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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这是林贤治先生的最新作品集,既延续他一贯的风格,又在新时代下展现不一般的意义。
这是一部有力的人文审思之作。作者透过史料钩沉与世相显影,将历史的再现与独到的思索结合,呈现出历史的深广度,展示其多方位的思考维度。
这是一部颇具问题意识的人文随笔集。作者并不将那些重大事件孤立,而致力于追寻事物本源,为读者打开深邃的思想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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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林贤治先生最新出版的一部随笔、评论集。本书沿着作者一贯的路向,笔涉历史、政治、文化、艺术诸领域。其中有重大事件的记述,有珍稀史料的钩沉;有社会世相的显影,有私人记忆的重现;有古今人物的素描,有中西书籍的评介。独上高楼,极目天涯,风云变幻,花树纷纭。作者具有明确的问题意识,往往借打通时空的限界,寻绎诸多事象的勾连。所以,即使各篇取材不同,形态各异,却因致力于追寻事物的本源,而在诗性的语言之下,展露出某种思想的深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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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林贤治,诗人,学者。广东阳江人。著有诗集《骆驼和星》《梦想或忧伤》;散文随笔集《平民的信使》《旷代的忧伤》《孤独的异邦人》《火与废墟》,评论集《胡风集团案:20世纪中国的政治事件和精神事件》《守夜者札记》《自制的海图》《五四之魂》《时代与文学的肖像》《一个人的爱与死》《午夜的幽光》《纸上的声音》,文学史专著《中国新诗五十年》《中国散文五十年》,自选集《娜拉:出走或归来》《沉思与反抗》《盗火者》《文学与自由》,传记《人间鲁迅》《鲁迅的最后十年》《漂泊者萧红》,访谈录《呼喊与耳语之间》等。主编丛书丛刊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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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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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 记
乌托邦、革命与知识分子
迫害与写作
告密、记忆及其他
关于欧洲的三本书
美国知识分子
《人文经典》序言
“哲学船”:从启程到返航
后集权时代:黄昏,还是黎明?
萨米亚特:苏联东欧的地下出版物
审查制度与秘密阅读
西方的眼光,东方的故事
被禁锢的头脑
同在寒星下
米雪尔:比男人伟大
见证:一个人的斗争史
孤独的异邦人
今夜,我拿起两部诗集
赫塔米勒:带手绢的作家
如何可能写出失去母亲的哀痛
重寻五四
九十年:中国文学一瞥
六十年文学史如何书写?
《中篇小说金库》前言
孔子、鲁迅、传统与反传统
读杜甫
秋风秋雨愁煞人
鲁迅:“捧杀”与“骂杀”
《圣地野百合》引言
纪念何满子先生
为陈实先生作
追忆与怀想
黑暗的书写者
游牧式写作
王者或草民
新乡土文学二题
《人间鲁迅》第四版后记
《漂泊者萧红》后记
《漂泊者萧红》再版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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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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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 记
把集子编完,这才发觉,写下这些芜杂的文字,断续地竟然费去四五年时光。
温良的书桌,太平的市街,所见如是,日复一日,感觉自然变得迟钝起来,仿佛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似的。其实,在这期间,外面的世界变动太大。所谓“大气候”,冻雷轰鸣,风暴四起,雨雪如盖,而且至今似乎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2008年,“进军华尔街”的喧哗声,犹如上世纪60年代“进军华盛顿”的回响,但是它已不复关涉民权问题,而是源自经济的震荡。两次运动规模浩大而又和平地进行,然后渐趋平复,为社会不同层面所吸收。“中东革命”不同。这是一场酷烈的、持久的斗争,发生在亨廷顿文明冲突理论中的同一种最古老、最封闭、最坚固的文明内部。2011年春,从突尼斯“茉莉花革命”开始,一连波及数个国家,有如骨牌效应,一些铁腕人物相继应声倒下,或者逃亡,或者囚禁,或者暴亡。卡扎菲由一个叛逆者变成国家恐怖主义者,曾经制造过多起杀人事件,至今我还记得他脸上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气。穆巴拉克在埃及,如同卡扎菲在利
比亚一样,绝对统治了几十年,虎踞龙盘,想不到在一个早晨就完结了。我到过开罗,看见广场、街道和店铺到处都挂着穆巴拉克的画像,当时就立即想起我国“文革”时的景况。在革命中,政治、宗教、经济、文化诸多因素纠缠在一起,其中,民主政治的要求是最突出的。戏剧性的是,取代穆巴拉克的穆尔西上台刚满一年,就又被震天的呼啸声所击倒。革命继续向前推进。在东欧,乌克兰于1991年剧变中摆脱苏联的控制而取得独立,2005年继发“橙色革命”,时隔八年后的今天,民众再次走上独立广场,坚持自由选择,结果把由他们原先选出的总统亚努科维奇抛出了基辅。伟大的戏剧在演出中。在幕布的后面,尽管不同国度、党派和势力的代理人,甚至混有幽灵穿梭往来其间,我确信,人民毕竟存在,而且是这个由手机、互联网以及传统的集会和街垒所搭筑的现代政治舞台的主角。
关于文学和革命的关系,鲁迅曾经做过一个近于“文学无用论”的演讲,其中说:“一首诗吓不走孙传芳,一炮就把孙传芳轰走了。”革命是政治和社会矛盾的汇集,许多在书本中夹缠不清、晦暗难明的问题,例如自由、民主、主权等等,都可以从革命的实际变化中找到直接的生动的解释。继柏林墙坍毁之后,海外学者高调宣扬“告别革命”的理论,二十年来,响应者众。虽然,我曾多次作过公开的驳议或迂远的讽说,但是自觉没有力量。如今,革命接踵而至,不因有人“告别”而终结。于是想,远方的涛声与火光,不就是最雄辩的答词吗?何必喋喋乎哉!
集子中的文字,内容不外乎历史、政治、文化与文学,并非专谈革命,但是又不免有所牵涉。只要谈及新旧两个世纪,老实说,要逃避革命的话题几乎是不可能的。全书编定,已是午夜,四周静极。此时,忽然忆起唐人的一句诗“江声夜听潮”,便讨巧用来做书名,没有别的意思。
如何可能写出失去母亲的哀痛
当您母亲在世的时候,您大约会更多地想到您失去母亲的现在的日子;而现在,则会经常想起您从前有母亲的日子。
——〔法〕马塞尔普鲁斯特
这个巴尔特不是那个巴尔特。
不是结构主义文论家,不是唯美主义散文家;除去他脸上的那些虚饰的学术油彩,我们看到,一位标榜“中性”著称的大学者,原来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男孩。
1977年10月25日,罗兰巴尔特的母亲辞世。翌日,他开始写作《哀痛日记》。其实,它并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日记,只是搁在他办公桌上的一沓经由墨水笔和铅笔划过的小纸片,身后被人整理成书罢了。这是一部独特的书,但无疑也是最普通的书,它记录的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之子的情感,母与子的关系,一个爱的丰盈与匮缺的心灵世界。这个世界是纯属于巴尔特的,一个吻,一束花,都非常个人化。但是,正如他说的,我们每个人或迟或早都要过没有母亲的日子,所以,非“零度写作”的书中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成了亲切的暗示。
巴尔特对他的母亲使用了“圣洁”一词。
她20岁时结婚,22岁时生下巴尔特,23岁就因为战争而成了寡妇,一直活到84岁。可以说,她一生始终伴随着巴尔特,不但是巴尔特的生活的缔造者,而且是巴尔特的灵魂的养育者和庇护者。当年轻的巴尔特遭遇挫折而后破格进入最高学府法兰西学院时,正是她,挽着儿子的臂膀步入就职讲演大厅。对于巴尔特的写作,她始终毫无保留地给予支持。在巴尔特的笔下,这是一位美丽、质朴、仁慈,有着相当的文化修养和高贵的自尊心的女性。对于他们母子两人的眷爱关系,《日记》里写道,那是深刻地、认真地、完全地结合到了一起的。当母亲活着的时候,巴尔特担心失去她而使自己处于神经官能症的状态之中;及至去世,他不能不成为自己的母亲,这时,已然无力承受孤独和虚无的重压。他一个劲儿使用灰色调,在纸片上这样涂写他的自画像:悲痛、温存、消沉、害怕,总之脆弱极了。
巴尔特常常哭泣。失去母亲以后,他有被遗弃感,觉得失去了活着的理由。他多次说到死。他想死,然而又想疯狂地活着。“在没有你所爱的人的情况下活着,是否意味着你远不如你所认为的那样爱他呢?”他无法回答。在生与死之间,他没有勇气选择。一种矛盾的、混乱的心绪支配着他。母亲的远去使他放弃了许多先前的想法和计划,但是有一点是固执的,就是无时不想着“回家”,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家里,他做饭,搞卫生,整理衣物,把东西摆放得跟从前一样;而所有这些,都是按照母亲的价值和家务经验进行的,他借此每天同母亲作平静的交流。他制造假象,复制过去,他不能接受与母亲分离的事实。他写道:
她生病期间住的房间,就是她故去时的房间,也是我现在就寝的房间。在她的床依靠过的墙壁上,我挂了一幅圣像(并不是因为信仰),我还总是把一些花放在桌子上。我最终不再想旅行了,为的是能够待在家里,为的是让那些花永远不会凋落。
典型的恋母情结。
其实,这是非常残酷的。时间无情地把真相一一撕毁给他看,就像他所说的,他“已无藏身之处”。自欺与自慰,到头来只剩下加倍的苦痛。1980年,也就是写作这部《日记》的次年,正值盛年的巴尔特,终于“自愿”随母而逝。
《日记》写作延续了将近两年,编者不曾说明何以顿然终止:是因绝望而放弃,抑或移情于另外更合适的载体?从文字看,两年间,他确实为往事所纠缠,挣扎于记忆之中而无力摆脱。作为学者在讲述何者为“中性”时,他指出,那是一种“躲避冲突,巧妙地摆脱的方式”,然而理论与实际脱节。他根本做不到。
他多次回忆下雪天曾经带给他的幸福,因为他可以无须上课而同母亲待在一起。他想起母亲不喜欢他老是围着黑色或灰色的围巾,要他的穿戴多一点色彩;想起生病时母亲的爱抚;而最常想起的,是母亲平日呼唤他的声音:“我的罗!我的罗!……”这个声音,像回旋曲一样时时出现,在《日记》中萦绕不散。
爱是一种柔弱而又刚硬无比的东西,它是超现实、超物质的,可以穿透生活的阻隔而直达梦境。巴尔特说梦是必然的。然而,他害怕噩梦,因为那里会出现母亲被折磨的情形。他对已发生的崩溃充满恐惧。
几乎任何小物件,光影或声响,都可以成为触媒,让巴尔特忆及母亲。褒曼的身影,舒曼的曲子,搽面香粉,夜间飞翔的燕子,一只带褶皱灯罩的灯,当然还有旧日的照片……它们全不相干,却因母亲曾经的存在而联系到了一起。有一次,巴尔特到甜品店买了一块松糕,小个子女售货员正在为顾客拿东西,说,好啦。他照顾母亲时,每送给她一样东西,都会这么说。母亲弥留之际,也曾于半昏迷半清醒中这样回应了他一声:好了。一切都那么清晰。巴尔特写道:“女售货员的这句话,一时使我热泪盈眶。我(回到隔音的家里)痛哭了好长时间。”
爱使人容易变得神经质。最难堪的是生病,而且是在母亲最关心的饮食方面得了病。消化道、呼吸道症状是日常性、连续性的,这就使得思念和悲伤成了巴尔特生命的组成部分,永远无法消除。
这个法兰西人除了诗人的敏感之外,毕竟还有着惟学者才有的抽象的本领。虽然情绪消失,悲伤犹存;他发现,哀痛就出现在相互眷爱的情感被重新撕裂的地方。眷爱的缺位其实含有抽象的性质,抽象可以与情绪相分离。这样,《日记》在情绪化记述中夹带着不少哲理性话语,也就再自然不过了。正由于巴尔特不断咬啮自己,反复体验着眷爱的撕裂之痛,缺位之痛,从而把对母亲的思念引向至深。既是逃避,又是追寻。这个由悖论的螺旋所制造的深度,就是巴尔特的所谓“抽象”。
《日记》从不同层面展示爱所可具有的形态,这些形态,又都是以“哀痛”为中心的。巴尔特特别提出一个“哀痛的度量”问题。就本质而言,他要说的是:
爱到底能够维持多久?
为此,巴尔特变得越来越焦虑。
他把哀痛与悲伤分开,因为前者是封闭的,固定的,静止的,具有不连续特征。他害怕停顿。《日记》写到后来,他质疑自己,写的是不是越来越少了?而这,是不是意味着悲伤的减弱,爱已经被遗忘?
为了同忘却的痛苦做斗争,巴尔特认为,唯有把“哀痛的工作”、“梦想的工作”转化为实际的工作,意即投入写作。由于忘却是绝对的,无论何人,无论何时,都将很快没有痕迹,所以,“立碑”是重要的。在巴尔特看来,碑就是文字。而且,除了文字,这时他发现,自己再没有兴趣构筑任何新的东西了。
令人困惑的是,巴尔特不正是一直著述不辍的吗?难道此前的写作都不算写作,应当在背弃之列吗?我们不能确知他对于不同的文字形式的价值的评估,但写作就不再是过往的学术性写作,书中称作“计划”式写作,或“任务”式写作,而是任由生命诱导的写作。当他决心通过写作以摆脱重大危机的时候,首先,他想到的就是围绕母亲写一部书。他觉得应该而且有必要让世人认识他的母亲。他要写出母亲与贫困,她的奋斗,她的沮丧,她的勇气,——无疑地,这是一部无英雄姿态的英雄史诗。他的想法隐秘而固执。即使他说过连碑本身也并非永久不朽的圣物(这与一般学者的见识很不相同,学者讲究“永恒”),但他确信的是,立碑是一种行为,一种使人有所认识的主动行为。
然而,他并没有写下这样一部书。
他匆匆地跟随在母亲的后面走了。
《悲痛日记》成了他遗落世间的关于爱的唯一信物。
有人说,巴尔特的去世是一个谜。其实,谜底在《日记》的最后部分已经暴露出若干痕迹。他确实为不曾为母亲写过一点什么而感到难过,但是,他已经陷入人生的最低潮:“隐隐沮丧,感觉受到攻击、威胁、烦扰,情绪失落,时日艰难,不堪重负,‘强制性劳动’等。”他深知,这是哀痛的经典机制。可怕的是,后来连最可靠的记忆也受到了影响,他不能不把所有这些同母亲去世一事联系起来。他承认说,他是“伤心的自私主义”,由于专注于母亲的爱,他变得冷漠,不复关心周围的世界。我们会因此责怪他说,由于情感来源过于单一,他把自己耽溺在这里面了。确实如此,他写道:“大海一样无边的哀伤——离开了海岸,便一望无际。写作已不再可能。”
《哀痛日记》是诚实的,挚爱的,充满人性的温暖。在最后的日子里,巴尔特背叛了学术理性而皈依了世俗情感。如果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就不必苛责他不爱广大的人类。能做到博爱固然可崇敬,倘若不能,爱一个人就够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在一个人那里,巴尔特显得那么纯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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