身着蓝裙的乌尔瑞卡叼着一根令人难以置信的长烟嘴,银发飘飘,金饰煌煌。她是个自信孤傲、盛气凌人、言语刻薄而又锋芒毕露的人。透过寥寥几行专门描写她的文字,甚至让人隐隐感到某种残暴的气质。当然,这也可能仅仅是C的感受。朗费罗依旧有些困倦,神情萎靡,他说不上老,也算不得年轻,很有英国范儿地穿了一件灯芯绒外套,衣肘处缝着皮革补丁。而安妮·玛丽看起来机敏灵动(哦,C喜欢“机敏灵动”这个形容词,虽然她并不能确定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身材苗条,动作灵活,穿着白色毛衣和白色百褶长裙,深情地向女主人打招呼,就像女儿对母亲那样,不,更像孙女面对祖母。她灿烂地笑着,把“笑不露齿”的矜持扔到了九霄云外而毫不羞涩,仿佛在说:“看,我没什么好隐藏的!”还有那位瘦小的弗路西特先生,身体似乎不太对称,动作也不大协调,让看到他的人总想从他身上找出到底是哪儿有残疾,但实际上他们都会失望,因为他根本就没毛病。终,一个肤色偏深、身形修长、相貌英俊的美国青年登场了。有人说,老眼昏花的朗费罗差点把他当成了管家。这个名叫“某某娄”的帅哥(对于C来说,英语名字总是难认难记,因为她外语水平很差)是乌尔瑞卡的新朋友。她声称,这是美国棒的侦探小说作家,前途无量。她借机介绍了一下他作品《上帝之树》的故事梗概:一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家族的老祖宗,将铃兰汁偷偷加到下午茶里,不着痕迹地毒杀了几位让她觉得不舒服的继承人。年轻人在同行的称赞声中频频微笑,志得意满。开胃菜是烤蔬菜,佐以红葡萄酒,上了桌,C对这款红酒的品牌当然是一无所知。年迈的乌尔瑞卡女士为接下来的会谈定了个基调,看起来,她把他们的一切都操控于股掌之间,如同攥在手中的餐巾。
和他们一起坐在桌旁的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夏茨基小姐,她是乌尔瑞卡的女伴、秘书、女仆,当然了,还是出气筒。她四十多岁,体态丰腴,如同被撒了一身灰尘,活脱脱一个灰头土脸的修女。宽大的蕾丝领口让人忽略了她那副母性十足而又忧心忡忡的面容。要是有人和她搭句话,她的脸立刻就会羞得通红,就像一块抹着粉红色树莓果酱的蛋糕,但是过一会就恢复了本色。乌尔瑞卡对她实在是苛刻至极。
乘地铁回家时,C一边留意着自己的鞋跟,一边开始了解“杀人游戏”。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没有就此行的目的展开礼貌的寒暄,也没就全世界侦探小说的未来畅所欲言,甚至没有抱怨发行人不厚道、代理商反应迟钝,就这样突兀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玩起游戏来。作者这么写的目的十分明确,是为了让读者能够近距离审视这些角色。情节肯定要展开了,马上就会抛出个微妙而具有多重含义的暗示。从这里开始,C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读着。如果她的双手都闲着,那么她一定会兴奋地把书页折个印——就是这里,好戏就要开场了。可惜的是,她左手捧着书,右手还拎着购物袋,无暇他顾。她余光一瞥,注意到邻座的乘客是个身穿皮衣的男人,手里攥着的短皮绳拴着一条杜宾狗。狗看向她,目露凶光。
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必须闭上眼睛,庄家绕着大家走动时,以手指触碰的方式选一个人当“凶手”,然后“凶手”用目光锁定的方式谋杀“被害人”,别人都闭着眼,只有庄家才能看到。接下来,庄家大声说出“被害人”的名字。现在大家睁眼,正戏上演——破案吧。他们要在彼此之间找出“凶手”,如果找错了,“凶手”将继续行凶,如果找对了,庄家则新定一个“凶手”。
起初,C对游戏规则和所有游戏内容都不甚了了,实际上,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她就理解了叙事者的初衷,重点是让读者充分获取角色和角色之间关系的信息。她消化了一会,领会了规则。让他们开始玩吧!
位被害人是弗路西特,当然,庄家是乌尔瑞卡。
“睁开眼吧,弗路西特!”乌尔瑞卡说,“你已经死了。”
弗路西特有点意外,为自己拔了“受害者”头筹而不太痛快,他嘟着嘴,灌了一大口白兰地。
“好了,我们开始吧!”女主人敦促道,“你们当中,谁可能有理由谋杀弗路西特先生?”
“我们能不能不用‘谋杀’这个词?”娄突然建议道,“我们用‘消除’或者‘移除’怎么样?‘谋杀’这个词听起来怪瘆人的,恐怕没有哪个杀人犯认为自己是在‘谋杀’,这点你们都很清楚。此外,我也不想自己被‘谋杀’。”
“只不过是个词儿罢了,”朗费罗低声嘟囔了一句,“您能不能有点幽默感啊,伙计!”
其他人对娄的建议不置可否,作者在括号里添了一句:“安妮·玛丽暗道,这家伙有点神经兮兮。”
“弗路西特先生是被约翰·朗费罗谋杀的,因为他的房间好,更靠近盥洗室!”安妮·玛丽大声说道。
身为犯罪嫌疑人的朗费罗先生神色不改,依旧是一副标准的扑克脸,而乌尔瑞卡笑道:
“好吧,毕竟大家都是新手,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说出一些更令人信服的犯罪动机。”
“出于嫉妒。”夏茨基小姐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我能为自己辩护吗?”朗费罗问道。
乌尔瑞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辩护吧,当然得辩护了。这才对嘛,请你自辩,哪怕你是真凶,也请你误导我们,遮掩罪证,否则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我认为把嫉妒当成动机是不成立的,”英国人开始辩解了,“除了盥洗室,弗路西特先生还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吗?在法国,侦探故事难登大雅之堂,永远也不会像在我们国家一样受到重视和尊崇。这可以直接转化为对作者的敬意。我写了二十四本书,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我的书被翻译成多国文字,人们赞誉我为‘侦探经典’……”
弗路西特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我不写侦探故事,我写的是真正的小说,我用游戏充实作品,玩弄语言文字,只有博学的读者才能看懂,并甘之如饴。我把侦探小说当作一种可能性,与读者进行一场文学游戏。我的作品,可不是那种俗不可耐的侦探故事,就像……”说到这里,他吞回了一个词,垂目看向玻璃杯的底部。
乌尔瑞卡叫停了他:
“被害人必须保持沉默,这是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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