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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最小说》杂志早期就已经出道的消失宾妮,一直以浪漫、瑰丽、浓厚的文字气质吸引着读者深深地痴迷,还有文章中严谨的逻辑、精心的布局都是专属于她的文艺风骨。对于消失宾妮来说,青春期是可以刷新开始的馈赠,因为年轻所以不害怕糟糕不害怕卷土重来,而青春时的大部分事物也都是美好的,她将最美好的青春期的自己放进了这本短篇集,呈现给读者最完满的青春期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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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碎片与深情》是消失宾妮第一本短篇集,消失宾妮从自出道以来创作的精品短篇小说精心挑选出十余篇,并创作新作短篇收入《碎片与深情》之中。《碎片与深情》以故事的情感划分为两个部分,包括《你我终年不遇》、《休眠的行星》三部曲、《夜 想曲》,还有屡次获得《最小说》人气排行榜前列的短篇作品《骗子》、《望君安》、《鱼人》等,以及新近创作的短篇小说《废墟里》《远灯行-缭乱》。消失宾妮强烈的个人特色将带给你最深层次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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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消失宾妮,女,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签约作者。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曾任《文艺风赏》杂志文字总监。作品以极高的精致度和完成度著称,2007年底签约最世文化,在《最小说》上刊载作品,以阴冷而温情的文字见长,擅长用文字发掘人性中的细节。在读者中拥有极高的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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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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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休眠的行星
安眠的行星
守望的行星
夜想曲
你我终年不遇
隐形人
废墟里
第二部分
骗子
鱼人
致娜塔莉斯的乐章
望君安
倒叙
说谎的游戏
花染凉意水无声
远灯行-缭乱
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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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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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
文消失宾妮
天空压过一片乌云,少顷,大雨落了下来。广场中央的人群尖叫一声,踏开水花往屋檐下躲去,宛如游散的蜉蝣,被涟漪推往四处。不一会儿,城市静得只剩雨声。人间雨雾,被抛在天空,在数时辗转之后又返还人间,它们顺着屋檐落下,嘭嘭哒哒,覆盖了城市的音域。
施宝宝弯了弯身子,雨水混着污浊从脚边流淌过去。巷子口的书店里,深深正在挑选书籍。她将伞藏在巷子深处的垃圾堆里,跳入大雨中,将自己淋得狼狈不堪,而后一鼓作气跑入书店。
小小的店里都是人,躲雨的,挑书的。
而深深站在最里端,他的黑框眼镜修饰了他的轮廓,他的干净整洁也丝毫不属于这矫情的雨天。施宝宝拧去发端的水,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并且在人群中摆出被推推攘攘的姿态,这样将自己安排至深深身边。
终于到了这一刻。
身旁的男生被她窄窄的肩头撞到,抬头。命运亦如同人间雨雾,在辗转数时之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施宝宝抿了抿嘴,故意装作低头离去,但男生却迅速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哗啦啦,他怀里的书撒了一地。
无关紧要,此刻是被设计的一场命运相会。
施宝宝扬起头来,演戏她很有天分:“干什么?”
反而是深深略为落寞地松开手:“不记得我了?”
其实是记得的,但她必须迷惘地摇头。
原本他们是无关的。施宝宝对深深这类人毫无兴趣。在这个城市里,她原本对谁也毫无兴趣。施宝宝没有父亲,去年严冬,她的好母亲输光了全部家当并远走他乡。她被亲戚左右推脱,最后寄住在一户无关紧要的远亲家。对方一家对她并无感情,他们一家人感情和睦,衣食无忧,也许家主只是因为客套而问及她的消息。亲戚说:“我们这些人忙得连自己的生活也顾不上,更顾不上她。你家有个女儿跟她一般大,不如一同养着,我们这边凑出她的生活费。不花你一分钱,多一个女儿。”
大概因为这一家喜欢女儿,被如此一说,也就应了下来。
隔月施宝宝入住这家。对方将她安置在一间小房内。她提着行李走进这世界,却看见有一扇门紧闭着,房内传来女生轻轻的笑声这一家的女儿在房内和朋友打电话。
欢声笑语让施宝宝有些不愉快。
她默默地在房内放好自己的东西,再回头,对方已经一声不响地走进了房。
“徐远芬。”她漂亮、大方,然而对方越是完满,越是让这小天地里的施宝宝有些不悦,“欢迎你住到我家。”
家?施宝宝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回应。心里最敏感的弦被拨弄得乱七八糟地响着。也偏偏是这个时候,远芬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微笑,扭头出去接电话。对方在电话里问着“1961年12月那一版?我找到了,很老的书了,确定要买回来?”
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远芬笑了:“要啊,找到这么难找的书,还要请你吃饭呢。”
施宝宝鬼使神差地靠了过去,在某一个角度,光线从刚刚紧闭的房间延展过来,测量出那房间究竟有多么宽广。而远芬靠在墙壁嘻嘻笑笑地回应着电话那端,食指不住在轻轻敲打着,仿佛什么愉悦的节拍。某一瞬,远芬发现施宝宝在看她,有些不愉快地转过身去。施宝宝也退回身来。
挂了电话之后,远芬的父母问道:“谁啊?又是深深?”
远芬轻松地回应着:“嗯,帮我找书呢。”
是。如此一目了然的关系。
但施宝宝不在意。
她也不想在意。
在来这一家之前,施宝宝接过一个电话。陌生的城区和号码,联通到她的命运上。她接起来,电话那端是她母亲哭得一片模糊。对方地喊着她,“宝宝啊……宝宝啊……妈妈不是故意的”,但施宝宝说不上话。她旁边站着许多人,自家的亲戚,或多或少都借给过母亲钱,然后母亲就失踪了。
她只好心平气和地跟那哭声对应:“刘老师,哦……我知道的,班费我交给副班长了,上次买完资料还有三百多剩着。”
那边仍旧说:“宝宝……妈妈想你。”
施宝宝说:“嗯……是的,我明早七点的火车去A城。”
那边忽然噎住,顿了一顿,问:“宝宝,你去哪儿?你去哪儿?”
施宝宝:“就在A城,有空我会回来看您的。”
她挂下电话时,另一端还是激烈的追问声。她不动声色地向面前的大人们解释,班主任打电话来问她情况。面前的人没有怀疑,他们寒暄成一片,在严冬里喝着酒,一同谈及离别,还有次日要送走的这一个包袱。
有人在半醉的时候故意走到施宝宝面前,厉声道:“你妈欠了好多好多人的钱,你现在是靠我们大家养着!要是你妈联系你了,你得马上告诉我们,知道吗!”
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电话,而后乖顺地点了点头。
轰隆隆的火车将她载入这段人生。她转学,和徐远芬同班。她换了手机号,但她记下了那个偷偷打来的电话。在某些时候,她悄悄地往那个陌生号码打过去,对方接起来她却不作声,见她不作声,那边又非常明白地呜咽起来。然而,总是她先挂下电话。
这种联系只能短暂地存在。她很明白。
她更明白她要重新经营起一段人生。
她出现在这个城市便是依附着徐远芬,他们家表面上当宝宝是自家女儿,给她们俩买同样的书包,用同样的床单,同样的窗帘色。但许多东西仍旧相距甚远像是两间大小不一的房间。
宝宝不愿要人施舍,但没有他人怜悯,便没有她的此刻。
人生这样矛盾,她只好收藏好自己所有棱角,只让徐远芬在世人面前发光发热。每当远芬向人介绍起她,总是说“施宝宝,我的表妹”,有更热心的人就问“为什么搬来这么远的城市”,远芬知道个中缘由,她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施宝宝却先她一步“我一直羡慕我姐姐,嚷着想要跟她一起生活来着”。
第一句是真的,但第二句是假的。
也因为施宝宝这一句抢白,令远芬知道了她的弱点。远芬在回家的路上问她:“你怕别人知道你妈的事?”
施宝宝没有说话。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帮我一个忙才行。”
因为这个忙,施宝宝才认识了深深。
那是深深与远芬约好的一个周末。因为深深是书呆子,所以远芬总是以书为借口接近他。影印旧版的书,找旧书,或者找哪个译本的书,没有人比深深知道得更清楚。远芬的新借口是一本没有再版的书,图书馆仅仅有一本。然而远芬先叫施宝宝借去,又让深深与自己约定好一定要找到这本书。
总之一切牵牵绕绕,最后深深要去找施宝宝拿到这本书。
“然后呢……你就替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本书,晚一点不行么’。”远芬说。
“再接着,就问他‘是不是替喜欢的女孩子找’?”施宝宝很明白。
远芬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他一定会回答那句“嗯”。
然而那一天,施宝宝抱着书在图书馆看得入神,深深也顺着她坐了下来。他盯着她手里那本没有再版、没有多余一本的书时,他却没有问出远芬预料中的问题。
“好老的书了,我还以为没人看了呢。”
施宝宝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他们之间只有寂静。深深出乎意料地静坐在一旁。那本书其实只是哲学书,说道理,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世间真相。施宝宝只能一字一句努力地看下去,因为远芬没有告诉她,假若深深不问她那些问题,她该怎么办?
既然是一个骗子,那么要骗得敬业、骗得真实。
于是施宝宝一页一页阅读。在某些翻页的瞬间,她抬起头,看见深深在一旁开始看另一本老书。同样书页泛黄,故旧的质地上有旧人用铅笔勾勒的字句,铅已经被时光抹去大半,寥寥笔画依稀可辨。她手里这本书同样有这些旧痕迹,有些漂亮的句子已经被前人标记,她只是跟着前人的记忆一路远行。
深深的身子微微弯着。
他额发散开,有些发梢触碰到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如此动人心魄。
打破这一切的是远芬的电话。两人在手机惊惊乍乍的铃声中相互注视,深深不好意思地走出图书馆,但远芬的声音依然入耳,“我在等那本书呢”。
施宝宝想将注意力放回书本里,但深深的谎言那样迅速地捉住了她。
“对不起,我实在是找不到那本书呢。”
回到家里,远芬仍旧笑脸相迎。吃过饭,她召唤宝宝去房间,她的气色差了一些。施宝宝正了正颜色,不能等远芬先问出口,她要先向对方道歉。
她开始撒谎:“我本来是想多折磨他一下,看他会不会为借书经受考验……结果我只说让他借我钱我才借他,他似乎被我吓住了。”
“你问他要多少?”
“五百。”
“哇,你抢劫啊!”
远芬似乎相信了,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冲她摇头。
施宝宝想,没关系,无人会揭穿这个谎。因为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不是真相,而这两个人都撒了谎。命运编造如此恶劣的谎言。
往后,深深仍旧不知施宝宝的存在,因为施宝宝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开和深深碰面的场合。她知道深深在远芬心里的重量,如果不能平安抵过,那周遭一切都将被波及。
她不想被波及。
施宝宝心里想的只是每半个月往那个没有记录的号码打一个电话,听一听对方的声音。有时对方会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对她抱怨“日子有点苦”“你日子过得好不好?”“要能有多一点钱就好了”。
她听见这句便会立刻挂断电话。
严冬岁月,小屋子里却很暖和。隔壁房时不时传来笑声。她抱着旧棉衣坐在新家里,外屋一家人在打打闹闹评论着电视里的节目。他们总是不经意地忽略了她。也或许是她根本无法融入这一个世界。她内心期待的完全是另一番旧容。就算她想要宣布放弃,那个没有记录的号码却会适时提醒她不能忘记的过去。
直至有些事打破这世界的平衡。
那天的天阴沉沉的,出门前施宝宝留心带了把雨伞。但远芬觉得麻烦,她仗着宝宝带着伞,于是毫不在意地出了门。放学后,乌云漫天,眼看大雨就要落下来了。宝宝走过半个校园去接远芬下课。远芬为了深深,选了自己并不太喜欢的文学史。在远芬心里无限沉闷的课,也有人听得津津有味。老教授对每个人的喜好都看在眼里,但从不过问。只是偶尔的抱怨被关系要好的学子听见,最后成了她们对远芬的冷嘲热讽。
“你要装爱学习像个样子点,这门课你妹妹都比你在行。”
施宝宝站在门口,看着远芬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自顾自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但远芬却在人群中停住,她不屑地对旁人说道:“你们啊,用我妹妹是伤不到我的。”
她们自然都不懂。
但施宝宝懂。
远芬毫不在意地笑:“你们要是知道她的事,可就不会这么想了。”
施宝宝内心一紧,她在角落里看着远芬笑着走出了教室。等到一旁无人,远芬的脸立刻变了色。这刹那,施宝宝忽然明白,远芬根本无心保护她。
那不过是交易罢了。远芬虽然什么都没说出来,但欲盖弥彰引发的后果,与直言不讳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别人拿她与自己作比较时,远芬会搬出一切因果去毁掉她来维护自身。
是的。远芬会。
窗外乌云涌至一处,大雨按捺不住地落了下来。
那天施宝宝一个人回了家。远芬离开教室之后,也未曾联系宝宝接她回去。也许这个人间,总能有人替她撑一把伞。未必就是施宝宝。
倾盆的雨落至人间,飞快地洗刷掉尘埃。疾行的车辆圈起污泥,悉数抛向路人。施宝宝在回家的路上稍稍停留,不一会儿,她选择了另一条自己从未走过的路。
在学校前的十字路口,左拐是远芬家,而右侧的路边有一家邮局。无数次和远芬一同回家时,宝宝注意到这个地方。但她不能在远芬面前表露内心。也恰是今日,她才可以独自走入邮局,在邮政汇款的窗口后排队。她身前有三位等待的人,她身后又有人开始尾随她的队伍。其实这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但她内心略有慌忙。
是的。这意味着“知晓”,而比“知晓”更严重的,是“纵容”。
那个不被她记录的电话号码,总是对着沉默的她呜咽阵阵。对方断断续续,生活有多艰难。未来有多迷惘。又说,自己在乡下小地想盘一个小店面,但差一千块。声音从嘈杂的声线传了过来,而后对方又自顾自地留下地址、银行卡。末了,说一句“宝宝,你有办法吗”。她几乎想摔下电话,但她内心阵阵痛楚,让她终于说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话:“你要答应我,不要再赌钱了。”
电话那端欢天喜地:“不会的!不会的!”
存一千块宝宝只用了半个月。因为电话那端总催促,日子久了也许店面就被别人盘去了。于是施宝宝一狠心,预支了自己下半个月的生活费。仍旧不够的部分,她卖了不少小东西。自己的。远芬的。他人的。在别人不留意的时候讨要走,转身便交付给另外的人。
在羞耻之后,她却感到隐约的甘愿能怎样?只能这样。
至少施宝宝,只能这样。
也是这一天,从邮局出来之后,雨忽然落得大了些。大雨将人群冲散至屋檐下。施宝宝想早些回去,以免远芬怀疑,但大雨噼啪落下,像是肉眼可见的漫天针刺,直勾勾地布下陷阱。施宝宝艰难地走了一小段路,不得不在小巷旁停了下来。
在宝宝茫然等待的瞬间,身后的玻璃墙内,深深低头专注地从书籍间走了过去。隔着一层透明的擦肩。宝宝偏偏回头,于是她看见那个明亮的房间里,顶灯的光落至男生眼镜的玻璃片上,一瞬,闪过宝宝的眼底。
大抵唤作,交相辉映。
也是从那一瞬,宝宝心里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枝节。乌云盘踞的城市,外面的世界这样暗、这样冷,她也想去那间明亮的屋子里。可是屋子里的那个人,自己清楚地知晓,碰不得,也碰不起。
在选择的当口,屋檐上不偏不倚落至她鼻尖的雨,以冰冷浇灌了她内心的枝丫。
于是,施宝宝将伞扔到巷尾的角落里,走进这大雨间。天空如此契合她的谎言,将她淋得透湿。然后她推开门,从人群中伪装被推推攘攘地送至他的身边。这条命运却是她细心经营的谎。因为施宝宝告诉自己,那么,就试一次,倘若他不记得我,那我就找回那把伞,回家去。
但倘若他记得我,那就不是我的过错。
不是我的过错。
二分之一的命运。一边是被他人压制的可知,而另一端却是自己无限的纵容。纵容羞耻。纵容欲望。同样,也纵容了未知。
而命运的那一头,对方慌张地伸出手捉住了她。
“不记得我了么?”
她内心如此愉悦而慌乱,但即便这样,她也知道,如果要驾驭命运,她此刻必须迷惘地摇头。
于是她摇头。
那天,深深主动送施宝宝回家。只是两个拐角的距离罢了,对方撑着伞,喜悦而沉默地跟随在她身边。他递出纸巾,看宝宝一点一点擦去发尖的水。施宝宝低头在他身边慢慢地走,一点一点吸食对方身上的气息。纸浆味。油墨味。命运味。
什么在大脑内膨胀,涨成空白的一片。
走到远芬家楼下,深深毫无心机地说道:“好巧,我朋友也住在这里呢。”
而施宝宝抿了抿嘴唇:“这里不是我家,我只是寄住在我姐姐家。”
“为什么?”深深果然好奇。
施宝宝跳到楼梯口。回眸。她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惶恐,借着黑暗,向对方坦白:“我妈犯了大错,躲到了我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了。而姐姐家可怜我,就收养了我。”
撑伞的少年在雨中站了好一会儿。
施宝宝有些失落地低头,她想着,输了,我赌输了,而后转身想要上楼。但命运此刻才真正揭晓答案。少年见她离去,快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腕。来不及收起的雨伞遮去楼道口的光,整个世界沉入黑暗。
在这不真实的世界里,只有少年的字句真实地融入耳蜗。
“会好的。”
他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但不肯退回自己原有的位置。
那气息就在黑暗里扑面而来。
后来便是沦陷与权衡。是反复地演戏和欺骗。喜欢吗?喜欢。但施宝宝质问自己,你凭什么能喜欢呢。你从一开始就骗了他。为了这局面,不顾一切地欺骗。而从此,谎言便成了横亘在命运之间不可磨灭的火种。
于是周旋在深深与远芬之间,因为自己对三人面对的那天,尚未有信心。
可什么才是有信心?
施宝宝想,自己欺瞒众人,为的是将人间变成什么样?远芬是不可能真正去同情她。她的母亲也不可能得到世人原谅。而她的过去已经被写死在时光里,也只有未来能略有改变。
可怎样的未来能将她从泥泞的过往里拯救出来?
他们仍旧坐在图书馆,看第一次那本旧版的书。
深深说:“当时觉得诧异,这本书的借阅记录里,上一个人与我差了四年,我原本以为,下一个人与我也将有四年岁月。”
施宝宝问:“就是因为这样才注意到我?”
“不。”深深摇头,“你当时看得入迷。我是惊讶,居然有个真心喜欢这本书的人,这么快出现在我面前。”
施宝宝又问:“你喜欢这本书什么?”
深深低头娴熟地翻至某一页,指着书上的某一句念了出来:“……违心地活着是令人厌倦的;但更可怕的是,你虽然不愿意,却让你成为永生的人……”
施宝宝道:“这么看来,你怕自己不能控制的人生,更怕这‘不能控制’将会永无止境。”
深深点头,然后问她:“你呢?”
施宝宝往后稍稍翻了几页,深深跟着她的指尖念了出来:“一次偷了十万银币的那个小伙子,从此可以诚实地度过一生了……”
深深不能理解。
他笑了一下,又俯身重新阅读起来。施宝宝看着他,她知道深深不能懂,因为没有偷过银币的孩子,不会懂得那个明媚的“一生”的含义。她于是笑着向深深解释:“我只是觉得这句有意思。”
“因为‘小偷’也能‘诚实’?”
施宝宝朝深深摇头。她顿了顿,终而故意问道:“我只是想,如果一个人撒了一个大谎,是为了换取之后永远不用撒谎,那么,这个谎值得原谅吗?”
然而深深久久思索,也没能给出答案。
之后施宝宝常常接到远方来电。她演技精湛,在深深面前也能不动声色地接起。偶尔对方哭着说“妈妈对不起你,还是我的女儿好”,但也有时候,仍旧是“宝宝,如果你有富余的钱,资助给妈妈些,好不好”。
欲望是一个无底洞。
然而血缘关系是无法割断的。即便你想丢弃也不可丢弃。深深偶尔会问,你妈妈是怎样的人?施宝宝内心的仇与怨交织在一起,也只能吐出一句“好人”。
怎样的好人?
因为父亲一早婚外恋,因而执意离婚独自抚养她长大的强势的女人。为了宝宝,也不肯随便找个伴的孤独女人。年轻时美丽且盛气凌人的女人。而年老之后,又发现自己再无优势的女人。于是在年老之后,时常情绪波动,会偷偷哭泣的女人。
她大概是那个为了永世不用撒谎,于是冒险、拼命去赌一把的人。
只是,她不是偷到了十万银币的人。
她是一个输给命运的人。
因而,施宝宝恨她,却永远不知道如何真正去恨。
每当此刻,深深都对宝宝心生怜悯。然而他始终不知道,宝宝就算说的是实话,也仍旧在骗他。他时常买昂贵的东西送给宝宝,想要让宝宝开心。然而他不知道,施宝宝会将那些东西转手卖掉,再将钱汇到远方。
远芬很晚才知道深深与施宝宝的事。她始终以为自己握有秘密,至少施宝宝不会成为她的拦路石。然而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那天只是巧合,在课后深深来找施宝宝去图书馆。而远芬当天约了同学出去玩,想让宝宝帮她把书包带回去。在教室里碰面的瞬间,远芬内心愉悦得忘了缘由。然而回神一想,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施宝宝的教室里遇见了他。
那时宝宝在座位上坐着,她转头看着阳光洒入的教室,浮尘在光线下游走。深深抱着书走进教室。书包斜挎在身侧。干净的衬衫。时不时扶一下眼镜。他倾身在宝宝面前,略微亲昵地揉了揉她的额发。
“走啦。”
施宝宝应声抬起头来。
此时,远芬从教室后门走进去,也同样走到施宝宝面前,学着深深的样子,草草地撩过施宝宝的额发,道:“宝宝,我晚上要晚点回去,帮我把包带回去吧。”
施宝宝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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